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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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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不必客气了。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也好。改日定为先生接风,这会子我想请张先生到西堂去看看,我想把书房设在那里,也请先生在西堂下榻,未知先生以为如何?”
  “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请千万不要太费心啦。”
  “哪里,哪里。先生请。”
  “还是曹老爷请。”
  两个人略一谦让,还是张先生先行了一步,曹借张先生出门之机,转身对丁汉臣和曹霑说了句:“你们也来。”
  老天作美,这个时候雪停了。曹陪着张老师穿过几个院落,走在去往西堂的路上。曹指了指丁汉臣跟张老师说:“他叫丁汉臣,是舍间的管家,张先生搬过来之后,有什么事情自管吩咐他去办。”
  “岂敢,岂敢。”
  “哎,千万不要客气。老丁,你也记下,要尽心伺候好张老师。”
  “嗻嗻。回老爷,西堂到了。”
  “好,我来为张老师引路。”曹说着先一步跨入院门。
  原来所谓的西堂却是一座占地两亩的小花园,如在春秋季节必然是树荫匝地花木扶疏。花园的正中间是五楹书斋,前廊后厦草茵铺地,枝头偶有燕雀声声,而后腾空飞去。这环境幽幽然,使人如入仙界。
  曹一行四人步入书斋,几案上整整洁洁一尘不染。书架上层层叠叠插架万千,桌椅床榻俱为檀木制成,香案上香炉、宝鼎还横陈着一张瑶琴,架几上花瓶、古镜应有尽有。
  曹颇有几分感触地说:“这西堂原非汉府所有,是家父自建的,专为读书而设,不独幽雅而且远离外衙,也远离内宅,十分的安静,真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书斋。故而我想让霑儿在此读书,效他玛发学而有成,建功立业报效朝廷。在他玛发读过书的地方攻读,对他说来也是一种激励。”
  “曹老爷说的极是,睹物思亲自然奋发图强。曹霑。”
  “嗻。”
  “你也听见了,令尊大人为你可谓用心良苦啊!”
  “嗻嗻,我一定尽心竭力勤操课业,绝不辜负师长和家严的厚望。”
  “好好好,你也说得极是,哈”
  “我也想请先生在此下榻,未知尊意”没等曹把话说完,张老师抢着说:“这对一介寒儒来说,岂非受宠若惊了么?”
  “哈先生过谦了。一旦择定吉日就派车接先生光临舍下,还望先生严加教导,使其学而有成。”
  “在下定尽绵薄之力,请曹老爷放心。告辞了,告辞了。”
  曹带着老丁和曹霑把张老师送出署门,看着张老师上了轿车,二人恭手而别。车把式打了一声响鞭,车轮滚滚而去。
  曹拉着儿子的手从大门口往回走,他边走边说:“如今请了家馆可不能再贪玩了。你玛发不想靠着咱们是旗人,十六岁进宫就当差,他老人家想让自己的子孙们有个科举出身的人才,凭真才实学为官,也为祖上增光,你明白了吗?”
  曹霑刚要答话,丁汉臣从后边追了上来:“老爷请留步,老爷请留步。”
  曹停住脚步,回过身来问老丁:“什么事儿,你打刚才就那么火烧火燎的。”
  “回禀老爷,我刚才遇见一个在江宁做织锦缎生意的商人,他刚从北京回来,他跟我说:十三的晚上大兵围了畅春园!”
  “什么!?”曹不由得为之一震,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拉着曹霑的手:“霑儿,你去吧,回禀老太太请家教的事儿。”
  “嗻。”曹霑请了个安,转身要走,又被曹叫住:“等等,刚才老丁说的话,先不能回禀老太太知道,这可是大事。”
  “嗻。”曹霑很懂事的点了点头,转身跑了。

  曹看了一眼丁汉臣,满脸严肃地说了一句:“跟我来。”
  曹在前边走,老丁跟在后面,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走得很快。他们又重新回到外书房。曹进了屋先喝了一气茶,然后往四处看了看,他确定这屋里没有人以后,才安心的坐下来:“你接着说。”
  “嗻。十三的晚上大兵围了畅春园,园内时有哭声传出园子以外。这个商人住在海淀天泰店里。十四的夜里,地保来拉伕去扫街洒水,旅店里的伙计给拉走了三四个,天蒙蒙亮的时候,康熙老佛爷的大轿进了城啦,大轿进城之后,立时九门紧闭,我说的这个商人,先到了西直门,可进不去。他又到了德胜门,连关厢都不让呆了”
  “这个商人说没说,轿夫跟侍卫们都摘了红缨子没有?”曹问。
  “我问了,他说没摘红缨子,但只是十五的一大清早儿,畅春园里的太监们都出来排着队剃头。四阿哥雍亲王代替康熙老佛爷祭天。”
  “为什么不是八阿哥哪?”曹是在自言自语。他端起茶碗来想喝口茶,可惜茶碗里的茶水已被他刚才喝干了。
  “我去让他们送开水。”丁汉臣刚要转身,却被曹用手势拦住,他看了一眼老丁,那目光是那样的惊恐、呆滞又含有几分失落,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是对老丁而言:“怕是大事出啦!”
  “大事出!”
  “这是宫里的一句隐语,就是说皇上驾崩啦!”曹思索片刻,突然站了起来:“不行,我得禀报老太太去。”
  “老爷,您先等等儿,”丁汉臣拦住了曹:“这个信儿并不可靠,三老爷见多识广,心眼儿也来得快,依老奴之见,不如您先跟三老爷商议商议,再做道理。”
  一句话提醒了曹:“对!我这就去。”他丢下老丁,拔腿就走。
  曹桑格跟三太太住在一座三合院里,因为院中种了四棵桂花,所以取名“桂香斋”。如今桂树长得很茁壮,枝条也很丰满,每年中秋花香四溢。老太太总让仆妇丫环采集许多花朵腌制起来,以备调佐佳肴之用。桂香斋的建造结构很简单,三间北房两间耳房、三东三西六间厢房,除去抄手游廊之外,并无其他。
  此刻曹已然走进桂香斋,站在屋门口喊了一声:“三哥!”便推门而入,兄弟们见过礼之后便围桌而坐。曹把刚才老丁的话,跟三哥、三嫂又学说了一遍。曹桑格是个很精明的人,高鼻梁儿,大眼睛,蓄着短须,让人一望而知便是阅历很广、经验较多的人。尽管如此,此时此刻他听了这个消息也不免有几分紧张。三太太再乖巧能干也是个女人,对于这些国家大事,自然不甚了了。
  曹桑格沉思半晌,他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划了个圈儿,然后说:“没摘红缨子,是说康熙老佛爷硬朗着哪。”他又划了一个圈儿:“太监们排着队剃头,是说已然大事出啦,因为百日之内不许剃头。矛盾哪!”
  曹点头称是:“老佛爷的大轿进了大内,十五日又让雍亲王代祀圜丘,这顶多只能说明皇上不豫、龙体违和呀”
  三太太插了一句:“圣体欠安又何至于九门紧闭呢?”
  曹轻轻地敲击一下桌面:“九门关闭只能是手足相残、兵戎相见啦!”
  三太太大惊:“打起来啦?”
  曹桑格瞪了她一眼:“谁跟谁打起来啦?你们俩呀”他思索片刻接着说:“若论掌握重兵、大权在握的人,目前只有两个人,一是把守西安的年羹尧,一是咱们家姑老爷、平郡王纳尔苏辅佐的那位抚远大将军王、十四阿哥胤祯。可这二位都远在西陲啊!八阿哥、九阿哥虽与雍亲王水火不同炉,可他们手无寸铁呀,就凭府里那几十号人你们可别忘了,雍亲王的舅舅隆克多可是九门提督,两万大军在他的指挥之下呀!”
  “十四阿哥胤祯将来继承皇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啊。”曹接着说:“仅只是心照不宣而已,否则为什么委任他为抚远大将军王呢?我虽愚钝不才,可是也想过,平郡王纳尔苏跟咱家是至亲,他老人家跟十四阿哥过从甚密,交往极深。将来十四阿哥继承大宝,咱们家的靠山可不比康熙老佛爷差多少啊,可现而今要是四阿哥占了上风”

  三太太插了一句:“那就准没咱的好果子吃!”
  “嘿嘿,嘿嘿”曹桑格一阵冷笑:“妇人之见,岂止是没有好果子吃,你就等着抄家吧!”
  “啊!”曹下意识的一颤,几乎失手摔了茶碗盖:“那,那可怎么好!赶快禀明老太太,再派个可靠的人,去趟苏州,通知舅老爷早做准备吧。”
  “老四啊,你可真是的。老太太心里比咱哥儿俩透亮多了,当年大爷在的时候总说:‘树倒猢狲散,树倒猢狲散。’谁是树啊?康熙老佛爷!如今消息未确,你禀明了老太太,再把老太太吓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再一说,消息传到苏州,万一不是真的,你自个儿可琢磨着,是个什么罪名?”
  “那三哥,您说可怎么办呢?”
  “我倒是有个妇人之见。”三太太斜了一眼曹桑格,接着说:“请三爷连夜过江,赶到江北驿站,仗着全是熟人,总能打听着一个准信儿吧。”
  “着!”曹欣喜异常,立刻表示赞成。
  曹桑格似笑非笑地看着三太太:“要不老太太怎么那么喜欢你呢,都夸你什么来着?这”
  “行了,当着兄弟的面儿,我不跟你斗嘴。您就更衣起程吧。”三太太说着站了起来走进里间屋,去给三爷拿衣服。
  “好!说走就走。”曹桑格也站了起来。
  “三哥辛苦啦。”曹马上离位,一安到地。
  曹三爷带了个小听差的,匆匆忙忙地走了。约摸晚饭之前,三太太来到后花园,这个花园很大,花草树木池塘假山应有尽有,只是时值冬季,又加上这场大雪,花园里自然荒无人迹。只有一个护院的大汉叫谌勇的住在这里。谌勇除了夜里巡视巡视宅院各处,白天也就无所事事,所以他此刻正用扫帚扫净一片场地,打算练一趟拳脚,活动活动筋骨。可是没有想到天仙似的三太太竟会飘然而至,她故意提高了嗓门儿说:“谌勇,三老爷今天不在家,上江北了,夜里你可得勤快着点儿。”说完之后瞟了他一眼,向其莞尔一笑。转身便走。
  “明白,明白。哎”谌勇追了两步,三太太突然止步回身:“不许喝酒,听见没有!”然后她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一句:“能熏死谁!”言罢飘然而去。
  三太太来到内宅的正厅,这是当年历代织造老爷都居住的地方,五间大北房东西双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院中迎着北屋是两棵龙爪槐,东屋南侧有一棵枣树,西南上是一棵杏树,自然是取“早兴”之意。正厅内是满堂的红木家具,而且还镶嵌着螺钿,色泽光芒富丽堂皇,室内的陈设既显得豪华而又富贵,例如在一张紫檀雕螭的大案上,摆着青铜鼎、錾金彝和玻璃盒,都不是一般官宦家庭所具备的。
  三太太若无其事的走进正厅。正赶上在开晚饭,丫环、婆子们往来穿梭,摆布碟、放筷子、温黄酒、设酒杯,忙而有绪一丝不乱。
  三太太紧走几步来到老夫人跟前,给请了个蹲儿安:“请老太太安、老太太吉祥!”
  “你来得正好。开饭吧。”
  “嗻。我先扶您入座。”三太太搀扶着老太太坐好,跟佣人们说了句:“开饭吧。”
  佣人答应一声,传菜的传菜、盛饭的盛饭各司职守。
  曹霑给三太太请安,四太太吴氏向嫂子见礼,曹也伸手让座:“三太太请。”
  大家按往日座次坐好,头一盘菜上的是“什锦大拼盘”。有个丫环拿着酒壶给曹的杯中斟满了酒,然后举壶请示,谁还要酒。大家都摇头示意,丫环便退在一边。
  热菜上来了,是“素烧青菜薹”。
  小曹霑一向坐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为他挟了一筷子菜薹放在碗里:“宝宝,既然请了家教,咱就必须认真读书,既读书就必须刻苦,咱们是旗人,十六岁成丁自然可以进宫去当差,你也许能世袭下江宁织造这份差了。但是,你玛发虽然一生荣耀,可他更盼望自己的子孙们走科举仕宦之途,凭自个儿的真本事金榜题名。咱们家在北京有一处老宅子,叫“芷园”。园内的大厅上是你玛发亲笔题下的横额“鹊玉轩”三个字。你能解得其中之意吗?”
 曹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解其意。
  “庄子说过:‘鹊上高城之垝,而巢高榆之颠,城坏巢折,陵风而起。故君子之居世,得时则蚁行,失时则鹊起。’其意在乘时崛起,见机而行。唉——”老太太叹了口气:“你们只知道奴才两个字怎么写,可你们不知道当奴才是什么滋味。咱们家世代为奴,世代包衣,所以你玛发才题名‘鹊玉轩’,取鹊羽洁白如玉,玉鸟凌风而鹊起之意,盼望着他的子孙能应此愿,出个展翅凌云、鹏程万里的人物。”
  曹霑频频点头:“我一定刻苦攻读,让太太如愿以偿。”
  “好宝贝。”老太太倍加关爱的摸了摸孙子的头顶。
  这时一个婆子又来上菜:“清蒸糟白鱼。”
  “嚯!好大的一条鱼,老太太您趁热吃两口。”三太太挟了一块,放在老太太的布碟里。老太太把布碟递给曹霑:“给你,多吃鱼聪明。”
  曹的妻子四太太吴氏站起来,又给老太太挟了一块:“奶奶,您可真是的,这么一条大鱼”
  “嘿嘿,嘿嘿常言说得好:‘不冤不乐。”老太太吃了一口鱼:“嘿,味道还可以,也给我一杯酒。”
  “嗻。”小丫环急忙执壶为老夫人斟酒。三太太举起杯来:“也给我一杯,我陪老太太。”丫环为其斟满酒。三太太举着酒杯让吴氏:“四妹,你也来一杯。”
  “不不,我可不行,还是三嫂陪老太太吧。”吴氏看了一眼曹,曹会意赶紧举起酒杯:“我也来陪老太太。”
  三个人喝了门杯一同吃鱼,老太太突然放下筷子:“哎,桑格哪?又吃花酒去啦?”
  曹一愣,看了一眼三太太,三太太其实看见了,但她故作不知,却向老太太说:“老太太,您今天可是冤枉了他啦。他是办正事儿去了。余杭县有一批茧子价钱便宜,去晚了就怕买不到啦。”
  “怎么不等明年买春茧?”
  “啊,是因为春天他们抗价没有出手。如今只好便宜卖了,这些茧商也真够奸的。”
  “是啊,奸商奸商无商不奸么。”
  “可不是吗。”三太太的马虎眼总算打过去了。
  接着上的是饭菜,仆妇丫环们给主人上饭,大家开始用饭。
  老太太叫了一声:“翠萍。”
  翠萍走了过来:“老夫人请吩咐。”
  “儿。翠萍一直伺候霑儿,我想西堂学馆也让她代管,你们的意思?”
  “嗻嗻,还是奶奶想的周到。”曹在老太太面前从无异议。
  吴氏接着说:“索性午饭也陪老师吃。翠萍早上送霑儿过去,午饭茶水都归她管,下学后再陪霑儿回来。”
  老太太点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
  “晚上的事儿,我让老丁派个可靠的小子伺候老师。请示老太太,是四菜一汤还是六菜一汤?”三太太展示自己的职权。
  “这是你当家人儿的事,我不管,只是午饭不要备酒。”
  “那是自然,否则,师徒二人都喝得跟醉猫儿似的,还怎么念书啊!”三太太一言未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老太太一边擦着嘴一边说:“就数你会说话儿。”
  越是心急日子过得越慢,曹桑格走了五六天音信全无,曹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度日如年,在签押房可以唉声叹气,在老太太面前又不能露出半点声色。对于曹这个老实人来说,真是难哪!所以后两天他干脆就不去内宅的正厅吃饭了,谎说偶感风寒在自己屋里躺着哪。老太太吩咐让厨房给煮点儿稀粥烂面的吃,其实天天晚上曹都在喝闷酒儿。
  这天翠萍在给曹霑洗头。屋里两架炭盆都烧得旺旺的。吴氏还在往盆里添炭。曹坐在桌边没完没了的自斟自饮,唉声叹气。吴氏也是一筹莫展:“可也是,这个三哥没准信儿不要紧,你倒是送个话儿来呀!”
  “我有一种预感。”曹认真地看着吴氏。
  “什么预感?老爷。”


  “大事不妙!”
  “何以见得?”
  “有一年冬天我进京述职,在咱们舅老爷的亲家佛保家里看见过一幅雍亲王的画像,画像上题着七个篆字:‘破尘居士行乐图。’人是立像,穿宋人服饰,手握一串念珠,一头鬈发、眼小、眉细、两腮无肉,配上鹰鼻、薄嘴唇和下垂的八字胡”曹看了一眼翠萍,压低了声音在吴氏的耳边说:“一望而知,是个极其阴险的人。”
  “只要老爷认真当差,秉公办事,他长的什么样跟咱什么相干。常言说得好:‘馒头一笼一笼的蒸,皇帝一代一代的换,这有什么稀奇的。”
  “唉——”曹长叹一声,把多半杯酒一饮而尽:“这也难怪你,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谁跟你说皇阿哥们的事呢,八杆子都打不着。你嫁过来吧,年份也浅,平常过日子也谈不到这些。今天没事儿,我也跟你念叨念叨,曹霑也听听,将来未必没用处。”曹说到这儿停了停,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可是没喝,他好像心里很乱,极想理出一条思路来,而后慢慢地说:“想当年康熙老佛爷两立的太子是二阿哥胤礽,可惜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啊,结党营私,揽权滋事,招摇过市,肆无忌惮。到如今只落得跟大阿哥胤禔一块儿被高墙圈禁,听说还得了神经病,没有翻身的指望了。三阿哥诚亲王胤祉雅慕文事,不问朝政。五阿哥恒亲王胤祺秉性平和,这二位绝非阋墙之人,六阿哥夭亡。七阿哥淳郡王胤祐,残疾在身,况且此人亦无大志。至于九阿哥贝勒胤禟,十阿哥敦郡王胤,跟八爷胤禩一直是一个鼻孔出气。十四阿哥胤祯跟雍亲王都是德妃所生,一奶同胞。十四阿哥为人宽厚、慈祥、克己奉公,故而内定为太子,只要八阿哥不跟他争,九、十两位也绝对听八爷的”
  “难道说,四阿哥会跟亲弟弟相争?”吴氏问。
  “是啊,三哥去江北驿站为的就是这个。咱们是十四爷这边的,万一十四爷这回要是落了空”
  曹霑一直没说话,这时突然插了一句:“那就叫:‘神仙打架,小鬼倒霉!’”
  “不许胡说!”曹满脸严肃的申斥曹霑:“小孩子家的!”
  吴氏也跟着说:“还有你,翠萍,可不能出去乱说,尤其是在书房,跟张老师。”
  “您放心吧,我们懂事。有分寸。”翠萍替曹霑回答。
  “天也不早了,快回你们那边睡觉去吧。”曹吩咐着。
  “再把头发擦擦干。”吴氏又拿起来一块干布递给翠萍。
  曹这两天茶饭懒进,早上起来喝了大半碗稀粥,吃了两个小素菜包子,无精打采的来到自己的签押房,翻翻账目,看看宗卷也不知道自己干点儿什么好。就在这个时候,丁汉臣在门外喊了声:“回事。”
  曹听出来是老丁的语声儿:“进来吧。”丁汉臣推门进来,手里举着一封信:“回老爷,三老爷打发人送了一封信来,请老爷过目。”丁汉臣说着把信递了过来。
  “三老爷打发人送来的,好,好。”曹接过信来看了一遍,立时喜形于色:“老丁,马上给我传轿,你跟你儿子丁少臣骑马跟我到夫子庙六朝居,其余差役一个不带。三老爷从江北驿站带了个人来,想必是得了准信儿啦。快,马上走。”
  丁汉臣也挺高兴,一连答应几个“嗻”字,连忙退了出去吩咐传轿、备马。
  一轿二马从织造署向南,过了朱雀桥不远便到了夫子庙。江宁的建制是府,由江宁、上元两个县组成,朱雀桥以北为上元县,朱雀桥以南为江宁县。六朝居饭庄南对秦淮河,西侧夫子庙。曹在六朝居门前落轿,丁汉臣的儿子急忙下了马,紧走几步来到轿前搀扶老爷下了轿。跟着曹桑格去江北驿站的小听差,已经站在饭庄子门口等候多时了。一见曹便迎上来请安:“回老爷,三老爷在楼上,我这就去通禀。”说完磨头就走。
  曹为了不失官体、慢条斯理地走上楼梯,曹桑格已在楼梯口迎候了:“老四,先等一等,我来安排好丁家父子。”

  丁汉臣带着儿子给三爷请安:“请三老爷安。”
  “罢了,罢了。”曹桑格凑近丁家父子,压低了声音说:“你们爷儿俩一个在一号雅座儿,一个在三号雅座儿,桌上有菜自管吃你们的,千万防止有人偷听,如有发现就敲三下隔断的板壁。明白吧?”
  “明白。”丁家父子答应过后,各自离去。曹桑格转身看了一眼曹:“老四,跟我来的人在二号雅座。”
  曹桑格引着曹走进二号雅座,屋里坐着一个下级武官,一见曹赶紧站起来请安:“给曹老爷请安。”曹一把抱住:“不敢当!不敢当!”
  曹桑格过来代为引荐:“这位是两江总督衙门专给范大人跑密折的顾把总。还得回总督衙门哪,就让我给拉来啦。这是舍弟,江宁织造曹。”因为曹的职务品级与把总较为悬殊,何况曹又有钦差的头衔,能和两江总督平起平坐,所以顾把总仍要给曹请安见礼,却被曹桑格拦住。曹恭手让座:“一路辛苦,快入座,吃杯水酒,权当洗尘,改日定在舍间为阁下接风。”
  “岂敢!岂敢!曹大人太多礼啦。”
  三人入座,曹、桑格举杯敬酒:“请!请!”
  一号雅座里是丁少臣,十五六岁,高鼻梁儿,浓眉大眼的挺有个相儿,可惜是个五短身材,显着矮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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