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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克利斯朵夫-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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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纳德,你们全生活在我身上。你们是我的财富。咱们一同上路罢。我的话就是你们的
声音。凭着我们联合的力量,我们一定能达到目的”
    树上缓缓的滴着雨水,一道阳光从树枝间溜进来。树林下面一小方草地上传来一群
儿童的声音:三个女孩子在那里绕着屋子跳舞,唱着一支天真的德国山歌。而远远的,
一阵西风象吹送蔷薇的异香似的,吹来法国方面的钟声
    “噢!和平,你是神圣的音乐,你是解脱的心灵的音乐;苦,乐,生,死,敌对的
民族与友爱的民族,一起交融在你身上噢!我爱你,我要抓住你,我一定能抓住你”
    黑夜降临了。克利斯朵夫从幻梦中醒来,又看到了朋友那张忠实的脸。他对他笑笑,
把他拥抱了。随后,他们俩穿过树林,悄悄的重新上道;克利斯朵夫在前面替奥里维开
路。
    孤零零的,不声不响,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大路上来了两个年轻的弟兄
 
                  21
卷八?女朋友们

    虽然克利斯朵夫在法国以外有了点声望,两位朋友的境况并没好转。每隔一个时候,
总有些艰苦的日子使他们不得不束紧裤带。有了钱,他们便拚命吃一个饱,补偿过去的
饥饿。但日子久了,这种饮食的习惯究竟是伤身体的。
    此刻他们又逢着穷困的时期。克利斯朵夫熬着夜替哀区脱做完了一件乏味的改谱工
作,到天亮才上床;他纳头便睡,以便找补那损失的时间。奥里维清早就出门,到巴黎
城的那一头去教课。八点左右,送信上楼的门房来打铃了,平时他按铃不应就把信塞在
门下。这天早上他却继续敲门。克利斯朵夫倦眼惺忪,叽叽咕咕的去开门,完全没注意
门房微笑着,唠唠叨叨跟他讲起报上的一篇文章,他拿了信,连瞧也不瞧一眼,把门一
推,没关严就上了床,一下子又睡着了。
    过了一小时,他又被屋子里的脚声惊醒了:他看见床前有个陌生人对他很郑重的行
礼,不禁大为诧异。原来是个新闻记者,因为大门开着,便老实不客气走了进来,克利
斯朵夫愤愤的从床上跳起,嚷道:“你来干什么?”
    他抓起枕头望客人扔过去,客人赶紧退了一步,说明来意,自称为《民族报》的记
者,为了《大日报》上的一篇文章特意来访问克拉夫脱先生。
    “什么文章?”
    “你先生没看到吗?”记者说着,便自告奋勇把那篇文字的内容告诉他。
    克利斯朵夫重新躺下,要不是瞌睡得迷迷忽忽的话,他早就把来人赶出去了;但他
觉得让来人说话究竟没有把他驱逐来得费力。他便钻入被窝,闭上眼睛,装做睡觉。他
很可能弄假成真的睡去。可是来客非常固执,提高着嗓子,开始念文章了。听了最初几
行,克利斯朵夫就竖起耳朵,人家把克拉夫脱先生说做当代第一个音乐天才。克利斯朵
夫把假装睡觉的事忘了,大惊小怪的咒了一声,在床上坐起,说道:“他们疯了。难道
他们着了魔吗?”
    记者趁此机会停止了朗诵,向克利斯朵夫提出一大串问话,克利斯朵夫都不假思索
的回答了。他捡起那篇文章,好不惊奇的打量着印在第一版上的自己的照相。他还没有
时间看文字的内容,第二个记者又跑进房里来了。这一回克利斯朵夫可真恼了。他命令
他们出去;可是他们没有把室内的布置,墙上的照片,艺术家的面貌迅速的记载下来以
前,决不肯照办,克利斯朵夫又好气又好笑的,衣服也没穿好,推着他们的肩膀,把他
们直送出门外,赶紧上了锁。
    然而这一天他是命中注定不得安静的。梳洗还没完毕,又有人敲门了,而且用着只
有几个最亲密的朋友知道的方式敲着。克利斯朵夫开出门来,发见又是个陌生人,他决
意直截了当的把他打发走,不料来人立刻分辩说,他就是今天报上那篇文字的作者。对
一个捧你为天才的人,有什么办法拒绝呢?克利斯朵夫懊恼之下,只能领受他的崇拜者
的热诚。他奇怪这种声名怎么会忽然从云端里掉在他头上,是不是他上一天给人家演奏
了什么连自己也没觉察的杰作?他可没有时间追究这些。这位记者是不管他愿不愿意,
特意来拉他出去的,想一边谈一边带他上报馆:大名鼎鼎的阿赛纳?伽玛希等在那里要
见他,汽车已经在楼下了。克利斯朵夫推却了一番;但对于人家好意的邀请,他是天真
的,却不过情面的,终于不由自主的听人摆布了。
    十分钟后,他就被介绍给谁都见了害怕的无冕之王。那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年纪
在五十上下,矮小,肥胖,又圆又大的脑袋,灰色头发,留着平头,红红的脸,说话带
着命令式,声音笨重,浮夸,常常会口若悬河的来一套议论。他在巴黎拿种族平等做幌
子。既会做买卖,又会利用人,自私自利,又天真又狡猾,热情,自负,他把自己的事
业跟法国的、甚至和全人类的合而为一。他的利益,他的报纸的发达,是和公众的福利
息息相关的。他一口咬定谁损害他就是损害法兰西;并且为了打倒一个敌人,他连推翻
政府都在所不惜。除此以外,他也不乏宽宏的度量。象有些人在酒醉饭饱之后一样,他
是个理想主义者,喜欢摹仿上帝的作风,不时从沟壑中提拔几个可怜的穷人出来,表现
他权势的伟大可以平空白地造出一个名人,或是什么部长之流;只要他愿意,他也能制
成君王,废黜君王。他的神通是无限的。倘使他高兴,他也能制造天才。
 
    这一天,他来“制造”克利斯朵夫了。
    发动这件事的其实是无心的奥里维。
    不为自己作任何钻营,痛恨宣传而避新闻记者如避疫疠一般的奥里维,为了他的朋
友却是另一种看法了。他仿佛那些温柔的妈妈,明明是老实的小布尔乔亚,贞节的妻子,
为了替无赖的儿子求情,竟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
    奥里维在杂志上写文章的时候,和许多批评家与爱好音乐的人接触的时候,一有机
会就提到克利斯朵夫;而从某些时候以来,他很奇怪的发觉居然有人听信的话,周围有
个好奇的运动,有些神秘的传说,在文学集团与上流社会中传布。这个运动是怎么来的
呢?是最近英德两国演奏了克利斯朵夫的作品在报上引起的回声吗?其中似乎也没有一
个确切的原因。但巴黎有般善观气色的人,比着圣?雅各街的气象台更有把握能在前一
天预测酝酿中的风向,知道明天那阵风会吹点儿什么东西来。在这个神经质的大都市中,
有的是使人震颤的电流,有的是看不见的光荣的波浪。一个将升的明星跑在另外一个明
星前面,沙龙里流行着一些渺茫的传说,到了某个时间,就会在一篇广告式的文字中宣
布出来,粗声大气的喇叭把新偶像的名字吹进最麻木的耳朵。这阵喧闹往往把它所颂扬
的人的第一批最好的朋友吓跑了。其实这种情形还是应当由第一批最好的朋友负责的。
    因此奥里维和《大日报》那篇文字也脱不了干系。他利用人家对克利斯朵夫的关切,
很巧妙的透露些消息,刺激大众的情绪。他不让克利斯朵夫和新闻记者直接发生关系,
免得闹笑话。但他依着大日报馆的请求,暗中使克利斯朵夫和一个记者在某咖啡店不露
声色的见了一面。所有这些预防的措置更引起人家的好奇心,使克利斯朵夫显得更有意
思。奥里维从来没跟新闻界打过交道,想不到开动了一架可怕的机器,——你一朝拨动
之后,再要加以控制或要它减缓一些是办不到的了。
    他在上课去的路上读到《大日报》的文字,不禁吓坏了。他没料到有这一下。他以
为报纸一定要等到把所有的材料收起了,对于他们所要谈的人认识更清楚之后,方始动
手写文章。这想法真是太天真了。倘使一份报纸肯费心发现一个新人物,当然是为了报
纸本身,为了和同行争取发见新人物的荣誉。所以它得赶紧,完全不管对这新人物是否
了解。而被捧的人也决不会抱怨别人误解;一朝有人捧了,那他当然是被人相当了解的
了。
    《大日报》先对克利斯朵夫清苦的生活零零碎碎叙述了一些荒唐的故事,把他写成
德国专制政府的一个牺牲者,一个自由的使徒,被迫逃出德意志帝国,躲到自由灵魂的
托庇所——法兰西——来,——(作者借此发挥了一套排外的议论);——然后又对他
的天才肉麻的颂扬一番:而关于这天才,作者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早期在德国作的几支
平板的歌,那是克利斯朵夫引以为羞而要毁去的东西。那位记者虽不知道克利斯朵夫的
作品,可自命为知道克利斯朵夫的用意,——他所假借给克利斯朵夫的用意。从克利斯
朵夫或奥里维嘴里,甚至从自以为知道得很详尽的古耶一流的人嘴里,东零西碎听来的
几句话,为记者已经足够造成一个“共和政治的天才,——民主主义的大音乐家约翰?
克利斯朵夫”的形象。他又乘机毁谤当代的法国音乐家,尤其是最有特色,最自由,最
不关心民主的那一批。他只把一二个作曲家除外,因为他们在选区里很有人望。可惜他
们的音乐远不及他们的政治活动得人心。但这是小节。而且他们的捧场,便是对克利斯
朵夫的捧场,也远不及对别人的批评来得重要。在巴黎,你读到一篇恭维某人的文字,
最聪明的办法是先要推敲它的反面文章,心里想一想:“这是说谁的坏话呢?”
    奥里维一边看着报,一边羞得脸红了,对自己说:“我做得好事!”
    他心不在焉的上完了课,立刻赶回家。一听到说克利斯朵夫已经和新闻记者出去了,
他简直吓呆了。他等他回来吃午饭。克利斯朵夫可不回来。奥里维一小时一小时的越来
越焦急,心里想:“他们要逗他说出多少傻话啊!”
    三点左右,克利斯朵夫高高兴兴的回来了。他和阿赛纳?伽玛希一同吃了饭,被香
槟酒灌得糊里糊涂的,完全不懂奥里维的忧虑,不懂他为什么很不放心的追问他说了什
么话,做了什么事。
    “你问我做了什么事?吃了一顿好饭。我长久没这样大嚼了。”
    他把菜单背给奥里维听:“还有酒各种颜色的我都灌下去了。”
    奥里维打断了他的话,问他同席的是些什么人。
    “同席的?我不知道。有伽玛希。那矮胖子真痛快。还有那篇文章的作者格劳
杜米,挺可爱的青年;还有三四个我不认识的记者,人很快活,待我很好很殷勤,都是
一般最好的好人。”
    奥里维似乎不大相信。克利斯朵夫觉得他的冷淡有些古怪,便问:
    “难道你没看到那篇文字吗?”
    “看到了,就为这个啊。你,你仔细看过没有?”
    “看的就是说瞅了一眼。我没有时间。”
    “那末你去念一遍罢。”
    克利斯朵夫念了开头几行就乐死了:“啊!混账东西!”
    他笑弯了腰,接着又说:“喝!批评家都是这路货:一窍不通!”
    可是念到后来,他生了气:那太胡闹了,人家简直把他搞得不成体统,说他是“一
个共和政治的音乐家”,这算什么意思!除了这种笑话,人家还拿他“共和的”艺
术作为抨击前辈大师的“敬堂艺术”的武器,——(实际上他是以这些伟人的心灵作为
精神养料的),——那还成话吗?”狗东西!他们竟要教人把我当作白痴了!”
    而且在提到他的时候,有什么理由骂倒一些有天分的法国音乐家呢?这些音乐家还
是他多少爱着的,——(虽然爱的程度很少),——他们都是行家,为本行增光的。而
最可恶的是硬说他对他的祖国有那种卑鄙的仇恨心!那可受不了
    “我要写信给他们,”克利斯朵夫说。
    奥里维劝他:“不,现在别写!你太兴奋了。明天,等你头脑冷静的时候再写”
    克利斯朵夫固执得很。他一朝有话要说就不能等,只答应把信先给奥里维看过。这
一点当然很重要。信稿经过严密的修正,要点是更正他对于祖国的意见。然后,克利斯
朵夫马上连奔带跑的拿信送往邮局。
    “这样,”克利斯朵夫回来说,“事情总算挽回了一半,我的信明天就可登出来。”
    奥里维用着怀疑的神气摇摇头。随后,他还是很不放心的瞅着克利斯朵夫,问:
“你吃中饭的时候,没说什么冒失的话吗?”
    “没有啊,”克利斯朵夫笑着回答。
    “可是真的?”
    “当然真的,胆怯鬼。”
    奥里维稍微宽心了些。克利斯朵夫可并不。他想起自己曾经胡说八道的说过好些话。
当时他无拘无束的,对人家一见如故,丝毫没有戒心:他觉得他们多诚恳,对他多好!
这倒是真的。人们对于受自己恩惠的人总是挺好的。克利斯朵夫又是那么兴高采烈,把
别人的兴致也提高了。他的亲热的随便的态度,嘻嘻哈哈的俏皮话,老饕式的胃口,灌
了多少酒而面不改色的宏量,使伽玛希觉得很对劲;因为他也是个饭桌上的好汉,结实,
粗野,血色挺好,最瞧不起身体娇弱,既不敢吃也不敢喝的巴黎人。他是在饭桌上判断
人的,所以很赏识克利斯朵夫。他当场向克利斯朵夫提议,把他的《卡冈都亚》编成歌
剧在歌剧院上演。——对于这些法国布尔乔亚,艺术的顶点就是把《浮士德入地狱》或
九阕交响曲搬上舞台。——克利斯朵夫听了这古怪的主意哈哈大笑,好容①易才把报馆
经理拦住了,不让他立刻打电话给歌剧院或美术部去下命令。(据伽玛希说,那些人都
是由他支配的。)这个提议使克利斯朵夫想起从前改编交响诗《大卫》的事,就手把众
议员罗孙为要捧情妇出场而主办的那次表演叙述了一遍。原来与罗孙不和的伽玛希,听
了很高兴。克利斯朵夫喝②③④⑤多了酒,又看到听众那么热心,不知不觉又讲了许多
别的轶事,给人家一一记在心里。离开饭桌就把话忘得干干净净的,只有克利斯朵夫一
个。此刻经奥里维一问,他不由得想起那些故事,直打寒噤。因为他已经有相当的经验,
知道可能发生的后果。现在没有了酒意,他对于将来的情形看得格外清楚,好象已经发
生了:冒失的故事经过一番点缀之后,被人登在攻讦阴私的报纸上,他关于艺术方面的
胡说八道也一变而为攻击他人的冷箭。至于他更正的信会有什么结果,他和奥里维知道
得一样清楚:去答复一个新闻记者是浪费笔墨;说最后一句话的永远轮不到你。
    …
    ①《浮士德入地狱》为柏辽兹名作。九阕交响曲系指贝多芬的全部交响曲。
    ②参看卷五:《节场》。——原注
    事实果然和克利斯朵夫预料的一模一样。他所泄漏的私事被发表了,更正的信可没
有登出来。伽玛希只教人传话,说他知道克利斯朵夫心胸宽大,这种有良心的作风是令
人钦佩的;但伽玛希把他有良心的作风守着秘密;而硬派作克利斯朵夫的意见却继续传
播开去,先在巴黎的报上,继而在德国的报上,引起尖刻的批评,因为一个德国艺术家
对于祖国发表这样有失身分的言论,简直动了公愤。
    克利斯朵夫自作聪明,利用别家报馆的记者访问的时候,声明他对于德国政府是爱
护的,说在那边至少跟在法兰西共和国一样的自由。——不料那记者所代表的是一份保
守党的报纸,便立刻替他编了一套反对共和的言论。
    “越来越妙了!”克利斯朵夫说。“唉,我的音乐跟政治扯得上什么关系呢?”
    “这是我们这儿的习惯,”奥里维回答。“你瞧那些关于贝多芬的论战罢。有的说
他是雅各宾党,有的说他是教会派,有的说他是平民派,有的说他是保王党。”
    “嘿,贝多芬真会把他们一起踢出去呢!”
    “那末你也如法炮制就是了。”
    克利斯朵夫心里很想这样做。可是他却不过那些对他亲热的人的情面。奥里维总不
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家。因为不断有人来访问;而克利斯朵夫尽管答应小心行事,结果还
是有一句说一句,把脑子里想到的统统说出来。有些女记者自称为他的朋友,逗他说出
他的恋爱经验。也有些来利用他毁谤这一个或那一个。奥里维回家的时候,常常发觉克
利斯朵夫狼狈不堪。
    “你又胡闹了是不是?”他问。
    “是啊,”克利斯朵夫垂头丧气的回答。
    “你这个脾气竟没法改吗?”
    “我真该教人关起来才好可是,我向你赌咒,这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了。”
    “哼!下次还是这么一套”
    “不,不,我决不再犯了。”
    第二天,克利斯朵夫得意扬扬的告诉奥里维:“又来了一个。被我撵走了。”
    “别过火,对付他们得非常小心。这畜生凶得很你一抵抗,他就攻击你他
们要报复真是太容易了!哪怕是一句极平常的话,他们也会找到把柄的。”
    “啊,天哪!”克利斯朵夫把手捧着脑门。
    “怎么呢?”
    “我关门的时候对他说”
    “说什么?”
    “说了一句德皇的话。”
    “德皇的?”
    “是的,要不是德皇的,就是皇族的”
    “该死!明天一定登在报纸的第一版上。”
    克利斯朵夫急得直打哆嗦。但他明天看到的,是关于他的屋子的描写,——其实那
记者连脚也没踏进去,——另外是完全杜撰的一段对话。
    消息一路传开去一路改头换面。外国报纸又加上许多误会。法国报上叙述克利斯朵
夫穷得没办法的时候替人把有名的曲子改成吉他琴谱,一家英国的日报却说他弹着吉他
沿街卖唱。
    他看到的并非全是恭维的话。那才差得远呢!因为克利斯朵夫是《大日报》所捧的,
别的报纸就对他攻击了。他们的尊严,决不容许同行发现一个他们所不知道的天才,所
以他们都拿他开玩笑。古耶因为抓在手里的活宝给人抢了去而很气,便写了一篇“以正
视听”的文章。他亲昵的提其他的老朋友克利斯朵夫,——初到巴黎的时期,一切行动
都是由他领导的。他说,没有问题,克利斯朵夫是个很有天分的音乐家,但是——(他
可以这样说,因为他们是朋友),——修养不够,缺少特色,骄傲得不象话;现在人家
用如此可笑的方式去奉承,去助长这种骄傲的脾气,实在是害了他,因为他需要的是一
个有头脑、有眼力、有学问、好意而严正的导师,——(这是古耶的自画像)。一般音
乐家勉强笑着,表示极瞧不起一个有报纸撑腰的艺术家;他们装做讨厌逢迎吹拍,因为
吃不到葡萄而说葡萄是酸的。有些是中伤克利斯朵夫;有些是对他假装怜悯。又有些是
回过头来恨奥里维——(那都是奥里维的同文)。——他们素来恨他的强硬,恨他不和
他们亲近。其实他这种态度是爱好孤独的成分多,厌恶他们的成分少。某几个人还隐隐
约约的说他在《大日报》那些文章中间有利可图。又有几个替克利斯朵夫抱不平,责备
奥里维不该把一个娇弱的,老是做梦一般的,精力不足以应付人生的艺术家,——克利
斯朵夫!——推到嘈杂的节场上去,使他迷路。他们说这种办法简直把克利斯朵夫的前
途给断送了:他虽没有天才,但若用功的话还能有点儿成就,现在被人家的巧言令色冲
昏了头脑,岂不可怜!难道人们不能让他无声无臭的耐性工作吗?
    奥里维很想告诉他们:“吃饱了肚子才能工作。谁给他面包呢?”
    可是这种话是难不倒他们的。他们很可以非常清高的回答说:“这个吗,不过是小
节。人是应当受苦的。”
    当然,高唱这种禁欲主义的都是上流社会的人。例如有人求某个百万富翁帮助一个
穷艺术家的时候,那富翁回答说:
    “先生,穷有什么关系!莫扎特就是穷死的!”
    要是奥里维告诉他们,说莫扎特只求生存,克利斯朵夫也决不肯饿死,那他们一定
会觉得奥里维趣味恶劣。
    克利斯朵夫被这些长舌妇的胡说八道搅得厌倦透了。他心里想这种情形是不是要永
远继续下去。可是过了半个月,事情就完了。报纸上不再提到他了。但他已经出了名。
人家提到他的名字,并不说:“《大卫》的作者”或“《卡冈都亚》的作者”,而是说:
“啊,是的,那个《大日报》上的人物!”所谓声名,就是这么回事。
    奥里维也发觉这一点,因为他看见克利斯朵夫收到大批的信,而他自己也间接收到
不少:写脚本的作家,音乐会的掮客,都来招揽生意;初期的敌人摇身一变而为新朋友,
特意来信表示亲善;还有妇女们忙着奇请帖来。为了报纸的特辑,人家提出许多问题来
征求他的答案,例如法国人口激减问题,理想派的艺术问题,女人胸衣问题,舞台上的
裸体问题,——还问他德国是不是已经到了颓废的阶段,音乐是不是已经完了等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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