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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皇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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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冷汗淋漓,匍匐在地,再不敢争。皇者威重强压下一场风波。
人去殿空,空荡荡的大殿上,垂目望去,只见一色的大理石庄典华贵,没了人气熏暖,冷硬清泠,寒彻骨髓。
年轻的君王端坐在金碧辉煌的御座上,面如冠玉,目沉如水,轻扣着一柄玉白的如意,静思冥想。
“召魏徵上殿。”断金切玉般的声音响起,淡淡抬眼,下旨。
狼狈不堪的魏徵被带上殿,手腕脚踝上的淤青还未消肿。
“汝离间我兄弟,何也?”皇位上的质训端凝肃杀。
“皇太子若从徵言,必无今日之祸。”台阶下的囚徒忽的抬头,梗着脖子嘶喊,双目圆睁,亮得怕人。
李世民哈哈大笑,步下御阶,亲扶起魏徵。
“铮铮铁骨,有名臣风范。”李世民走回坐下,“魏徵听旨:朕封你为谏议大夫。”
“臣接旨。”魏徵重重跪下、叩首,“主上既以国士见待,微臣必以国士报之!”
“好!爱卿果不负朕望。”李世民掌击御案,长身立起,直直撞进魏徵抬起的眼中,火光四溅,不禁胸膛微微起伏。
“汉高祖抬举一个雍齿,止了文武争功,平了降臣忐忑,笼了天下人心,高明,高明至致啊。”李世民拥着长孙,悠悠长叹,“而魏徵也的确是个铮铮国士,我不会看错的。”
“息烽火于未燃,总是最好的。”长孙也静静松了口气,“变乱太多,得休养民生,不能再动荡了。”
安内,是首要大事。杜绝巫邪,厚葬兄弟,确立太子,稳住权臣,安抚百姓,架空王公,规矩心腹,吸纳才俊年轻的帝后有条不紊的一一施行,分寸不乱,只是,需要时间,时间还够吗
突厥的铁骑,马蹄碎铁,气吞山河,虎视眈眈,剑指中原。
厉兵秣马,戒奢建军,内镇叛乱,外防侵略。
皇位上的仪态永远威重挺拔,雍容澹定,安抚了臣子的心,震慑了蠢动的魂。
希望,能争取到需要的时间。
可是,世上最难把握的也就是时间。
光阴如驹,瞬隙过。
时间总是不够的。时间至贵,没什么能取代时间。时间是上天的权力,绝对权力。
而人间的英雄,一代代长成,不服天命,拔剑长啸,依仗智慧、眼光、胆量,押上鲜血、生命、所有,前赴后继,搏一场生死豪赌。
情势急迫,点兵备战,兵源不足。李世民眉锋深锁。封德彝奏:“中男虽未十八,其躯干壮大者,亦可并点。”李世民默默点头。
谁料,敕令既出,魏徵固执以为不可,连续拒绝签署。
李世民勃然大怒,猛击御案:“中男壮大者,乃奸民诈妄以避征役,取之何害,而卿固执至此!”震碎如意,玉碎清脆。
魏徵跪伏于地,慷慨激昂:“夫兵在御之得其道,不在众多。陛下取其壮健,以道御之,足以无敌于天下,何必多取细弱以增虚数乎!且陛下每云:‘吾以诚信御天下,欲使臣民皆无欺诈。’今即位未几,失信者数矣!”
李世民又气又惊:“朕何为失信?”
魏徵朗朗对答,响彻殿堂:“陛下初即位,下诏云:‘百姓拖欠官家财物,悉数免除。’有衙门以为拖欠秦府者,非官物,征讨如故。陛下以秦王升为天子,秦府之物,非官物为何!又曰:‘关中免二年租调,关外免一年徭役。’既而继有敕云:‘已役已输者,以来年为始。’退还之后,又再征收,百姓已不能无责怪。如今既征物,复又点兵,何谓以来年为始乎!又陛下所与共治天下者是地方官吏,居常简阅,皆以委之;至于点兵,独疑其诈,岂所谓以诚信为治乎!”
李世民默然,再开口,已心悦言缓:“朕以为卿固执,疑卿不通政事。今卿论国家大体,确尽其精要。夫号令不信,则民不知所从,天下何由而治乎!朕过深矣!”乃不点中男,赏赐魏徵金瓮一口。
丁亥,上宴群臣,奏《秦王破阵乐》。音调雄壮,舞姿矫健。
李世民击掌和乐,兴致昂扬:“朕昔受命出征,民间遂有此曲,虽非文德之雍容,然功业由此而成,不敢忘本。”
封德彝曰:“陛下以神武平海内,岂文德之足比。”
李世民闻言敛笑,肃容沉声:“平乱以武,守成以文,文武之用,各随其时。卿谓文不及武,斯言过矣!”封德彝顿首。
李世民环顾群臣,语重心长:“君依于国,国依于民。薄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腹,腹饱而身毙,君富而国亡。故人君之患,不自外来,常由身出。夫欲盛则费广,费广则赋重,赋重则民愁,民愁则国危,国危则君丧矣。朕常以此思之,故不敢纵欲也。”
在李世民的生命中,杨广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半世兴国至奢靡,半世挥霍至亡身。他的雄才大略,他的放纵骄横,他的国破身死。由他创造,由他毁灭。精彩的传奇,民咒的昏君。行在运河上睥睨天下的隋炀帝常常在深夜里惊醒睡梦中的李世民,心魂激荡,冷汗淋漓。
既然连杨广都不能兴国与纵欲兼得,李世民愿意节欲兴国。他愿意广开言路,恪守法律,慎用皇权。
李世民认为兵部郎中戴胄忠清公直,升为大理少卿。当时候选官员多诈冒资荫,李世民敕令自首,不首者死。未几,有诈冒者事发,李世民欲杀之。戴胄奏:“依法应流放。”李世民震怒:“卿欲守法而使朕失信乎!”戴胄对曰:“敕者出于一时之喜怒,法者国家所以布大信于天下也。陛下忿候选人之多诈,故欲杀之,现既知其罪不至杀,则应依法明断,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也!”李世民曰:“卿能执法,朕复何忧!”
李世民令封德彝举贤,久无所举。李世民诘问,封德彝对曰:“非不尽心,但如今未有奇才耳!”李世民曰:“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古之致治者,岂借才于异代乎?正患己不能知,安可诬一世之人!”封德彝惭而退。
御史大夫杜淹奏:“诸司文案恐有稽失,请令御史赴司检校。”李世民问封德彝,对曰:“设官分职,各有所司。果有错失,御史自应纠举;若巡视诸司,吹毛求疵,太为烦碎。”杜淹默然。李世民问杜淹:“为何不再争辩?”对曰:“天下之务,当尽至公,善则从之,德彝所言,真得大体,臣诚心服,不敢非议。”李世民悦曰:“公等各能如是,朕复何忧!”
有上书请去佞臣者,李世民问:“佞臣为谁?”对曰:“臣居草泽,不能得知其人,愿陛下与群臣言,或佯怒以试之,执理不屈者,直臣也,畏威顺旨者,佞臣也。”李世民曰:“君,源也;臣,流也;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矣。君自为诈,何以责臣下之直乎!朕方以至诚治天下,见前世帝王好以权谲小数待其臣下者,常窃耻之。卿策虽善,朕不取也。”
有人告魏徵偏袒亲戚,李世民遣御史大夫温彦博查之,不实。温彦博奏曰:“魏徵不存形迹,远避嫌疑,心虽无私,亦有可责。”李世民令温彦博责问魏徵,且曰:“自今起应表态存形迹。”他日,魏徵入见,奏曰:“臣闻君臣同体,应竭诚相待;若上下俱存形迹,则国之兴丧尚未可知,臣不敢奉诏。”李世民离座惊道:“吾已悔之。”魏徵再拜曰:“臣幸得事奉陛下,愿使臣为良臣,勿为忠臣。”李世民曰:“忠、良有何异乎?”对曰:“后稷、契、皋陶,君臣齐心协力,共享尊荣,所谓良臣。龙逄、比干,犯颜直谏,身死国亡,所谓忠臣。”李世民心悦,赐绢五百匹。
李世民谓房玄龄曰:“隋文帝为何等人主?”对曰:“克己复礼,勤劳思政,每一临朝,常至日落。五品以上,引坐论事。护卫之人,传餐站岗。虽性非仁明,亦励精之主也。”李世民曰:“公得其一,未知其二。此人性至察而心不明。夫心暗则观事不达,至察则多疑于物。事皆自决,不任群臣。虽劳神苦形,岂能一一中理!朝臣既知上意,亦复不敢直言,宰相以下,承受而已,莫敢谏争,此所以二世而亡也。朕意不然。以天下之广,岂可独断一人之虑?朕择天下贤才,置之百官,使思天下之事,为天下之务,委任责成,各尽其用。宰相汇总,深思熟虑,然后奏闻。有功则赏,有罪则刑,谁敢不竭心力以修职业,何忧天下之不治乎!”因敕百司:“自今诏敕行下有不当者,皆应禀奏,毋得阿从,不尽己意。”
家国之振兴不是一飞冲天之传奇,不得不兢兢业业循序渐进,有谋无巧。依然是天灾人祸连绵,依然是赈恤平叛固本,点点滴滴捋顺。李世民端坐皇位,指挥沉定,决不显露出半点疲态焦躁。庄稼无收、王将谋反、突厥虎视、京都初平所有一切的一切绞在一起乱麻一团,轻不得重不得,急不得缓不得,而众人都看着年轻的皇上,指望他掌控天下局势杀开一条生路。
帝皇的心清明深远,帝皇的眼淡定精准,帝皇的手循序渐进。
辛丑,燕郡王李艺反于泾州,伏诛。
二月丁巳,诏民男二十、女十五以上无夫家者,州县以礼聘娶;贫不能自行者,乡里富人及亲戚资送之;鳏夫六十、寡妇五十、妇人有子若守节者勿强。
命大加并省,因山川形便,分为十道:一曰关内,二曰河南,三曰河东,四曰河北,五曰山南,六曰陇右,七曰淮南,八曰江南,九曰剑南,十曰岭南。由此,藩地削。
三月癸巳,皇后亲蚕。
夏四月癸巳,凉州都督、长乐王幼良有罪伏诛。
五月癸丑,敕中书令、侍中朝堂受讼辞,有陈事者悉上封。
六月是夏,山东诸州大旱,令所在赈恤,无出今年租赋。
秋七月壬子,吏部尚书、齐国公长孙无忌为尚书右仆射。
“妾既托身紫宫,尊贵已极,实不愿兄弟子侄布列朝廷。汉之吕霍可为切骨之诫,特愿圣上勿以外戚为宰执。”长孙谆谆劝告。
李世民不听。
八月河南、陇右边州霜。
事态尚未全靖,人心早已浮动。宫廷,永远是宫廷,察言观色,趋炎附势,明踏暗损,哪朝哪代都差不多。因为人心,不分今古,总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君主,明察秋毫还是昏庸无能,择才善用还是恶诤爱谄,影响着朝代的兴衰交替。
谁都明白,圣眷最隆的是长孙家。妹妹是皇后,哥哥是重臣,就连舅舅,都是皇上极倚重的人。桀骜如尉迟敬德,敢讥嘲房玄龄,顶撞杜如晦,却也不敢对长孙无忌有丝毫不敬。
长孙看在眼里,忧在心底。
舅舅的府邸是皇帝亲赐,气派远远超过当日旧宅,却依然是舅舅一贯的格调,垂柳明泊,娇花曲廊,清雅恬怡。
“皇后今来之意,可容老臣一猜?”高俭眉目含笑,温润澹雅,递过一盅暗香清远的野山茶。
“舅舅请说。”长孙轻轻漾笑。
“长孙一族已位极人臣,眷宠无双。皇后可是怕众口铄金,物极必反?”
长孙幽幽叹息:“更可怕的是已无人敢言长孙一族的不是了。”
高俭默默点头:“其实也不难办,若长孙一族现在有人抽身,淡出京都,无稽猜忌自然就不攻自破。臣在京城也呆乏了,请皇后成全。”
“这不行。”长孙蹙眉,一口回绝。
“丫头,你忘了舅舅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了,又何必强留我在京城?”高俭淡淡笑开了,和暖如春风拂面。
长孙心中一酸,忙举杯掩过,轻啜一口,竟甘酽非常:“此茶清妙,不同宫中。”
“天然野趣,纵难入宫门,也自有好处。”
戊戌,贬侍中、义兴郡公高士廉为安州大都督。
人心或有眷恋,世事自去无痕。长孙希望守弱以保全,哪知上天常不从人愿。
天下情势峰回路转,格局将暗换,李世民的磐定和施政会得到回报。可就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看不清形势的蠢才们纷纷叛变。
九月辛未,幽州都督王君廓奔于突厥。
十二月壬午,李孝常、刘德裕、元弘善、长孙安业密谋以警卫兵作乱。
昭阳殿。长孙哭倒在李世民膝前:“安业罪死无赦。然不慈于妾,天下知之;置以极刑,人必谓妾所为,恐累及陛下名声!”
李世民轻轻叹息,扶起长孙。娇躯温软,颤抖不已。李世民揽入怀中,耳鬓厮磨,清香淡雅。
为了我的名,为了你的名,为了家国,为了天下这就是我们贞观帝后不是隋炀帝和萧后也不是长孙和李世民
轻轻抬手,细细拭泪,为长孙。
长孙安业得以免死,流配。
二年春正月辛丑,长孙苦劝,李世民不得已改封长孙无忌为开府仪同三司。
家国不惧外患,唯恐内忧。哀兵必胜,树大必空。李世民撑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如今的突厥,已过了它的黄金时期。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颉利可汗优柔寡断,错失良机,如今,内忧外困,总叛亲离,情势已倒转。
倒是李世民,死里逃生后,后福无穷,终于可以从容布局潇洒下子,胜利的天平慢慢向李世民倾斜。
世事本如此,不进则退,两勇相争静者胜。
癸丑,吐谷浑寇岷州,都督李道彦败之。
庚午,刑部尚书李靖检校中书令。
十二月,西突厥统叶护可汗为其伯父所杀;伯父自立,是为莫贺咄侯屈利俟毗可汗。国人不服,弩矢毕部推泥孰莫贺设为可汗,泥孰不应允。统叶护之子力特勒避莫贺咄之祸,逃亡在康居,泥孰迎而立之,是为乙毗钵罗肆叶护可汗,与莫贺咄相互攻伐,烽火不息,俱遣使来请婚。上不许,曰:“汝国方乱,君臣未定,何得言婚!”且谕以各守领地,勿复相攻。于是西域诸国及敕勒先役属西突厥者皆叛之。
突厥北边诸姓多叛颉利可汗归薛延陀,共推其俟斤夷男为可汗,夷男不敢当。上欲图谋颉利可汗,遣游击将军乔师望走小道奉册书拜夷男为真珠毗伽可汗,赐以鼓。夷男大喜,遣使入贡,建牙于大漠之郁督军山下,东至,西至西突厥,南接沙碛,北至俱伦水;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诸部皆属焉。
三月壬戌,李靖为关内道行军大总管,以备薛延陀。
己巳,遣使巡关内,出金宝赎饥民自卖子女者还之。
三年春正月辛亥,契丹渠帅来朝。
三年正月辛未,司空、魏国公裴寂罢。
二月戊寅,中书令、邢国公房玄龄为尚书左仆射,兵部尚书、检校侍中、蔡国公杜如晦为尚书右仆射,刑部尚书、检校中书令、永康县公李靖为兵部尚书,右丞魏徵为守秘书监,参预朝政。
三月丁巳,上谓房玄龄、杜如晦曰:“公为仆射,当广求贤人,因才授任,此宰相之职也。闻尔听受辞讼,日不暇接,安能助朕求贤乎!”因敕“尚书细务属左右丞,唯大事应奏者,乃关仆射。”
夏四月乙亥,太上皇徙居于大安宫。
甲午,皇上始御太极殿听政。
亮电撕裂黑幕,战鼓隆隆已擂响,惊慑天下。
帝皇举起刀剑,血洗耻辱,扬威立仪,荣耀大唐。
战马在嘶鸣,刀剑雪亮,将士目中有火气势如虹。
犯大唐者,虽远必诛。
拂晓,露湿,天高云淡,金星璀璨。
长孙李世民亲自斟酒为将士送行。
李世民把臂将士,言语谆谆:“吾自少征讨四方,颇知用兵之要,每观敌阵,则知其强弱,常以吾弱挡其强,强击其弱。彼逐吾弱,奔袭不过数十百步,吾逐其弱,必突至其阵后乘势反击之,无不溃败,所以取胜,多在此也!”
丁亥,李靖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以伐突厥。
秋八月丙子,薛延陀毗伽可汗遣使朝贡。颉利可汗大惧,始遣使称臣,请尚公主,修婿礼。
代州都督张公谨上奏称可取突厥而代之,因为颉利纵欲逞暴,诛忠良,昵奸佞,一也。薛延陀等诸部皆叛,二也。突利、拓设、欲谷均得罪颉利,无地容身,三也。塞北霜旱,粮草乏绝,四也。颉利疏其族类,亲委胡人,胡人反覆无常,大军一临,必生内变,五也。华人入北方,其众甚多,听闻啸聚势盛,占据山险,大军出塞,自然响应,六也。”
圣上认为颉利可汗既然想与唐朝和亲,又出兵援助大唐的敌人梁师都,小人不可信。
九月丁巳,华州刺史柴绍为胜州道行军总管,以伐突厥。
九月丙午,突厥俟斤九人帅三千骑来降。
戊午,拔野古、仆骨、同罗、奚酋长并帅众来降。
冬十一月庚申,并州都督李世勣为通漠道行军总管,兵部尚书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华州刺史柴绍为金河道行军总管,任城郡王道宗为大同道行军总管,幽州都督卫孝节为恒安道行军总管,灵州都督薛万彻为畅武道行军总管,众合十余万,皆受李节度,分道出击突厥。
乙丑,任城王道宗击突厥于灵州,破之。
丙午,西突厥、高昌遣使朝贡。
辛丑,突厥寇河西,肃州刺史公孙武达、甘州刺史成仁重与之厮战,破之,捕虏千余口。
十二月戊辰,突利可汗来奔请罪。
壬午,遣使上贡,上曰:“远道而来,盖因突厥已臣服之故也。昔人谓御戎无上策,朕今治安中国,而四夷自服,岂非上策乎!”
庚寅,突厥郁射设率所部来降。
丁未,东谢部落首领谢元深、南谢首领谢强来朝。聚居在黔州之西。诏以改迁东谢至应州、南谢至庄州,均隶属于黔州都督。
乙丑,柯酋长谢能羽及充州蛮入贡。
党项各部酋长来降。
是岁,户部奏:中国人自塞外归来及四夷族前后降附者,男女一百二十余万口。
四年春正月,李靖帅骁骑三千自马邑进屯恶阳岭,夜袭定襄,大破之。
突厥颉利可汗不意靖猝至,大惊曰:“唐不倾国而来,靖何敢孤军至此!”其众一日数惊,乃迁徙牙帐至碛口。
李靖复遣谍离间其心腹,颉利亲信康苏密携隋皇后萧氏及隋炀帝之孙杨政道来降。乙亥,遣送至京师。
李靖进封代国公。
帝大悦,谓侍臣曰:“朕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往者国家草创,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突厥,朕未尝不痛心疾首,志灭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今靖以骑三千,蹀血虏庭,遂取定襄,古未有辈,足雪吾渭水之耻矣!”
先前,有胡人降将称唐朝有人私下与隋萧后通书信。至此,中书舍人杨文请求讯问。上曰:“天下未定,突厥正强,愚民无知,或有斯事。今天下已安,既往之罪,何须问也!”
李世兵出云中,与突厥战于白道,大破之。
二月甲辰,李靖又破突厥于阴山,颉利可汗轻骑远遁。
先是,颉利既败,窜于铁山,馀众尚数万;遣执失思力入见,谢罪,请举国内附,身自入朝。
上遣鸿胪卿唐俭等慰抚之,又诏李靖将兵迎接颉利。颉利外为卑辞,内实犹豫,欲待草青马肥,亡入漠北。
李靖引兵与李世会合于白道,相互谋划道:“颉利虽败,其众犹盛,若走向碛北,依靠旧族,道阻且远,追之难及。今使臣已至彼,虏必宽心,若选精骑一万,携二十日粮草前往袭之,不战可擒矣。”
以其谋告张公谨,对曰:“诏书已许其降,使者在彼,怎可击之!”李靖曰:“此韩信所以破齐也。唐俭辈何足惜!”
李靖遂领兵夜发,李世继之,军至阴山,遇突厥千余帐,俘以随军。
颉利见使者大喜,意自安。
李靖使武邑苏定方率二百骑为前锋,乘雾而行,距牙帐七里,虏乃觉之。
颉利乘千里马先走,李靖军至,虏众遂溃。唐俭脱身得归。
李靖斩首万余级,俘男女十余万,获杂畜数十万,杀隋义成公主,擒其子叠罗施。
颉利率万余人欲度碛,李世军于碛口,颉利至,不得度。其大酋长皆率众降,李世虏五万余口而还。
开拓土地自阴山北至沙漠,捷讯快马报朝廷。
甲寅,因克突厥赦天下。
丁巳,以旱诏公卿言事。
三月甲午,李靖俘突厥颉利可汗以献。
东突厥灭亡,皇朝拓疆至贝加尔湖北。
甲午,以俘颉利告于太庙。
夏四月丁酉,御顺天门,军吏执颉利以献捷。
李世民召集臣商议突厥降众之处置。
多数臣子认为:“北方狄人自古就是中原的祸患,现在幸好其已败亡,应迁徙至河南兖豫间,打乱种族部落,令其杂居于各州县,教其耕织,转为务农,使塞北永远空旷无人。”
礼部侍郎李百药认为:“突厥虽称国,实各部族皆有其首领。现今应乘其离散,各以本部族设首领,使其不互为臣属,则削弱易控。相互势均力敌则难以相互吞并,各自力图保全,必不能与大唐相抗衡。请求仍在定襄置都护府节度,此乃安定边防之长久计。”
夏州都督窦静认为:“戎狄本性如禽兽,不能威服以刑,不能教化以仁,且恋土难忘。不可安置中原,应乘势夺其地间其族,削弱以钳制,使其永为藩臣,永保边塞平定。”
魏徵认为:“狄人弱则请服,强则叛乱,向来如此。应将其驱赶至荒蛮,不可留居内地,以绝心腹之患。晋初胡汉杂居中原,郭钦、江统劝晋武帝逐胡,武帝不听。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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