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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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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30日  《盖尔芒特家那边》第二卷及《索多姆和戈摩尔》的第一卷在新法兰西
评论社印毕。
  5月  在网球场博物馆参观荷兰画展时,普鲁斯特突感不适。
  6月  在《新法兰西评论》上发表《谈波特莱尔》一文。
  1922年 4月3日  《索多姆和戈摩尔》的第二卷在新法兰西评论社印毕。
  11月18日  马塞尔·普鲁斯特与世长辞。
  1923年  《女囚》在新法兰西评论社出版。
  1925年  《女逃亡者》以《阿尔贝蒂娜不知去向》为名在新法兰西评论社出版。
  1927年  《重现的时光》在新法兰西评论社出版。
  自1950年起  “马塞尔·普鲁斯特与贡布雷之友协会”通讯出版。
  1952年  《让·桑德伊》在新法兰西评论社出版。
  1954年  《驳圣伯夫》,附《新杂记》,由新法兰西评论社出版。《追忆似水年
华》评注本三卷,由伽里玛出版社在《七星丛书》中出版。
  1970年  普鲁斯特《通信集》注释本第一卷在普隆出版社出版,由菲力普·戈尔勃
评介。
  1971年  普鲁斯特其他作品的评注本在《七星丛书》中出版,其中包括《让·桑德
伊》一卷(附《欢乐与时日》)、《驳圣伯夫》一卷(附《什锦与杂记》及《随笔和文
章》)。
 
第一部 在斯万家那边

  赠迦斯东·卡尔梅特先生:
  谨致深深的、衷心的感激。
  马塞尔·普鲁斯特


第一卷 贡布雷




  在很长一段时期里,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有时候,蜡烛才灭,我的眼皮儿随即合上,
都来不及咕哝一句:“我要睡着了。”半小时之后,我才想到应该睡觉;这一想,我反倒清
醒过来。我打算把自以为还捏在手里的书放好,吹灭灯火。睡着的那会儿,我一直在思考刚
才读的那本书,只是思路有点特别;我总觉得书里说的事儿,什么教堂呀,四重奏呀,弗朗
索瓦一世和查理五世争强斗胜呀,全都同我直接有关。这种念头直到我醒来之后还延续了好
几秒钟;它倒与我的理性不很相悖,只是象眼罩似的蒙住我的眼睛,使我一时觉察不到烛火
早已熄灭。后来,它开始变得令人费解,好像是上一辈子的思想,经过还魂转世来到我的面
前,于是书里的内容同我脱节,愿不愿意再挂上钩,全凭我自己决定;这一来,我的视力得
到恢复,我惊讶地发现周围原来漆黑一片,这黑暗固然使我的眼睛十分受用,但也许更使我
的心情感到亲切而安详;它简直象是没有来由、莫名其妙的东西,名副其实他让人摸不到头
脑。我不知道那时几点钟了;我听到火车鸣笛的声音,忽远忽近,就象林中鸟儿的啭鸣,标
明距离的远近。汽笛声中,我仿佛看到一片空旷的田野,匆匆的旅人赶往附近的车站;他走
过的小路将在他的心头留下难以磨灭的回忆,因为陌生的环境,不寻常的行止,不久前的交
谈,以及在这静谧之夜仍萦绕在他耳畔的异乡灯下的话别,还有回家后即将享受到的温暖,
这一切使他心绪激荡。
  我情意绵绵地把腮帮贴在枕头的鼓溜溜的面颊上,它象我们童年的脸庞,那么饱满、娇
嫩、清新。我划亮一根火柴看了看表。时近子夜。这正是病羁异乡的游子独宿在陌生的客
舍,被一阵疼痛惊醒的时刻。看到门下透进一丝光芒,他感到宽慰。谢天谢地,总算天亮
了!旅馆的听差就要起床了;呆一会儿,他只要拉铃,就有人会来支应。偏偏这时他还仿佛
听到了脚步声,自远而近,旋而又渐渐远去。门下的那一线光亮也随之又消失。正是午夜时
分。来人把煤气灯捻灭了;最后值班的听差都走了。他只得独自煎熬整整一宿,别无他法。
  我又睡着了,有时偶尔醒来片刻,听到木器家具的纤维格格地开裂,睁眼凝望黑暗中光
影的变幻,凭着一闪而过的意识的微光,我消受着笼罩在家具、卧室、乃至于一切之上的朦
胧睡意,我只是这一切之中的小小的一部分,很快又重新同这一切融合在一起,同它们一样
变得昏昏无觉。还有的时候,我在梦中毫不费力地又回到了我生命之初的往昔,重新体验到
我幼时的恐惧,例如我最怕我的姨公拽我的鬈曲的头发。有一天,我的头发全都给剃掉了,
那一天简直成了我的新纪元。可是梦里的我居然忘记了这样一件大事。直到为了躲开姨公的
手,我一偏脑袋,醒了过来,才又想起这件往事。不过,为谨慎起见,我用枕头严严实实地
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然后才安心地返回梦乡。
  有几次,就象从亚当的肋叉里生出夏娃似的,有一个女人趁我熟睡之际从我摆错了位置
的大腿里钻了出来。其实,她是我即将品尝到的快感的产物,但是,我偏偏想象是她给我送
来了快感。我在她的怀抱中感到自己的体温,我正打算同她肌肤相亲,正巧这时我醒了。同
我刚才分手的那位女子相比,普天之下无论是谁都似乎不及她更可亲,我的脸上还感到她的
热吻的余温,我的身子还感到她的肢体的重量。假如有时候也确有这种情况,梦里的女子赶
巧同我在生活中认识的哪位女士相貌一样,那么我必全力以赴地达到目的:非同她梦里再聚
不可,就象有些人那样,走遍天下也要亲眼见见他们心目里的洞天仙府,总以为现实生活中
能消受到梦境里的迷人景象。她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记忆中逐渐淡漠;我已忘却梦中人的倩影。
  一个人睡着时,周围萦绕着时间的游丝,岁岁年年,日月星辰,有序地排列在他的身
边。醒来时他本能地从中寻问,须臾间便能得知他在地球上占据了什么地点,醒来前流逝过
多长的时间;但是时空的序列也可能发生混乱,甚至断裂,例如他失眠之后天亮前忽然睡意
袭来,偏偏那时他正在看书,身体的姿势同平日的睡态大相径庭,他一抬手便能让太阳停止
运行,甚至后退,那么,待他再醒时,他就会不知道什么钟点,只以为自己刚躺下不久。倘
若他打瞌睡,例如饭后靠在扶手椅上打盹儿,那姿势同睡眠时的姿势相去更远。日月星辰的
序列便完全乱了套,那把椅子就成了魔椅,带他在时空中飞速地遨游,待他睁开眼睛,会以
为自己躺在别处,躺在他几个月前去过的地方。但是,我只要躺在自己的床上,又睡得很踏
实,精神处于完全松弛的状态,我就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等我半夜梦回,我不仅忘记是在
哪里睡着的,甚至在乍醒过来的那一瞬间,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了;当时只有最原始的一种
存在感,可能一切生灵在冥冥中都萌动着这种感觉;我比穴居时代的人类更无牵挂。可是,
随后,记忆象从天而降的救星,把我从虚空中解救出来:起先我倒还没有想起自己身在何
处,只忆及我以前住过的地方,或是我可能在什么地方;如没有记忆助我一臂之力,我独自
万万不能从冥冥中脱身;在一秒钟之间,我飞越过人类文明的十几个世纪,首先是煤油灯的
模糊形象,然后是翻领衬衫的隐约的轮廓,它们逐渐一点一画地重新勾绘出我的五官特征。
  也许,我们周围事物的静止状态,是我们的信念强加给它们的,因为我们相信这些事物
就是甲乙丙丁这几样东西,而不是别的玩意儿;也许,由于我们的思想面对着事物,本身静
止不动,才强行把事物也看作静止不动。然而,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的思想拚命地活动,徒
劳地企图弄清楚我睡在什么地方,那时沉沉的黑暗中,岁月、地域,以及一切、一切,都会
在我的周围旋转起来。我的身子麻木得无法动弹,只能根据疲劳的情状来确定四肢的位置,
从而推算出墙的方位,家具的地点,进一步了解房屋的结构,说出这皮囊安息处的名称。躯
壳的记忆,两肋、膝盖和肩膀的记忆,走马灯似的在我的眼前呈现出一连串我曾经居住过的
房间。肉眼看不见的四壁,随着想象中不同房间的形状,在我的周围变换着位置,象漩涡一
样在黑暗中,转动不止。我的思想往往在时间和形式的门槛前犹豫,还没有来得及根据各种
情况核实某房的特征,我的身体却抢先回忆起每个房里的床是什么式样的,门是在哪个方
向,窗户的采光情况如何,门外有没有楼道,以及我入睡时和醒来时都在想些什么。我的压
麻了的半边身子,想知道自己面对什么方向,譬如说,想象自己躺在有顶的一张大床上,面
向墙壁侧卧。这时我马上就会想道:“唷!我总算睡着了,尽管妈妈并没有来同我道晚
安。”我是睡在已经死去多年的外祖父的乡间住宅里;我的身躯,以及我赖以侧卧的那半边
身子,忠实地保存了我的思想所不应忘怀的那一段往事,并让我重又回想起那盏用链子悬在
天花板下的照明灯——一盏用波希米亚出产的玻璃制成的瓮形吊灯,以及那座用西埃纳的大
理石砌成的壁炉。那是在贡布雷,在我外祖父母的家里,我居住过的那个房间;离现在已经
很久很久了,如今我却犹如身临其境,虽然我的睡意朦胧,不能把故物的情境想得清清楚
楚;待我完全清醒之后,我能回忆得更细致些。
  后来,新的姿势又产生新的回忆;墙壁迅速地滑到另一边去:我睡在德·圣卢夫人家的
乡间住宅里。天哪!至少十点钟了吧。他们一定都吃过晚饭了!我这个盹儿打得也太久了。
每天晚上,更衣用餐前,我总要陪德·圣卢夫人外出散步,回来后先上楼打个盹儿。自从离
开贡布雷,好多年过去了。住在贡布雷的日子,每当我们散步回来得比较晚,我总能在我住
的那间房间的窗户玻璃上,看到落日的艳红的反照。如今在当松维尔,在德·圣卢夫人的家
里,过的却是另一种生活。而且我只在晚间出去,沿着我从前在阳光下玩耍过的小路,踏着
婆娑的月影散步,我感受到另一种愉快。归来时,远望我住的那个房间,只见里面灯火明
亮,简直象黑夜中独有的一座灯塔。回去后我并不急于更衣用餐,而是先睡上一觉。
  这些旋转不已、模糊一片的回忆,向来都转瞬即逝;不知身在何处的短促的回忆,掠过
种种不同的假设,而往往又分辨不清假设与假设之间的界限,正等于我们在电影镜①中看到
一匹奔驰的马,我们无法把奔马的连续动作一个个单独分开。但是我毕竟时而看到这一间、
时而又看到另一间我生平住过的房间,而且待我清醒之后,在联翩的遐想中,我终于把每一
个房间全都想遍:
  ①电影镜:美国发明家爱迪生和他的助手狄克逊于1891年发明的一种放映影片的设备,
状如柜,供一人观看。
  我想起了冬天的房间。睡觉时人缩成一团,脑袋埋进由一堆毫不相干的东西编搭成的安
乐窝里:枕头的一角,被窝的口子,半截披肩,一边床沿,外加一期《玫瑰花坛》杂志,统
统成了建窝的材料,凭人以参照飞禽筑窝学来的技巧,把它们拼凑到一块,供人将就着栖宿
进这样的窝里。遇到冰霜凛冽的大寒天气,最惬意不过的是感到与外界隔绝(等于海燕索居
在得到地温保暖的深土层窝里)。况且那时节壁炉里整夜燃着熊熊的火,象一件热气腾腾的
大衣,裹住了睡眠中的人;没有燃尽的木柴毕毕剥剥,才灭又旺,摇曳的火光忽闪忽闪地扫
遍全屋,形成一个无形的暖阁,又象在房间中央挖出了一个热烘烘的窑洞;热气所到之处构
成一条范围时有变动的温暖地带。从房间的旯旯旮旮,从窗户附近,换句话说,从离壁炉稍
远、早已变得冷嗖嗖的地方,吹来一股股沁人心脾的凉风,调节室内的空气。
  我想起了夏天的房间。那时人们喜欢同凉爽的夜打成一片。半开的百叶窗上的明媚的月
亮,把一道道梯架般的窈窕的投影,抛到床前。人就象曙色初开时在轻风中摇摆的山雀,几
乎同睡在露天一样。
  有时候,我想起了那间路易十六时代风格的房间。它的格调那样明快,我甚至头一回睡
在里面都没有感到不适应。细巧的柱子支撑住天花板,彼此间的距离相隔得楚楚有致,显然
给床留出了地盘;有时候正相反,我想到了那间天花板又高又小的房间。它简直象是从两层
楼的高处挖出来的一座金字塔,一部分墙面覆盖着坚硬的红木护墙板,我一进去就被一股从
未闻到过的香根草的气味熏得昏头胀脑,而且我认定紫红色的窗帘充满敌意,大声喧哗的座
钟厚颜无耻,居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一面怪模怪样、架势不善的穿衣镜,由四角形的镜腿架
着,斜置在房间的一角。那地方,据我惯常所见,应该让人感到亲切、丰硕;空洞的镜子偏
偏挖走了地盘。我一连几小时竭力想把自己的思想岔开,让它伸展到高处,精确地测出房间
的外形,直达倒挂漏斗状的房顶,结果我白白煎熬了好几个夜晚,只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忧心忡忡地竖起耳朵谛听周围的动静,鼻翼发僵,心头乱跳,直到习惯改变了窗帘的颜色,
遏止了座钟的絮叨,教会了斜置着的那面残忍的镜子学得忠厚些。固然,香根草的气味尚未
完全消散,但毕竟有所收敛,尤其要紧的是天花板的表面高度被降低了。习惯呀!你真称得
上是一位改造能手,只是行动迟缓,害得我们不免要在临时的格局中让精神忍受几个星期的
委屈。不管怎么说吧,总算从困境中,得救了,值得额手称庆,因为倘若没有习惯助这一臂
之力,单靠我们自己,恐怕是束手无策的,岂能把房子改造得可以住人?
  当然,我现在很清醒,刚才还又翻了一回身,信念的天使已经遏止住我周围一切的转
动,让我安心地躺进被窝,安睡在自己的房内,而且使得我的柜子、书桌、壁炉、临街的窗
户和两边的房门,大致不差地在黑暗中各就其位。半夜梦回,在片刻的朦胧中我虽不能说已
纤毫不爽地看到了昔日住过的房间,但至少当时认为眼前所见可能就是这一间或那一间。如
今我固然总算弄清我并没有处身其间,我的回忆却经受了一场震动。通常我并不急于入睡;
一夜之中大部分时间我都用来追忆往昔生活,追忆我们在贡布雷的外祖父母家、在巴尔贝
克、在巴黎、在董西埃尔、在威尼斯以及在其他地方度过的岁月,追忆我所到过的地方,我
所认识的人,以及我所见所闻的有关他们的一些往事。
  在贡布雷,每当白日已尽黄昏将临,我就愁从中来,我的卧室那时成为我百结愁肠的一
个固定的痛点,虽然还不到该我上楼睡觉的钟点,离开我同妈妈和外祖母分手、即使不睡也
得回房去独自呆着的时间还差一大截。家里的人发觉我一到晚上就愁眉苦脸,便挖空心思设
法让我开心。他们居然别出心裁地给我弄来一盏幻灯,趁着我们等待开晚饭的当口,把幻灯
在我的房内的吊灯上套好,这东西跟哥特时代初期的建筑师和彩画玻璃匠那样,也是用捉摸
不定的色光变幻和瑰丽多彩的神奇形象来取代不透光的四壁。绘上了传奇故事的灯片,就等
于一面面彩画玻璃窗,只是它们光彩不定,忽隐忽现。可是我的悲愁却有增无减。因为我对
房内的一切早已习惯,一旦照明发生变化,习惯也就受到破坏。过去除了睡觉使我苦不堪言
之外,其他一切倒还过得去,因为我已经习惯。如今房内被照得面目全非,我一进去,就象
刚下火车第一次走进山区“客栈”或者异乡旅馆的房间一样,感到忐忑不安。
  心怀叵测的戈洛①从覆盖着小山坡的绿荫团团的三角形的森林中,一蹦一跳地骑马走
来,又朝着苦命的热纳维耶夫·德·希拉特②居住的宫堡,一蹿一跃地走去。椭圆形的灯片
镶嵌在框架中,幻灯四角有细槽供灯片不时地插换。弧形的边线把灯片上的宫堡的其余部分
切出画外,只留下宫堡的一角;楼前是一片荒野,热纳维耶夫站着发愣。她系着蓝色的腰
带,宫堡和荒野则是黄澄澄的。我不看便知它们必定是黄颜色,因为幻灯尚未打出之前,单
凭布拉邦特这一字字铿锵的大名,就已经预示了这种颜色。戈洛驻马片刻,愁眉苦脸地谛听
我的姨祖母夸张其辞地大声解说。他看来都听懂了,他的举止神情完全符合姨祖母的指点:
既恭顺又不失庄重。听罢,他又蹦跳着继续赶路,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不慌不忙地策马前
行。即使幻灯晃动,我照样能在窗帘上分辨出戈洛继续赶路的情状:在褶凸处,戈洛的坐骑
鼓圆了身体;遇到褶缝,它又收紧肚子。戈洛的身体也象他的坐骑一样,具有神奇的魔力,
能对付一切物质的障碍,遇到阻挡,他都能用来作为赖以附体的依凭,即使遇到门上的把
手,他的那身大红袍、甚至他的那副苍白的尊容,便立刻俯就,而且堂而皇之地飘然而过;
他的神情总是那么高贵,那么忧伤,但是对于这类拦腰切断的境遇,他却面无难色,临危不
乱。
  ①② 戈洛和热纳维耶夫是中世纪欧洲传说中的人物。戈洛是传奇英雄齐戈弗里特
的宫廷总管,热纳维耶夫是齐戈弗里特的妻子。齐戈弗里特听信谣传,冤枉其妻与戈洛通
奸,戈洛便乘机诱使热纳维耶夫充当他实现野心的工具。但热纳维耶夫忠于齐戈弗里特;可
惜冤情大白时她因悲痛过度而死。


  当然,我从这些光采奕奕的幻灯画面中,感受到迷人的魅力,它们象是从遥远的中世纪
反射过来的昔日景象,让一幕幕如此古老的历史场面,在我的周围转悠着重现。但是,这种
神秘、这种美,闯进了我的卧室,究竟引起我什么样的不安,我却说不清楚。我已经慢慢地
把自我充实了这间卧室,以至于对房间本身早已置诸脑后,我总先想到自我,然后才会念及
房间。如今习惯的麻醉作用既然停止生效,我于是动起脑筋来,开始有所感触,真要命!我
的房门的把手,同天下其他房门把手不同之处,仿佛就在于它看来不需要我去转动便能自行
开启,因为对我说来,把手的运行已经成为无意识的举动,它现在不是在权充戈洛的星体
吗?晚饭的铃声一响,我赶紧跑进饭厅;饭厅里的大吊灯既不知有戈洛其人,也从未结识过
蓝胡子①,它只认得我的父母和列位长辈,以及桌上的罐闷牛肉;它每天晚上大放光芒,把
光芒投入我妈妈的怀抱。热纳维耶夫·德·布拉邦特的不幸遭遇,更使我感到妈妈怀抱的温
暖;而戈洛造下的种种罪孽,则触动我更诚惶诚恐地检查自己的意识。
  ①蓝胡子:民间传说中的人物。他杀死了六位妻子,第七位妻子在他尚未下手前发
现了他前面六位妻子的尸体,骇极;后来幸亏她的两位兄弟及时赶到,杀死蓝胡子;救了她
的性命。
  用罢晚饭,唉!我得马上同妈妈分手了;她要留下陪大家聊天。遇到好天气,他们在花
园里闲谈;若天公不作美,大家也只好呆在小客厅里了。我说的大家,其实不包括外祖母。
她认为,“人在乡下,居然闭门不出,简直是罪过。”每逢大雨滂沱的日子,她都要同我的
父亲争论,因为父亲不让我出门,偏要把我关在屋里读书。“你这种做法,’她说,“没法
让他长得身体结实,精力充沛;而这小家伙尤其需要增强体力和锻炼意志。”我的父亲耸耸
肩膀,聚精会神地审视晴雨表,因为他爱研究气象。而我的母亲呢,这时尽量蹑手蹑脚地少
出声响,唯恐打扰了我的父亲。她温柔而恭敬地看着他,但并不盯住看,并不想看破他自鸣
清高的秘密。我的外祖母却不然,无论什么天气,她都爱去室外,即使风雨大作,即使弗朗
索瓦丝深怕名贵的柳条椅被淋湿,忽忙地把它们往屋里搬,外祖母也会独自在花园里,听凭
风吹雨淋,而且还撩起额前凌乱的灰白头发,好让头部更加领受到风雨的保健功用。她说:
“总算痛痛快快透一口气!”她还沿着花园里的小路,兴致勃勃地踩着小步,连蹦带跳地跑
起来。那些小路新近由一位才来不久的园丁按照自己的设想拾缀得过分规整对称,足见他毫
无自然感;我的父亲今天居然一早就请教此人,问会不会变天。外祖母的跑步动作,轻重缓
急自有调节,这得看暴风雨癫狂的程度、养生学保健的威力、我所受的教育的愚昧性以及花
园内对称的布局等因素在她心中所激起的各不相同的反应来决定。她倒根本不在乎身上那条
紫酱色的长裙会不会溅上泥水,她从来没有这样的顾虑,结果她身上泥点的高度,总让她的
贴身女仆感到绝望,不知如何才好。
  倘若我外祖母的这类园内跑步发生在晚饭之后,那么只有一件事能让她象飞蛾扑火一样
立刻回来。小客厅里亮灯的时候,准是牌桌上已经有饮料侍候,这时姨祖母大叫一声:“巴
蒂尔德!快来,别让你的丈夫喝白兰地!”在园内转圈儿跑步的外祖母就会争分夺秒地赶回
来。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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