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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莉-来来往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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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衣服就很不好脱,康伟业搞不清段莉娜是否乐意脱光衣服,她让你脱一点又扯过去往自
己身上套一点,急切中康伟业好几次被衣袖和裤腿绊倒,搞得他非常狼狈。结果他们都只脱
了一半的衣服,裤子褪在膝盖下面,内衣往上推至颈脖,一大堆织物梗梗地拥在那儿,极大
地妨碍着两个人的交流,段莉娜因此总是听不清楚康伟业的话。康伟业怎么也找不到进去的
地方,人却又火急火燎地控制不住自己,就像他儿时做的关于尿床的梦:他憋了好长好长的
尿,要撒的不行了,却左找一处不是厕所,右找一处也不是厕所。他嚷道:“帮帮我!”段
莉娜却说:“什么?”“帮帮我!”“你说什么?”康伟业气恼地抓过段莉田的手塞到他们
的下面。而她的手在他的手中像一只受惊的鸽子,使劲地挣扎扑腾。康伟业好不容易让段莉
娜弄懂了她必须帮助他,段莉娜却千般羞涩万般扭捏。最后康伟业的感觉是他一头钻进了死
胡同,进去就把尿撒了。段莉娜一动不动,康伟业也一动不动。康伟业急切地希望看到段莉
娜的反应,段莉娜木板一块,什么反应也没有,康伟业讪讪的极是没趣,又怕压坏了段莉娜
又是满腔的犯罪感,膝下的裤子又妨碍他利索地爬起来,他只好绷紧整个身子一骨碌从段莉
娜身上翻了下来。段莉娜使用的是部队的单人床,康伟业一翻便翻到了地上。这一摔,康伟
业又受了惊又倍感羞辱。段莉娜却呜呜地哭起来。就是在这个时侯,康伟业想:该哭的人应
该是我呢!虽说这是康伟业的初次,虽说康伟业连女人的门都摸不着,但是并不等于康伟业
对女人没有鉴赏能力。段莉娜的骨骼之大是康伟业未曾料到的,并且还恨硬。她的髋骨与他
的髋骨正碰了一个对着,硌得他生疼。段莉娜的乳房也不是他的理想,它们大而扁平,一如
两只烙饼。康伟业的理想是刚出笼的小圆馍馍,热乎乎的小圆馍馍;圆润的小细腰,细腰上
柔韧的曲线紧紧提起一个肥硕又结实的屁股;腿是修长的,修长得甚至有一点夸张;她贴进
他的怀里仿佛就融化在了他的怀里,他的双臂可以环绕她的双肩,把她包裹起来,隐藏起
来,爱起来,护起来,让她生长到他的身体中去骨肉中去灵魂中去。康伟业忽然想起来,他
这是说的戴晓蕾。原来戴晓蕾一直潜藏在康伟业的心里,现在成了他的经验。
如果说人人都有初恋,戴晓蕾也可以算作康伟业的初恋了。戴晓蕾在康伟业十五岁那年
的一个日子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那天,康伟业和他们宿舍大院的几个男孩子在他们家闲
聊,其中一个男孩子忽然激动起来,他神秘又紧张地说:“快看快看,这就是那个戴晓
蕾。”男孩子们一起扑到了康伟业家的窗前,十九岁的高三女学生戴晓蕾过来了。与她的同
龄入相比,她显得格外地高挑,一张狐狸脸,小胸脯一挺一送,好像衣服里头藏了两只小
兔;她穿着裙子和裙衫,身体在微风中摆动如柳,双脚与众不同地呈外八字走路,走的是舞
蹈家的步态。尽管康伟业已经听说过戴晓蕾是武汉市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主角名角,专门跳
《白毛女》中的喜儿,《红色娘子军》中的吴清华,《草原英雄小姐妹》中的龙梅之类的英
雄人物,康伟业脑子里涌出的由她而激起的却尽是下流的联想。譬如旧社会的妓女,舞女,
大资本家的姨太太。在大家七国八舌的议论中,康伟业断言说:“我看这个女人她不寻
常。”从此康伟业再也放不下戴晓蕾。无论任何时侯,只要远远地发现了戴晓蕾,康伟业撒
腿就往家里跑。
三楼他们家的窗户是偷看戴晓蕾的最佳制高点。有一天,戴晓蕾在康伟业家的楼道里堵
住了他。戴晓蕾的突然出现使康伟业惊惶失措,他毫无目的地盯着她的脚尖,嘿嘿傻笑。戴
晓蕾和缓地略带讥诮地说:“你跑什么?你每天都这么跑来跑去累不累?”一听此话,康伟
业的大汗淋漓而下,反身就要往楼上冲。戴晓蕾身体一晃,挡住了康伟业的去路,说:“这
就不像勇敢的你了。怕我吃了你不成?”康伟业梗起脖子说:“你能吃了我!”戴晓蕾说:
“不怕就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我看这个女人她不寻常这话是你说的?”康伟业脖子一
梗,说:“是我说的怎么样?”戴晓蕾轻轻地一笑:“毛孩子,倒像什么都懂似的。”戴晓
蕾的笑化解了康伟业的紧张和慌乱,他抬起眼睛看了戴晓蕾一眼,很不服气地说:“别以大
卖大!有什么了不起的!”戴晓蕾说:“我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戴晓蕾摸了摸康伟业的
头,又轻声一笑飞快地走了。这一夜,康伟业辗转难眠,蒙在毛巾被里回味戴晓蕾的每一句
话每一声笑每一个动作,一切都在康伟业添油加醋的回味中有了特殊的意味。戴晓蕾的手留
在了他的头上,那是亲昵的暖昧的,康伟业肯定戴晓蕾喜欢上了自己。
而他的殷切希望是在某个黑暗角落在没有任何人打搅的地方,把戴晓蕾狠狠地怎么一顿
才好。如何怎么康伟业不知道,性知识的缺乏使他的想象失去了凭借,这使得他大为懊丧。
这一夜,康伟业发生了他人生第一次的男性觉醒,他遗精了。在他梦中出现的是模糊的
戴晓蕾和戴晓蕾模糊的某些部位。几天后,康伟业又与戴晓蕾相遇,他买了饭出食堂,她端
着钢精锅正要进食堂,两人碰了一个正着,康伟业的脸通地燃烧起来,烧成了难看的猪肝
脸。不过这并没有妨碍康伟业继续地趴在窗户后面偷看戴晓蕾。有一次戴晓蕾假装无事地从
大路上一直走到康伟业家的楼下,忽然仰起头,抓住了康伟业的眼睛,做了一个善意的鬼
脸。不久,康伟业收到了戴晓蕾的一张神秘纸条,纸条上写道:这个星期四晚上院里开重要
大会,我要去你家看看那扇玻璃窗。康伟业简直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每时每刻盼望着星期
四晚上的到来。他变得高度敏感和神经质,生怕院里取消会议,生怕他的父母因病不去参加
会议,生怕会议的时间太短,生怕自己出事,生怕世界大战爆发。谢天谢地,康伟业所担心
的一切意外都没有发生,星期四的没有父母的安静的黄昏如期来临。康伟业用淋浴把自己洗
得非常干净,换上了他一贯不太好意思穿的的确凉白树衣,然后在房间焦急地等待。就在夜
幕将黄昏完全遮盖的那一刻,戴晓蕾来了。戴晓蕾轻盈地无声地溜了进来,房间顿时充满了
神神秘秘而又恣意浪漫的妖精氛围。戴晓蕾穿着一件康伟业从来没有看见过的非常漂亮的无
袖连衣裙,周身游动着花露水的馨香。他们隔着很远的距离朝对方笑笑,都有一点儿手脚没
地方放的样子。戴晓蕾究竟比康伟业老练许多,她首先开了口,说:“让我看看窗子。”康
伟业连忙说:“好好好。”戴晓蕾伏在窗台上,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许久许久没有声
音。康伟业叫了一声:“戴晓蕾。”戴晓蕾呼地转过身,说:“嘿,你到底叫我了。”戴晓
蕾的每一个举动都不是平铺直叙的,都与一般女孩子不同,都叫康伟业意外和心跳。康伟业
的脸又红了,这次是缓慢的红,不太鲜艳的红,是一种被激情照亮了的脸色。戴晓蕾的脸也
明亮起来。两人又是半天不吭声。在沸腾的寂静中,戴晓蕾说:“你不请我喝杯茶吗?”康
伟业如梦初醒,说:“我去倒茶,我请你喝茶。”等康伟业端着一杯开水回来的时候,房间
是黑暗的,电灯熄灭了。最初一瞬间,康伟业还在懵懵之中,问:“电灯坏了?”戴晓蕾
说:“真是一个小傻瓜。”康伟业一下子魂飞魄散,是他向往已久的只敢想不敢有的那种魂
飞魄散。当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看见了白墙衬托出的深色戴晓蕾,深色戴晓蕾的连
衣裙没有了,体态是一副刚从游泳池里出来的模样。康伟业再度爆炸,脑子里轰隆隆地响成
一片。戴晓蕾静静地站立着。就那么静静地站立了等待康伟业的一刻,她垂下了头,发出了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戴晓蕾慢慢地向康伟业走了过来。她拿起了康伟业的双手,让它们捧
着她的脸,让它们缓缓地滑过她的脖子,滑过她的胸部,滑过她的细腰,在她的臀部停留了
一会儿。
然后她暗示它们抱住她的双肩,她贴进了康伟业的胸膛,贴得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两
个人就跟一个人一样。十五岁的少年康伟业真的是受不了了,他浑身颤抖,气喘如牛,火辣
辣的热泪盈满眼眶。直到戴晓蕾神秘地溜走了,康伟业竟还不能够动弹一下。当年,通俗的
大众化审美标准推崇李铁梅式的浓眉大眼,少年康伟业并没有觉得戴晓蕾是如何漂亮,甚至
还因为戴晓蕾瘦削的狐狸脸而遗憾。当他渐渐地长大,渐渐地见了世面,才渐渐体会到戴晓
蕾的美妙所在。尤其在接触了段莉娜的裸体之后,康伟业一下子痛感到女人与女人的天壤之
别。康伟业万分后悔,早知今天,当初他怎么能够放走戴晓蕾?大雪的翌日,康伟业给段莉
娜留了一张简单的便条,说他有点急事要办。他大清早就离开了段莉娜的家。
康伟业冒着风雪,从武昌步行走过长江大桥和汉水桥回到汉口,走了整整大半天。思绪
纷乱得与大雪一般无二。康伟业开始用各种借口无限期地拖延着与段莉娜的见面,时间长得
超过了害羞、内疚、抱歉等冲动情绪的一般期限。约摸两个月后的一天,段莉娜不约自来,
把康伟业堵在了家里。他们进行了一场历史性的谈话。段莉娜在这两个月之内消瘦了许多,
显得更加严肃甚至有几分冷峻。她开门见山地要求康伟业对他俩的关系问题下一个结论。康
伟业考虑了半天,说没有那么严重,用不着下什么结论;大家都还年轻,正是努力为党为人
民工作的时候,正是出成果的时候,个人问题可以摆在第二位。段莉娜耐心地听罢康伟业的
话,说道:“你这么说好像有一点要吹我的意思了?”康伟业说:“哪里?你千万不要多
心。”段莉娜还准备他往下说,他却没有话说了。段莉娜追问说:“你一句话都没有了?”
康伟业说:“你要我说什么话?”段莉娜说:“出了什么事?”康伟业说:“没有出什么
事。”段莉娜说:“我们怎么办?”康伟业说:“就这样不是很好吗?”段莉娜说:“这是
你的真心话?”康伟业说:“当然是。”段莉娜沉思了片刻,眼里露出了军人才有的杀气,
她说:“康伟业同志,这是你逼我了。我们谈了两年多的恋爱,你的社会地位发生了翻天覆
地的变化。当然,这里面有你自己的努力,但也有我们家全力以赴的帮助。你做人要有一点
良心。不过,即便这样,如果两个多月以前你想吹我们的关系,我连一句为什么都不会问。
现在我们的关系不同了,你使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你使我从一个纯洁的姑娘变
成了妇女,你就要负起对我的责任来。告诉你,我段莉娜绝不是一个在男女关系上可以随随
便便的人。我跟了你就是你的人。我希望你再做一番慎重的考虑,三天之内给我一个决定性
的答复。如果你的理由充分,我可以谅解;否则我将直接找你们的领导。”康伟业说:“你
这么说就有一点威胁人的意思了。你找领导有什么用?你以为领导会听你的一面之词?”段
莉娜说:“这就是你逼我了。你看看这个。”段莉娜从她的军用挎包里掏出了她的内裤,内
裤上东一块西一块散布着僵硬的黄斑和杂乱的血痕。铁证如山,康伟业一见不禁倒吸了一口
冷气。段莉娜以战求和,康伟业不得不冷静下来,比较现实地考虑他们的关系问题。首先康
伟业是要事业和前途的,这是一个男人的立身之本。其次,从大局来看,段莉娜是一个很不
错的姑娘。从始至终,待他真心实意。党性原则那么强的一个人,也不惜为他的入党和提干
到处找她父亲的战友帮忙。康伟业想:如果自己不那么自私,站在段莉娜的角度看看问题,
她的确是很有道理的。虽然她的确是太厉害了一点,还暗中留下了短裤。把事情反过来说,
这么厉害的人,当你与她成了一家人之后,谁敢欺负你呢?你岂不是就很省事了吗?康伟业
这么一想,心里有一些惭愧,难怪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要狠斗私字一闪念:康伟业认识
到自己这是“私”字在作怪,是小资产阶级的情调在作怪。再说,空想戴晓蕾又有什么用
呢?她那种女人是妖精,凡间不多见的。就算遇见了,未必就是你的。就算是你的了,未必
就能够老老实实地相夫教子。
罢了罢了!做老婆,还是段莉娜这种女人保险。康伟业:“好吧,三天之后我给你答
复。”三个月之后,康伟业段莉娜举行了隆重的结婚典礼。三年之后,他们的女儿康的妮哇
啦出世。康伟业正好进入而立之年。
5
多年以来,康伟业循规蹈矩,勤奋工作,工作完毕就回家,回家就抢着做家务。因为段
莉娜婚后习惯性流产,一次又一次地出血使她变得弱不禁风,分娩女儿的时候又是大出血,
整个人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架子。孩子幼小,老婆体弱,工作繁忙,薪水微薄,每日里骑自行
车上班,朝同日出,晚同日落,生活很累人。但是康伟业有一颗累不垮的心,苦不苦,想想
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曾经插过队这是康伟业自己编的顺口溜,其实也就是他对待
困难的指导思想。
他始终顽强地奋斗着,一点一滴的事情都认真地去做。他坚信在他们的奋斗下,一切都
会慢慢地达到他们的理想。正如康伟业先前所料的,段莉娜非常爱护他们的小家庭。她能够
将大到家用电器小到蔬菜水果的许多物质,理直气壮地源源不断地从她父母家拨拉过来。凡
别人有的东西他们也有,使他们的小家庭较好地保持着在亲朋好友面前的自尊,生活基本也
可以算是丰衣足食的了。当然,家庭的领导权也就掌握在了段莉娜的手里。康伟业不计较这
个,他才懒得操心柴米油盐那些俗事呢。倒是康伟业的父母越来越反感段莉娜的霸道,指责
儿子一点骨气都没有。康伟业要么根本不睬他们,要么就是这句话:“你们知道什么?”就
是没有人能够知道别人的家庭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人们能够看见的全是表面的东西。由表
及里的分析方法对家庭不适用,逻辑推理也不适用,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也不管用。家庭是一
个封闭式的独立单位,是一团历史与社会的衍生物,是一场男女两性之间的战争游戏,是夏
天的雨,是朦胧的诗,是一盆粘稠的浆糊。一切只有当事人,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康伟业
成天洗碗拖地的,他有没有怨言?他有的。一般男人谁都不会乐意做这些婆婆妈妈的永无休
止的家庭琐事。但是康伟业把怨言放在心里,从来不对人说。他无法诉说,只要他一开口抱
怨,其对象必然就是段莉娜。可是段莉娜不是不愿意做,是身体不好,做不了。段莉娜也不
是完全不做,她也做了她力所能及的一部分事情。康伟业的抱怨无处着落,只能自己消化。
谁让他是男人呢?好在康伟业经常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男人,他以此勉励自己:好男儿死
都不伯,还伯一点破家务事?其实真正打击康伟业的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这就是段莉娜身上
具备的高瞻远瞩的政治敏感性,以及对康伟业恨铁不成钢的埋怨和鄙视。1980年,他们
结婚才一周年,段莉娜从他们家带回一份文件,是邓小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作的
讲话,题目是《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她阅读得十分认真和细致,蹲厕所都在用红蓝
铅笔划重点。之后危言耸听地宣布:“看来我老爹就要完蛋了。老的将全部下台,年轻的有
学历的将会提上去一大批。伟业,从现在起你一定要注意给自己创造条件,做一些突出的政
绩,给领导一个深刻的印象。”康伟业开玩笑说:“问题有那么严重吗?我有那么好的机会
吗?天上要掉下馅饼了吗?”段莉娜紧皱眉头批评他:“你看你这个人,一点政治嗅觉都没
有,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康伟业说:“得了。我认为你的预言非常正确。”康伟业真
正的意思是嘲笑她的预言非常可笑。不幸的是后来发生的事实证实了段莉娜的正确和康伟业
的可笑。
在1982年召开的党的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产生了一个中央顾问委员会,里头
全是老同志,邓小平任主任。由于邓小平身先士卒,大批的老干部无话可说,干部领导职务
的终身制被废除。接下来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百万大裁军,武汉军区取消番号,被合并到广
州军区,段莉娜的年迈的老爹彻底没戏了。由于康伟业不积极表现自己,由年轻干部组成的
第三梯队又筛选掉了康伟业。心情很不好的段莉娜与康伟业算帐了:“现在让我们来看看,
你还不觉得问题严重吗?”康伟业当然理屈词穷。段莉娜穷追猛打,严厉地指责康伟业政治
上的迟钝和糊涂,警告他要幡然猛醒,及时采取补救措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虎落平阳被
犬欺,凤凰落毛不如鸡。康伟业被数落得实在忍受不了了,他反抗说:“你固然有道理,但
是也不要得理不饶人。社会上平头百姓多得很,人家怎么在生活?好歹我还是个科长嘛。”
段莉娜冷笑说:“这是你又不听我的话了。你醒醒吧:现在往上是到了年龄就退休,往下是
已经提起来了一大批年轻干部。你三十大几的人了,还是一个科级,有屁用!你不信凤凰落
毛不如鸡,那就等着瞧。”更不幸的是,事实再一次地证明了段莉娜的英明和康伟业的愚
蠢。原来干部的级别不仅仅意味着你官越大就要越多地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操心,它同时还意
味着你生活待遇的上升。段莉娜的老爹在位的时候,出门有小车,吃肉有小灶食堂,看电影
和戏有赠票,生病有最好的医疗设备和药品;家里电话有几部,可以由总机转接,可以直
拨,任亲朋好友在天涯海角,一个电话犹如在眼前;就连换煤气罐也是勤务兵的事情;找小
保姆也由部队代劳,用军车将她们从乡下拉来,送到医院去作健康检查,过年过节也是军车
送来送去,等等。有形的待遇无形的待遇是数不清楚的。这么说吧,段莉娜从小长大,就没
有觉得衣食住行是个需得自己操心的问题,人与人之间,只有段莉娜他们给白眼于别人,没
有别人敢给他们白眼的,满世界乱转都碰不到一个“不”字。康伟业与段莉娜成家后,对于
段莉娜带来的方便毫无知觉地就享受了。习惯了,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在享受很多特权。后
来就不一样了,随着日子的一天一天过下来,康伟业发现他们抽屉里的常用药品供给不上
了,段莉娜不再从家里带新鲜瘦肉回来了,康的妮过生日生病什么的,她姥爷也不再派小车
接送她了,康伟业开始为段莉娜家换煤气罐,电影票戏票之类的越来越少,后来就完全没有
了。段莉娜的父母变得非常敏感,谨慎和自觉,一副饿死不食嗟来之食的样子,小车尽量不
坐,电话尽量少用,终日地说一些愤世嫉俗的风凉话。康伟业一家三口回去的次数也就少多
了。康伟业段莉娜不得不经常地去挤公共汽车;去医院看病要排队花钱,还受气;去菜场买
肉也受气,你不要肥肉他偏要绘你肥肉,你不买就拉倒。请小保姆也是自己的事情了,请第
一个不合适,请第二个有肝炎,请第三个,偷吃偷喝偷小东西,钱少一点,过年的礼物少一
点,就不肯再干了。面对所有这一切,康伟业也生气也恼火而段莉娜简直就受不了了,她几
乎出门办事就要与人吵架。有一次去医院看病,要医生给她开香港齐天寿的蜜炼川贝枇杷
膏,医生理都懒得理睬她,开了一包甘草片,段莉娜取回药将一把甘草片劈头盖脸地掼到了
医生脸上。医院保卫科把段莉娜“请”到办公室,非让她写检讨不可。段莉娜哪里受过这样
的委屈,把办公室的几块玻璃板全砸了,保卫科气得不得了,一定要把段莉娜送到派出所
去。后来康伟业不得不去求市里有关领导帮个忙,领导亲自出面说情,段莉娜才得以顺利回
家。不过,最难听的话她都听到了,医院的人对去接她的康伟业说:这是看领导的面子啦,
不然的话,就把她当精神病上电疗了。说:看你体体面面一副干部的样子,怎么找一个大街
上的泼妇?说:穿没有一个穿相,长没有一个长相还挺刁蛮,这种老婆要不得。
段莉娜回家就钻进了被子里,关上房门,三天三夜没有出来。康伟业再见到的段莉娜是
鼻青脸肿,憔悴不堪,仇恨满腔与谁都不共戴天的样子。康伟业试图劝劝她,刚一开口她就
火山喷发了,把一切的一切都归罪于康伟业的平庸。段莉娜说:“如果你早听我的话,把你
的机智用在刀刃上,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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