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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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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大人恕在下愚昧。”
  “庄亲王父子爷儿俩都卷进去了,他们自顾尚且不暇,还顾得上你们伯侄逃旗不逃旗的事吗?”
  “大人明鉴,大人明鉴。”
  “故而,你们伯侄尽管安下心来,住在衙门里,不必疑神疑鬼。两江总督衙门哈哈,哈哈”
  “谢大人恩典!”李鼎急忙站起来,一安到地。
  尹继善伸伸手让他仍然坐下:“可我有一事不明,贵戚曹老爷我见过,是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哪,又有平郡王的关照,他怎么也给卷进去了呢?难道跟理密亲王有什么历史渊源?”
  “我想不会。在北京这些年,我们表兄弟时有往还,从没听他提过跟理密亲王有什么瓜葛。这件事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要不,我写封信去打听打听?”


  “哎——李先生你也是老公事了,这种事别人避之犹嫌不及,你怎么还”
  “唉——大人圣明,曹李两家骨肉至亲,这您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吧,京中有人来,我一定替你打听打听。”
  “谢大人。”李鼎站起来又请了一个安。
  “怎么样,还有心思下棋吗?”
  “有,有。当然有。”李鼎重新坐好与尹继善对弈。
  李鼎耐着性子陪尹继善下了两盘棋,尹大人要留饭,李鼎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把尹大人招他去看邸报,和芷园被抄的事告诉了嫣梅。嫣梅马上就急了:“这种事儿谁等的起啊?尹大人跟曹家无亲无故,他当然沉得住气。可表哥家哎!”急得嫣梅在屋里来回踱步。
  “我原想写封信去,可是让人家往哪儿去投啊?芷园,肯定已被查封了。不投芷园只有平郡王府”
  “不妥,惊动平郡王风声太大。况且这次遇祸原因不明,这,这可难啦!”
  “有了。”李鼎面有喜色:“我明天一早儿往江北驿站跑一趟,也许还有老熟人,能打听出个准信儿来。”
  “唉——也只好如此啦。”嫣梅无可奈何地坐在桌边叹气。
  第二天一早李鼎就出了两江总督衙门,雇了辆马车,出了玄武门直奔江岸。搭船过江到了江北驿站,可惜物换人非,一个熟人都没有了,李鼎低下头去暗自思索,可不是吗,从雍正元年苏州遇祸到如今,也快二十年了,还上哪儿找老熟人去,只好瞎撞吧,跟驿站的人赔着笑脸打听消息,弘皙、弘皎私设内务府,反叛朝廷一案谁都知道,可曹家怎么会附逆谋反的?谁都说不清楚,曹家的人下落如何了,没人知道底细,本来么,曹家已非当年了,不是钦差大人,能跟两江总督平起平坐的年代了。内务府广储司员外郎,在京都里还算得上官吗?
  消息打听不着,回去怎么跟那任性的嫣梅说呢?李鼎垂头丧气地沿着江岸往回走。但见灰浑的江水翻腾汹涌,一只失群的孤雁北飞。掠过低空,洒下声声哀怨。
  远处飘荡着一只渔船,渔翁举篙点水,吟哦着凄婉的渔歌:——
  半生辛苦半生愁哟——
  半生泪水洒江头。
  大江不解渔人苦啊——
  欢欢腾腾向东流。
  李鼎听罢感慨丛生:“唉——渔歌凄婉,孤雁哀鸣,江涛汹涌,朔风生寒,倒也发人诗兴。”他仰望长空,口占一绝:
  渔歌唱晚雁失群,
  壮志难抒悔素心。
  一叶孤舟烟浩渺,
  无锁无枷待罪身。
  日已黄昏,鸟雀归林。忽然一阵狂风,只吹得乱云飞渡,江风裹着碎雨飘然而落。李鼎顿觉通体生寒,他举目四望最近处只有三间茅舍,屋顶上冒出一缕炊烟。
  李鼎紧跑了一阵,躲在茅舍檐下避雨,谁能料得到这雨越下越大,李鼎只好叫开茅舍的门,请求人家让自己进去避避雨,开门的人是一位布衣儒生。这儒生很有礼貌,把李鼎请了进来,寒暄之后分宾主落座。
  这儒生给李鼎盛了一碗热米汤:“老夫子到这荒凉的江边,是来散闷的吗?”
  “我看先生是位诚实的读书人,故不相瞒,我是去江北驿站,打听十年前江宁织造曹家,在京中又遭籍没的消息的。”
  “江宁织造曹家”这儒生听后有些动容。他上下打量李鼎一阵:“不敢动问,老夫子高姓大名?”
  “在下姓李,单字名鼎”他发现这读书人很想知道得更多,便补充了一句:“当年苏州织造李老爷,便是先君。”
  “噢!久闻大名,失敬!失敬!敢问李老夫子可曾听说过,已故江宁学政温剑臣这位老先生嘛?”
  “哎呀!不单听说过,我们还是老相识啊。当年我每次从苏州来江宁,我们必有诗酒唱和。”
  那书生听到这儿,霍然而立,转过桌角一揖到地:“老伯在上,容晚生重见一礼。”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李鼎急忙起身抱住:“还没请教先生尊姓大名,怎敢受此大礼。”
  “温学政是晚生的恩师,我叫施清泉,从五岁就跟恩师读书,名为师徒,情同父子。恩师升天之后,我也万念俱灰,决心不涉仕途。在前村设帐教读,无非口而已。”
  “那,先生一定知道温老夫子的墓地在什么地方吧?”
  施清泉走到门边,双手推开房门,用手一指,但见一座孤坟及温剑臣的墓碑,在风雨之中埋恨江堤。
  李鼎百感交加,一阵激动,不顾风狂雨暴直扑坟前,拜倒于地悲声大放。
  清泉拿了一把雨伞追了出去,为李鼎遮住风雨,口中大声地喊道:“恩师泉下有知,当感鼎老义胆侠肠。”
  一夜风雨未停,李鼎进不了城。只能留宿施家。
  嫣梅自然焦急万分。偏偏晚饭后尹大人又差家人来请李鼎,过去下棋。嫣梅并不隐瞒伯父去江北驿站,打听消息的经过。那家人看看窗外:“这雨怕是停不了啦。姑娘一个人过夜只怕欠妥。我回禀一声,请夫人派个丫头过来陪陪姑娘吧。”
  嫣梅连说:“不必麻烦夫人了,我一个人能行。”
  那家人未置可否,打着雨伞走了。
  果不其然,二更刚过,嫣梅正在灯下读书,忽然窗外传来一阵雨点儿敲击着雨伞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女孩儿的笑声:“嘻姑娘还没睡吧?”话音未落,房门已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丫环,名叫银红。
  嫣梅连忙迎上去,接过银红手里的雨伞:“银红姐,快进来坐。”
  “大人知道李师爷今天没回来,夫人就让我来陪陪姑娘。”
  “真是得谢谢夫人,也得谢谢银红姐。”
  两个女孩儿说了会子闲话,已是时交三鼓了。于是二人进到里间屋,脱衣上床准备入睡,嫣梅脱了外衣,露出项间的碧玉麒麟。银红一见,一声惊叫:“哎呀!您这只碧玉麒麟跟我们姑娘的那只,竟是一对嘛!”
  “是吗?”
  “您摘下来,让我仔细瞧瞧。”
  嫣梅摘下来递给银红,银红正反两面仔细看过:“没错,这两件宝贝定然是一对儿,两个麒麟头顶着头,分明是出自一人之手。”
  这件事说过之后也就过去了。嫣梅、银红熄灯入睡。
  翌日破晓,雨过天晴。李鼎归来告诉嫣梅遇见施清泉及找到温剑臣墓地的经过。嫣梅也很感叹了一阵子。
  时序轮转,韶光流逝。弹指一挥间又是一年多过去了。有一天李鼎从尹大人的书房回来,脸上变颜变色,又惊又忧,刚一进门就抓住嫣梅的手说:“孩子,尹大人给咱打听着你表哥他们的消息了。先说他们家有位姑娘带着丫环出家为尼,死在庙里。接着是你表哥成亲那天抄的家,你表婶悬梁自尽,你表叔死在天牢。抄家的原因,还是为那对金狮子,它怎么就跑到理密亲王府里去了呢?”
  “我表哥呢?”
  “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啊!表——哥!”嫣梅一声呼号,昏厥于地。
  “表妹!”雪芹一声惊叫,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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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芹醒过来了:“我做了个恶梦,梦见一只小船被惊涛骇浪打翻,站在船上的人正是嫣梅表妹。”
  “唉——梦是心头想,前两天你不是思念他们爷儿俩了吗。故而才梦有所见。至亲骨肉在所难免。天也快亮了,再躺会儿吧。”如伞ゴ档啤
  “等等,先别吹灯。你刚才说至亲骨肉,又让我想起姑爸爸来了,上回去王府一是老福晋病得很重,二是让我气得不轻。我虽然没错,可老人家不能明白。你说得对,毕竟是至亲骨肉。我想去再瞧瞧她老人家,但则是我又怕招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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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嚄!你还真够宽宏大量的。”
  “哎——卓文君跟司马相如可是真私奔,传为千古佳话,有什么不好?”
  “快吹灯吧,天都亮了。”雪芹披衣坐起:“我该上王府挨训去啦。”
  雪芹来到平郡王府,言明自己要拜见老福晋,等了一会儿来迎接他的不是福晋的陪房,而是王府的管家。管家把他引入客厅,请雪芹坐好,然后单腿打千跪在地下:“回表少爷的话,老福晋上月初八,申正升天了。”
  “什么?!”雪芹霍然而立,声泪俱下:“你们这帮混账东西,为什么不告诉我?”
  “回爷的话,四九城奴才都找遍了,可找不着您哪!”
  “呸!我岳父在内务府当差,难道也找不着吗?”
  “回表少爷,奴才不知道啊。”
  “放屁!”雪芹“啪”的一声把桌子拍得山响:“你们府里就没有人知道陈辅仁是我岳父吗?你们是存心不告诉我。小王爷呢?你带我见我表哥去。”
  “王爷今天在军机处该班。一去就是一昼夜,十二个时辰。”
  “这件事,完不了。你告诉他明天我还来!”雪芹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晚上小平郡王回来了,坐在自己的签押房,听管家回事。
  管家装作很委屈的样子说:“表少爷大发雷霆,把奴才骂了个狗血喷头,还给了我一个嘴巴临走的时候,差点没把桌子拍碎喽!他说:明天还来,跟您算账来。”
  “呸!还反了他啦,明天我等着他,不好好训训他,他还要翻了天哪!”气得福彭喝了口茶,把盖碗儿往桌上一顿:“不好好读书,不求进取,身杂优伶去当戏子。人家荐他进宗学当份差,也不错嘛,他居然写淫书毒害宗室子弟,革除了,是轻的!有一回我遇见内彦图了,人家不知道曹霑是我表弟,才说那书写的让人不堪入目,说得我这脸上直发烧。他如今是吃喝嫖赌定而无疑!老福晋就是让他气死的!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还敢来找我。反啦!真是反啦!你马上派人去把他给提溜(dīliu)来!”
  管家见状故作惊恐,赶快单腿打千跪在地上:“王爷息怒!请王爷息怒!常言说得好啊:‘山河易改,秉性难移。’表少爷又不能天天在您身边儿,偶尔一见,训上两句,只怕是无济于事吧?表少爷不懂规矩,不知礼法,再顶撞您几句,把您气出个好歹的来王爷这一天日理万机,为了国家大事,忙还忙不过来呢?何苦找这种闲气生呢?”
  “唉——”小平郡王长出一口气:“真像人家说的,这曹家竟是一代不如一代。明天他来,给他五百两银子,你打发他走算啦!”
  管家急忙撩衣站起:“别!王爷千万别赏银子。治这种浪荡公子,奴才有一字良方。”
  “什么一字良方?”
  “饿!”
  一个字把个福彭给逗乐了:“行,你看着办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午饭后雪芹又来到平郡王府。在客厅里一直等到黄昏以后,也不见表哥下朝回府。急得他在屋里来回踱步。
  这时管家用托盘端来一壶新沏的酽茶:“表少爷,我又给您换了一壶新沏的,这是上好的云南普洱,消食化积,您尝尝。”说着给雪芹倒了一碗。
  “你们王爷怎么还没回来?”
  “回爷的话,王爷虽然没回来,倒是打发回来一个跟班的。说福建有反情,圣上钦命王爷去镇守边关,平息逆匪,您说得多咱回来?”
  “废话!我知道得多咱回来。”雪芹站起来往外就走。但是他走到门口又站住了。转过身来:“我想借几十两银子,嗯,四十两吧。”
  “回表少爷的话,几十两,几十两的我可做不了主,您要想用个三千、五千(读“吊”)的,我还能跟账房商量商量。”
  雪芹一言未发,走出客厅。
  雪芹往外走,管家跟在后边相送,当他走出王府角门儿的时候,角门被破例“咣当”一声地关上了。雪芹心里为之一震,一股酸溜溜的滋味涌上心头。他叹了口气,抬头看看日已黄昏,为了赶在关城门之前能出城,只好加快了脚步,可是没走了多远,后边有人在喊:“表少爷!表少爷!前边走的那位爷,是曹老爷家的表少爷吗?”


  雪芹一听,叫得这么准确,只好站住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个老马夫。一身褴褛,小辫常年不梳,都擀了毡啦。腰里系着根褡包,也分不出是什么色的了,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这人说:“是表少爷吧,别瞧您如今已然长大成人了,这脸模儿可没怎么大变,要不我怎么还认得出来您哪。您不认识我了吧?我是老王,他们都叫我王秃子,哪当儿,您跟小王爷出城骑马玩去,都是我跟着当差咦?表少爷,都这么晚了,您怎么不在府里留饭哪?”
  “我回家。”
  “回家,如今您住在?”
  “沙锅门外头,小卧佛寺。”
  “我的爷,您说什么哪,您也不瞧瞧老爷儿(指太阳)您就是赶到沙锅门,也关城门啦!府里不能不留您过夜呀。您甭着急,我给您叫门去。”
  王秃子说完扭身就走,但被雪芹一把抓住:“王大爷”他鼻子一酸,抬起头来游目四顾,没让眼泪滴于腮下。
  王秃子愣住了,他万万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场。老头子一阵义愤填膺:“得!明白啦,我全明白啦!今天晚上您就把您交给老奴我啦。喝,咱有大酒缸,吃,咱有二荤铺,住,马棚里咱有一间窝棚。”老王拉上雪芹就走。
  “王大爷,我咱不说了,可您也不富裕”
  “您就甭跟我客气了。倒退些年,我王秃子要是请表少爷上大酒缸,人家不是说我疯了,就是说我撒呓症哪。您就听我的吧。”
  他们来到一家大酒缸,老王给雪芹安置好坐位,自己来到柜台前:“爷们儿,先给烫二斤远年的陈绍,你们有什么酒菜儿,全上。轴儿戏是让间壁儿二荤铺送过来四十个包子,一大碗酸辣汤。”
  “秃大爷,您不过啦?”酒保跟他开玩笑。
  “少废话,今儿个有贵客,再让你媳妇给掂排四个热炒。”
  酒保冲王秃子一伸手。
  “干吗?”
  “银子。”
  “呸!放你妈的狗臭屁,自打你爹开这个大酒缸那天起,你秃大爷喝酒给过现钱吗?不都是三节算账吗?今天你小子吃错了药啦,敢伸手要钱。我把马圈里的马都给你赶来,踏平了你的大酒缸!”
  逗得酒座儿哈哈大笑。
  雪芹当夜就住在王秃子的窝棚里。第二天醒过来一看,小炕桌上已然摆好了烧饼果子还有一小锅豆腐浆。
  老马夫从门外背进来半口袋粮食。他把口袋搁在草铺上:“表少爷,老奴别无所赠,我给您半口袋黑豆。您可别生气,说这不是给牲口吃的嘛,怎么让我吃啊?您要是这么想可就错了,您得想,大骡子大马一天出多大的力呀,吃了都管事,何况人呢?有位说评书的老先生,他把黑豆蒸了,再炒干了。说一段儿书就吃十几个豆儿,说一段儿再吃十几个豆儿,六十多的人了,满面红光,津液不断。您把它带上,就拿它当人参果吃吧。哟!豆腐浆都凉了,您快请。我起的早,得喂牲口,早偏了您啦。”
  “唉!王大爷,您可让我说什么好呢?”
  “什么都甭说。您记住喽,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这就叫‘世态炎凉’。热的时候别忘了凉,凉的时候也别忘了热。其实人生百年冷也好、热也罢,无非一场大梦。”
  雪芹频频地点头,感叹老人家的几句至理之言。
  老马夫把雪芹送到马厩门口,把黑豆口袋放在地上:“您等着,我给您雇辆车去。”
  “可别!”雪芹拦住老马夫:“二十几斤重的东西,我一个大小伙子还扛不动吗?雇辆车,到了地方我还真给不起人家车钱。”
  “得,那我就多送您几步儿。”老马夫跟雪芹两人抢了半天黑豆口袋,还是让老马夫抢到了手,扛在肩上。两个人在大街上,边走边谈。
  “表少爷,有句话,我掂量了一夜啦,还是想跟您说说。”
  “您说,您说。”
  “有人给我荐了份差事,在一家当铺里打更。一个月四两银子,一天两千钱的夜宵钱。一个月可就是六十千啊,也合小二两银子哪。比我在王府里多拿着一半儿哪!可我没去,没去。”

  “怎么?”
  “我倒不是怕钱多了咬着我。我是舍不得我那几匹不会说话的老伙计。那天晚上我给它们添夜料的时候,跟它们说了。我看这些哑巴畜生都眼泪汪汪的,我就没答应人家。”
  “您跟我说这番话的意思是”
  “我也看出您眼下的处境来了,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暂时的委屈委屈?”
  “去,我去,我还是能熬夜儿。”
  “得,明天午时三刻,我在东四北边的牌楼根底下等您,咱不见不散。”
  “行,就这么办了。”
  第二天他们在东四牌楼见了面儿,一块来到了当铺。
  当铺的更房,里外间两间小屋。
  当铺的三掌柜把一只怀表放在桌上,跟雪芹说:“您今天就来,请您来说是打更,其实只打更不用打刻。我们不为报时,只为防盗,夜里您打着灯笼多溜达两趟,比什么都强,一看您就是个老实人,而且年轻力壮,正合适,好好干,到年底咱们柜上还分红哪!”
  雪芹接过梆子、怀表:“谢谢三掌柜的指教。”
  “听说您念过不少年的书,柜上账房还缺一位帮账,只要您干得好,到年底我跟大掌柜的说说,八成能行。”三掌柜说完走了。
  雪芹回家跟如伞得髟ǜ煲郧案匣亓说逼獭R咕哺睿逼痰拇笤阂黄岷冢┣厶嶙诺屏米虐鹱铀拇Σ炜础L旌吕湟跎刹溃钊瞬缓酢
  雪芹回到房中独坐,独自一人不堪寂寞,室内虽有短榻,但雪芹躺了躺又站了起来。
  坐在桌边还打瞌睡,他用冷水擦了把脸。
  实在闲得无聊,拉开抽屉乱翻,意外的发现有纸有笔,半块短墨和一个砚台盖,雪芹十分高兴,点水磨墨,用笔蘸饱了墨汁,但又不知道写点什么为好。
  他突然在一张纸的左半边写下“戏文”,右半边写下“小说”。“戏文”栏下又写了生、旦、净、末、丑一人一事金陵十二钗一人一事,难道要写十二部戏文
  打簧表报时三点。雪芹只好提上灯笼,打更去了。
  雪芹打完更,回到小屋坐下喝点酒取暖,他边喝边想,又拿起笔来写道:“写小说可自由多了!起、承、转、合、情、节、穿、插!”他觉得挺兴奋,把笔往桌上一拍,墨星四溅,抓起酒瓶猛喝了一气。然后在纸上写了许多小说,小说,小说一个比一个字大。
  转眼之间,秋已经很深了。这一天,雪芹提了一只竹篮子来到当铺该班儿,在院子里正好遇上三掌柜的:“嚄,这是一篮子什么呀?”
  “夜宵,夜长了还真饿。”
  “还有纸、笔、墨、砚?”三掌柜看了看。
  “防着犯困,练练字。”
  “好好,真是个读书人,去吧,去吧。可别喝多喽。”
  “嗻嗻,您望安。”雪芹说完回到自己的小屋,跟往常一样照着更次打更。三更天的更次打过之后,他挟着梆子,瑟缩着身子,提着灯笼回到更房,可他意外的发现有个穿着一身破棉裤棉袄的人,坐在自己每天写书坐的地方,好像是在看他写的文稿。
  雪芹吓了一跳,心里想:这不是贼吗?
  雪芹没敢声张,轻轻地退出门外,用锁把屋门给锁上了。锁门的时候弹簧咔巴一响,把贼给惊动了。他赶紧来到外屋门口请安:“这位爷台,您放了我吧,我不是贼!”
  “不是贼你干什么来了?”
  “是啊,我,想偷东西,可还没偷着哪。看您的书写的极好,把我给吸住了。”
  “你有凶器没有?”
  “有有。”
  “扔出来!”
  “嗻嗻。”贼人扔出一把裁纸的薄铁刀片。
  雪芹拿起来看看:“这是凶器吗?能杀人吗?”
  “这位爷台,没您不圣明的,我要有钱买能杀人的刀,我还出来偷东西干什么,再一说,我连只鸡都不敢宰,我还敢杀人吗?”


  雪芹差点儿没乐出声来。把门打开,掏出几千钱来给了那贼:“你走吧,干点正经营生。”
  “我也是读书人,可是找不着一份正经营生,孩子饿得嗷嗷叫”
  “好好好,这还有块碎银子也给你,你走吧。”
  “谢谢这位恩人啦。”贼要给雪芹磕头,被雪芹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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