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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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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婚女嫁,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说是这么说,可是牛不喝水强按头,也不是办法啊!”
  “他敢!”
  这个时候忽然跑过来一个家人,兴冲冲地给曹请了个安:“回老爷、太太,霑哥儿高中了,正在门口下车哪。”
  “是吗?”曹看了一眼吴氏:“好,好。我们去迎迎他。”
  曹和吴氏刚下了敬慎堂的台阶,只见曹霑神采飞扬的从对面走来,一见曹、吴氏迎了出来,赶紧跑了几步上前扶住,然后是按照旗人的礼法,后退三步,再进两步,单腿单千一安到地:“请阿玛安!请奶奶安!”
  曹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用手搀起曹霑:“我的孩子,中了第几名啊?”
  “第五名,阿玛,凭孩儿的文章,本不该是这个名次”
  “好了,好了,知足吧,知足吧。”
  “知足长乐嘛,霑儿。”吴氏有意的补上一句。
  “是,奶奶。”
  “快进去,快进去,拜见拜见诸亲好友。”曹拉着曹霑的手边往里走,曹霑边问:“阿玛,咱家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曹笑盈盈地说:“霑儿,咱们家今天是双喜临门啊!”
  “双喜临门?”
  曹接着说:“第一是你金榜题名。”
  “噢,这第二喜”曹霑略加思忖:“我知道啦!”
  吴氏一惊:“什么,你已经知道啦?”
  “是阿玛夙愿得偿,官复江宁织造。”
  “哈哈,哈哈”曹朗声大笑:“傻孩子,如你所说,那就是三喜临门啦!”
  “那,这第二喜?”
  “是给你成亲!”
  “给我成亲?真的!”曹霑感到意外的喜悦:“奶奶,阿玛,我”
  “哈哈,哈哈”曹跟吴氏说:“你看看,你看看,你儿子高兴得连话都说不上来啦!”
  吴氏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她急忙低下头,转过身去用绢帕拭泪。
  曹霑愣住了:“奶奶!您怎么哭啦?”
  “我,我”吴氏这位善良的、从没说过假话的人,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做一番掩饰:“我是高兴的,为你高兴啊!”

  “是啊!玉莹一定比咱娘儿俩还得高兴。我去瞧瞧她去。”曹霑说着抬腿就走。
  “慢着!”曹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满脸的严肃,与刚才可掬的笑容,迥然不同,曹霑已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为什么却说不清楚。
  曹继续说:“你找玉莹干什么?告诉你,我给你娶的不是温家的玉莹!而是陈辅仁陈大人家的千金,陈如伞!
  “啊!”这一句话对曹霑说来,无疑是一声晴天霹雳:“阿玛,这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曹把脸一沉:“这门亲事,是由我亲自做的主。”
  “阿玛,您不能,不能这么办啊!”
  “父母之命,自古皆然,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办?”
  “那,那太夫人的遗言就,就不算数了吗?”
  “你们一无庚帖,二无大定,当然不能算数。”
  吴氏惟恐事态闹大,又在这么多的高亲贵友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她只想劝慰曹霑:“霑儿,‘君子不跟命争’,你就认命吧,婚姻大事,人人如此啊!”
  “奶奶,我不明白,玉莹有什么不好?”
  “这”吴氏实在说不出玉莹有什么不好。
  曹抢上一步:“我可以告诉你:她行为乖谬,不遵闺训,跟她联姻,有辱家门!如今陈、曹两家结亲,门当户对,还能保咱家青云直上,百福并臻!”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阿玛,您平日宣扬孝悌,可竟忘了母训。您平日宣扬忠信,可竟背盟悔婚,如今又以势联姻,希图直上青云,阿玛,您这么做对得起太夫人的在天之灵吗?对得起患难与共的孤女玉莹吗?对得起玉莹惨死泉下的父母双亲吗?”
  当着这么多的亲友,曹被儿子指责得条条是道,痛斥得体无完肤、面红耳赤。他羞愧难当,暴怒难抑:“忤逆!简直是忤逆!”扬起手来,“啪!”地一掌,狠狠地打在曹霑的脸上,立时从曹霑的嘴角,淌出一股殷红的鲜血。
  “哎呀!”在场的宾客无不大惊失色。
  “霑儿!”吴氏的心都要碎了,她一把抱住曹霑:“我的孩子!你虽然不是奶奶亲生所养,可是我心疼啊!心疼啊!”当着曹的面,吴氏怎么敢说出自己全部的心里话。
  曹霑扶住吴氏,慢慢地用衣袖抹去嘴边的血迹。
  曹过去一把将吴氏拉开:“曹家要娶的是‘红鸾星’!决不要那‘丧门星’!”
  曹霑挺了挺胸,让自己站得更直一些,正颜厉色地说:“我宁肯要‘丧门星’!也决不要那‘红鸾星’!”曹霑倔犟地一转身:“玉莹!玉莹!——”冲出敬慎堂,向榭园狂奔而去。
  曹霑一路奔跑着,一路呼唤着玉莹的名字,他一口气跑进榭园:“噔噔,噔噔”跑上楼来,定睛看时,好像一切都变了样啦,尘蒙几案,梁结蛛丝,妆台迷影,空寂无声。曹霑像是失去了控制,他激动不已大声疾呼:“玉莹你在哪儿啊?玉莹!你在哪儿啊!”真如凤去楼空,毫无反应。他哀极痛绝扑伏于地声泪俱下。
  稍顷,他忽然听到在楼下有人叫了一声:“霑哥儿!”
  曹霑为之一震,他感到十分惊喜,站起来冲下楼去,原来是小红站在楼梯口旁边,这孩子可是瘦多了,小小的年纪显得满面愁云,还兼有几分憔悴。曹霑像见了曙光,见了希望,见了亲人似的,过去一把抓住小红:“小红,你们姑娘哪?告诉我,你们姑娘哪?”
  “姑娘带着墨云姐姐,她们早就走啦。”
  “走啦?”这句话真让曹霑迷惑不解:“她们又能上哪儿去呢?”
  “她们出家做尼姑去啦!”
  “什么?!出家啦!”曹霑一言未尽,吴氏一步赶到,曹霑迎上去:“奶奶,玉莹她们真是出家了吗?”
  吴氏从怀里取出玉莹的长发,递给曹霑。
  “奶奶,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
  吴氏“哇”的一声哭了。她只哭得撕心裂胆五内如焚。

  “奶奶,她们主仆如今在什么地方呢?”
  吴氏断断续续地说:“香山,在香山”
  “您还不派车去把她们接回来?”
  “孩子,我做不了你阿玛的主啊!”
  “好,我亲自去接!”曹霑说完磨头就走。
  吴氏在后面追着喊:“你还是别去吧!已然与事无补啦!”
  曹霑未予理睬,一直冲到门边,当他正要一步跨出屋门的时候,突然停止了脚步,继而是连连后退,一步,两步,三步
  吴氏和小红看着曹霑的背影大为惊诧。随着曹霑后退的身影,只见一个小尼姑缓缓地、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进门来。
  曹霑也很惊异,他上下打量了半天还是认不出来,最后只好迟迟疑疑地问:“这位小师傅,您是?”
  小尼姑一言未发,她二目睁着看了一会儿曹霑,突然先是扑簌泪下,继而则是大发悲音,动人心脾!
  听声音,这一下曹霑认出来了:“墨云,你是墨云!”
  “墨云!”吴氏首先感到惊奇。
  小红扑上去抱住:“墨云姐姐,我的亲姐姐!”
  曹霑急不可待:“墨云,你们姑娘哪?”
  〃。。。。。。〃
  “你们姑娘哪?”
  〃。。。。。。〃
  “她没回来?”
  〃。。。。。。〃
  “还是她在门外,不肯进来?”
  〃。。。。。。〃
  “她一定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要紧,我去接她。”曹霑说完迈步就走。
  墨云紧走几步,追到门边:“霑哥儿,你不用去啦。”
  曹霑止步回身:“怎么?”
  “我们姑娘已然离开了这苦难的人间啦!”
  “什么,你说什么?”曹霑真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天我们姑娘呕血而亡,已然死在香山的毓璜顶上啦。”
  “哎呀!”曹霑眼前一黑,两腿一软,仰面跌倒,昏死过去人事不知。
  吴氏跑过来叠声呼叫:“孩子!霑儿!”
  墨云、小红也都围了上来,先扶曹霑坐好,给他盘上腿,吴氏用指甲掐人中,墨云、小红捶砸撧叫,过了好一阵子,曹霑总算醒过来了:“玉——莹——啊!我的亲人!”一声呼唤之后便是嚎啕大恸。
  墨云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布包,放到曹霑手里:“霑哥儿,你先别哭了。这是我们姑娘临终时的嘱咐,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的三件东西。一是她替你誊抄的书稿,二是最后一支牙管湖笔,三是她给你的绝笔长诗。”
  “绝笔长诗!”曹霑接在手中立时展读,但见诗中写道:——
  颤巍巍手执毫管心凄楚,
  一滴滴泪痕洇润字模糊。
  大限近无睱与君诉悲苦,
  愿与君惟谈《风月宝鉴》书。
  我知你潜心撰书多虔肃,
  展雄才笔下字字似玑珠。
  惜只惜全书主旨有讹误,
  痛伤怀犹如美玉被尘污。
  万不该将女子视为祸水和尤物,
  君竟忘千古红颜受荼毒。
  捧心西子颜如玉,
  一代倾城浪花逐。
  虞姬饮剑虽未辱,
  玉山倾倒再难扶。
  琵琶一曲哀怨吐,
  明妃洒泪汉宫出。
  石崇空有敌国富,
  难保坠楼一绿珠。
  红拂出走杨公幕,
  后人枉叹女丈夫。
  红颜薄命贯今古,
  你身边哪个女儿不无辜?
  嫣梅逼上亡命路,
  紫雨一曲竟被逐,
  翠萍含冤井下死,
  我与墨云青灯古刹抱头哭。
  最可叹烂漫无邪卿卿女,
  抛家离父母,浪迹江宁影儿孤,
  她真若甘心下贱承自笃,
  又何苦悬梁自尽踏绝途?
  著书人滴墨千钧传万古,
  万不可无凭无据信笔涂。
  是耶非耶任君著,

  望君能秉笔之下慎踌躇。
  绝命人血泪声声吐肺腑,
  盼君为千古红妆同一哭。
  孤弱女玉莹血泪绝笔。
  曹霑读罢绝笔长诗,已是泣血椎心,滴滴热泪洒满书笺,使字迹更加模糊,不易辨认。
  敬慎堂内。依然是香烟袅袅,细音声声。人来人往,欢声鼎沸。
  有几个和曹知近的客人,围着曹你言我语,无非是宽解劝慰而已。
  突然,陈辅仁衣冠不整,匆匆忙忙闯进敬慎堂:“曹老爷!曹老爷!”
  曹一愣:“亲家,您怎么来了?”
  “对不住,对不住,小弟特来退婚!”
  “什么?哈哈,哈哈”曹一阵开怀大笑:“陈大人,我的好亲家,您可真会开玩笑,请坐,请坐。”
  “不不不,小弟绝非戏言,绝非戏言!”
  “当真?”
  “当真!当真!”
  “原因何在呀?”曹把脸一沉。
  陈辅仁紧走了几步,将曹拉到大厅的屋角:“曹老爷,看来您是一点儿信儿都没听到啊,理密亲王弘皙,勾结弘昌、弘皎,结党营私,反叛朝廷,昨天晚上万岁爷降下密诏,连夜抄没了两家王府,这是谋反朝廷的大罪呀!”
  “嘿嘿,嘿嘿”曹一阵冷笑:“请问亲家,此事虽大,可与我何干哪?”
  “哎呀!曹老爷,令兄曹桑格揭举您附逆谋反哪!”
  “曹桑格信口雌黄,何能为证哪?”
  “府上是否隐藏过九阿哥私铸的一对金狮子?”
  “那是何年何月的陈年旧账。”
  “今在何处哪?”
  “他们诬陷曹霑逼死人命,我用那一对金狮子作为补偿,经曹桑格之手,献给王世子贝勒弘普啦。”
  “着啊!可弘普又把金狮子转献给理密亲王弘皙啦。”
  “啊!”曹顿时大惊失色。
  “如今这对金狮子就摆在理密亲王的大殿上,难道这不是您附逆谋反的铁证吗?”
  “这!我”
  “曹老爷,任凭您周身是口,遍体排牙,您能说得清吗?跳进黄河里,您能洗得净吗?”
  “哎呀!完啦!完啦!”曹一言未尽,只听得院中一片大闹,喊声,叫声,哭声,吼声乱作一团,还听见有人大声喝道:“立刻封锁前后门,院中人等不准任意走动,不准相互交头接耳,俟注册立案之后,再行发落。”
  几十名清兵同时答应;“喳!”的一声,声震屋宇。立时军刀出鞘,皮鞭抽响,凶神恶煞似的大呼小叫。吓得丫环、仆妇,还有许多女宾,哭声一片,喊声连天
  这喧天的声浪、沸反翻腾的噪音很快地就传到了榭园。楼内的人们俱都感到奇怪,尤其是吴氏:“这是怎么啦?小红,你跟我去看看。”吴氏拉上小红,二人匆匆走出门去。
  曹霑静下来细听了半天这嘈杂刺耳的声音,然后跟墨云说:“墨云,你听,这声音不对呀,我怎么听着,很像是在江南遇祸时候的势头?”
  “我听着也像。”
  “走,咱们也瞧瞧去!”曹霑将书稿及湖笔揣在怀里,与墨云一同去往敬慎堂。
  吴氏拉着小红走进敬慎堂的后门,正向大厅望去,只见一伙清兵簇拥着一位官员,手捧圣旨闯入大厅,那官员高声宣布:“传,内务府广储司员外郎曹接旨!”
  曹周身颤抖,哆里哆嗦地向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臣曹接旨。”
  那官员立即宣读圣谕:“弘昌、弘皎联合理密亲王弘皙,结党营私,反叛朝廷。曹以金狮一对媚献弘皙,甘心附逆,铁证如山,罪不容恕,着将犯官曹缉拿归案,速交刑部议处外,芷园查封,家资籍没,仆从人等依律处置。钦此。”
  吴氏听完圣旨,原欲嚎啕大哭,瞬间,她忽生一念,掏出绢帕捂住鼻口,蹑手蹑脚抽身而去,未被小红发现。
  清兵们唰的一声抽出腰刀以示皇威,另外两名清兵将曹顶戴打翻在地,同时披上枷锁正欲押走,就在这个时候,曹霑一步闯入大厅,他跑过去抱住曹:“阿玛,这是怎么回事啊?又抄咱们的家?”

  “孽种啊!叛逆!还不都是因为你!”曹抬腿一脚,将曹霑踢倒在地。
  两清兵顺势将曹推出敬慎堂。
  当曹霑跌倒之际,竟将小说稿散落在地,被一清兵看见,他高喊了一声:“此人身上有夹带!”迅速地捡起来书稿呈给宣旨的官员。
  那官员看了两眼,未明究竟:“这是什么?”
  曹霑从地上站起来:“是我写的小说稿。”
  “哼!真是公子哥儿,吃喝玩乐都腻了,又写起他妈的闲书来啦!”说着上手就撕。
  “不能撕!不能撕!”墨云扑上去与官员抢夺。
  曹霑非但不抢,反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墨云以为曹霑受的打击太大,而失于常态,她顾不上抢夺书稿,跑过来扶住曹霑:“霑哥儿,你这是怎么啦?”
  “撕得好!撕得好!让他们撕吧!他们不撕,我还要撕哪!玉莹在信里说得明白,《风月宝鉴》主旨欠妥,本不该独立成章。从今以后我要改弦更张,再谱新篇,为受苦最深、受压最重的世间女子吐哀怨,鸣不平,争公允,抒愤慨,重新写我的真书!”
  曹霑的一番话,激怒了撕书的官员,从清兵手里抓过皮鞭:“我让你再写你的真书!”扬手就是一鞭子,正好打在曹霑的脸上。
  “啊!”随着鞭声,曹霑的脸上顿时渗出一道血痕。
  “霑哥儿!”墨云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曹霑,她跟官员说:“你们打他干什么?写小说又不犯法!”
  “滚开!”那官员伸手欲推墨云,忽然间小红冲了过来:“霑哥儿,不知道太太上哪儿去了,咱快找找去吧!”小红原想借此机会把曹霑拉走。免受皮肉之苦,可万万没有想到,她的美貌引起了官员的注意。他上前一把抓住小红:“嚄!这小妞儿长得真水灵啊,来人!”
  一随从答应了一声:“喳。”立时站在官员身边。
  官员将小红推向随从:“你去雇辆车。马上把这小妞儿送往庄亲王府,就说是我献给王爷的通房丫头!”
  “喳。”随从请了个安,拉上小红走出敬慎堂大厅。
  “我不去!我不去!”大厅内的人们,犹然听到小红凄惨的喊叫之声。
  芷园大门外,双门紧闭。
  两排清兵怒目横眉,怀抱腰刀守在门口。围观的百姓层层叠叠,站得远近都有。指手划脚,纷纷议论。
  突然,大门敞开,从门内涌出一批男女贺客,寻车觅轿各自散去。陈辅仁也被裹挟其中。陈辅仁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挣脱出来,走到自己家门前叫门。小惠将门打开,只见陈辅仁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又见曹家门口重兵把守,乱乱哄哄,不觉脱口惊问:“哟!姑老爷家这是怎么啦?”
  “家都抄了,还什么姑老爷、姑老爷的。哼!”陈辅仁一甩袖子,往院中走去。
  “啊!”小惠暗自一惊,她索性跨出门来,倒要看个究竟。
  恰在此时,曹霑和墨云被官兵推推搡搡赶出大门。
  曹霑、墨云来到街心,他们回头再看,但见家中仆妇、丫环、男女佣工编成一队,被押解着,沿着芷园的墙根儿缓缓向前移动。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霑哥儿,我在这儿哪!”曹霑、墨云循声望去,只见丁汉臣锒铛戴锁,被两名清兵押着,从远处而来。
  曹霑见状心如刀绞,他和墨云迎了上去,齐声呼叫:“丁大爷!”两名清兵横刀呵斥,不准停留。
  老丁边走边喊:“花市东头有个鹫峰寺,又叫小卧佛寺。卿卿姑娘还在那儿住过几天。咱家常助香火,您去找主持慧山,就提我,准能让您跟太太暂住一时”老丁话没说完,便被清兵推搡而去。
  老丁的一句话提醒了曹霑:“对呀!太太哪?”他问墨云。
  墨云也很茫然:“也许还没出来”
  曹霑翻身冲向芷园大门,当他来到台阶下,只见门上已被贴了十字封条。四名清兵手持利刃守在两旁。曹霑不顾一切地冲上台阶,两名清兵横刀迎上,一边一个抓住他的肩头:“站住!”

  “奶奶,我奶奶还在家里!”
  “你奶奶早上了吊啦。”
  “上了吊也得让我收尸啊?”
  “没有圣谕,谁敢启封?”
  “不行!你得让我进去!”曹霑喊着往里就闯。
  四名清兵哪里容得:“滚开!”一清兵抬腿一脚正踢在曹霑的胸口上。曹霑跌倒,连翻几翻滚下石阶,一声惨叫立时气闭。
  墨云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曹霑:“霑哥儿!霑哥儿!你醒醒,你快醒醒吧!你可不能走啊,你的真书还没有写完哪!——”
  围观的人们越聚越多,有的唏嘘泪下,有的啧啧非议,也不知道是谁,扔了一把铜钱,引来不少的人也跟着扔钱,可是也有扔白菜帮子、烂菜叶子、炉灰渣儿、碎瓦碴子的
  哭声、叫声、笑声、骂声、铜钱落地声混合成阵,喧嚣嘈杂沸反盈天。
  小惠再也不忍看下去了,她抽身进门含泪惊走。陈家院内正在拆喜棚,卸彩球,从大厅内往外搬运桌椅、杯盘碗筷等等什物。
  小惠顾不上这一切,直奔如伞奈苑浚骸肮媚铮」媚铮 币徊酱沉私础
  一身新娘打扮的如伞派撩疟撸患』萋呈抢幔茸砸痪骸靶』荩阍趺蠢玻俊
  “姑老爷家出事啦!”
  “出事?出什么事啦?”
  “又让皇上给抄了家啦!”小惠一语未完,一头栽到如伞幕忱铩
  像是暴雨中突然降落的一声闪电惊雷,正好击中如伞男耐罚萌硕偈备械绞Щ曷淦牵纺岳镆黄瞻住
  如伞欢欢直ё⌒』荩蝗瘟叫腥壤嵫厝蜗


  残阳如血,晚风如泣。四月里本该是绿肥红瘦,春意阑珊。可是乍暖还寒时候,料峭的春寒仍然使人阵阵抖栗。
  在小卧佛寺主持的引领下,曹霑被墨云搀扶着走进大殿,大殿中央供奉着卧佛的塑像,上悬横额,写着“德大自在”四个大字,墨云赶快上了香,主持击磬,磬声低沉而幽远,曹霑两腿一软,扑倒在蒲团上,泪如雨下嚎啕大哭,他哽哽咽咽地喊叫着:“佛祖啊佛祖,这人世间不公平啊!生没有生的权利,死没有死的宁息我奶奶虽非生身之母,可她对我爱如己出!可叹我母子临终未得一见,如今还尸悬梁间,让我这当儿子的,成为终身大憾哪!”
  泪语纷纷,言词悲切,就连局外人鹫峰寺的主持,也为之潸然泪下。
  墨云一阵劝解,让曹霑好歹的止住了悲声。主持带着他们出了大殿,去往东跨院,主持边走边说:“丁管家让你们二位来找的主持,是我师傅慧山法师。她老人家不幸去年圆寂了,我是怹的徒弟,我叫月朗,就由我接了座。师傅在的时候,时常提起府上,真是‘大慈大悲,常无懈倦,恒求善事,利益一切’呀。”
  “唉——”曹霑叹了口气:“乐善好施,慈悲为怀,反而落得个家败人亡啊!”
  “非也,非也。常言说得好:‘周而复始,否极泰来’,还望霑哥儿多往开处想。”
  谈话之间他们来到东跨院,东跨院中有两间耳房,院里有一眼枯井,房中只有一张旧方桌,几只凳子和一付用两条板凳支着的板铺。
  月朗双手合十,颇为致歉地说:“寺院狭窄,霑哥儿屈尊了。我马上让小尼僧来洒扫洒扫。送来被褥用具。”
  曹霑恭手还礼:“月朗主持,犯官后裔,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处所,已然感激不尽了,何敢再劳动小师父呢?还是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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