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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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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她在不在这里呢?倘若她确实安息在这里,那又在哪一部分呢?我已经不知道了,人在
花丛底下,怎么找得到?然而,既然我们远远地离开那些个体的人而生活,既然我们最强烈
的感情,诸如我对外祖母的爱、对阿尔贝蒂娜的爱经过几年后我们已不再有所感受,既然它
们已经只是我们一个不理解的词,既然在我们所爱的一切已经死去的时候,我们还能对世
人、还乐于到他们家去和他们讲讲那些故人,那么,如果还有什么能使我们学会理解那些被
遗忘的词的方法,这个方法我们不该把它用起来吗?需不需要为此而先把它们译写成通用
的、至少将是持久的语言,能使逝去的人们在他们最真实的本质上变成所有人的永恒获得物
的语言呢?甚至,那条使这些词变得不可理解的变化法则,如果我们能做到把它解释清楚的
话,我们的短处不又变成一种新的力量了吗?
况且,忧伤协助我们写下的作品还能被理解为是我们未来的痛苦的凶象和慰藉的喜兆。
事实上,如果说爱情和忧伤曾为诗人效力,曾帮助他营造自己的作品,如果说那些连最起码
的都没料到的陌生女人,或出于恶意,或为了嘲弄,每人都曾为这她们不会见到的宏伟建筑
物的营造添上自己的砖石,人们却没有充分地考虑到作家的生活并不随着他作品的完成而结
束,那曾使他经受了巨大的、已写入他作品中的痛苦磨难的天性,在他完成作品之后继续存
在,使他有可能在相同境遇中爱上别的女子,如果时间在环境、主体本身,在他的爱的欲念
和对痛苦的抗力上引起的种种变异并没有导致这种境遇出现些微偏差的话。从这第一个观点
来看,作品应被视作一次不幸的爱情,它必然是其它几次爱情的预兆,它将使生活与作品相
仿,使诗人几乎用不着再写作,在他已经写下的东西里他完全能找到未来事件的先期形象。
犹如我对阿尔贝蒂娜的爱,区别再大也早已记入我对希尔贝特的恋情之中,在那些幸福的日
子里,当我第一次听到她姨母说出阿尔贝蒂娜的名字和描绘她的容颜,那天,我并没有料到
这微不足道的萌芽有朝一日竟会发展和延续到我整个的一生。
然而从另一角度来看,作品是幸福的朕兆,因为它告诉我们,在任何一次爱情中,即在
特殊旁边存在着一般,并且通过把忧伤的起因略过不管、为深化其本质加强对忧伤的抵抗力
的锻炼,完成从特殊到一般的过渡。事实上,就象我后来所体验到的那样,即使在爱的时
刻、痛苦的时刻,如果感召终于在我们的工作中变成现实,此时,我们会十分清楚地感到心
爱的人溶化在更加广阔的现实中,竟至使我们不时把他忘却,我们在工作的时候不再为爱情
感到痛苦,似乎那只是某种纯属肉体的疼痛,与我们心爱的人完全不搭界,好象是一种心脏
疾患。确实这是个瞬息即逝的问题,如果工作开始得更迟一些的话,后果似乎更加是相反
的。因为那些人出自他们的恶,出自他们的毫无价值,置我们的反对于不顾,破坏了我们的
幻觉,自己也化为乌有,并且脱离了我们为自己铸造的爱的幻想,如果此时我们着手进行工
作,我们的心灵,出于我们自我剖析的需要,会重新把他们抬得高高的,抬到有可能爱我们
的地位上,在这种情况下,摆脱了爱的幻觉重新开始工作的文学便会给某些已不复存在的感
情以某种死亡后的继续存在。当然,我们会不得不以医生在自己身上再一次注射有害针剂的
勇气去重新领略那种特有的痛苦。然而,与此同时,我们还必须对它进行某种一般形式下的
思考,这在某种速度上能使我们逃过它的压抑,使所有的人都来分担我们的痛苦,甚至还能
给予一定的欢乐。生活在什么地方筑起围墙,智慧便在那里凿开一个出口。因为如果说不存
在医治单相思的药物,人们却能从确认痛苦中逸出,哪怕只是从中引出它包含有的后果。智
慧并不考虑没有出路的生活的那些封闭局面。
所以,我必须接受这样的观念,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只能给作家摆个姿势,就象在画
室里那样,因为任何东西只有在变成一般和灵魂弃绝自我后才能够持久。
有时,当一个痛苦的片断尚处于毛坯状态的时候,一段新的柔情、新的苦痛已然萌生,
使我们能够完成和充实那个片断。至于那些有用的深切哀伤,我们还不能太抱怨,因为它们
不会失误,也不会让我们久久等待①。只是得赶快利用,因为它们不会持续很长时间。我们
或者会自我安慰,当它们太强大,而如果我们的心脏已不很强健,承受不了,那我们就会死
去。因为只有幸福才有益于肉体的健康,而忧伤却是培养精神的力量。况且,它不是每次都
要给我们揭示出一条法则吗?这也是使我们一次次返回真理,拔去习惯、怀疑、轻率、冷漠
的杂草,迫使我们认真对待事物所不可或缺的呀!确实,这条真理难以与幸福、健康兼容并
存,也并不总是与生活同在。忧伤过度必至殒命。每当新的苦难过于深重,我们便会感到又
有一条血管鼓了起来,顺着一侧太阳穴,弯弯曲曲延伸到我们的眼睛底下。大家对老年伦勃
朗、老年贝多芬不以为然,他们那憔悴不堪的可怕面容就是这样逐渐逐渐形成的。倘若没有
心灵的痛楚,那眼囊和额头皱纹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但是,既然一些力可以转化为另一些
力,既然持续的热能会变成光、霹雳中的电可用来照相,既然我们心灵的钝痛能于自身之上
建立起每出现新的忧伤便象楼台般显见的形象的永久稳定,那么,就让我们接受它赐予的肉
体的痛苦以获取它带来的心灵的认识吧!让我们的肉体去分崩离析,既然这一回脱落下来的
每一小块都灿灿放光,一清二楚,以其他天分较高的人所不需要的痛苦磨难为代价来补充作
品的不足,它们被加进我们的作品,随着种种激情碾碎我们的生命而使它更加坚实。思想是
忧伤的替代物,就在一次次的忧伤变成一个个观念的同时,它们部分地丧失了对我们心灵有
害的作用,刚开始的时候,转化本身甚至会聚然释出欢乐。况且,它们仅仅是时间范畴内的
替代物,因为,第一要素似乎该是观念,忧伤只是某些观念首先进入我们心灵所采用的方
式。然而在这观念群里又存在着好几种类别,有些类别的观念即刻便成欢乐。
①在爱情中,我们幸运的对手,或者可以说我们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恩公。他当即在
一个只是激起我们微不足道的肉欲的人身上,添加了一种极大的价值,与她不相干,却又被
我们混为一谈的价值。如果我们没有情敌,寻欢作乐便不会变成爱情,如果我们没有,或者
如果我们不相信有情敌的话。因为实际上并不一定需要他们存在。足以对我们有所裨益的是
那种幻觉生活,我们对并不存在的情敌产生的猜疑和妒嫉导致的幻觉生活。——作者注。
上述种种思考使我获得对自己经常有所预感的真理的更强烈和更确切的意识,尤其是当
康布尔梅夫人在寻思着我怎么能够为了阿尔贝蒂娜而去冷落埃尔斯蒂尔这样一位杰出人物的
时候,即便从理智的观点去看我也感到她错了,可我又不清楚低估了什么:我们就是带着种
种教训开始学当文人的。艺术的客观价值于此微乎其微。需要使之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是
我们的感觉、我们的激情,也就是每个人的感觉和激情。一个我们需要的,使我们备受折磨
的女人引起我们心中阵阵喜怒哀乐,这与我们的利害相关的上司可能引起的喜怒哀乐别样地
深切、别样地生命攸关。尚需弄明白的是,按照我们生活的面,我们是否觉得,一个使我们
感到痛苦的女人的离弃与这种离弃为我们揭示的真理相比之下是微不足道的,这些真理对于
因为给人造成痛苦而喜滋滋的女人是不大能理解的。不管怎样,这种背叛都不为少见。作家
可以着手他的宏篇巨著,不必担忧。让才智开始他的作品,进行过程中自会有足够的忧伤负
责把它完成。至于幸福,它几乎只有一个用途,使不幸变得可能。我们应当在幸福中铸就十
分甜美、十分有力的信赖和眷恋关系,以便使这种关系的中断足以导致被称作不幸的那么珍
贵的痛苦。如果你不曾有过幸福,哪怕是憧憬中的幸福,那么,不幸便谈不上残酷,从而也
结不出果实。
而这对作家犹胜于对画家,为了获得容量和浓度、获得概括性和文学现实,就象画家需
要见到过许多教堂才能画出一座那样,作家也需要接触许多人才能描述出一种感觉。因为,
如果说艺术长存生命短促,那么相反我们却可以说,如果灵感短促,它应该描绘的那些感觉
也不会持续多久①。当灵感重新出现,当我们又能够进行工作的时候,曾为某种感觉在我们
面前摆出姿态的女子已不再使我们体会到这种感觉。要继续描绘出这种感觉就得依据另一个
女子,而如果说这是对前者的背叛,那么,从文学角度来看,则正是由于我们情感间的相似
性,使一部作品既是我们对旧爱的忆念,又是我们对亲欢的预期的相似性,这样的替代倒并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妥。有的人在研究作品中总想猜度作者说的是谁,那么那便是导致这种
研究徒劳无功的原因之一。因为,一部作品,即使是直言不讳的忏悔录至少也是被夹在作者
好几件生活小事之间,在前的曾给作品以启迪,在后的少不得与作品相仿,后来的爱情是前
几次爱情的翻版。因为我们对爱之至深的人并不象对自己那样地忠贞不渝,或迟或早我们会
忘掉她们——既然这是我们的特点之一——好再去爱别人。我们爱得那么深的女人最多也只
是为这次恋情添加一种特殊的形式,使我们即便在不忠之中依然忠实于她。对于后来的女人
我们也会需要作同样的早晨漫步,或同样的夜晚陪送,或给她出百倍的金钱(这种金钱的流
转实属一大怪事,我们把钱给女人,她们因此使我们不幸,也就是说使我们能够写出书来,
我们竟可以说,作品就象自流井,痛苦把我们的心挖掘得越深,作品的内容就越丰富)。这
些替代给作品增添了某种不偏不倚、使之更具普遍意义的东西,它还是一个严肃的忠告,告
诫我们应该致力的不是那些人,不是那些实际存在,因而也易于表述的人,而是观念。而且
还得加快速度,使在身边有这些模特儿可供支配的时候不致坐失良机。因为那些为我们摆出
幸福姿态的人一般不会表演多次,而为我们摆出痛苦姿态的人,那痛苦也是稍纵即逝的。况
且,即使她在给我们揭开痛苦的真面目的时候并没有为我们提供写作素材,对我们的写作她
仍是有促进作用的。想象、思考,其本身便可以成为绝妙的工具,但它们也可能失去活力。
此时,痛苦便来启动它们。而那些为我们摆出痛苦姿态的人们则在只有这种时期我们才去的
画室、我们内心的画室里为我们作出重复过那么多次的表演!这些时期仿佛是一幅图片,画
着我们生活中各种各样的痛苦。因为,它们也包含着形形色色的痛苦,并且就在我们以为事
情已经平息的时候,新的痛苦又冒了出来。就各种意义而言的新痛苦:也许是因为不可逆料
的处境迫使我们进入与自我的更深层的接触。爱情不时使我们陷入的窘境教育我们、一而再
再而三地为我们揭示构成我们的是什么材料。所以,当弗朗索瓦丝看到阿尔贝蒂娜随时随地
都能走进我家,象条狗一样到处乱跑、把什么都弄得乱糟糟的,把我毁了,还把我弄得那么
伤心的时候对我说(因为那时我已经写过几篇文章,译过一些东西):“啊!先生要是不接
待这个女人,而是用一个教养有素的小秘书,帮助先生整理整理这些文稿有多好!”我也许
不该觉得她说话明哲有理。阿尔贝蒂娜使我浪费了时间,使我伤心,可她也许比能帮助我整
理文稿的小秘书更有助于我,即使是从文学角度考虑。不过,一个人的形体再丑陋(而在常
理上,这个人可能是男人),也不可能爱而没有痛苦,也得经受磨难才能得知真理,这种人
的生活最后必会变得令人厌烦不堪。幸福的岁月即是虚度的年华,我们等待痛苦,以便进行
工作。先决痛苦的概念与工作的概念联在一起,当我们想到要构思一部作品首先得备受痛
楚,我们就会害怕每一部新作。而由于我们明白了痛苦是我们在生活中能遇上的最美好的东
西,我们就会毫不畏惧地想到死,简直就象想到一种解脱。
①为作品勾勒轮廓的是我们的激情,把它们撰写出来的是两次激情间的宁息。——作者注。
然而,如果说我对此有些反感,那么,还必须注意的是我们往往把生活看得过于严肃,
没有为著书立说把人们利用起来,而是完全相反。唉!我的情况可不同于维特,那么崇高。
我没有一分一秒相信过阿尔贝蒂娜的爱,却二十次地愿为她奉献生命,为她丢弃家产,为她
毁了健康。当问题涉及到写作的时候,我们十分谨慎,细细观察、剔除一切非真实的东西,
可一旦只涉及生活,我们便为虚妄的谎言去破产、生病和自杀。确实,我们只能从谎言粗糙
的外表中去提炼出一点儿真理(如果当诗人的年龄已过)。忧伤哀愁是卑微和被憎恶的仆
佣,我们向它们作斗争,在它们的钳制下我们每况愈下。它们是凶狠残忍的仆佣,却又无法
替代,它们引导我们穿过地道走向真理和死亡。在遇上死亡前先遇上真理的人是幸运儿,真
理的钟声先死亡的钟声为他们敲响,那怕它们间隔的时间是那么短!
从我过去的生活我还意识到,即使是那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也都曾为给予我今天将利
用的理想主义的教诲而通力协作。例如,我同夏吕斯男爵的几次邂逅,即便是在他给我这种
教训的亲德行为之前,就已经使我信服材料无足轻重到何等程度,通过思维什么都能用上,
那几次邂逅的作用甚至胜过我对盖尔芒特夫人或阿尔贝蒂娜的爱,胜过圣卢对拉谢尔的爱。
性欲倒错现象如此不为理解,遭到那么多劳而无功的指责,实际情况是这种现象的扩大竟更
胜于已了如指掌的爱情现象。爱情现象为我们揭示出美色在我们不再眷恋的女人身上转瞬即
逝,它又去驻定在一张别人会觉得是最丑陋的脸上,这张脸本应、有朝一日也必然会使我们
自己也感到讨厌。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看到她在获得一位大贵族毅然抛开美丽的公主而奉
献给她全部敬意的时候,她竟然跑到一个公共汽车查票员的大盖帽底下去了。每当我在香榭
丽舍、在街上、在海滨再次见到希尔贝特、盖尔芒特夫人、阿尔贝蒂娜的面孔,我的惊讶不
正证明回忆只会朝着与印象不同的方向延伸吗?它先与印象相吻合,继而离它越来越远。
作家不应因为性欲倒错者给他笔下的女主角装上副男性面孔而感到气恼。这种有点畸变
的特殊情况只能使性欲倒错者继而得以把自己的全部概括性给予他读到的内容。拉辛还曾有
一时把古代的费德尔塑造成冉森派教徒,以便使她充分地获得普遍意义。同样,倘若夏吕斯
先生不给缪塞的《十月之夜》和《回忆》中使他伤心落泪的那个“不忠实的女人”戴上莫雷
尔的面模,他既不会哭泣,也不会理解,他实在是通过这条狭窄曲折的唯一道路进入爱的真
谛的。作家只是沿袭惯例用写序言和题献的那种言不由衷的语言说了个:“我的读者”。实
际上,读者在阅读的时候全都只是自我的读者。作品只是作家为读者提供的一种光学仪器,
使读者得以识别没有这部作品便可能无法认清的自身上的那些东西。读者能从书本所云中做
到自身的识别证明这本书说的是真话,反之亦然,两篇文章间的不同,至少在某种程度上,
往往不能归咎于作者,而应归咎于读者。再者,对于头脑简单的读者,作品还可能太深奥、
太晦涩,就象推着给他一块模糊的玻璃,读者无法用它来阅读。然而,另外有些特殊情况
(例如倒错)可能造成读者需要用某种方式才能读懂:作者不应为此气恼,而是相反,给读
者留有最大的回旋余地,对他说:“您自个儿瞧吧,用这块镜片是不是能看得清楚些,或者
这一块,要不那一块。”
如果说我对人们在睡眠中所得的梦总是那么感兴趣,难道不正是因为它们以强度补偿时
间的短促,能够帮助你更好地理解某一事物,如爱情中属于主观的内容吗?它们通过简单的
事情——却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俗称“谈对象”的行为,甚至在仅仅几分钟的一场春梦中
使我们如胶似漆地爱上一名丑女,这在现实生活中往往需要数年的习惯、数年的姘居——而
且,它们好象是哪一位神医发明的针剂,可以静脉注射爱情,同样可以静脉注射痛苦。它们
反复向我们作出的爱的启示又以同样的速度烟消云散,有时,不仅夜梦中的秋水伊人因为重
又变成熟知的丑女不复引起我们的情愫,而且某种更可贵的东西也荡然无存,如绻缱柔情、
快感、朦胧隐掩的惋惜组成的整幅良辰美景、驶往情浓意蜜的西泰尔岛①的全部准备、还有
我们还想记下它那美妙真实的细微色调,以备不暇之虞,而它却象一幅色泽褪失、无法修复
的图画也泯灭殆尽。梦之所以曾把我慑服或许还因为它与时间联手发出的高招。我不是常常
在一个夜晚、某个夜晚的某一分钟见到已经遥远的各个年代吗?这些年代被搁置在那里,隔
着万水千山,我们已辨味不出当时体验过的喜怒哀乐,此时,它们却向我们全速扑来,它们
的光芒照得我们眼花缭乱,好象它们是一群大型飞机,而不是我们原来以为已经淡没的星
辰,使我们重又见到它们对我们而言所蕴含的全部内容,从而给予我们激情、冲击和近在咫
尺的它们发出的光芒——一旦我们从梦中苏醒,那些年代便重又回到它们一度神奇地飞越的
万水千山之外,直至使我们以为,其实是错误地以为,这些梦是复得似水年华的方式之一。
①神话中的岛屿,维纳斯曾在那里有过一段恋情,如同我国的巫山。
我发现,唯有粗浅的、似是而非的感知才寄一切于客体中,其实它们此时全存在于心灵
间。我真正失去我的外祖母是在她去世后好几个月,我见到过一些人,他们随着我和另一些
人对他们的看法变换面貌,仅仅一个人,有多少人望着他,他就成了多少人(例如初时的斯
万,对第一主席而言的卢森堡亲王夫人),即便对一个人而言,随着岁月推移也会有变化
(对我而言的盖尔芒特这个姓氏,不同的斯万)。我看到过爱情把只有在正恋爱着的人身上
才有的东西放到某人身上。当我把客观现实与爱情之间的距离延展到最大限度的时候,我对
此的了解更深了(拉谢尔之对圣卢和我,阿尔贝蒂娜之对我和圣卢,莫雷尔或公共汽车司机
之对夏吕斯或对其他人,尽管如此还有夏吕斯对缪塞的诗篇的偏爱,等等)。最后,在一定
程度上,夏吕斯先生的亲德观念、圣卢看阿尔贝蒂娜的相片时的目光,即便没有助我摆脱自
己对德国的敌视,却至少有过一时帮助我挣脱自己对仇德观念的纯粹客观性的信念束缚,使
我想到,也许爱和恨一样都是客观的,即在此时,在法国对它认为丧尽人性的德国抱有极度
仇恨之中,首先便存在着感情的客观化问题,就如那种使拉谢尔和阿尔贝蒂娜,前者对圣
卢、后者对我而言显得如此宝贵的感情那样。实际上,那种邪恶并不完全是德国所固有的本
质,所以能够这么说是因为,这与个人的情况是一样的,我曾接二连三地有过几次爱情,这
几次爱情结束之后,我觉得爱的对象没什么价值。我在法国已经看到过接二连三的仇恨,它
们导致一些法奸的出现,他们把法国出卖给德国人,他们比德国人坏一千倍;它们也导致产
生一批象雷纳克那样的德雷福斯派,今天爱国者们与雷纳克通力合作,反对一个全然由撒谎
者、衣冠禽兽和笨伯蠢货组成的国家,除了那些与法国同仇敌忾的德国人,象罗马尼亚国
王、比利时国王和俄国女皇这样的人。诚然,反德雷福斯派们会反驳我说:“这不是一码
事。”确实,这从来就不是一码事,而且也不是同一个人:要不然,在同一现象前受它之骗
的人便只有责怪自己的主观状况欠佳了,也只能认为或优或劣皆在客体之中。以此差异为基
础,智者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创立一种理论(按照激进党人的观点修会成员反对自然天性的教
育,犹太人种民族化的不可能性,德意志民族对拉丁民族的世代冤仇,地位得到恢复的黄种
人)。况且这种主观方面的作用还明显地表现在中立者的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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