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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魂腔 作者:陈先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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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瘦,瘦得随时会飘起来成仙似的。脖子又细又长,像是急着挣出肩膀窜出去。这种长相的男人,多遭人提防,让人疑惑他有一肚皮的坏水。可在瘫子村,郭秘书偏赚了个厚道的好名声。一个人进村时,每次他都要到飞天蜈蚣的柴房去看看,上麻三叔的炕头坐坐,见了谁,都是一个笑脸迎人的热乎劲儿。跟着王乡长进村时,这个精瘦的男人便化成了个虚脱的影子,大事小节,从不乱吭一声,只是王乡长求救似地拿眼寻他时,他才附上去耳语几句。王清举离不开他,因为他郭建辉是全乡名头响当当的土诸葛,脑子从不踟蹰,下主意,快刀斩乱麻似的又狠又准。 
          
        记得十几年前刚从学校毕业时,他鬼使神差地去过一个地下算命馆。馆内雾气腾腾。那个夹着香烟的女瞎子在他的脑后骨、额骨、腰间、脚踝上、两腿间摸捏了半天,大叫一声道:“好狗啊!”郭建辉吓了一哆嗦。女瞎子接着说:“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好的狗命了。操他大爷!遇着刘玄德,你就是孔明;遇着蒋介石,你就是陈布雷。天生的一个好幕僚呢”。女瞎子告诉他,他以后的主人属狗,时时刻刻顺遂着主人的意思做,一定能够飞黄腾达。原来如此。王清举属狗,踌躇满志的郭建辉一见他,就铁了心。跟定他了,成就一番事业。从此他就展开了对王清举喜好之物的钻研。 
      
        他很快发现王清举有两大心结。一是喜功,在县领导那里邀不上功的事,他是绝不去做的。去年王清举热血一张,要在乡政府通往县城的柏油路两侧,左边建一个万亩莲藕种植基地,右边建一个万亩波尔山羊养殖基地。王清举把这个气势磅礴的构想告诉他时,郭建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苦心。高啊,他说,这条柏油路是省、县领导下乡巡察的必经之道,搞这么两个基地,让全乡农业经济的亮点一览无余,这种工程的潜在政治价值是不可估量的呀。他对王清举说:这工程大有搞头,但千万不要触动民怨,否则铺开了,收不拢。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后,耕地的自主权在农民手里,如何让那么碎小地块的主人都服从乡里的统一规划呢?要做耐心细致的说服工作,千万不可霸王硬上弓。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郭建辉双脚磨得尽是血泡,一家一户地耗嘴皮子,如今,这两大基地已现出气度非凡的雏形了。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一片喝彩之声。王清举的心里是亮堂的,因为这光环毕竟只罩在自已一个人的头上。夜间,他让老婆把自已也舍不得多喝的窖藏茅台酒拎进了郭家。 
          
        乡长另一个半掩半露的嗜好,就是女人。要说这世间的男人,除了二尾子,没有一个不爱女人吧。各有各的爱法,有的人照单全收,有的人挑肥拣瘦。但王清举却不是个滥竽充数的性格,关键是要弄清楚他喜欢什么骨相、什么品性的女人。这年头,女人喜欢往掌权者怀里装羞扮嗔地猛撞,也是平常之事。有的,王清举佯装半醉地就收下了;有的,也要厉声厉色地推个干净,嚼着牙酸腮硬的东西,王清举是不会去吃的。收啥弃啥,看得久了,郭建辉心里便有了个底。王清举喜欢那种颊子瘦削、肩胛骨突出、细腰长腿的漂亮女人。这种女人,叫起床来,才掉魂呢。一次酒醉后,他在桌上说了真话。 
          
        一桌谋划已久的麻将局子终于凑成了。这次跟王清举配对的是郭建辉的妻妹陶月婷,郭建辉夫妻俩配对。已离了两次婚的陶月婷,今年三十七岁,本是县拉魂腔剧团的一个花旦,演过《浣纱记》中的西施。想当年,这曲戏一度红透了全县,农妇们在麦田浇粪时都哼着其中的一些段子。能演西施,你猜她那长相。不到二十岁就火了的陶月婷,自然地就养成了动辄撇怒的小性子,轻易使唤不得,剧团团长整天里尾巴似地陪着笑脸,变着法儿哄她开心。一次,县长宴请北京来的贵客,邀剧团团长带着陶月婷作陪。捱不过县长的面子,陶月婷就去了,但席间小性子偏犯了,死活不愿喝北京那们客人敬来的白酒,说是怕毁了嗓子。县长踱到桌子对面,笑咪咪地亲手捧起酒杯递给陶月婷。她仍是绷着嘴不赏脸,急得剧团团长步子也挪不动了,心里直唤亲娘。最后,县长说:嗓子不是为戏才留着的吗?如果戏都演不了啦,干护着个嗓子有啥劲啊?此后,陶月婷再也没有登过台。再往后,县内虽然又出了几任西施,但大家总觉得没有陶月婷的西施过瘾。陶月婷的西施夹着点火性子,杏眼一扬,一声娇叱,吴王噔地后退一步,台下炸了棚似的掌声。搞市场经济以后,县拉魂腔剧团很快就垮了。团长悲叹说:像一团子干瘪牛屎啦,连点热气都不冒了。 
          
        垮了好哇。陶月婷噔噔地找到了已退休的老县长,还拎过去两瓶本县产的廉价烈酒。一脸桃花地说:“县长啊,今儿上您府上,也不是欺老。你当年说我这嗓子是为演戏留着的,不让我上台。戏班子垮了,你也离棺材近了。我这嗓子却还是靓得很呢。你老人家今天要是放胆喝了这两瓶烧酒,我就唱一段《浣纱记》给你听听。全县百万人呢,怕是没几人有这耳福吧”。老县长气得直跺脚。陶月婷丢下那两瓶酒,把洁白的长手套往腕上提了提,轻哼着小调扬长而去。 
     
        这故事,知道的人多。刚开始打麻将时,王清举瞧着桌子对面气韵不凡的陶月婷,心里有点犯怯,不冷不热地顺口说着客套话。没想,这天手气出奇地邪乎,不到半小时,竟赢了三千多块钱。 
          
        “哦?我说王乡长啊,真没想到你外表那么粗壮孔武,心思这么细密耶。牌出得贼精贼精的,让我们这些个不长脑子的妇道人家怎么出牌呀。”陶月婷拿似笑非笑的杏眼角儿,瞟他。 
          
        “哈哈哈,哪里哪里。是你小陶老板瞧我工资太低,有意在扶贫吧。”     
        “唉哟我的天哪。还轮到我这个半老女人?你这个大乡长,馋着牙拍你马屁的妹妹都挤成肉干了吧?”     
        “哪儿呀,谁睬我这个不腥不臭的土包子。我也就是跟自家的黄脸婆搞搞二人转。”     
        大家都不荤不素地笑起来。     
        过了一会,王清举感到陶月婷的脚尖有意无意地碰到他的脚背上,她的脚从鞋中褪了出来,仿佛只穿了双棉袜子。大概见王清举不仅没避开,还用很细微的动作呼应着,陶月婷便用脚尖在王清举的小腿上摩裟起来。王清举的心立刻就乱掉了。真要命,他喜欢的正是这种半遮半盖、欲干还休的风骚劲头。平日里,他对那种直楞楞就往怀里硬扑的女人,已感到索然寡味了。 
          
        王清举的脑子早就钻到桌底下,眼神晃荡着,可仍旧是赢。陶月婷突然嘻嘻地笑着把牌一推,说:“乡长啊,你真会欺负我们这些草头小老百姓呢。不行,赢这么多,得放点血请客!” 
          
        “能请到你小陶老板,真是福气哦。你说说,怎么个请法?”     
        “现在的时兴是:请人一顿饭,不如请人一身汗。你请我们到碧海云天去蒸个桑拿吧,散散一鼻子的臭汗。”     
        “嗯,那种地方,合适不合适啊?”     
        “哟瞧你说的,那种地方?什么地方啊。这可是我自已投资开的店啊,清清白白。白墙黑字地写着呢:守法守誉经营。”     
        “哦哦哦,原来是小陶老板的店。这就去,这就去”。     
        郭建辉一直闷着头,不吱声。有王清举在的场合,除非乡长问他,否则他可以永远做个哑巴。他仿佛敏感地旁听到了王清举和陶月婷的肢体对话,心里奇怪地酸了一下,有些失落。在硖石乡,他平常一个月才回一两次县城的家。每次夜深人静时,他习惯地就往陶月婷的手机上发些用语暖昧的短信息,倒极少给老婆打电话。她俩虽是同胞的姐妹,气质长相却是南辕北辙地朝两边窜,竟连一丝一毫的共同点也逮不着。这真叫郭建辉沮丧。开始时,他只是坠坠不安地试探,陶月婷是每个短信息必复,尽管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但没见她的火爆性子露出来。渐渐地,他胆子壮起来。他挖空心思,写了许多一语双关的短信息,比如他发过去:“干吗?”,陶月婷那边回:“嘻嘻,不干嘛”。他发过去:“天黑了,小鸟累了,渴了”,陶月婷那边回:“我这里水多着呢,你那里又喝不着”。诸如此类。有时,陶月婷在外醉了,也会主动给他发一些手机短信,郭建辉那一夜就会彻底失眠。有时回城,刚跟老婆做完爱,他会光着身子躲在厕所中给陶月婷发个短信。这已成为他最隐秘的一种精神寄托。但一层不能捅破的窗户纸,卡在那里,只能朦朦胧胧地去猜测纸那一边的心思。有时他觉得,陶月婷绝不可能喜欢自已这样一个干瘪、无趣的男人。一想到这,便捱不住地要喝醉。 
          
        送王清举到了碧海云天浴场,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了。他到老婆说:你先回家吧,我办点事马上回来。     
        他骑着那辆叮叮当当乱响的旧自行车,在城郊黑灯瞎火的小路上,盲目地转了很久。
     
        王清举     
        一踏进碧海云天浴场的门厅,王清举就感到一阵目眩。     
        太奢华气派了吧,小县城还真敢藏这片风水,他想。异常亮敞的大厅内,八根十多米高的雕花白石大圆柱直奔弧形穹顶,穹顶垂下了缀饰无数小水晶球的巨型吊灯,二楼、三楼半圆形的护栏缠以茂盛而挂的常青藤。旋转而上的台阶是厚实而透明的玻璃做的,每一级阶梯上放置着一片栽在青花瓷盆中的花草。除了一个来回拖地的女工,大厅内看不到其它的人。整个厅内弥散出一种雅致、安宁、大派的气息。 
     
        想起路上曾说已多年没进过大澡堂子了,王清举脸上有些发烧。是不是该进?他真的犹豫了。他朝前跨出的每一步中都藏着一个退缩的念头。但他还是一步步地上到了二楼。二楼是一条长而幽暗的甬道,道两旁是一间间紫檀色房门的包厢。陶月婷在他前面自顾自地走着,立在每间包厢门口的小姐朝她微笑着略略鞠躬问候。这些笑容可掬的小姐们,看上去都在二十岁上下,个头高挑、皮肤白暂,穿着一色的红缎印暗花短袖旗袍。“她们不少是你们硖石乡、鲁堤乡那偏东一带的呢。”陶月婷忽然掉过头对他说。 
          
        “哦,哦。”王清举有些局促地应道。     
        进了207室,掩上门,王清举从心底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很害怕路经一个包厢时,那扇紫檀色的门会突然打开,出来一个熟人甚至出来了一个顶头的上司,自已曝光了还不打紧,看到了不该看的,犯了领导的忌讳就太麻烦了。幸亏这一路平安,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房间并不显大,有一半让弧形的落地地玻璃罩着,透过玻璃看,里面有一个好大的按摩浴缸,还有一座小木屋。陶月婷陷在另一座沙发中,拢拢长发,斜着眼看他。四目相遇的一刹,王清举从她的眼底敏感地捕捉到一丝古里古怪的浅笑。 
          
        “喝点吧。”陶月婷从身边的小冰箱内取出一瓶干红、两个杯子。“这样吧,你一大杯,我一小杯。”     
        “呵呵,你可真会讨巧。”王清举说。两个杯子容量差了十倍也不止。     
        “哟,我说王乡长,到了这么隐秘的地方你还放不开呀。”     
        陶月婷脱掉了外套,里面仅穿的贴身低领白羊绒衫,衬出浑实小巧的乳形。王清举身内燥热的心猿意马在奔突。“好,喝吧喝吧。”他说。     
        他们推杯换盏地一杯杯喝起来。陶月婷劝酒的本事也真是了得,从秦始皇扯到拉魂腔、从克林顿扯到脱毒红薯,反正没有她不懂的,没有她不敢说的。醉得双颊微酡的陶月婷说:“我喜欢乡下呢王乡长,这些年我经常梦见在乡下戏台唱戏的情景。” 
          
        “为啥呢?没苦够?”     
        “唉苦是苦点,乡下人心却是实诚。我唱《铡美案》,秦香莲受冤、那个护着她的军爷自尽时,台下嚎成一片!那可都是真真切切地哭哇,眼泡都哭烂了。陈世美铡死了,大家都呲着嘴乐啊,就像自个儿亲手杀了奸臣佞贼一样。我在台上真地是感动得不行,真正的戏曲只能唱给农民听,他们是听进了心的。他们盼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要是唱给你这样的官僚听,还不是化个轻飘飘的耳边风呀。” 
          
        “呵呵呵。那是,那是。小陶老板讲得深刻。”王清举笑了起来。     
        不到两小时,王清举一人就稀里糊涂地灌进了三瓶多干红,他晕晕乎乎地起身要搂陶月婷,没想她一撇身子,非常干脆利落地一巴掌就挡开了,连一个照顾对方面子的掩饰动作都没有。我从来不玩真的,尤其不跟当官的玩真的。王清举依稀记得她这么说。 
          
        “小唐,进来吧。”陶月婷一边喊着立在包厢门口的小姐,一边从衣架上取下外套。王清举的酒劲,呼呼地就往头顶直窜,但他感觉到自已的脑袋还醒着,像钉在白壁上的一颗钉子般清晰、镇定,倒是屋顶、床灯、自已的双腿开始旋转,不断加速地旋转。脑子醒着,所以他木然地看着陶月婷头也不回的离去。 
          
        真的醒来时,王清举发现自已一丝不挂地躺在被窝里,右臂被一双雪白、肉孰孰的双手搂得紧紧,五指正搁在她饱蘸蘸的胸脯上。小乳头像两只粉红的鸽子。那姑娘睡着正沉,鼻中喷着轻微的鼾声。拧亮床头灯,已是清晨五点多了。他摇了摇那姑娘。先生醒啦。她迷蒙又动人地一笑。王清举顺手拧了一下她的乳头,那姑娘激淋一下勾起身子。咯咯笑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摆起了龙门阵。 
     
        这女孩姓唐,来自四川省一个叫猴魁洼的乡。照她自个儿的说法,也是个苦出身。家里有七亩承包田,种水稻和甘蓝油菜。她读到四年级时,家里穷得扛不住了,又是个丫头,就辍学,帮父亲种地。父亲去年被一种叫“三步倒”的毒蛇咬伤,自已忍痛将毒液吮了出来,没在三步内丢命,却也毁了一条腿,不能再干重活。母亲年青时,夜间在山上砍柴撞鬼了,一直有点神经病,隔三岔五地要煎中药吃,否则就会口吐白沫地发疯癫。有个挺害羞的弟弟,读小学六年级,考试常常是全校第一,但眼睁睁地也要辍学了。因为实在是学费太贵,七亩地卖稻和菜籽油的钱,扣掉税和费、化肥农药和娘买药的钱,顶多只能够弟弟读一个月的功课。她抱着弟弟在牛棚里痛哭了一夜,就偷跑出来混世了。那年她十七岁,到重庆后拣过垃圾、贩过旧服装、卖给黄碟子。一地青凛的月光。一街刺青的痞子。不能说,说了就想死。离家时身上有七块钱,九十三天后往家寄了第一笔钱,金额是一百三十四元整,汇款单上注明“用作弟弟学费”。本来身子守得紧,混着混着,知道江湖凶险,自已把处女膜捅破了,叼根香烟在夜间马路上乱逛。从成都逛到武汉、芜湖、南京,一路上都有人争做她的男人,动了刀子,眼见过有人因吃醋,被砍死在迪厅里,肠子拖了一地。嘻嘻,就这些了。 
          
        “你这人真怪,问那么细作啥?陶姐说你是她的朋友,我才肯告诉你这些呢。”小唐用肥嘟嘟的小手磨蹭着王清举炽烈的命根子。     
        “你不能这样混一辈子吧。”王清举瞧着她放荡却又分明不谙世事的眼神,心里一紧,就问她。     
        “操那么远的咸心干啥!等我弟弟考上大学了,我死着活着,都无所谓了。我现在拼命地攒钱,全寄给他了。”     
        “还会回农村吗?”     
        “死也要留尸在城市里。农村太苦了,想想鼻子就发酸。”     
        “村里的事忘光净了吧?”     
        “哪能呢?我算笔细帐给你听:一亩田,双季稻产820斤,扣掉种子、口粮220斤,卖600斤能得260块钱,一亩田的化肥、农药、地膜、柴油得115块,税和费得108块钱,净赚37块钱。我死也都不会忘了这个帐。惨不惨?还不够你们这些有钱男人买一打高级避孕套呢。”  “..........” 
          
        她又把肥臀上的刺青图指给王清举看,说:刺了两只大蜘蛛,最毒的,酷吧?     
        王清举无端端地就想起了瘫子村,腊八、印子和飞天蜈蚣。这次进城,是县长点题让他来谈谈瘫子村搬迁的。县长从座上站起,踱到王清举身后,拍着他的后肩说:“清举哇,按你的德、才表现和工作实绩,上面位子的几个缺早该你来补了,可每回我一保荐你,就有人拿出瘫子村来挑刺儿,说四个省淮河干流就剩这最后一摊子问题没破解,他王清举多少总要摊点责任吧!再说,每次到瘫子村去看,说实话,我心里挺也不是滋味。与其它村村寨寨的反差越来越大哦。” 
          
        “.........”     
        “你别不吱声,清举。我晓得你犯怵,要是好办的事,能捱着撑着拖到今天?但你一定要坚定信心,淮河滩上无小事,省里领导也紧盯着呢。把四省淮河最穷最烂的一个村,一举变成一个统一规划的新型集镇,这个影响非同小可哇。这将是你一辈子的政治本钱。不要畏难,要容易的话,这么显眼的本钱不早让人捞走了?不要说没办法,一个人说没办法的时候其实是缺少勇气,胆子一横,办法就蹦出来了。” 
          
        王清举腾地一下站起来说:“老领导,今天在这里我立生死状了,明年汛期之前,瘫子村搬迁的事若是还解决不了,我就摘掉这个小官帽了。我到上海扛麻包做苦力去。否则我实在辜负了您老人家的厚爱。”想起这一句,一种为村民父母官的豪气夹杂着辛酸,一下子冲上头顶,比昨夜里的酒劲还猛。他鼻子一抽,竟掉下泪来。小唐姑娘吓坏了,茫然地望着他。王清举伸手把她揽在怀里,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已在一个女人赤裸裸的肉体前,像一段绝望的灰烬。 
     
        他把口袋里所有的钱掏给了她。她说,啥也没做,我不能没良心的黑你这钱。王清举说:那你就教教我怎么洗桑拿吧。他先钻进泡沫按摩浴缸,泡了个澡。又在小木屋里的炭炉上蒸了半晌,小唐赤条条地蹲在他的膝下,朝炭中添水。用乳房按摩着他的膝盖。两只粉红的鸽子。紧贴着他的身子。刚才还是铁硬,咋又搭拉下来了?是不是我不够刺激?不,不,不。他奇怪地躲闪着,内心冲出一种荒凉的亲情。他给郭秘书打了电话,让他来结算一下包厢和干红的费用。 
          
        王清举没想到下楼时,第一个撞见的人竟是梅虎。他楞住了,没等他开口问,梅虎就抢着说:郭秘书让我来结帐呢。     
        他无比恼火地低声吼道:“我骟了他娘的。快去快去,结了快滚”。     

        梅红     
        明末以前,人们在夏至日这一天,用占卦的方式选出童男童女,抛入洪水,活祭河神。后来弃了这种残酷的办法,改用纸制贞女,用红绳系腰、放置于纸轿中,入水祭神。地方政府觉得此种形式有“浓重的封建迷信气息”,不予鼓励,但人们仍偷偷地在傍晚时分行祭。集市上印制的祭品旁仍是香火旺盛。 
          
        ————沿淮风习之一     
        邮差敲门送来瘫子村来信时,梅红正在家中跟丈夫钟定坤殴气。     
        钟定坤虽然有个豪气干云的名字,人却生得尖脸猴腮,胳膊瘦得跟石缝里的麻杆一般,说话还有点结结巴巴,一副让妻子提不起神的窝囊样。可他胸怀却是大度,容得下梅红的小性子。岂止是容得下,梅红三天不摔袖子犯怒,他也蔫蔫地不精神。家中诸事拍板定案的权力,他不争不抢,全由着了老婆。比如去年家中装修时,他家住的是省城芜湖路林荫深处一幢旧楼的底层,按理说,在大学读了工程设计专业的侯定坤能展展身手了,他也熬了几个夜画了一堆的草图,可最后施工时,梅红瞅也没瞅那些草图一眼,就在家中每个角落把她那俗不可耐的审美体现了个透。钟定坤笑笑了事,还在同事面前为自已找到个体面的台阶下,说:“女人跟房子绑在一块的时间比男人多哇,自然要顺着她的眼光装饰”。梅红有时急了,就骂他贱,侯定坤聋子一样,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钟定坤摘下身上围裙,熄了正在爆炒虾仁的煤气灶,接过邮差递来的急件,对着正闷头坐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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