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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翅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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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块钱工资冷酷相待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资本家、没有了地主生活还是那
么贫困,这像是没有尽头的贫困根源到底在哪里生活的目标是什么人的灵魂
将在这旷日持久、为每日的食物而竭尽全力的挣扎中遭到腐蚀。它引起激愤、忧虑、
人的尊严的丧失以及对自身生存价值的怀疑
不.一定得让老百姓像个人那样活着
如果说过去有许多事情曾让郑子云感到忧虑,那么现在,在三中全会以后,他
恢复了信心。
郑子云认为,三中全会,是党在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一次会议。
如果说它的重要性相当于长征时期的遵义会议,一点都不过分。
三中全会只开了几天,许多重大事情都是在三中全会前期的中央工作会议上决
定的。他参加了那次工作会议,对会议的全过程是清楚的。当时,“凡是派”的一
些人还在台上,首先是“实践是检验客观真理的惟一标准”的提出,和对“两个凡
是”的否定。这是极其重大的事情,在思想意识上解放了全党和全国人民被捆着的
手脚。
以后一系列的改革、平反之所以能够进行,都建立在三中全会这一思想路线的
基础上。如果没有这条思想路线,就是抓住了“四人帮”,人们还是在过去的道路
上摸索,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改革。
农村的放宽政策,休养生息,是同穷干、大干、苦干、以粮为纲相对立的。允
许多种经济成分的存在,以计划调整为主,开展市场调节,保护竞争。缩短基本建
设战线,反对高指标,反对浮夸风,反对过高的积累,改善人民生活。特别提高粮
价,稳定农民这一头。
为“天安门事件”和一切冤假错案平反,包括为错划的右派平反。纠正对知识
分子的错误政策,以调动千百万人的积极性。这一切思想路线和政治路线的重大决
定,都是在三中全会的基础上展开的。三中全会的历史影响是深远的,它是中国社
会主义建设的一个大转折。对此必须给予充分的估计和肯定。
在这样一个思想、政治路线的指引下,有什么是非不能分清呢有什么障碍是
不可越过的呢他之所以能在工作中打开一些局面,指导思想不正是从三中全会那
儿来的吗想到这里,他心里踏实了、熨帖了。
他把贺家彬写的那份东西,锁进写字台最底层的抽屉。若有人问起来,像一九
七六年对待揭发方文煊反王洪文那份材料一样,用“找不到了”交账吧。这种处理
人民来信的办法能不能改一改呢往来信者的原单位一转了事。对反映问题的人缺
乏应有的保护,对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是一种推卸。
“文革”后期,他“解放”出来主持专案工作。许多干部的历史专案明明清清
楚楚,可是专案组就是揪住不放。你硬去做结论的话,用不了多久,造反派就会闹
起来说你右倾、包庇,到处贴大字报,到“四人帮”那里去告状。三下五除二,就
可以把你这个管专案的职撤了,还闹个右倾复辟。撤了就撤了,倒也没什么。要是
换上个“左倾”的老爷呢,那些干部又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才能解放,还不如自己
留在这个岗位上。他呢,采取软磨硬泡的办法,就是不做那些不实事求是的结论。
他总能找出些理由拖时间,这里再查查吧,那里再外调一下吧。查来查去,讨论来
讨论去,无穷无尽。最后把那些人磨烦了,水到渠成也就解决了。同专案组的关系
也没闹僵,下一个专案咱们还是在一块好好研究。就这样穷磨,把他经手的专案全
都解决了。中国人自有中国人的办法。
他常常苦笑着想:一个老奸巨猾的老官僚。要是没有这个官僚呢可能还要坏
些,官僚也有官僚的用处。反正我们已经有四千六百年的文字历史了,拖就拖吧,
慢就慢一点吧,总比弄得稀巴烂强。
但是这种无穷无尽的虚功、会议、争论,耗去人们多少精力啊。
“有什么事情吗”田守诚问林绍同。
自然有事情,凡是林绍同找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需要他特别注意的事情。
“早上碰到小纪,说昨天上午郑副部长和汪副部长上B大学去访问戴教授了。”
“噢!”田守诚愣了好久。
越闹越离谱了。两个共产党的部长,怎么心血来潮,去拜访一个资产阶级的教
授呢。那人是全国鼎鼎有名的大右派,刚刚改正不久。“他们——”田守诚拖着长
长的话音沉吟着,难怪部里最近私下有人议论,重工业部有两个司令部。笑话,谁
是资产阶级司令部,谁又是无产阶级司令部。又来了,这一套在“文化大革命”期
问听得反胃的话。
“谈什么事情呢”田守诚问。
“不清楚,是他们两个人去的,没带秘书。我估计总是和将要召开的思想政治
工作座谈会有关吧。”
这么说,郑子云和汪方亮决心干了。
“听调研室筹备会议的同志说,他们正在考虑思想政治工作如何吸收社会学、
心理学的一些研究成果。”
田守诚哑然。
花样真多。这两个人,一天到晚和什么教授、文人、新闻记者拉拉扯扯。到处
座谈、讲话、写文章,放着好端端的部长不干,弄这些个沽名钓誉的事。文人,就
像化学家阿累尼乌斯所定义的活化分子一样,是顶能惹是生非的一种人。
“据他们说,思想政治工作科学化,是加强企业管理的一个重要方面。从社会
学和心理学的角度人手,也是研究如何调动人的积极性的一个途径。”林绍同继续
解释着。
心理学早已批判过的资产阶级学科嘛。现在提倡干部知识化,但也不能胡来,
变成赶时髦的一场闹剧。当然,调动人的积极性,提法还是对头的,只是路子不大
对头。体制改革、加强企业管理,这是全党全民关心的、势在必行的工作。现在各
个工业部门,各个省、市都在搞试点,闯门路,能够抓出些成绩,自然是众望所归
的一件事。作为重工业部的第一把手,他应该做出些决策,提出些办法。但是,经
济理论界有一帮人头脑发热,跟着他们胡闹会捅娄子,出问题。他需要等一等,看
一看。等什么,看什么田守诚也说不清楚。反正,根据他的经验,那些让人拿不
准,或是僵持不下的事情,往往就在等一等、看一看中拖了过去。就像北京冬天刮
的风,一上来就是七八级,飞沙走石的。它不能老那么刮吧,刮上一两天,就会转
成五六级,三四级,最后变成一二级。眼下他只须找些人搭个班子,做些姿态。对
郑子云和汪方亮的那套搞法,还能起点钳制作用。
他说:“是的,我们应该抓好企业管理、体制改革工作。我也有个想法,还没
考虑成熟,是不是把企业管理司和调研室合并,成立一个咨询委员会,研究开展这
方面的工作”
林绍同一愣。这么一来,不是把调研室从汪方亮的管辖下挖出来,另立一套人
马,和汪方亮唱对台戏吗汪方亮是什么人物论魄力,论智谋,论根子,哪一方
面都是硬邦邦的,不是关键时刻,不应轻易交锋。
“恐怕还需要再斟酌、斟酌。”
田守诚看了看林绍同。林绍同也木无表情地看着田守诚。但两个人立即心照不
宣地互相明白了。
“好吧,那就再等等,看看也好。”田守诚垂下双目。
田守诚待人处事,大多留有余地。就拿汪方亮“文化大革命”
中被开除党籍这件事来说,田守诚当时是举手同意的。私下里,却很会送人情。
前些日子,田守诚还对汪方亮说:“那时候,开除你党籍的决定显然是错误的,但
我也不好反对,因为我和你私人关系过密。”
汪方亮并不买账,立时拉下脸来说:“胡扯!首先是原则。应该说的,就要说。
什么私人关系不私人关系,我不承认和你有什么私人关系。”
“文化大革命”后期,田守诚和郑子云先后恢复了工作。逢年过节,田守诚总
是偷偷去看看汪方亮。那时候,汪方亮还因为“恶攻”的罪名未恢复工作,更没有
恢复党籍。想想,那是什么罪名.又是什么时候啊。有几个人能这么干呢能做到
这一点,实在是不容易。郑子云却从来没去看望过汪方亮。但在讨论处理他的问题
时,却坚持实事求是。如果田守诚和郑子云在部党组会议上发生意见分歧,形成不
了决议的时候,汪方亮几乎总是郑子云的支持者。其实,他们两人的私人关系并不
十分密切。据田守诚多年的观察,郑子云不交什么朋友。只能这样理解,那是两个
互相需要的帮手,而并非推心置腹的朋友。
纪恒全告诉郑子云:“报社叶知秋同志来电话——”
第十九章
郑子云觉得叶知秋太过地不拘小节。动不动就打个电话,而且在电话里直呼老
郑,为什么不称郑子云同志呢部长的电话,参加听的人少说有一打,还不算她那
一头的。是一种炫耀吗不像,她当然不是那种世俗的女人。而且,时不时地还要
写个语气相当随便的条子或短笺给他,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无非是对社会上
一些问题的看法,或是对他们曾经交谈、辩论过的一些事情,再作一些说明和补充。
文笔诙谐而潇洒。但,在中国这块封建意识还到处寻隙侵蚀的土地上,女人,是顶
顶让人敏感的问题啊,稍不注意,就会使人身败名裂。郑子云对待女人的问题,是
十分谨慎的。
邦子云每天要收到若干封信,不论什么“亲启”、“内详”,甚至写“大人亲
收”,一样按公文程序办理,由秘书纪恒全首先过目,进行一些必要的处理之后,
再转给他。电话也是照此办理。像叶知秋这样太过随便地打电话、写信,会平白地
增加许多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想想看,纪恒全告诉他叶知秋电话时的神情。真是
岂有此理!最近,还搞了个“邮票事件”。有封注有“叶知秋缄”的来信,纪恒全
不知为什么不拆了,却拿着那封被人撕去纪念邮票的信,到处诉苦:“谁把邮票撕
了我怎么向郑部长交待”弄得人人都知道叶知秋给他写信,又好像他和叶知秋
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生怕人知道,连秘书也避着。
鬼知道。没准那邮票就是纪恒全撕的,有意搞个“国会纵火案”呢。
是不是应该告诉叶知秋以后有事可以写信到家里不好。好像他真和她有什么
事情。何况,他看出叶知秋对夏竹筠印象不佳。
郑子云不希望叶知秋有更多的机会去加深这个印象。不管怎么样,夏竹筠毕竟
是他的妻子,凡是与她有关的一切,必然会波及到他。他们是“模范夫妻”,郑子
云的一生,应当是无懈可击的一生。
郑子云拿起电话筒,语气里带着过分渲染的距离感:“你好,我是郑子云。”
对郑子云的努力,叶知秋竟全然不予理会,她开门见山地说:“告诉您一个也
许使您不快的消息,您那篇关于思想政治工作的文章,后天不能见报了。”
“什么原因编辑同志亲自对我说后天发稿。”郑子云有点光火。他毕竟不是
一个以写稿为职业的随随便便的小人物。何况这篇文章,又是报社派人上门请他写
的。
“说是总编的意见,希望您对文章里的一些提法,再斟酌一”哪些地方呢你
是不是谈得具体一些。“
“比方说,‘团体意识’这样的概念,我们这里一般是用‘集体主义’——”
叶知秋不知为什么笑了笑,“其实,用意相同,用‘团体意识’接受的人可能更多
一些,也就是说,多些统战意味,如同用‘人情’比‘无产阶级感情’接受的人更
多一些。调动人的积极性,自然是调动一切人的积极性,而不仅仅是学雷锋的先进
分子。我以为是不必改的。我们的一些同志,到现在还认为,运用心理学、社会学、
社会心理学和人类学等理论研究人类行为的规律,是资产阶级学科。实际上人总是
有行为的。资产阶级社会的人有行为,无产阶级社会的人也有行为。人总不能躺着
不动吧,实际上躺着不动也是一种行为。问题是你用什么立场、观点去研究它。您
看过《参考消息》上报道的日本丰田汽车厂吧我以为他们很会做人的工作。谁家
死了人,会送上一笔丧葬费;谁过生日,会收到礼物
这就是心理学。当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资本家赚钱,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把它
用于社会主义的目的呢“
倒好像那篇文章是叶知秋写的,她在说服他相信她的论点。
也或许她敏感到了郑子云的犹豫。
郑子云没有更多的“野心”——如果要用“野心”这个词儿的话。他已经六十
五岁,年轻时的许多抱负,到如今只剩下这一点:他希望在社会主义新历史到来的
时期,根据他多年在经济部门工作的成功和失败的实践,在企业管理问题上,提出
他认为切实可行的办法。它也许不完全正确,但哪怕有一部分可行,也会使他感到
欣慰。他开始把自己的想法、体会形诸笔墨。如何使思想政治工作更加适应新的历
史时期的要求,便是其中一篇。这第一篇出世,就是如此的不顺利。他要不要考虑
这意见呢是不是他走得太快了如果不修改呢可能全篇都不能发表。人总得有
小的、局部的妥协,不然就要失去全盘。那就连一部分也不可能为人们所了解,所
接受了。
郑子云没有回答。改或不改都还在斟酌之中。他不便同叶知秋说那么许多。
叶知秋的嗓音低落下来,似乎对郑子云的反应迟钝有些失望。
“还有一个情况,我得提醒您注意:报社里常常会来这一手,实在和作者意见
僵持不下的时候,也会答应您可以不改。等到见报时却面目全非,他们会推说值班
编辑不了解情况,在付印时做了临时处理。您必须把这一点先和他们挑明。再一个,
实在发不了,是不是可以直送中央一份。我以为这篇文章是很有创见的——”
“谢谢,再说吧。”郑子云匆匆地放下电话,心里有些不快。这个部里上上下
下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随便地和他说话,太没有界限了。
窗外,斜射的太阳晃得郑子云睁不开眼。他闭上眼睛,向椅背上靠去。
这一天,并没有什么特别吃力的事情,没有那种争执不下的扯皮会,也没有说
很多的话。但郑子云仍觉得疲倦。这疲倦不是体力上的,而是来自内心。
每每他从某一个侧面,或某一个细节看到自己仍然必须在利弊的权衡里挣扎一
番的时候,他都会产生这种沮丧的情绪。这沮丧他绝不会对任何人说,也不愿为任
何人所知晓,包括夏竹筠在内。
好吧,还是妥协吧,退让吧。
这也许是他匆匆地扔下电话筒的另一个原因,好像要躲开叶知秋的责难:为什
么不把正确的意见坚持到底不,她当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然而.在她的内心深
处呢
九
陈咏明疲劳已极。耳朵里像塞了两个棉花球,铿锵的锣鼓声、人们的喧哗声、
爆竹的嘭嘭声,仿佛都离得很远,很远。
分到房子的各家各户,都要请陈咏明吃饺子,不吃谁的都不行。这怎么吃呢
陈咏明就是有二十个肚子也不行。不知谁出了个主意,每户出一个饺子,派一个代
表,在基建队那口大锅里煮好,请上陈咏明,大家一块吃。现在,基建队那I:1
大锅前头,热气蒸腾,煮饺子的人正你推我搡陈咏明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他
不能根据自己的好恶来干涉别人表示自己欢乐的方式。他必须站在那里,那也许会
使大家的笑声,得到几秒钟的延长。他应该为一切人的快乐,尽力去做。哪怕这努
力发出的温热,像炉灶里爆出来的火星那样的微小。
几天几夜几乎没有合过眼。仿佛这样,他就可以给那与死神搏斗的吕志民增加
一份力量。
最后在给排雨水管子上漆的时候,吕志民从脚手架上跌了下来。
谁这样说的“这孩子太大意了。”
不,陈咏明自己就是一个严正的法官。问题在他这里。他应该预计到人们在接
近成功时往往会出现的麻痹。一切出其不意、完全可以避免的不幸,往往发生在最
后松一口气的时候。他是什么人,难道是和吕志民一样的毛头小伙子不成为什么
他没有做一次讲话,强调一下人们应该警惕和注意的问题在医院手术室外的长椅
上度过的几小时,如同几年那样长。
每一个从手术室出来的穿白大褂的人,都会使他心惊肉跳。神经已变得那么脆
弱,每每郁丽文走过来,静静地在他身旁坐下,他都拧过身子,不去望她,头也不
回地问她:“你告诉我,情况怎么样”
“很严重,肝破裂”
“有希望吗”
“在努力”
“好吧,干你的去吧。”
只是在确知吕志民的危险期已经过去之后,他才无言地把他的头,靠在郁丽文
那柔弱的肩膀上。
旗帜.红色丝绸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陈咏明的眼中,却泛起薄薄的一层
泪水。原不应该有泪水的。那是为了什么呢也许是为刚刚度过危险期的吕志民;
也许是为得到这一点满足,便付出这许多快乐、感谢之情的慷慨的人们。
到底谁应该感谢谁呢一栋栋极其简陋的住房,便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小巢。太
寒伧了。就是这样一个小巢,他们也耐心地、梦寐以求地等待了许久。
陈咏明想起吕志民在病床上说过的谵语:“小宋,你先住,咱们哥们儿过得着。
这房子既分给了我,我说了就能算不,不,你别跟我推让。厂长说了,还要接
着盖呢,早晚的事,早晚的事。”
我们有多少习惯于坐在窗明几净的高楼里,侈谈“阶级感情”
的人,要是他们昕了吕志民徘徊在地狱门前所发出的充满阶级情谊的谵语,看
见人们如何因得了这简陋的小屋而欣喜若狂,他们会作何感想呢也许他们什么也
不会想。
马克思在《雇用劳动和资本》一文里说过:“总之,简单劳动力的生产费
用就是维持工人生存和延续工人后代的费用。这种维持生存和延续后代的费用的价
格就是工资。这样决定的工资就叫做最低工资。”
是啊,那说的是资本主义社会。现在,工人阶级变成了社会和生产资料的主人,
可为什么仍然处在这种只能维持和延续后代的经济地位上他们所创造的财富,完
全有可能把他们自己的物质生活改善得更好一些。有没有人能有勇气站出来回答,
老百姓创造的那些财富,是不是正常地发挥着它们应有的积累和公共福利的消费作
用如果马克思还活着,他将有责任对忠实信仰他的学说的人们,就整个国际共产
主义运动和社会主义制度,重新做出回答和解释。
原有的理论,已经不够用来解释和回答社会主义国家当前所共同面临的新问题
了。
第一碗饺子盛了出来,李瑞林排开众人,紧紧地抓住了那只碗,说道:“这碗
饺子,一定得由我递给老陈。”他那不顾一切的神色,使得人们不便与他相争。
李瑞林觉得,他有充分的权利,把这碗饺子端给陈咏明。
前些日子,陈咏明曾把负责挖鱼塘的任务交给了李瑞林,那是一个准备为全厂
职工家属改善生活、谋福利的长远措施。挖塘以前,陈咏明叮嘱他,鱼塘的围堰,
一定要用压路机压结实,铺上石头以后,再铺沙子。当时,李瑞林对陈咏明的那股
怒气,还没有消掉。
陈咏明的话,根本听不进去。
有一段围堰,李瑞林没有坚持按陈咏明交待的办法去办。放水、放鱼苗之后,
一冻冰,果然从那段围堰上决口了,跑了鱼苗跑了水。李瑞林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
重,怎么向全厂的职工交待陈咏明那里倒好办,顶多挨一顿批,可全厂职工,对
这些鸡场、鱼塘抱的希望多大啊。物价涨得那么快,鲜鱼的供应又那么短缺,职工
们就盼着自己厂里的这点福利呢。李瑞林急得一进厂长办公室的门,便抱头痛哭。
陈咏明沉默了半天,说:“老李,别难过了,我和你一块从头干起吧。”
“你怪我吧”
“我不想责备你了,老李。你的眼泪已经对你的失职,进行了谴责,同时也表
明你还是有责任心的,它是宝贵的。”
人活的是什么就是得人知己。李瑞林对陈咏明让他看大门时积下的怨气,豁
然一下,随着那决了口的塘水流走了。李瑞林有了一种完全崭新的尺度、一种完全
崭新的眼光,来衡量、回顾陈咏明所做的一切。
陈咏明只想呕吐,嘴里满是苦味儿,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吃不下去。他需要
的是仰面朝天地大睡一场,睡上它三天三夜。可他又明明知道自己睡不着。刚才看
过一个通知,部里最近准备召开一个思想政治工作座谈会,要求参加单位做好准备
发言。那个通知,让陈咏明感到泄气。会议精神,写得含含混混,前言不搭后语。
又是什么在工业学大庆的基础上,总结思想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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