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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人三部曲 上部-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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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进了窗隙——他感觉眼前一道白光,天上有仙花飘落下来。

  他一生都不再能够摆脱这种幻象——一个女人,微微仰着脸,黑发像瀑布一样垂下,半遮住她敞开的半裸的胸乳。她站着,脖子像垂死的天鹅,在颤抖,衣服脱到了脊梁,又套在臂上,一个国人面对着她却是半跪着的。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却能感受到他在激烈地颤抖着,而她的胸乳却已经被男人的脸庞,男人的嘴和手疯狂地埋没了。偶尔露出了极白的和朱红的一点,宛如珍贵的古代的陶瓷碎片。

  这一幅幻象构成了嘉和漫长一生中对女性的痴迷和崇拜——对一切非理性的彻底情感的事物的隐秘狂热和半跪的姿态。

  屋里的烛光灭了,嘉和听到了一种他从未听到过的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它似乎是没有内容的,但这是欢呼!这欢呼里又有极度的呻吟!这声音像是埋在地心一般地压抑着,一旦迸发后又是那样松软和疲倦,接着,便是小溪流水一般的微妙而又丰富的呢哺,温柔,温柔,温柔…·

  十四岁的少年离开了窗隙,他摇摇晃晃地往回走,刚才狂躁的灵魂匐的一声爆炸了。他回到床上,躺下。嘉平依旧鼾声如雷——一切都变了,永远不再有从前。十四岁的少年想。窗外有月光进来,照到了少年的无声的清泪。
 
 
 
 
 
 《茶人三部曲》

 
 
第一部:南方有嘉木
 
 
第二十四章
 
 
  从前的忘忧公子杭天醉在进入中年之际,简直被他的仇人和亲人们逼上了绝路。仇人吴升居心叵测地诱惑他吸上了大烟,而亲人小茶甚至把他藏在墙角缝里的最后一块烟膏都偷出来抽了。为了这最后的大烟,他们俩不得不大打出手。嘉乔已被吴升接走,家中佣人保姆跑得精光,他们打到东打到西也无人拆劝,这凄惨堕落的景象叫杭天醉自己也不敢相信。他搞不清是小茶已经不是小茶了,还是他自己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他气喘吁吁地斜依在烟榻下,看着一脸鬼气的小茶,他欲哭无泪们心自问:难道因为不敢正视自己的胆小怯弱就可以抽大烟吗?难道晓得了他不姓杭乃姓吴本为长毛一私生子就可以抽大烟了吗?难道知道了自家老婆与把兄弟有私情就可以抽大烟了吗?他本来以为那些内在的无声息的崩溃事件足以让他逃避到云山雾罩中去,结果却发现没有什么罪孽比陷入抽大烟的深渊更为罪恶的了。他一面捶胸顿足涕泅俱下地痛斥自己,另一面又搜肠刮肚地寻思到哪里再去弄点钱来换了大烟。寻思来寻思去角角落落都寻遍了,眼睛就在那只曼生壶周围转。他是不敢看这把壶,看了一面伤心伤骨,一面垂涎欲滴。他已经多日没有见到了绿爱,听说她带着孩子出门了。他想让撮着给他弄点字画来卖了。撮着哭了,多年来天醉第一次看到撮着跪了下来,抱着少爷的腿,老家人老泪纵横,说:“少爷啊,少爷啊,茶清伯建的茶行,没了,让吴升给吞了。少爷啊,他这是在吞你的命啊!”少爷心软,没办法了,只好苦自己,东拼西凑,心凉胆战,抽了上顿没下顿。他也记不得他和小茶有多久没说过正话了。他们俩为抽大烟吵得嗓音嘶哑,灵魂出窍,面目全非,这个样子下去,他怎么还受得了,他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墙角算了。这么想着,他就一头朝墙角撞去,软绵绵的,他使不上劲。小茶睁开蒙跳的双眼,看了一下丈夫,表情木然。她心里一片片的,栽的全是罂粟花。杭天醉骨头里透出一股寒意——完了,完了。他眼花镜乱,满目金星,突然他在金星中看见了黑乎乎的一块,是他刚才撞墙撞出来的。他喜出望外,欣喜若狂,斯文早已扫地,再扫一回也无妨,爬上烟榻就点烟泡,美美地过了一把痛,他长吁了一口气——活过来了。

  接下去该怎么活呢?他缓过气来,愁肠百结。他无人可依,依来依去也只好依在小茶身上。他就这样抱着小茶,摸着小茶的面孔哺哺自语:“小茶,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该怎么办呢?“小茶的两行浊泪就下来了。眼泪使骨瘦如柴的女人重新楚楚动人,女人说:“走吧,不要管我了。”女人的话使天醉热泪盈眶,原来堕落也会产生相依为命的情爱,不是谁都能够伴着他进入这么深的深渊的。现在想来,他们送儿卖物,互相厮打的丑陋之举,真是显出悲剧的惊心动魄来了。他这么突然情深意长地想了开去,想来想去,眼睛便又张开盯在了曼生壶上。牙齿一咬,脚一顿:罢罢罢!你这浪迹天涯的赵寄客,谁晓得你又在哪一支麾下奔走效劳!你是专为天下活不为亲朋好友活的人物!连女人送上门去都要送回来的大英雄!我在这里死守着你的信物,殊不知我上刀山也罢下火海也罢,都不会有你半点音信来慰藉!你为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天下南征北战,心里哪里还会有我们这等血肉之躯?你既不记挂我,我又何须记挂于你!他顺手抄了曼生壶,对小茶说:“等着我,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

  他摇摇晃晃地出了门,见了天空一轮银月,清风徐来,杨柳如发,街市繁华如旧,不禁黯然伤神。这一切如今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了呢?所有那些外在的事物——革命也好、发财也好,为什么和他个人都建立不起通道呢?何以忘忧?唯有大烟——到哪里去找比大烟更好的灵丹妙药呢?爱也爱过了,恨也恨过了,伤心也伤心过了,革命也革命过了,没有用,没有用,没有用他这么想着想着,就愣住了,这人是寄客吗?这只有一只手的男人,是赵寄客吗?

  在羊坝头忘忧楼府和寄客重逢,叫杭天醉甚是惭愧。从前的美人榻、红木太师椅、梨花木雕花案桌、明清的青花罐子,那一尊青田玉雕观世音,满壁的字画,屋子里值钱的东西,没有一样还在,真正是荡然无存了。杭天醉也知道自己把家抽穷了,但穷到这样清汤寡水的地步,却也是他不曾想到的,想问问绿爱,又不敢问,悄悄地招来嘉平,问那些东西,是不是都卖了?嘉平说:“嗯,妈说不让你看到那些东西才省心。”

  赵寄客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有心记挂那些?真正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话毕,绿爱亲手端了两杯茶,恰恰是用惠明茶泡的,汤色明黄金亮,又清醇,细细一口下去,杭天醉闭着眼睛,揣摸半天,说:“这才真正有了可以和龙井较量的茶了。”

  绿爱倒也不特别以为然:“其实我们水口的紫笋野茶,还有径山的香茗,开化的龙顶,都是绝好之茶。我们浙江要说茶,还是好的多。“

  “你这就不大晓得,外国人吃牛羊肉,口味重,须得高香,滋味醇厚的方才品得出来。故而武夷的功夫,祁门的红茶,洋人特别喜欢。要说龙井这样纯之又纯雅之又雅者,也只有我们这等国人中的闲雅之人才配品得了。“

  赵寄客见天醉又把他那纨绔公子的一套摆了出来,便说看还是言归正传,你看这个惠明茶究竟行不行。

  “怎么不行?不是说了,我那大勇子正报到美国去了,过就动身了呢。”

  “可惜了你这身体。”

  “无所谓无所谓,“杭天醉倒也是会自我解嘲,“潮门兄弟两个,一残一败,倒也算是患难与共。日后,找个机会,一齐去趟美国,什么博览会也不弄,玩自己的。“

  “你这就玩了半辈子了,连大烟都给你玩上了,你也该是悬崖勒一勒马了吧。”

  杭天醉作了个揖,道:“小弟我正要听你一番指教。你看像我这样一个无用的人,文不文,武不武,商不商,革命不革命,又有什么用处?再看这个世道,国不国,法不法,家不家,又有什么活头?我倒是真不明白你们这帮子人,穷折腾,倒让沈绿村这样的人折腾上去了。也不见得你丢了一只胳膊,就给你封个安邦大将军,从此一展宏图,救国安民。我想起你来,我就是要哭一场。中国哪里要你那样的热血男儿?更不要说我这样的废人败家子了”

  门外窗根上,靠着嘉和。他一眨不眨眼地盯着爹,胸膛满满的,被痛苦和怜悯胀得痉挛了起来。嘉草见了爹,要进去,被他抱住了,说:“小妹,这半个月,我们都不要去叫爹,爹要受一次考验呢!”

  “什么考验?”嘉草问。

  “大哥,你和她说什么,“嘉平也盯着屋里,却不满地对嘉和说:“让爹知道了,咱们的计划就不行了。”

  那边屋里,赵寄客说:“我在山里,认认真真想个明白。中国的事情,要与西方接近,政体上的革命,固然是极重要的,好比一个人,总要有个脑袋,但是双足和手也总是少不得的。民众比如说是躯体,军队、司法是其双手,那么,双足又是什么?”

  “你这个说法倒是有些新鲜,照你看来,那双足又是什么?”

  “一为实业,一为教育。”赵寄客伸出两个手指头,“唯其国富民强,方有立足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唯其开启天资去其蒙昧,方有与各国比肩进步之智慧。没有这两条,今日孙中山,明日袁世凯,百姓管他孙下袁上,还是袁下孙上?”

  杭天醉听了倒是依旧有几分犹疑,说:“这般教育救国、实业救国的理论,我倒也是耳朵里刮到不少。立言者众,而行言者寡,不过清谈罢了。“

  “正是要你我抓紧行之方有效嘛!”赵寄客说到此时,方才要入港了,“天醉,你我二人,不妨各选一足,为国为民为己,再拚搏一场,你以为如何?”

  杭天醉有些茫然,说:“你看我这副样子,还能选择哪条足?”

  “此言差矣。我赵寄客断其一臂,不能再挥戈阵前,尚不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何况老弟尚有实力,胸有热肠,打起精神,开出一番天地,也是有可能的。“

  这一番话,便把天醉煽动起来了,醉眼一睁,目光便火花一般闪耀起来,问:“老兄你说吧,你要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实话告诉你,我已选择了从事教育,你自然便只能从事实业了。干实业,也要立足一点,放眼全般,我看,你还是干你的茶叶老本行吧。“

  杭天醉笑了,说:“果不出我所料,我知道你兜了一个大圈子,还是要我吃茶叶饭的。”

  “莫非你真是吃厌了这碗饭?”赵寄容笑问。

  “既然命里注定了要吃,也就谈不上厌不厌了。等我近日把身子调养好了,再来从长计议,赵兄以为如何?”

  这么说着,他已经开始打起了哈欠。赵寄客晓得他这是烟病上来了,要找托词回圆洞门过病去了,连忙就站了起来,说:“天醉此言差矣,中国的事情,坏就坏在这从长计议上。这一从长,便从长了五干年。“

  杭天醉站了起来:“好,就依老兄之见,明日便开始计议,行不行?今日你就住在这里,待我明日再来看你。”

  赵寄客一把拦住了天醉,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哪一个回不了头的浪子不是毁在这明日上?我看倒还不如从今日做起,从此刻做起最好!”

  杭天醉这才有点慌了,扶着赵寄客的一只手,说:“寄客,你这是做什么,莫非今夜要留我在这里了?”

  赵寄客正色说:“天醉,这是你的家,是你留我,不是我留你。只是我这一番重新出山,不只是看在你的面上,是看在弟妹和两个孩子面上,便也就顾不上你留我不留!你留我也留,你不留我也留,什么时候,你把这大烟戒了,我什么时候再打道回府。“

  “你、你们,你们什么意思?莫不是串通好了要我受罪?“

  杭天醉生气了,发了大爷脾气。

  “是商量好了,要来救你的命!”绿爱把一罐子吃的闲食放在桌上说。

  “那也不能这样绑票一样把我堵在这里啊!让我回去一趟吧,我明天一定过来。”

  赵寄客一把握住杭天醉瘦骨磷峋的一只肩膀,说:“天醉J天醉,我已经弄不清,对你是恨之愈深,还是爱之愈深了。”

  说完,一把拎起那只曼生壶,环顾四周,搁在墙角一只壁龛上,然后,掉头就走。杭天醉听了此话,一愣,人倒反而是僵立在那里了。半晌,清醒过来,听到咋喷一声,这才知道,他已经被家里人锁起来,强行戒烟了。

  此一举,顿时使他百感交集,万般无奈,千种心绪,又对何人说?举目四顾,一榻、一桌、二椅,再看窗子,才发现窗子都已被大木条子钉了起来。

  这不是活活地把他当了囚犯吗?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大吼一声:“绿爱,你给我过来!”

  绿爱根本就没走开,说:“天醉,我就守在门外。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天醉此时已经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难过起来,便求她说:“我知道求你也是没有用的,你这女人心硬。我若求小茶,她必定就早早开了门,放我一条生路了。“

  绿爱说:“我知你心里有她没有我,等你戒了烟,有能力养活她,也帮她戒了烟,你就一封体书休了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天醉便在里面顿脚,说:“你明知我不会休了你,这个家没有你,我们早就死定了。”

  “你这话说得倒还算有良心。”绿爱说,“不过我倒还是指望你休了我的。”

  天醉在里面已大犯烟痛,一边叫着难过死了,一边又大叫:“寄客,寄客,你眼看兄弟要死,你也不来救兄弟一把,你莫非不晓得我要死在你手里了吗?”

  赵寄客在外面说:“天醉,你安静一些。想想别的事情。实在难过,要打滚,要撞墙,也不要紧,只是小心着那把曼生壶。除非你把壶也砸了,我们俩才算是绝交了。你若熬得过今日,明日西医来了,会配合你戒烟,熬过了三天,就有救了。“

  天醉在里面急得哭了起来:“我却是一分一秒都熬不过去的,你竟要我熬三天我的天哪“

  他真的开始在里面拳打脚踢,滚地撞墙,鬼哭狼嚎起来,这才明白,这屋子怎么全没了名贵的字画瓷器,原来准备好了让他在里面撒野啊。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打熬了多久,一头撞在墙头,嚎着叫着,血流了一嘴,还是没人来放了他。想想自己怕是真要死在这上头了,却听到外面有人在呜呜地哭,还听到有人说:“大哥你轻一点,别让爹听到了,又戒不成烟了。”

  天醉听声音,知道那哭的是缓和,劝的是嘉平,赶紧便趴着窗隙往外看。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他嘶哑着嗓子叫道:“嘉和,嘉平,救救你爹,爹要死了”

  嘉和大声地喘息起来,说:“爹,爹,你忍一忍,你忍过了这一关就好,爹,我们全家都是在救你爹,我们都是为你好“

  天醉费劲叫着,嗓子已经痛得发不出声音:“儿子,我求求你,放我出去,我求求你,让我一个人去死好了,不要救我,你爹是无可救药了”

  嘉平打断了他的呼救:“爹,你别尽想你自己,你想想妈,想想我们,你想想这么一大家子,都要靠你戒了烟,振作起来。你抽大烟不也迟早抽死,还不如现在多受一点罪,戒了它”

  “放屁,小畜生!你不是我的儿子!你这没心肝的小东西!你这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三不像!“

  杭天醉便骂出一串平日绝不出口的脏话。嘉平满不在乎地说:“爹,你有力气,你就骂吧。你多骂骂我们,少想想抽大烟,你就有救了。寄客伯伯说了,无论你怎么骂我们,我们都当没听见。“

  杭天醉只好再去求大儿子:“嘉和,嘉和,我的好儿子,爹心里最疼你,你心善,为人好,你不像你这没心肝的弟弟。你去对你妈说,让我走,忘忧茶庄一切家产,都归了她,她要怎样就怎样!儿子,儿子,我给你磕头,我求你”

  嘉和听到里面“砰砰“的磕头声之后,冷汗直流,眼冒金星,只听到弟弟叫了几声“大哥“,自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杭天醉的求救,竟然把儿子嘉和逼昏了。

  嘉平的大叫,把在外面厢房里各自打吨的绿爱和寄客叫醒了过来。他们急忙跑到窗下,绿爱生气地训斥嘉平:“谁让你们自己跑过来了?半夜都过了,准是你出的主意,你看你把你哥吓的!”

  赵寄客说;“不要紧,孩子小,惊吓的。”

  “我就没有!”嘉平说。

  “你和他不一样。”赵寄客说着便抱起孩子往回走。

  绿爱这头看赵寄客抱着孩子走,那头,对着门缝说:“天醉,你听着,我给你跪下了,我嫁到你家十几年,今天第一次给你跪下。你把大烟戒了,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不把大烟戒了,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坎,我沈绿爱说话算话,你可都听明白了。“

  里面,好久都不再有声音。绿爱抬着发酸的脚回了厢房,刚跨进门,那边,嚎叫哭喊声又开始了。沈绿爱终于忍不住了。她觉得一切都是没有意思的了,对一个不可救药的鸦片鬼,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存幻想了。她拔腿往外走,又被赵寄客一把拦住。他生气地说:“你要干什么?”

  “我把他放了,我走!”绿爱歇斯底里地说。

  那边,又传来了变了调的咒骂:“赵寄客啊,我把你当亲兄弟,你把我往死里整啊,我早晓得你看中我的媳妇,我死了,你们俩好作一对啊!你心里这点东西瞒得过天也瞒不过我啊!你让我死,你让我去死吧,我死了好成全你们,你们两个骑在马上上天人地我也管不着了。你们两个畜生,为啥不让我去死啊”

  绿爱听着,脸都变了色,人就要瘫软下去。赵寄客转过了身。几步就跨出了院子,三两下打开了房门的锁。正趴在地上的天醉不知哪来的精神,一蹿而起,朝门外扑去,被赵寄客一把抱住了,两个就打成了一堆。

  虽然此时,寄客已经只有了一只手臂,但发了疯的杭天醉依旧不是他的对手。他被赵寄客夹在那里,简直就如同夹了一张纸板,他再三再四叫也没用,浑身上下也没哪一块可以和赵寄客比力气,一发狠对准赵寄客的肩膀就是一口,顿时便流得满身满脸的血。见了血,赵寄客自己倒没吭一声,杭天醉却先昏了过去。

  这边,绿爱和嘉平赶了过来,见赵寄客一脖子的血,吓得面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赵寄客呸地吐口血痰,说:“拿根绳子来。”那两个人便慌着去找绳子,心一急,哪里找得到?倒是刚才昏过去的嘉和现在清醒了,巴巴地把绳子递过来。寄客把天醉拖到床上,又说:“你们来拉住他的脚,我把他绑上,省得出危险。”

  嘉和犹犹豫豫地站着不动,倒是嘉平爽快,一个箭步上去,按住了半昏迷的爹,这边三下两下,便把他固定在床上了。

  绿爱一脸死灰,说:“这样强做,有用吗?”

  赵寄客指指墙角壁龛里那只曼生壶,说:“壶在,我赵寄客在。你看他折腾一夜,也没去碰壶,杭天醉有救。“

  嘉和赶紧上去捧了那壶,他担心父亲神志不清把它弄碎了。

  赵寄客又说:“我去请了医生来,要配合治疗。绿爱,你弄些好吃的给他灌下去。你们两个,回去睡觉。还有两天好打熬呢。“

  嘉和与嘉平,拖着脚步,回了自己的房间,两兄弟少有地沉闷下来。半晌,嘉平问嘉和:“你刚才听到爹那些乱叫了吗?”

  “什么?”嘉和不抬头看他的弟弟。

  “就是爹说寄客伯伯和妈的那些话。”

  “听到了“

  “你相信吗?”

  “你呢。”

  “我就是怕你相信!”嘉平直截了当地说。

  “我也是。”嘉和把头又别开了。

  “你不相信就好。”嘉平橹了一把汗,“我刚才冷汗都给吓出了。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个人抽鸦片,会抽得这样神志混乱,真叫人不敢相信。“

  嘉和已经躺到了床上,盯着天花板,突然坐了起来,眼睛发直,面容恐惧。

  嘉平也坐了起来,问:“你做恶梦了?”

  “我不敢往上看,我不敢往上看,我只要一抬头,就看见姨娘吊在房梁上”

  嘉平便往房梁上看,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他拍拍嘉和的肩膀,说:“大哥,你是被爹吓着了吧。以为爹过不去,姨娘就过不去。“他发现大哥在发抖,用力地拍打了他几下,“你看你,这不算什么,马上就要好起来的,爹一定能戒了鸦片。我相信的。“

  “你怎么相信?谁告诉你的?“嘉和伸出手去,搂住他这位异母兄弟的肩膀。

  “这里。”嘉平指指自己的心,“我自己告诉我的,我很相信我自己的心。我心里想能实现的事情,一定是要实现的。“

  嘉和盯着他弟弟,像是盯着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嘉平意志里那些嘉和所没有的东西,甚至在他们少年的时候,便开始起引导作用了。

  嘉和不睡了,披衣坐在床头,他在等待天亮,他要赶到吴山圆洞门去。这是属于他个人的极深极小的隐秘,心里的一片深远的希冀和夙愿。这一夜被搅得四分五裂的心,重新拼合起来了。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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