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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高手同人)任平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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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管有没有先例,由轮回发出、江波涛拟定的盟书已经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江湖,不同于当年苏沐秋连续三年都简洁之极的“大家都来喝喝酒、打打架,别闹出人命就行”,江波涛那封手书,写得那是工整文雅之极,有些小门派的门主书读得少点,还要找门派里读过几本书的帮众把最重要的“今年重九,望与诸君会猎石城,以武会友,共商来年大计”这一句翻译翻译。等听完发现和以前的盟书其实也就是一个意思,都不由得拍大腿骂娘,江波涛的娘——“你妈的X,一模一样的意思,老江就不能说句人话给哥儿们一个痛快?”

但骂也好,震惊也好,今年的武林大会定在石城,已是木已成舟,无可回转。众人议论归议论,但也只能认命地动身向着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出发了。有些地处偏远的门派,就譬如这几年来元气大伤的百花,中秋前就要动身;而远在昆仑的微草,掌门王杰希干脆修书一封派人送到轮回,大夫嘛,那是肚子里有墨水的,回信也客客气气,意思却很清楚:这时节才定下在石城,那你们玩儿你们的,今年老子就不奉陪了。

陈果最近倒是很是兴奋。她一向自诩半个江湖儿女,如果不是被这一爿祖业牵绊住了脚步,定也是要在这广阔江湖自在遨游一番的。想到下个月江湖上所有叫得上名头的人物都要出现在本城,说不定还会来兴欣歇个脚喝碗酒——就如同当年的叶修和苏沐秋兄妹那样,咱们的陈娘子兴奋得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浮想联翩地盘算着该怎么给兴欣打理一下再添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君莫笑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她说,重阳前后,他可能要出趟门。

闻言陈果大惊失色:“什么!石城接下来一百年里都不知道会不会这么热闹了,别人都在赶过来,城里几家客栈的房费都涨了三翻了,你倒好,还要走!”

君莫笑看着窗外不知又起来的雨帘,垂下眼笑了笑:“老板娘,我就怕看热闹。这个月的工钱我也给你,你拿去请个零工吧。”

陈果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谁在乎那几个工钱!你这一次又要走多久!”

这一声的响动不小,引得酒客们都往他们这边看,可陈果也不在乎,牢牢地盯着君莫笑,好像只这么盯着他,答案就会自己跳出来了。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和亮晶晶的眼睛,君莫笑还是温和地说:“快则一旬,最晚两旬也一定回来了。”

陈果咬了咬牙,犹豫了片刻:“……一定会回来?”

“嗯。”君莫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又在和人神侃的魏琛,“反正还有老魏在,脏活累活让他做就是……他都做得。”

他这句话说得也不甚大声,但前一刻还说得口沫横飞的魏琛这时忽然来了一句:“老板娘,真巧,我也要出个门。”

如果说君莫笑说要出门陈果只是大惊失色,听最喜欢看热闹最唯恐天下不乱的老魏也说要走,陈果就恨得想冲上去挖这个只晓得添乱的老混蛋的眼珠子了:“那现在就滚!再也不要回来了!”

“那可不行,老板娘你的一袍一饭之恩,我还没报完呢。”

魏琛自从没了道袍,也懒得做道士了,陈果父亲的旧衣只穿了一次就还给了她,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身普通的半旧袍子,虽然说更像个伙计样子了,但毫无道理的,之前陈果看他穿道袍看得各种碍眼,可真一眨眼改头换面了,又觉得还是之前那个邋遢道士的样子更衬他这死皮赖脸的油煎枇杷核样子。如今听到他一下子说走一下子说不走,陈果满腹心事,更觉得心乱如麻,烦得想掀桌,当即顶回去:“走走走!走了都别回来了!别的时候一个个赖在店里赶都赶不走,真的要忙了,又有热闹和大场面看了,全都脚底抹油了……”

说到这里猛地觉得不对,又急急地收住了口,明知他们正沉默地看着自己,也不去看那两个人,自己别过头生起不知道谁的闷气来。她越想越气闷,兼之窗外的雨滴得人心烦,再也忍耐不住,从柜台里翻出一只多年不用的水烟,熟练地点起火捻,把烟筒给点着了。

陈娘子虽然开着酒铺,但自己不喝酒,倒是跟着前半生走南闯北的爹爹学了抽水烟。陈老板在世的时候,尽管溺爱这独生女儿几乎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还是觉得没出嫁的姑娘坐在店里抽水烟不像样子,硬着心肠让她戒了,临终时候又把这事当着陈果的面再三叮咛过一次。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陈果真的再没抽过一口烟,没想到今日居然破戒了。

抽了两口,心里的憋闷确实好了点,正要把烟灭了,魏琛不知道何时凑到柜边:“老板娘,既然藏了这样的好东西,也分点烟丝给我吧!我身上有伤,一下雨就浑身痛,抽两口烟,就好多啦。”

“我看你是有病!”陈果一边骂,一边把烟筒和烟丝一股脑地扔给他。魏琛倒是乖觉,跑到店外才把烟点了,舒舒服服地抽了几口,看着青白的烟气在眼前一丝丝消弭在雨水深处,头也不回地把还燃着的烟筒往离门边不远的君莫笑一扔:“这也是好东西,比酒还解百忧。来一个?”

店里人声嘈杂,陈果也躲在那里生闷气,竟没人看见君莫笑是如何身形纹丝不动只神鬼莫测地一伸手,就稳稳地把又是火又是水的烟筒抓在了手里。魏琛抽了烟,正觉得四体通畅好不爽快,也难得地收了言语,只默默看着雨水。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才在满鼻子潮湿的水汽里闻见了一丝微弱的烟味。

但当他和稍后的陈果发现这是一个错误时,君莫笑已经撑着他那把从来在人前没有打开的伞,站在了雨地里。

其实当君莫笑从他身边走过时,魏琛先一步瞄见了他的侧脸:向来是一片苍白的脸上此时一片前所未见的潮红,眼睛里也是陌生的火光,从嘴角起到下颔的一线却是绷着的,就仿佛一丝绷到尽头的琴弦,哪怕只要轻轻贴一根手指上去,都能应声而断。尽管如此,魏琛已经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抓住他,可这一捞眼睁睁地成了空,还没来得及愣神又或是再抓一把,陈果已经追出来,手上捏着把雨伞,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明觉得君莫笑近在咫尺,不仅能看得见那把破得千疮百孔连当摆设都多余的雨伞,甚至能听到他的喃喃低语,就是怎么也追不上他的人,等用尽全力又追了一程,好不容易觉得能够得上手了,正想拍一拍他的肩膀要他先停下来,手还没碰到衫子,就感到一阵无法形容的怪力笼罩住了她全身,陈果浑身巨震,就这么手脚无力地摔了出去。

她又气又急,雨水打得她的眼睛都模糊了,想要想以往那样怒骂着大喊一声“君莫笑!”,可心腹之间血脉翻腾,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又在浑身发抖,总觉得那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就是一团活生生的野火,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越来越远了。

她一咬牙还是想爬起来——这次却是先被人拎了起来。一抓一拎之间胸口郁结的气也缓了过来,她一抹满脸的雨水,看见是面无笑容的魏琛,登时对着他劈了嗓子一般地破口大骂:“你给他下的什么迷魂汤!眨眼的工夫,就跑出去了!”

魏琛望着君莫笑消失在雨帘深处的背影,只是问:“他说的是什么?”

极低而嘶哑的嗓音让陈果浑身一凛,几乎觉得认不出身边这个男人就是那个邋里邋遢没个人样的老魏。可她活了这三十来年,学过的几个字只够用来记账,又被魏琛此时的神色一震,脑子一片空白,半天才能开口:“什、什么出也愁,进也愁……”

她说得艰难,浑然没意识到,她对着这个从来也看不起的老魏,竟然结巴了。

这时他们再也看不见君莫笑的影子,魏琛依然抓着她的背心,听到她的话后,手上的力气轻了一点,声音也跟着大了一点:“陈娘子,你的烟丝放得陈了,他醉了。我们回去等,淋淋雨,淋得人醒了,就回来了。”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先从她手里接过雨伞为她撑开了,才扶着一瘸一拐的陈果,缓缓地走回了兴欣酒铺。

天一下雨,街面上的行人自然少了,偶有几个在路上走的,无一不是行色匆匆低着头仔细看着路面,绝没有停下来闲看旁人的余裕;就连驻守城门的守军,在这样的天气里也没了本来就微乎其微的勤勉,心不在焉地互相说着闲话,看见有人打着一把几乎只剩伞骨的破伞赶路,还老实不客气地哄笑起来。直到那人走出去极远,兵士里有人醒过神来,一面徒劳地去找那人早已消失的身影,一面难以置信地问同伴:“……刚才那个人,打把破伞的,身上是不是没有湿?”

这一问引来旁人的嗤笑:“这样的天不打伞,身上还不湿,你当是龙王吗?定是昨夜黄汤灌多了,眼睛花了吧!”

这话说的问话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拍拍后脑勺挺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可不是吗,又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哪里能衣服不湿呢?

进了八月,青江江面上的潮头比平时都要更盛大一些。这场雨水虽然称得上来势甚急,但一旦落在浊浪滚滚的江面上,又简直是无足轻重了。自江心刮来的巨风卷着雨吹来,他却岿然不动,反而收起了伞,任由真气在四肢百骸肆意游走。江风吹得他袍袖如鼓,身上又自有屏障一般,连这不可断绝的雨水一丝一毫也沾不上他的袍角和鬓发。这一刻目极千里固不可得,可江水湛湛正在眼下,江面上不见舟楫,江边却有人……正在以剑击流。

叶修此时早已被那一口烟醉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只默默看了片刻,就信步走上了江滩。漫上的江水拂过他的脚面,又急急退去,他望着那直可说得上正徒然以卵击石之人,摇头道:“孙哲平,你这手还要不要了?”

两人相隔足有百步之远,但他这句话里挟了内力,话音虽轻,江边执剑之人还是听见了。他收了剑,冷冷回头,看故人如幽魂一般由远而近,面上虽然隔着一层面具,眼睛深处却不禁极微弱地一亮,只问:“苏沐秋呢?”

叶修缓缓在他一臂之外停下,答:“死了。”

孙哲平高大的身形一定,隔着雨又看了一眼叶修,再问:“怎么死的?”

“死便死了,与你何干?”。

“他既是你的朋友,你的半身兄弟,要是被人害死的,就去给他报仇;要是年寿不永,就照顾好他的父母妻儿,替他活下去;这些你都做完了?若没做完,你怎么能在这里?”

雨水冲得叶修整张脸一片青白,惟有眼角到颧骨的一小块地方还染着最后一点不真切的嫣红。这样的脸色和孙哲平那僵尸一样的脸两相对照,也不知道是谁的更吓人些,但他们这时也都不理,叶修更是连看也不看他,一味望着江心,神色疲散无聊至极,良久之后,又毫无预兆地轻蔑似的一笑:“你知道个屁,他是我的情人。”

闻言,孙哲平却连惊讶也不曾有,只抬起柱在沙地上的那把旧剑:“我们打一架吧。”


 



第7章 访旧
孙哲平语气平淡地说完这句话,再不等叶修反应,横起手中的剑便朝他推了过去。他手中再无了当年的葬花,但这一剑中,仍不减昔日泰山北海之势,而剑气中犹多了三分易水畔的决绝与疯狂——

毫无犹豫,势不可挡,不留余地。

凌厉的剑气扑面直来,饶是叶修,也被逼得急退,他虽处逆风,这一跃刹时间已让开丈余,身形渺渺,一如这漫长秋日中第一片落叶,悄然无声地落在了大潮奔涌的江面之上。

他有心要让,奈何孙哲平剑已出鞘,剑出,便有病松于涧底苍然生发、悍然挣命的意味。

死则死,不死定要凌云而出。

叶修定一定神,眼前人病骨支离,执剑的手却稳如磐石,剑气凶狠,眼底又一片坦荡,正是倾力相搏之意。于是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也不再让,背在身后的伞斜斜刺出,湘竹的伞骨本是脆弱之极,可伞上灌了他的真气,一牵一拖之间,竟把孙哲平推来的第二剑给架住了。

这一招还未使老,孙哲平悍然收剑,依然是大刚大拙之势,叶修虽只和他对了一招,已然觉察出他内力尚未痊愈,正要开口喝他住手,只见孙哲平嗔目厉喝,反手出剑,剑刃走得森然陡峭,竟是搏命之招。叶修不敢大意,以伞为剑,生出一股含而不放的力道,一时间伞面上尘泥雨珠,纷纷如雾,愈是衬得他气度昭昭,恰如苔生阶上,别有自在悠然之意,依稀就是当年桂枝夺冠的风流少年。可分明是这样云湿烟霏的招式,也早已在剑伞相撞的不经意中,带上了隐约而决然的杀气。

孙哲平全不管眼前这洋洋洒洒绵绵不尽的剑意,他不比真气浩然不绝的叶修,劈山裂石的一剑下去,体内早已气息紊乱,血涌如涨,但因全力与叶修对抗,反而觉得过去的三四年光景,全无一刻有眼下的畅快。他复又低喝一声,运气于右臂之上,手中那把长剑寒光乍现,看似全无招式,又无一处不见剑意,此时他所有的感官仿佛一概丧失,魂不附体,却又纤毫毕现,随剑而出的嘶吼声中,整个江滩微微而颤,江水若有所感,轰隆隆咆哮喧嚣,刹那间天地倒悬,雨倾潮陷,就在这一片如山岳摧崩江海决的剑势中,叶修长出一口气,身形一晃,不退反进,其速之快之疾,恍惚虚影陡生,而破伞则从肘下横出,伞尖行云流水划出一道半圆弧,却是落在了孙哲平的剑身之上——

只此一招,两人剑气均是迸发崩然全无收敛,如陨星匝地,虚实交错,破空而至,再寻常不过的一把旧剑、一柄破伞,到了这一刻,因有那无穷无尽的纵横淋漓剑气,竟能灵气耀目,直有激荡得山水为之共鸣之意……

孙哲平握剑的手不知几时起早已浸满了鲜血,他却无知无觉一般,冷冷地望着咫尺之远的叶修,眼底最深处的疯兽正一点点地被他勒令蛰伏下去,再开口时,满腔血气正在上涌,激得嗓子哑透了:“……要是葬花还在,就算是你今日拿着却邪,那又如何?”

他手伤未愈,拿不了重剑,用来练习的长剑被叶修真气摧断,如今只剩下半支,虽然只是半支残剑,森冷的剑刃离叶修的颈项,不过一发之隔。

叶修的手上抓着从孙哲平脸上撕下的人皮面具,眼前的男人受过这些风霜困顿,无穷的屈辱和折损,面容还是一如往日,头发却斑白了,他便说:“老孙,你再这么下去,这一辈子都拿不起葬花了。”

孙哲平闻言,还是一例的冰冷肃然神色,他抛下手上的剑,语气中满是桀骜不平之意:“一年前我连一粒珠子一双筷子也拿不起,如今不也能执剑了么。我的心还没死,剑也没死,叶修,你呢?四年不见,手里和心里,只剩剑了不成?”

叶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手,一手是伞,一手是面具,而不过半年之前,他还一手是却邪,另一手……

叶修大笑,把面具扔还给他,踢起被孙哲平丢了的断剑,弹剑高歌,歌声呕哑嘲哳,和着满耳的风声雨声潮声,实在难以卒听——

秋风萧萧愁杀人。
出亦愁,入亦愁。
座中何人,谁不怀忧。

令我白头。

一支《古歌》只唱了半首,人也没有走出几步,孙哲平就看见叶修脚下一个踉跄,连人带着手里的伞和断剑稀里糊涂地摔在了河滩上。浅色的袍子沾染了泥沙,瞬间就不能看了,叶修却恍然无觉,又在那里颠七倒八唱什么东风摇百草之类,更是难听得要命。孙哲平本来就因为运气过急胸腹之间郁郁难解,听他挟带着内力唱的这几句,猛地被逼出一口淤血来,倒是好过多了。

吐完血,孙哲平走过去要拉叶修起来,走近一看,当即皱眉,也懒得废话,把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叶修扛沙袋一样扛在肩上,刚走了两步,听见身后传来声轻响,一回头,剑丢了,伞倒是还紧紧捏着。

“你住石城哪里?”他动动肩膀,顶住叶修的胃。

这一来真是刘伶也给折腾醒了,醒来之后的叶修见自己在孙哲平背上,一不挣扎二不客气,迷迷糊糊地看了他良久,终于把兴欣两个字说了。

自叶修失心疯一般地这么一走,留在店里的陈果也好似得了失心疯,生意不做了店也不开了,客人赶了个精光,冲着大雨一阵阵地发傻,过一会儿又抓起一直搁在柜上的雨伞,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终于磨掉了最后的耐心,丢下句“我去找他”,可刚一动步子,已经被魏琛拦了个严实,问:“你去哪里找他?”

她急得两眼发直:“我在石城长大,找人还有我找不到的?”

“你拉都拉他不住,还想能找得到?”

这一句实话戳中陈果的痛处,她双唇发白地看着一下子面目陌生起来的魏琛,几乎是虚弱地喊了一声:“老魏,那……你去找他……?”

魏琛笑一笑,也很疲倦似的:“他还有哪里可去?总要回来的。”

陈果简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不知不觉放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你不知道,他就是凭空来的,这下要凭空走了。”

魏琛见她心绪大乱,就把已经熄了多时的水烟点了,自己猛吸了两口递到陈果眼前:“陈娘子,定定神。要是再一个时辰不回来,我出去找。”

陈果满怀心事地接过烟筒来也跟着抽了两口,猛地点头:“老魏,这烟丝不会真的……”

魏琛也不知是不屑还是自嘲地又轻轻一笑:“烟丝没事。”

可陈果一想到之前君莫笑也没见抽两口就变了个人一样,眼神里刚刚流露出一点不信,魏琛又说:“老板娘,不瞒你说,我老魏别的不敢自夸,但开黑店的本事,若是我自认了第二,天下没人敢再认第一。”

陈果本来急得坐立难安,猛听他正色说了这一通,竟被逗笑了:“对,你是天下第一的黑店老板,我还是武林第一美人呢。”

魏琛看了看她:“无论是楚云秀还是苏沐橙,那可都比陈娘子你年轻多了……”

这句话没来得及说完,几乎是就立即被怒发冲冠的陈娘子的粉拳给暴打断了。

但经过这一闹,酒铺里的沉闷多多少少被驱散了少许。陈果又找出一根水烟筒,然后和魏琛两个人相对而坐地抽起烟来。他们都不说话,不一会儿店堂里一片云遮雾绕,好在他们这时都不嫌弃对方,就这么一边抽烟,一边时不时看看天色,都觉得恨不得有一把能劈开天幕的大剑,好把这无尽的雨丝给斩断了。

陈果心烦意乱地抽完两管烟,眼看着差不多就是一个时辰,扔开烟筒就想出门。这次感觉到魏琛又要拦她,正想骂“魏邋遢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手!”,不料魏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片刻后说:“有人过来了。”

渐渐逼来的脚步声听得很是沉重,和君莫笑平时的步伐截然不同。尽管如此,陈果还是忍不住冲出门去看个究竟,刚一冲出去,几乎就惊呼失声,再也顾不得雨大,冲上前去一把扶住像一只待宰的猪羊那样被人扛在肩头的君莫笑,急喊了几声他的名字没得到回应,不由得又心疼又恼怒地扬起脸来,毫不客气地说:“你这人好生无理,哪里有这样背人的!”

被骂之人却像聋了一般,不停也不答话,只把湿淋淋的君莫笑背进店里,再往凳子上一摔,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要走。

“喂……!”

见到君莫笑回来,陈果七上八下了许久的心终于稍加安定,也这才留心到来人虽然个子高大,但身形瘦削,脚步也一瘸一拐,就忙不迭想叫住他,好歹留下避避雨再喝碗酒。没想到对方依然停也不停,她只当这人真是个聋子,又回头对魏琛说:“老魏,你快把那个聋子拦下来。这么大的雨,他还是瘸的,能去哪里?”

魏琛一直盯着来人,听见陈果出声,这才收了目光,懒洋洋地迈开步子,虚虚伸手一拦:“这位客官,下雨天是留客天,又蒙你送我们家君伙计回来,怎么也该让我们聊表一下谢意才好。”

“老魏,他怕是……”

陈果见他在魏琛出言之后虽然停住了脚步,却是纹丝也不动,就对着魏琛比了个聋哑的手势,谁知手刚一抬起来,自从进门就没做过声的君莫笑忽然说:“老板娘,这是我的朋友,叫……”

就在他一停顿的空当,一道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堪堪把这个空当补上:“夏一眠。”

君莫笑微弱地笑了一下:“对,老夏。你既然送我回来,至少今晚,就不要走了。”

陈果看看君莫笑,又看看那个夏一眠,终于反应过来两个人都和落汤鸡没什么两样,她赶快叫魏琛给他们打酒祛寒,自己则回后院给他们张罗干净衣服。她前脚关上院门,后脚魏琛迅疾如风地闪过来,探了一把他脸上的热度,又打量了一番他这张假脸,忍不住直摇头:“哎我说老孙,你我三人时隔多年再见,这简直是在比谁更落魄了。你说这可怎好。”

托名夏一眠的孙哲平听见他这句话,冷冷瞥一眼魏琛,指着叶修说:“你们这是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疯病都给激出来了。”

魏琛闻言也跟着看了一眼叶修,伸手抓过孙哲平的右手,探了探他的脉向,说:“且不说他发的什么疯病,你这刚捡回一条命,气都只能算剩了半口,还敢和他打一架,要是论疯,那你肯定是更有过之无不及了……还有你这手怎么回事?被疯狗咬了?”

孙哲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坐下淡淡说:“不知为什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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