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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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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对不对?”卿卿此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呼吸之间有些急促。
  “嗻。我不要。”
  “有理由吗?”
  “有。”
  “能说说吗?”
  “能。”
  “说!”
  “东珠虽然极为珍贵,可它一不能吃,二不能穿,是不是得把它卖了,换钱?”
  “哼,那当然。”
  “谁去卖?”
  “自然是令尊大人。”
  “一个被抄过家,如今还待罪在家的犯官吗?”
  “这”
  “这么贵重的东西出手,而不露风声,可能吗?”
  〃。。。。。。〃
  “被抄没的家里还敢隐匿东珠一颗,知罪吗?”
 “嘿嘿,嘿嘿”卿卿一反刚才默然无语的态度,竟又发出一阵讪笑:“曹霑,你欺我是女流之辈,足不出户,就不懂世态、不明事理了吗?我问你,难道只有曹卖东珠,珠宝商人才肯买,换了别人,人家就不要嘛?”
  曹霑闻言竟然一阵扬声大笑:“哈哈,哈哈可以托人去卖,又托谁?宜老爷?”
  〃。。。。。。〃
  “我五叔?”
  〃。。。。。。〃
  “也抄过家、蹲过大牢的李鼎?还是我表哥、小平郡王福彭?”
  卿卿哭了,哭得很痛。她用双手捂住脸,但十指之间仍有泪珠滴下。曹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得这么痛切,这么伤心。哭成这样要劝是一时劝不好的。倘若这个时候让宜老爷,还是五叔看见。我以何言答对呢?于是他只有收拾起弓箭,在卿卿的耳边说了一句:“五婶,我告退啦。”便离开了宜老爷家。
  曹霑回到家里,在南屋书房门口正巧遇上玉莹,他把她拉进书房,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玉莹想了半天。慢慢地说:“女孩子都有自己的初衷,有的确有其人,甚至见过面、谈过话,有的只是幻想,当事与愿违的时候,有的人服从了命运的安排,有的人虽然不悔初衷但只有几多无奈,或者化情思为友爱,当然这很难,最可怕的就是”
  “就是什么?”曹霑急想知道。
  “生性执拗,狂傲不羁。就会做出越礼之事、不轨之行。”
  “天哪!”
  “干什么呼天唤地,我只说是一般常理,又没说卿卿必定如何如何。”
  “那下一步呢?”
  “练箭哪!你怕什么,她又不能吃了你。”
  “好吧,不过还是躲两天的好。”
  就这样,过了四五天曹霑才去练箭。他练了有一顿饭的工夫,又听见天香楼侧面的楼窗“叭”的一声打开了,卿卿笑吟吟地站在窗前。曹霑急忙给五婶请安。卿卿做了个让他免礼的手式,然后关上楼窗。
  曹霑以为今天就这样过去了,安下心来继续射箭,可是没过了多久,卿卿带着明珠到花园里来了。明珠手里提着一个小食篮,她把食篮放在石桌上,从中取出一盘点心,还有一壶茶,然后自己先走了。卿卿拿了一只茶碗,倒了一碗茶,递给曹霑:“喝口茶吧。”
  “哎,谢谢五婶。”曹霑接了茶碗,喝了一口:“好,西湖龙井。”
  卿卿嫣然一笑:“自从我到了江宁,在你们府上吃的都是绿茶,几年过来也解得了绿茶的妙处,所以虽然回了北京,我也依然吃绿茶。唉——这也算不忘故旧吧。”说完之后她有意地瞟了曹霑一眼。
  曹霑发现了,只有佯为不知:“可不是,到现在我也是只用绿茶。”
  “多好啊,咱们两个人,又多了一个共同的爱好。”卿卿说着随手拿了一块点心,送到曹霑的嘴边:“吃吧。”
  曹霑用手去接,卿卿把手闪开:“你的手太脏!”
  “我去洗。”曹霑欲走。
  “站住!你个没良心的。你忘了,雍正元年李煦回京领罪,你们去江边送别,回来你就病了,从白天到黑夜,你吃的、喝的,连汤药,哪一样不是我亲手一口一口喂的,夜里我跟你就睡在一张床上”
  “那个时候咱们不是都小嘛。”
  “小什么小,那年我都十四啦!”
  “可我小啊。”
  “你小,你是小坏蛋,你小,你为什么知道夜里往我怀里扎?”
  “我,我睡着了,不知道啊。”
  “天知道你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少废话,这块点心,你非在我手里吃了不可!我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金枝玉叶皇亲贵胄,我要怎么样,就得怎么样。”
  曹霑无奈,只好在卿卿的手上,吃了那块点心:“那天招您伤心啦,今天还赏点心吃,我谢谢五婶。您还生气吗?”

  “我要是生气还赏你点心吃,我伤心伤在你不懂我的心,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蒜,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年大五岁就不行了,你如今不也是七尺汉子了吗。眼下可倒好,弄个几十岁的老东西,没完没了的缠着我”
  “老东西,没完没了?五婶,您说什么哪,没头没脑的,我听不明白。”
  “你想听明白吗?”
  “我”曹霑有些迟疑。
  “你要真想听明白喽,就跟我上天香楼。你五叔今天正好没挨家,咱们俩人可以好好的说说。这件事我也只有跟你一个人说,再没有第二个人啦!”
  从卿卿的眼神里,曹霑看到了企盼、哀怜、爱与恨的交融、血和泪的凝结,吓得曹霑出了一身冷汗,他连连却步:“不,不,我,还是不去吧。”
  “哈哈,哈哈”卿卿一阵纵声大笑。“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还是个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子汉!哼!”卿卿言罢转身离去之际用衣袖一扫石桌,杯盘茶具尽落于地。摔碎瓷器的声音刺人心脾。
  曹霑从宜老爷家回来,一头就扎进西厢房玉莹她们三个人的卧室。把玉莹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啦,这么变颜变色的?”
  曹霑看见紫雨和墨云俩人都在屋里,只好脱了鞋爬到炕上,跪在玉莹身边跟她咬耳朵。
  紫雨和墨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不约而同的下了地,溜之大吉了。
  玉莹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别说了,别说了,我的心都要跳出来啦。她这是怎么啦?正大光明的告诉你,正好五叔没挨家,上天香楼不可思议,我简直不可思议不会吧?啊?——”
  “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这样的玩笑?”
  “可也是啊”
  “怎么办,我不能不去啊,就算隔两天、三天、五天还是得去呀,还是得见面啊?”
  “你先别着急,让我好好地想一想。”
  “哎。”曹霑答应着下炕欲走。被玉莹一把抓住:“这件事儿,你可千万不能跟第二个人说。传出去,真能闹出人命来。”
  一言提醒了曹霑,他看着玉莹频频地点头。
  紫雨和墨云两个人出了西厢房,无处可去。她们猛然想到老爷不在家,便悄悄地来到吴氏的屋里。
  吴氏在炕上续棉花,为曹霑做棉衣。见她们进来规规矩矩地站在墙边,便打趣地说:“怎么,又让人家给轰出来啦?”
  “人家两人直咬耳朵”墨云嘟囔了一句,紫雨接着说:“我们还不出来。”
  吴氏瞟了她们一眼:“还是帮我来做棉衣吧,傻丫头!”
  紫雨、墨云上了炕,帮吴氏做棉衣。
  过了一会儿,紫雨问吴氏:“太太,我有件事解不开,不知道能问不能问?”
  “居家过日子,有什么解不开的,问吧。”
  “太太,您知道我们姑娘多大了吗?过了年儿,就二十一啦。”
  吴氏一闻此言,立时停下手里的活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我跟老爷也合计过,老爷半天没言语,最后说了一句:‘得有个节骨眼儿啊。’”
  “得有个节骨眼儿?”墨云看着紫雨问:“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不明白。”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明白的。”吴氏接着说:“就是想借上点儿喜气,比方说,万岁爷降覃恩,也有咱们曹家江南一支,或者是老爷有个好的发落。再往好了想是能复官,可如今这局面。老爷是待罪的犯人,给儿子娶媳妇,办喜事儿。这喜事儿办大了吧,重则能招一场祸,轻则招人非议。要是臊眉搭撒眼的办,寒碜不寒碜啊,何况我们做老家儿的,也对不起他们俩啊”这件事不提也就算了,今天提起来,正触了吴氏的心病、痛处。由不得吴氏不泣然泪下,呜咽有声。
  当天的晚上,曹霑正在书房练习书法。玉莹猛地推开门,兴匆匆地一步闯了进来:“霑哥儿,有啦!”

  “什么有啦?”
  “一条锦囊妙计!”玉莹说着夺过曹霑手中的毛笔,抓过来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四个大字:“一马三箭。”
  “什么意思?”
  玉莹又用笔在马字上圈了个圈儿。
  “妙!真是一条锦囊妙计!”曹霑站起来,一把将玉莹抱在怀里,一阵热烈的亲吻。
  玉莹挣脱开曹霑:“你先别疯,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别想跑。”
  “不是我不愿意,是因为老太太今天哭了一鼻子。”
  “因为什么?”
  “因为,不能及早的给儿子娶媳妇,可她又怕”
  “怕什么?”
  “怕你人大心大,不学好。”
  “我?”
  玉莹妩媚的一笑,转身跑了。
  第二天一清早,曹霑就来到了宜老爷家。他请叔祖到花园看他射箭。
  曹霑一连射了三箭,两箭虽然中了红圈儿,便毕竟没在红心上。曹宜点点头,认为日子不长练到这份儿上,应该算是不错的了。
  曹霑借此机会说:“叔祖,我有个想法,想跟您说说。”
  “说吧,小子。”
  “咱旗人讲究一马三箭,是说在马跑的时候,骑在马上射箭,对吧?”
  “对呀。”
  “那我现在就算练得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等将来一骑到马上,可就是两回事啦,何况我还不会骑马。练了射箭,再学骑马,最后练骑马射箭,这不是脱了裤子”
  “哈哈,哈哈”曹霑没说全的俏皮话儿,把曹宜给逗乐了:“你小子的意思,是连骑马带射箭一块练?”
  “没错儿。”
  “好小子!”曹宜在曹霑的肩头拍了一掌:“有志气。有马吗?”
  “我想借匹马不难。”
  “行,我给你找匹马。明天早晨亮寅时,咱们爷儿俩德胜门门脸儿见。”
  “喳!”曹霑请了个军安:“那,我就跟您告退啦。”言罢转身离去。
  在曹宜、曹霑说话的时候,天香楼的楼窗轻轻地被打开了,卿卿站在窗前,好像是在听他们祖孙说些什么。曹宜背对着窗子,没有察觉。曹霑瞟了一眼,没敢正视。片刻曹霑走了,曹宜一转身儿,正好看见卿卿,他向卿卿微微一笑,刚要张嘴说话,不料楼窗“啪”地一声,被卿卿紧紧地关上。
  曹霑出了曹宜家的大门,像往日一样奔西走。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姑且算是亦喜亦忧吧,喜,自然很明白,可以再不到叔祖家里来练习射箭了。忧的是卿卿,真正的金枝玉叶、皇亲贵胄,竟然无亲无故,只身流落在江宁,纵然老祖母对她极好,可是什么叫寄人篱下,卿卿一定比自己解释的清楚,体会的透彻。过了四年多,几乎是两千个日日夜夜,终于回到北京,回是回来了,可是,有家不能投,亲人难聚首,委委屈屈的嫁给了五叔,五叔确实是个好人,可是他们夫妻之间融洽吗,像自己和玉莹一样知心知己吗?如果和谐,她为什么又要向我
  曹霑思绪混乱了,他自己理不出个头绪来。可却身不由己的调回头来,又往东走了。他围着天香楼绕了一圈。此时此刻他那么盼着楼窗能“叭”地一声被打开,跟自己厮守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卿卿,站在窗前。可是“唉”他猛然想起李煜的名作《乌夜啼》:“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曹霑的脑子里时而一片空白,时而都是往昔的回忆。脚底下也就更没有了主宰,信马由缰地在胡同里瞎走,越走越糊涂,越走越不认识路,走着走着他发现眼前有一座广亮大门。门上都是砖雕的花纹,中间镌刻着两个大字“芷园”。
  曹霑一愣:“咦?芷园,这不是我们的京中故居嘛?”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决心上前去敲门。大门被打开了,出来的是小顺子:“您找谁?”
  “我跟您打听,曹桑格曹老爷是在这儿住吗?”


  “对,对,不过,您是?”
  “我叫曹霑,我是”
  “啊!听说过,听说过,您是侄少爷,有什么事儿吗?”
  “京中的故居我还没来过,我想进去逛逛,再给三大爷跟三太太请个安。”
  “不行,不行。”
  “不行?”
  “三老爷吩咐过,不许四老爷跟四老爷家里的人,进芷园一步。”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就说不清了。”
  “你是什么人?”
  “我叫小顺子,是三老爷家的听差。”
  “三老爷眼下干什么哪?”
  “嘿!官不大,财可进的不少。”
  “这话怎么讲?”
  小顺子回过头去,朝里边瞧了瞧,没什么动静:“侄少爷,咱们在门道里聊聊,这还可以,您可别往里边溜达。三太太可挨家哪。您别砸了我的饭碗子。”
  “好,君子一言。”
  “得,驷马难追。您请进。”小顺子让开一条路,曹霑进了大门,可惜迎面是一座大照壁,挡得严严实实,院里的情形什么也看不见。小顺子拿了个小板凳给自己,让曹霑坐在春凳上:“侄少爷,我也甭给您沏茶了,门房里没开水。”
  “行行,甭客气,你说吧。”
  “嗻嗻。您这位三大爷自打南边回来,花了大钱啦!活动了一个九品官。”
  “才九品?”
  “您别小瞧了这九品,可是内务府管银库的。”
  “哦!能往外偷银子?”
  “哎——您不偷,您也没练过那种功夫啊,是库工偷。一年四季,不论春夏秋冬,库工们进银库搬银子、运银子,都得光着眼子进库,光着眼子出库。”
  “有人看(kān)着吗?”
  “没人看(kān)着还得了,您三大爷就是看着他们的。”
  “那还怎么往外偷啊?”
  “这门功夫可是有师傅、有徒弟的。从四岁就得练。”
  “怎么个练法?”
  小顺子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凭的就是这儿啊。”
  “凭屁股?”
  “哎哟!我的傻爷,屁股上不是还有个眼儿吗?”
  “啊!”这种事对于曹霑来说,真是闻所未闻,他立时惊呆了。
  “您猜,一回能带多少?二十两一个的元宝”小顺子伸了四个手指头。
  “你你胡说!”
  “我要是胡说了半个字,让我死后进割舌地狱!”
  “当真吗?”
  “嗐!侄少爷,我要是胡说,今儿晚上,灯灭我就灭,行了吧。”
  “那三老爷能得多少?”
  “对半撅。”
  “嚄!这也够缺德的!”
  “看怎么了哎!这话可不是我先说的。”
  曹霑用手指点着小顺子,俩人会心的都乐了。
  小顺子接着说:“我的活儿是白天看大门儿,晚上刷元宝,元宝上有屎,那是必然的,可有好些个元宝上头,还带着血筋儿、血片儿、血块哪!”
  “行了,行了,别说了!这也太惨了,惨无人道嘛。我看我还是走吧,三老爷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曹霑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住,问小顺子:“这附近有个唱戏的,叫十三龄,你认识不认识?”
  “十三龄?”小顺子摇头:“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儿吗?”
  “他是这一带的老街坊,有个妹妹卖给宜老爷家当丫头”
  “叫明珠,对不对?”
  “对对对,叫明珠。”
  “嗐,我们俩人是发孩儿,差点儿没订了娃娃亲。”
  “别信口开河,你就不怕缺德。”
  “嘿嘿,嘿嘿”小顺子把曹霑送出大门,用手指着:“他们家就在芷园的后身儿,她妈死的时候,我还跟着忙乎了两天哪。芷园后墙的东头,对过儿头一个门儿。那院里住着一位陈姥姥,是她干妈。”
  “那就没错儿了,我走啦。”

  “我就一个人看(kān)大门儿,要不能把您送了去。”
  “我能找的着。”曹霑说着下了台阶儿,顺着芷园的院墙走了。
  曹霑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陈姥姥的家。街门大敞四开,曹霑上了三层台阶,刚要迈腿进门,就听见院里有个老太太——想必是陈姥姥——跟谁在说话儿:“孩子,到柜上可得有个眉眼高低,跟谁都要和和气气的,谁说什么都得给人家一个笑脸儿,多委屈的事,都不许跟人家使性子,眼里得有活儿,常言说:‘不打那勤的,不打那懒的,单打那没眼的!’有活儿多干,抢着干。再熬个三年两载的,你就出师了。咱们攒点钱,把明珠赎回来,明珠可是个好孩子,跟你从小一个院长大的,知根知底儿,我跟她妈早已说定了这门亲事”
  “妈!”
  “把她赎回来,妈就给你们成亲,过了年儿添个大孙子,妈就掉在蜜罐里喽!”
  “要是添个孙女呢?”
  这句话,差点儿把街门外的曹霑给逗喷了!他赶紧捂住嘴,想听听老太太以何言答对。
  老太太说了:“孙子是宝贝蛋,孙女也是宝贝疙瘩!当你妈会偏心眼儿吗?”
  “行啦,妈。放我走吧,哪回回来您都是这一套儿。我走啦!”陈姥姥的儿子说完,夺门而去。
  “虎子!虎子!把这几个茶鸡蛋带上!”老太太追出大门,仍在呼叫。
  曹霑犯坏,借机偷偷地溜进院内。
  虎子边走边喊:“茶鸡蛋留着您自个儿吃吧,柜上吃的挺好的。”
  “唉!这个王八犊子,让我白忙活儿了半天!”
  曹霑听在耳里,看在眼里,感触良多,他自言自语的说:“真是一片慈母之心哪。娶个儿媳妇,生个孩子,老太太就知足了。就掉进蜜罐子里了。真是‘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陈姥姥听见院里有人说话,觉乎着奇怪,她赶忙回来,一看眼前站着个小伙子,可又不认识,老太太有点生气:“咦?你找谁啊?”
  曹霑只听说陈姥姥如何如何的热心肠,疼人,爽快,性子也开朗,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老太太是个大高个儿,精瘦精瘦的。腿脚还挺灵活。身上的衣服虽然很旧但洗的干净,虽有破处但补的整齐。
  曹霑只顾打量陈姥姥,忘了及时回答问话,只是看着老太太傻笑。
  陈姥姥更火了:“嘿,跟我这儿耍滑头是怎么着,你瞧着我乐什么呀?我问你找谁哪?听见没有?”
  老太太一火儿,曹霑醒过味儿来了,赶紧请安:“嗻嗻,我找龄哥,啊,就是十三龄。我叫曹霑。”
  “嗐!”陈姥姥一拍大腿:“敢情是霑哥儿,我眼拙!我眼拙!我琢磨了半天啦,瞧您这身打扮,也不像溜门子的小偷啊。”
  “哈哈,哈哈”遇见这么一位老年人,又这么会打哈哈,曹霑发自内心的大笑。笑过之后他问:“陈姥姥,我龄哥呢?”
  “上街了,买什么去了呗,我瞧着他还拿了个小沙锅,八成是买烧羊肉去了,烧羊肉汤拌过水面,他就爱吃这一口,说话就回来。屋里热,您就院里坐吧,树荫底下凉快点,我给您沏茶去。”
  “不用,不用。我也待不住。刚才您送走的,那是”
  “儿子,小名儿叫虎子,小的时候长的虎头虎脑的。在书局子里学刻书,倒是风吹不着,雨洒不着的,就是费眼睛。”陈姥姥一言未了,十三龄回来了,他一只手拿着一个鲜荷叶的包儿,里边是烧羊肉跟烧羊杂碎,一只手托着一个小沙锅,里边是烧羊肉的汤。他进门看见曹霑大为意外:“哟!霑哥儿,您怎么来啦?还真找着了,有事吗?”
  “没有,没有。纯粹是误打误撞。我刚才围着天香楼转磨,脑子里一乱,先撞到芷园,才找到你这儿,还真”
  “您先等等。”十三龄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陈姥姥,跟曹霑都坐在小板凳上:“您围着天香楼转磨是怎么个意思?难道说格格的事儿,有所泄露?”

  “泄露倒是没泄露,不过,也是她的事。”
  “什么事儿?”
  “她,嘿,我还真不好意思张嘴。”
  “咱们是谁跟谁呀?你说你的。”
  “我”
  “这么着,你别瞧着我,冲着我的耳朵说,如何?”
  “好了。”曹霑在十三龄的耳边,把卿卿的所言所行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十三龄并未表示惊讶,他缓慢地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儿,然后说:“不能,我觉乎着不能够!”
  “有理由吗?”
  “有!不过,也不是真凭实据。”
  “那也可以说说嘛!”
  “是这样”
  十三龄刚要说话,陈姥姥端着茶壶茶碗来了:“你跟霑哥儿先喝着茶,我去打点儿酒去,待会儿咱们是烧羊肉汤、抻面条,行不?”
  “行行,您瞧着办吧。干妈。”
  “好了。”陈姥姥乐呵呵地走了。
  曹霑看着十三龄,二人良久无语。最后还是十三龄先张了嘴:“霑哥儿,我在江湖上混了这多年,不敢说知人善相,可也有点经验。你看戏文里的好人都是净脸黑须,关老爷‘忠义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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