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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情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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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张约会条子是七兄弟故意在走廊里骂七姐妹,引七姐妹出来后放在份笔袋子里掷过来的。地点是校外池塘边。放学后,七个女孩子背着书包朝池塘狂奔而去,心里觉得很快乐,很刺激。七兄弟却失约了。少女们捧着受了伤的自尊心,第二天照常上课,但在聚会的叽叽喳喳中不约而同地少了关于七兄弟的话题。
第二次约会的时候,已是毕业典礼将近了。这一次没有纸条,七兄弟偷偷传过话来,要约七姐妹到延平北路的“第一剧场”看电影。七姐妹去了六个,穿着清一色的白衣黑裙。等在电线杆下的男生看见她们来了,马上朝“第一剧场”的方向走。女生们在几十米以外跟,男生们不口头看一眼。到了剧场,各自买了各自的票,进去后才发现双方的座位不仅不同边也不同排,隔了好远。
电影散场后,坐同样的公车回家,却是前后车厢分坐。一起到站下车,男生和男生说再见,女生和女生挥挥子,便各自回家。于是,这场重大的男女约会便在双方没有讲过一句话的情况下结束了。
想到这里,Echo禁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白石子铺成的小径已到了尽头,前方是一座古味十足的亭子。Echo走进去,四周有凉凉的风吹进来,让她觉得很惬意。她坐下来,又打开了舒凡的集子,这一次,她流泪了。她流泪是因为她发现她又管不住自己的心了,经过了那么多以后,她渴望爱情的心仍是一匹野马,她无法驾驭。
她的心在艺术面前是赤裸裸的,毫不设防的。她爱上了舒凡的文字,也爱上了写这文字的舒凡。
钱钟书先生曾说过,如果你认为蛋很好,又何必管下蛋的鸡长什么样。而Echo却正是因为蛋太好,所以便热烈地爱上了下蛋的鸡。她把对艺术的热爱转移为对艺术家的热爱,她把对美的追求转换成对创造美的人的痴迷的爱情。于是艺术和美都是Echo的看得见和摸得着的恋人了。她渴望着成为艺术家的恋人,成为艺术家的妻子,她渴望着在同艺术家的肌肤相亲中实现对艺术和美的感性的体验和占有。
这样的得到必须经过追求。
Echo开始了追求,追得很苦,求得艰难。
Echo在大学里,继续在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在同学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才女了。
一天中午,刚一下课,Echo便收到了一张汇款单。父母都在台北,生活费是不需要用邮寄的方式给她的,Echo当然知道这又是自己在灯下,以纸为田,以笔为犁,辛勤耕耘的报酬。这不仅仅是钱,更是她在别人眼中得到了认可和欣赏的证明,这才是对她的真正具有意义的报酬。
Echo拿起汇款单,微笑着端详。
后面的周肇南,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从来都很崇拜Echo。她像前几次那样,在Echo一接到汇款单时便紧紧地盯上了。趁Echo不备,从后面一把将汇款单抢过来,抓在手中,便走到讲台上举起汇款单挥舞起来:“喂,各位,注意了,我们的陈平女士又有大作见于报端了,瞧,稿费已经寄到了。”
(当时陈平已经为自己取了Echo这个名字,但只限于私人专用,台北的同学仍然叫她的中文名字陈平。)周肇南这么一喊,教室里立刻沸腾起来,许多同学都围拢过来向Echo表示祝贺。
这时,周肇南又在讲台上喊了起来:“喂,喂,喂,各位别急别急。我们得先让陈平女士答应我们请客。前几次都被她有事有事地逃了,这一次,大中午的,谅她也找不出什么事来说,我们可不能又让她溜了,便宜了她。”
周肇南的声音高亢,情绪激昂,这番“演讲”很富有煽动性,话音刚落,教室里便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请客”。
Echo笑吟吟地站起来,很快乐他说:“请就请,谁说要逃了?
要吃什么尽管报上名来,不过我有两个要求:第一,由肇南同学进行采购;第二,大家可以尽情地吃,不用客气,但千万不要超过我下半月的生活预算,不要‘杀’我‘杀’得太惨,来个片银不留。”
大家都拍手叫好,又催促着周肇南快去。
周肇南在讲台上跺着脚,故意作出一副苦瓜脸,茸拉着眼角说:“哎,你们这帮没良心的,吃水忘了挖井人,不是我,你们今天能遇到这么好的事?过河拆桥,这么快就把我推下水,我真是吃力不讨好哟——”说到最末,竟悲悲切切地拖出好长一个哭腔来。教室里又是一片欢笑声。
周肇南这才正儿八经地问道:“各位究竟要吃什么?”
许家石,在班上和Echo争雄最激烈的同学,也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他站起来说:“我们中华民族最悠久的文化是酒文化。
从古到今的庆功宴上,鸡没有,可以用鸭代替;猪肉没有,可以用牛肉,什么都是可有可无,可以替代,惟有一件东西是独一无二,万不可缺的,那就是酒。酒是代表浓情的东西,今天,我们也以酒为贺吧。”
大家又是一齐说好,周肇南更是兴奋得不得了,说了声:“我去也!”便要冲出门外。
许家石把她叫住,说:“那么急干嘛?这么多人吃的东西,你一个人搬得回来吗?还有啊,买酒别买度数高的,下午还有课呢;也别买价钱贵的,是个意思就行。”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大才子,你别这么有女人味行不行?”
其实许家石不仅文章写得好、做事也极其细致周道,无奈遇着个急性子姑娘,真真是“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周肇南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叫上几个男同学便走了。
Echo坐在大家的中间,谈着,笑着,好满足好幸福的样子。
没过多久,周肇南的队伍便回来了,抱回了米酒、小茶和点心,在桌上堆了一大堆。
有了吃的东西,教室的气氛更加热烈、更加轻松、更加和谐。
酒喝下去后,更多的热力挥发出来。同学们喝着米酒,拍着桌子,大声地向Echo祝贺,有的甚至端着酒杯便邀请Echo一起唱歌,唱完再喝。
大家正闹在兴头上,教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所有的眼光齐唰唰地全聚集在这一个人的身上。原有的笑声、说话声、倒酒声、碰杯声、脚步声、掌声全都嘎然而止,整个教室只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刚推门而入的这个人。
这个人,穿着普通的衬衫,穿着普通的长裤,芽着普通的皮鞋;头发不长不短,没有什么特别的,长相不丑不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他横溢的才华,他一贯的面无表情,他在女孩子面前的孤傲,是台北文化学院独一无二的,像庆功宴上的酒一样。
舒凡!除了他还有谁?
哦,舒凡,舒凡,你竟肯来的么?你是来看我的么?如果你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我便要受着炼狱的硫火了。
Echo觉得自己想流泪,想忍不住地叫出声来。但是她什么也没做,她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微笑着,端着酒杯。
舒凡走着,走得不紧不慢的,很自如,很从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竟像人无人之境般的从容。
Echo看着,心里慌得不得了,渴望得不得了,又怕得不得了。
所有在教室里的别的同学都看着舒凡,眼神是或欣赏的或钦佩的或崇拜的,对于他们这群刚入学的大一的小弟弟小妹妹们,高年级的才子舒凡,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
Echo与他们相比,眼神里又加进了痴,她是爱着舒凡的呵,她的心中是燃烧着炽烈的爱情的呵。她可以在众人之中,很倔强地在舒凡面前装作平静,可是她的平静都是像一座活火山那样的平静,爱情在她的心中早已淹成了大江大河,就像岩浆在地表下默默地奔流,等待着爆发的时候。
就在舒凡推门而入,她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周围的一切便消失了,世界只剩下一个舒凡,她看着他脚步的方向,希望那是朝着自己的,心中升起了幻想,幻想着舒凡是童话中英俊多情的王子,而自己是光辉淹没在尘土下的灰姑娘,灰姑娘在等待着,等待王子一步步走近她,走到她的面前,含情脉脉地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说:“亲爱的女士,能让我荣幸地请你与我共舞吗?”
舒凡当然没有说出这样的话,纵使他是多情的,他也不是童话中的王子,在他的眼中,Echo也不是什么灰姑娘,而是一个已在报刊上发表了好几篇文章的名叫陈平的女孩。
这个陈平,她的文字哀哀的,忧郁着、悲伤着,文中是一个惨白孤苦、悲愁迷惑的女孩,让人禁不住地怜惜,禁不住地心痛,一个花季的年龄,本应灿若春花,香若春花才是,是什么竟使她悲苦到这种地步。
这个陈平,她的文字是不洗练的,拖沓缠绵,飘飘落落,她杜撰的爱情故事是不成熟的,主人公之间的爱情,或聚或散,全在她这个作者的一念之间,以笔为判,随意而点,缺乏生活的合理性。
但她的情绪是真实的,她运用文字的能力也不弱,她是有才气的,她是有灵气的,她本该和舒凡站在同样的高度,与之争雄的,但她竟自己在舒凡面前低下头来,心甘情愿地委屈着自己,并在这种委屈中钻探出莫大的快乐。能使人这样的,惟有爱情。
像铁钉被磁石吸引那样,Echo的眼睛追随着舒凡。其实,从她爱上舒凡后,这样的追随岂止是一天、两天?
三四个月的时间里,舒凡上哪里,她就上哪里,哪儿有舒凡,哪儿就有她的身影,她整个地成了舒凡甩也甩不掉的尾巴,追随着舒凡的又岂止是一双眼睛?
她开始逃课,放弃自己的课程,跑到戏剧系的教室去旁听,只因为那是舒凡听的课,那是舒凡的教室。
从来不光顾的小饭馆,她成了常客。她在一张桌子上摆上一副筷子,胡乱地点个菜,却不赶紧吃,只管拿眼睛去瞅那个在邻近桌埋头吃面的人。吃面的人吃完面就付帐出去了,她也急忙付了帐跟出去,桌上的饭菜还剩着大半。吃面的人是舒凡。
有时她会站在站牌下等公共汽车,要在哪儿下车却不知道。她这样的发神经只因为舒凡要坐着这趟车上街。车来了,他毫不犹豫地跟上去,站在与舒凡隔了三四个拉环的地方,看着那个让自己梦魂萦牵的背景,幻想着把自己的滚烫的脸颊贴上去。
她就这样跟着,像耶稣的门徒跟随着耶稣。她爱着舒凡,为了爱,为了被他爱,她追求着,追求的方式却是胆大又不直露的。
从十岁开始的情感历程中,人物虽多,内容却是清一色的暗中单恋。到舒凡出现,她再也不愿一个人躲在黑夜中。默默地焦灼又急切地祈祷。爱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被爱,不是吗?但是,她也不愿开口说,她觉得那似是在乞讨,爱可以全身心地渴望、追求,却不能开口乞讨。于是,她沉默着,默默地跟着他,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想着他,所有的渴求,所有颤动着的苦痛的幸福的折磨,都是无声的。她要通过这些无声的举动,向舒凡宣告自己的存在,让舒凡注意到她的存在,注意到她的深情,注意到她的可爱。她正如那森林女神Echo一样的,像Echo跟随着纳雪瑟斯那样地跟随舒凡,她不说,她不说,她要等舒凡发现她,先开口问她,她再回答,她一定会比那可怜的森林女神要回答得好。
比起其他的倾慕舒凡的女孩,Echo是有勇气有恒心有毅力。别的女孩不敢追,她敢。别的女孩在受了一两次冷遇后,便回家捧着镜子照,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天仙般的容颜颤来让才子一见倾心,于是叹息几声,偃旗息鼓。KcHo回家后也捧着镜子照,但越照越觉得自己虽没有漂亮的相貌却有迷人的姿态,而舒凡的冷漠只是因为他没有和自己相处过发现不到罢了,于是信心大增,第二天照追不误。
舒凡和Echo都算小有名气的人物,名人的恋爱总是传得更快一些,何况Echo是这样的毫不隐讳呢?没过多久,“陈平爱上了梁光明,满校园地追呢”这样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校园,看他们的人更多了起来。Echo根本不管,依然我行我素。
在家里,父母看她哭哭笑笑,神情恍惚,有时叫她吃饭,怎么也不见她答应,推开她的房门,她竟是一个人对着镜子在自言自语。刚刚对她放下心来不久的父母,以为她休学七年后仍然忍受不了学校的刺激,便小心翼翼地询问。
“妹妹,在学校里习惯吗?”妈妈边问边夹了一块鱼放在她碗里,“很好。”Echo心不在焉地回答,用筷子戳着鱼肉,就是不在嘴里送。
“同学都挺好相处的吧?老师肯定也不错,上次我去你们学校,见过你们好几位老师,都是些温和文雅的人。”“姆妈——”Echo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了妈妈的话,泪也同时夺眶而出。
“爹爹、姆妈,我知道你们又在担心我。又在担心什么!不要老把我当一个小孩来看待,我已经长大了,在你们的不知不觉中。
你们爱我,我知道,你们只要爱着我,只要我乖,让你们少担点心,你们便满足了,可惜我连这都做不到,这几年来真是让你们担够了心,操碎了心。现在,我进了大学,又回到了正常人的正常生活中,你们欣慰了,我也很开心。但是,我不满足,我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情感需要,我需要你们的爱,但我还需要别的,需要得更多。这是很正常的,是不是?不要担心我,我只是想要恋爱了。不要惊讶,不要告诉我这不行,不要告诉我在这样的年纪谈恋爱多半是做梦,多半会没有结局,在这样的年纪里,如果没有爱情,就是考试得了一百分,也会觉得生命交了白卷。我不管这件事有没有结局,过程就是结局,让我尽情地去做,一切后果,都是成长的经历,让我去,让我去!”
Echo喊完了这一切后,扔下筷子便冲进房内大哭起来,这是她的爱情宣言,不同一切地付出,所有的感情的投入,从她爱上匪兵甲时就一直这样,直到爱上舒凡,才痛痛快快地宣布出来。
“不管结局,只要过程”,Echo,这样的不顾一切的勇敢,是演给别人看,还是说给自己听?
“不要问我,一生曾经爱过多少人,你不懂我伤有多深。”
Echo,这一句歌词是不是更适合你一些?
面对爱情,你一次次毫不设防地扑进她的怀里,你无悔,也无怨,很勇敢,也很执着,可是每一次都是你孤伶伶的一个人艰难地爬出来,遍体鳞伤,面目全非。
你是比别人更需要一个好结局的啊,不要结局,你骗谁?你骗谁?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只有脆弱的人,才需要把自己重重包裹,形成一个坚强的外壳;只有胆怯的人,才需要把自己形容成一个勇士。于是,在别人的眼中,你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个坚强的勇士了,是他们告诉你的。
其实,你对于爱憎,没有勇气,只有渴望,是太渴望了,所以才显出勇敢来。比如那些渴望变成富豪的人,对于钱和权,他们是拼命去争的;而你,这个渴望爱情的人,在追求的时候,也是拼了命的。
你大喊着,“让我去!让我去!”
好像真有人要拖着你的腿,抱着你的腰不让你去似的。其实,你知道,没有人会不让你去,你喊是为了给自己打气,你怕不让你去的会是自己。
果然没有人拦着你。姆妈心痛你哭,曾想冲进去抱住埋在被子里大哭的你,但是爹爹把她拉住了,拍拍她的肩。是呀,对于恋爱中的女孩子,谁都是无能为力的,父母能做的,也就是为你的幸福祈祷,为你的快乐祝福罢了。
于是你便去了,不要结局地就去了,很无畏。其实,你要的,过程和结局你都要的,只是你不敢说出来。
因为你怀着的是悲伤的爱情。你预感到自己得到的终会是没有结局的结局,你在出发前便告诉自己结局不要,说不要,是因为怕说了还是得不到。
谁说你勇敢?你在追求的最初便害怕了,怕爱终成伤害,怕无论自己怎么做,爱情都终是悲剧一个。你害怕,还没有得到之前就怕着失去了。
舒凡来了,你便又一次往爱情的怀里扑去。只因为飞蛾在扑火时,一定是极快乐幸福的,只因为这个,你便心甘情愿地做了一只扑火的飞蛾了。
Echo追随着舒凡,三四个月,风雨无阻。舒凡瞧也没瞧一眼身后的影子似的女孩。而在这场为Echo举行的宴会上,舒凡不请自来了。
舒凡,为什么?为什么?你来,是要来羞辱我么?是要来告诉我,你早已经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我知道你是早已注意到了的,然后正告我以后不可以在有你的地方出现,是么?是要来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你并不爱我,并要大家作证,是么?哦,舒凡,求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这样残忍,如果你要让我下地狱,你只需一个眼神就够了,别说,别说舒凡,连眼神都没给她。他扫视了教室一边,当眼神遭遇到Echo时,就掠过去了,毫不停留,像掠过别的同学那样,淡淡然,没有什么特别的。Echo恨他的这种一视同仁,却又忍不住地安慰自己:也许他的冷漠是故意做出来的,也许他的淡淡然是另有含意的,也许他的心是早已感应着她的心,与她相通的,他“只是和她一样,不肯说。
“梁光明,来和我们干几杯吧。”
几个平时和舒凡有过来往的男同学都招呼着他,舒凡的孤傲是在喜欢他追求他的女孩子面前用的,对男生却是不摆架子的。他很快乐地答道:“好埃”然后接过周肇南递过来的杯子,自己斟满了一杯米酒,举起来说了声“谢谢”,便一仰脖子全干了。
Echo的眼睛自舒凡进来的一刹那起便没有离开过他,她看他和那些男孩子在一起倒酒、碰杯、开玩笑,只是看着,无语,眼神是茫然的,梦似的。
她在等待,等待舒凡对她的判决。她想,就算从情理上说,舒凡喝了她的酒,就应该会向她祝贺一声吧,就算是纯礼貌式的,也行“好了,我走了,谢谢你们的酒。”舒凡的声音。
“不要谢我们,酒是陈平请的,要谢就谢她吧。”周肇南的声音。
“对啊,对埃”乱七八糟的许多同学的声音。
“再见!”舒凡的声音。
舒凡,你说什么?你说再见,你要走了,你就这样走了?
舒凡举步向外走去,如他来时的一样。他说再见的声音很一般。他在这里说了几分钟的话,都很一般,Echo怎么听也听不出里面有什么特别。听到周肇南说自己的名字,Echo的心像发烧时那样地跳,快速而虚弱。舒凡背对她,一直就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舒凡走出去了,在他身后,门缓缓关上了。Echo觉得世界也关上了,四周是黑暗一片,只听见自己的心在挣扎着跳动。背上有液体在痒痒地往下滑,是汗不是泪,Echo对自己说:别哭,这就够了,是不是?
四周的同学继续喝酒、聊天,但没有人谈到舒凡,也没有人过去安慰Echo,Echo想:他们都很善良。
酒瓶就在桌上,Echo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很苦,她喝得一滴不剩。
宴会散了,同学们谢了Echo便各干各的事了,Echo赶紧走出教室,要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她怕自己会哭,刚才喝了多少杯,已不太记得了,她怕这刚咽下去的浓烈的液体会化成滚烫的泪在脸上纵横,她得一个人呆着,不愿让这么多人看到她的脆弱。
外面的世界很明亮,碧空如洗,云淡风轻。Echo想,在这样可爱的天气里流泪是不适宜的。于是,她的心情便莫名其妙地有些好了起来,这么明媚的阳光,这么新鲜的空气,一切都充满着希望。
其实还没得到过又谈什么失去呢?刚才,刚才只是失重了。她满以为舒凡在走出门的一刹那会回头的,回头看看她这双为他明亮为他黯然的眼睛,看看那一汪清澈的潭水里,究竟有着怎样狂热的爱情在燃烧。可是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不能忍受的正是这种白开水似的平淡。她宁愿舒凡用一种极其残忍的眼光看她一眼,让那眼光像一把蘸满毒液的利箭穿透她的心,她可以死去,她可以万劫不复,只要是他动的手,只要能死在他的眼前。
可惜,什么也没有,他连伤害她都不屑于做,这恰恰是对她最大的伤害。他可以不接受,他可以不爱,但他不可以忽视她,当她不存在,他不可以对她所做的一切漠然视之,无动于衷。
我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地爱你
你是否为我的付出表示在意
我用这样的执着忧柔地对你
你是否为我的期待满怀歉意
音乐慢慢响起
听见自己说爱你
摇摆梦的旋律
幻想拥有你的甜蜜
哪怕你我感情的归依
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哪怕你我感觉的距离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哪怕你我投射的眼睛
一个有情一个无意
哪怕你我最后的背影
一个安静一个哭泣
这样的歌正是Echo的心情。一切都还没开始,又何必绝望呢?
Echo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发现自己正站在学院操场中心的大草坪上,草很绿,叶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整个大草坪像童话里的魔毯,显现出奇异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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