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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诅咒的悲情青春:沉河 (完) 作者:半道哭墙-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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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夏回头,就看到这个站在面前的男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刚开始两人都有些拘谨——
  沉年说,回家啊?
  恩。回家。
  然后,他们都笑了。
  坐的是同一班车。沉年还要另外再转一次车才能到家。他们坐在汽车的最后一排。沉年伸手去拉穆夏的手,她的手依然温暖。他说,最近怎么样呢?都很少见到你。
  穆夏低着头,笑。她说,和以前差不多吧。功课太多了。班级的事情也很多。平时根本没有时间出去。而且,老师对男女生的关系一直都很敏感。说完她就笑了。接着又继续说,原来以为,那次考试以后可以舒服一些,但是现在想来,好像已经不太可能了。老师每天都在讲高考的事。大家都在竞争呢。弄得很紧张。
  沉年也笑了,是啊,还是老样子。
  他看着穆夏,脸上略带腼腆——他们已经认识三年。从刚开始的偶然遇见,一直到现在,他们再次在同一个学校念书。沉年突然觉得,一切仿佛是命运的安排。他握紧穆夏的手。他轻声叫她的名字,穆夏。
  沉年,你为什么总是叫我的名字呢?
  因为我很喜欢穆夏啊。
  然后,他就看到她的脸上迅速绽放了灿烂的笑颜。穆夏看着他,再次感叹说,真想不到,我们居然可以在同一所学校念书。沉年,你是如此优秀。从考试完后到现在,我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
  沉年就对她笑,你这个傻瓜。
  他和以前一样,轻轻拍她的头。但是,穆夏的笑容很快就黯淡下去了。她说,沉年,现在我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因为我的妈妈常常和爸爸吵架。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爸爸升职了,他被公司派到另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就很少回家了。妈妈很不高兴。一直说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他们经常为这事吵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沉重地叹气。眼神有些迷茫。后来,她抬头去看沉年。沉年突然觉得不知所措。他该对她说什么呢?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木讷。后来他也只好去安慰她。就好像以前常常对她说的,他再次说了,穆夏,不要担心,会好起来的。他们现在只是不习惯而已。时间过了,就会好了。
  穆夏点头。渐渐露出笑容。她说,沉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说,我也没有一定要你说什么话。我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听我说话。那就是你。现在我把我心里的不开心都对你说了,就没事了。
  沉年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从最初,他们认识,一直到刚刚过去的考试。他不时地给穆夏打去电话或者写信,她就告诉他关于她的所有事情。她的家庭,以及她所遇到的快乐活着烦恼。因为她相信他。在中考前的那一个月,穆夏常常哭泣。她说,我的爸爸妈妈都希望我可以进晨曦高中。他们这样期待我。我不可以让他们失望——这些,她不止一次对沉年说起。他不希望她难过。就在那些无法入睡的夜里,他想着穆夏,那个曾经明朗的女孩,现在,是否还在做许多数学试卷。又或者,和他一样,始终难以入眠。
  现在,穆夏就靠在他的肩上,和以前一样。他明显感受到了她的温度。他的右手紧紧握着她的左手,像任何一对恋人一样,甜蜜地彼此依靠。
  那是他第一次送她回家。她的家不是很远。经过汽车站,再饶一个弯就到了。穆夏说,我不想那么早回家。反正,现在家里也没有人。我们去哪里逛逛吧。
  沉年说,好。
  他们逛街。初中三年,沉年没有逛过一次街。很久以前,亦只是蜀平带他去吃过东西。面对热闹的人群,多少有些不适应。沉年显得有些茫然。只是由穆夏领路,穿越人群,不断向前走。
  她带他去唱片店。是一家比较偏僻的小店,在街的拐角。正在放着轻音乐。几乎没什么客人。店的名字叫做时光。穆夏说,这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唱片店。我常常来这里看碟,和这里的老板很熟呢。
  店里的摆设有些零乱。下午的阳光照射进来,只有唱片的塑料封面和老板的耳钉闪闪发亮。老板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扎着马尾,右边的耳朵上一连打了七个耳钉。带一顶鸭舌帽。把头埋得很低。塞着耳机。独自听音乐。看到穆夏进来。她对他们笑。摘下耳机,招呼他们说,自己随便看看吧。穆夏就对她微笑。
  她对沉年说,我和她认识有三年了,一直都是如此。她不喜欢说话,就好像你一样。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她对沉年微微一笑,然后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歌呢?我就先介绍你听老鹰的歌吧,因为我最喜欢他们的歌了。我想你也一定会喜欢的。穆夏说完就笑。接着她从书包里掏出CD机,拿给沉年塞上。按下play键。是《desperado》。
  沉年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小凳上。音乐响。老鹰的主唱声音沙哑,无限沧凉。一曲完毕,沉年差点落泪。他看着这个拼写复杂的单词。嘴里轻轻地念着。desperado。desperado。好像一个咒语。
  穆夏说,感觉怎么样呢——她已经看出了他的表情。
  很好听,就感觉,好像唱到了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首歌。穆夏很开心——刚开始,我也是被这首歌感动的。就是这个女孩子介绍给我听的。后来,我还瞒着妈妈悄悄收集了他们的好多唱片呢。
  她拉着沉年去选唱片。沉年不知道如何看碟。只是从唱片的封面直接判断里面的内容和质量。很多国外的碟。摇滚。抒情。还有一些发烧碟。它们都有或诡异或淡然的封面。却是让人记忆深刻。
  穆夏看到他拿的碟,不禁赞叹说,沉年,你的品位真的很独特呢。
  沉年笑。他说,我都不知道如何去挑,只是随便看看。看哪些封面喜欢,就拿了。
  这个时候唱片店的老板走过来。沉年这时才看清楚她的脸。化了淡妆。笑容甜美。她说,有没有挑到什么喜欢的呢?
  她看到沉年手里拿着的两张碟——一张是涅磐,另一张是恩雅。都是现在世面上很难找到的碟了。她略微惊讶地说,你的眼光不错。
  沉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说,我只是随便乱挑的。哪来什么眼光呢。
  那女孩突然一阵叹息。她说,这些,其实都是我自己收藏的碟片。也是我很喜欢的那两张。放在这里这么久了,终于被人看到了。然后她笑——这样也好,反正我就要走了。看到有人识货,也不错。我把它们送给你了。
  穆夏问她,你要走了吗?要去哪里,以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起。
  女孩苦笑。她说,这家店勉强维持了这么长时间,已是很不容易了。他离开之后,现在时间也过去很久了。我也要走了。
  去哪里?
  大概是去大连吧。我有朋友在那里。也可以去看看海,换换心情。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再过一个月吧。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就走。
  那以后,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穆夏有些感伤——我以后去哪里买这些碟呢?
  女孩回头看了剩下的半屋子碟片——可能以后,我再也不会把它们卖掉了。它们是我的一部分回忆。是仅剩的财产了。女孩无奈地叹气——也许,以后我要一直把它们带在身边。
  沉年说,我明白。有时候,记忆无法代替。
  女孩笑。她对穆夏说,这是你的男朋友吗。怎么第一次看到?她说,不要轻易把他放掉。她对他们开玩笑。
  穆夏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她说,你说什么呢。
  女孩继续调侃她,不要害羞啊。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你的眼光不错啊。这么好的男孩子都让你找到了。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却是一个也没有碰到。
  那是因为你眼光比较高的原因。没有一个人让你满意。
  她们说话的时候,沉年就一直站在旁边。有时候笑。但是很少说话。
  后来天色暗下来。穆夏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以后有时间再来看你。
  女孩点头。送他们出去——也没几天了,你们要多来这里转转。
  沉年送穆夏回家。太阳已经下山。风很小。他们谈论起刚才的那个女孩。穆夏说,我知道她的一些事情——那是几年以前,她和她的男朋友一起来到这里。好像是偷偷从学校跑出来。那个男孩因为音乐的原因,就很少去学校上课了。即使他们曾经是非常优秀的学生。过早恋爱又遭到家人的反对。只好离开,来到这里。那时候,他们都还在念高中。那些唱片都是他男朋友送给她的。他非常喜欢音乐。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无法长久留在这里。有一次,他为了寻找灵感出海。不幸遇到暴风雨死去。她非常伤心。但是他们共同的回忆过分浓烈,她根本无法遗忘他。尽管她选择卖掉一部分唱片,以为可以减轻痛苦。可是结果依然如此,没有任何作用。所以她要离开。离开这里,期待可以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她对沉年说,刚开始,我非常羡慕他们。因为觉得他们很勇敢,可以那样不顾一切。我想我终究不敢。
  沉年亦点头。他说,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不会很多。因为,真正敢于抛弃所有的人,需要太大的勇气了。
  最后穆夏沉默。她在昏黄的夜色里放慢脚步。她问沉年,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最后也不能一直在一起。
  不会的,穆夏。沉年轻微地叹息,然后抚摸她的头发。他说,不会的。怎么会呢?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没事的。
  他勉强地对她笑。
  穆夏看着他,以及他漆黑的眼睛。她微笑,然后点头——沉年,我总是非常相信你。现在也是一样。你说没事,就会真的没事。
  他们在弄堂的入口分别。
  穆夏背着一个蓝色的包。上面是白色的云朵。她回头对着沉年展开笑颜。暮色四合。风更大了。她的头发飞起来,非常好看。沉年站在那里,看到黄昏中穆夏那灿烂的微笑。他也对着她笑了。
  再见。他说。
  再见——穆夏转身消失在弄堂的转角。
  沉年曾经想像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在他的少年时代,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在太阳下有着迷人的微笑,总是喜欢穿白色上衣和蓝色裙子。他们相约,每次放假都一起回家。坐同一辆车。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拉着她的手。穆夏说,沉年,你的手很宽很温暖。沉年就笑。他们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然后他送她回家。他们在弄堂的入口告别。再见。这个时候空气中一只鸽子叫着飞走。
  唱片店的女孩终于要走了。他们去送她。她要坐船离开。曾经,她如此害怕这在海上夺去她爱人生命的庞大造物,现在她也要登上它,离开这里。去向遥远的陌生城市。只有两只大的木头箱子。就和来的时候差不多。
  路上很少说话。一起坐车去轮渡。那个周末下午,空气有些沉闷。让人昏昏欲睡。女孩把帽子压得很低,好像已经睡着了。穆夏转过头去看沉年沉默的侧脸,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拉得很紧。
  他们在轮渡告别。女孩对着他们微笑——我没事了。谢谢你们送我。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没事。沉年说,我们再等一会。
  那是在轮渡的等候室里。不是很多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有几个中年妇女一直朝他们这边看。这个女孩的穿着打扮在她们看来肯定非常怪异。于是女孩耸耸肩,无所谓地笑了。她说,没事。早就习惯了。在这里。
  突然不知道说什么。离别前到处充满着感伤的气息。女孩故意打破这样的僵局。她说,说点什么吧,不然以后就见不到了呢。是故做轻松的语气。
  穆夏上前拉住她的手——你以后要好好保重,有时间,再来这里玩。
  女孩只好点头。事实上她对这里没有一点留恋了。
  她抬头去看沉年。她说,穆夏,他长得和我死去的男朋友有些像。我是说,神态上,都是属于那种不爱说话的类型。特别是眼神,总是那么沉默和阴郁。当然,她笑——他比我男朋友英俊许多。然后她跳起来拍沉年的肩膀——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多笑笑。这个世界上其实开心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好像是对她自己说。
  沉年微笑。然后点头。穆夏说,我也常常这样对他说。
  女孩再次笑了。
  后来,女孩从行李里取出一把吉他。她把它送给沉年——这是他以前常常弹的吉他。现在已经没用了,就送给你了。
  沉年不肯收。这是多么宝贵的东西。
  免得见物思人。女孩的声音很小。她执意要把它送给沉年——大家朋友一场,就当作留个纪念也好。
  终于要告别了。女孩已经登上了船。港口风很大。女孩的帽子被吹起,掉进了水中。于是她的海藻般的头发放肆飞扬。穆夏小声地说,原来她这么好看。
  船上的女孩再次微笑。她对他们挥手。再见。如此熟悉的字眼。
  他们一起挥手。汽笛响起。她终于缓慢离开。沉年看着船渐渐远离,他的手中还抱着她刚送给他的吉他。那是她最沉重的思念。现在她把这思念也抛弃了。沉年突然变得有些沮丧。回去的路上,他们都不说话。只是手握得很紧。
  天快黑了。路灯发出模糊的光。人群明显稀少。
  和以前一样,沉年送她到弄堂入口。
  穆夏说,再见。就要转身离开。
  沉年叫她的名字。他说,穆夏,我想抱一下你。可以吗。
  穆夏的身体微微一怔。她点头。
  于是暮色中,沉年拥抱了他的女孩。穆夏。她的头发冰凉一片。沉年明显感觉到她在颤抖。他自己也在颤抖。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叫她的名字,穆夏。穆夏。
  后来,穆夏抬起头。她的眼眶湿润。她在哭。
  沉年抚摸她的头发——没事的,穆夏。他勉强对她笑。
  然后他们告别。穆夏对他挥手。她一遍遍地说再见,直到终于消失。
  沉年把唱片店女孩送给她的吉他放在床头。他不知道如何去弹奏它,让它发出美妙的音符。他对吉他并不陌生。几年前他同穆夏一起去琴行,听一位吉他师傅弹过。那声音非常迷人,深深吸引了他。空闲的时候,也曾常常去听。只是后来,漫长的一次次考试将这一切中断。现在,他用手指随意拨弄那些琴弦,听它们发出杂乱的声响。他突然有一种唱歌的欲望。那欲望最直接来自于那天穆夏给他听的《desperado》。好像一只鸟,长久地盘旋在头顶。现在终于要栖息了。沉年在记忆中找寻那首歌的曲调,但是支离破碎。只记得一部分。于是他开始哼唱。唱到一半,他停下来。
  有人敲门。开门,居然是父亲。父亲是惊讶。他惊讶那声音的来源。他问沉年,这琴从哪里来的?
  沉年以为父亲要责怪他不务正业,就骗他说,是一个同学暂时要我保管的。我又不会弹。
  这是他们说话的一贯语气。
  一阵沉默。后来父亲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一直都恨我?沉年。
  沉年抬头去看他的父亲。他惊讶,父亲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父亲一向极少言语,总是一脸冰冷。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直接去看自己的父亲了。此刻,他发现,父亲已经苍老更多。身材变得伛偻。白发已经爬满额头。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沉年突然觉得心酸。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在写字台前坐下。他好像要说什么,但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长年的沉默和隐忍,已经让他渐渐丧失语言能力。沉年此刻发现自己与父亲是如此相似。他们都不喜欢说话。
  沉年终于开口,爸,你找我有什么事?
  父亲清了清喉咙。他说,沉年,昨晚我做了一个梦。见到了你的母亲。
  这个正在老去的男人嗓音嘶哑,他对自己的儿子说,他梦到了早已死去多年的妻子。那个让他一直无法忘记的女子。有着明媚的眼睛,笑起来非常灿烂。
  那不是一般的梦,好像在预示着什么。沉年,我老了。我很清楚这一点。可是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你的母亲。父亲的声音变得很沧桑——我常常梦见她,以前她总是不和我说话。一会儿就走了。但是,昨天晚上她和我说了很多。
  她都说了什么呢?
  你母亲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她也一直都在看着你。奇怪的是,她居然知道蜀平已经不在这里了。她还让我不要怪蜀平。她说那孩子总是让她操心。一直都是这样。现在他离开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管以后将要发生什么,都不要怪任何人。最后,她叫我不要一直沮丧,要我开心点。因为她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再伤心亦是无用。要善待剩下的生活。
  父亲说完。突然陷入了沉默。或许是许久没有说这么多的话,有点不习惯。
  沉年一直在听。没有说话。
  也许,是我自己想太多了。但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的话。好像要告诉我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沉年,父亲叫他的名字,还是仅仅因为我想太多了。
  父亲的眼神有些茫然,像是向他寻求答案。
  沉年说,也许,妈妈的意思,就是要你开心地生活。生活已经是这样了,就应该放弃一些以前的东西,生活毕竟还有别的可能。
  父亲看着他,沉默后他说,沉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父亲很失败?
  沉年没有说话。
  父亲对自己笑。他说,我明白。其实我什么都明白,只是懒得去说。现在想来,我最难过的事情,就是蜀平的出走。这孩子,脾气总是这么倔强。我后悔当初怎么没有把他留住。
  爸,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也许他离开会过得更好。其实,留在这里是对他的限制。我想他现在应该过得不错——沉年还是没有告诉父亲关于蜀平的事情。
  是啊。只是我现在突然很想再看看他。从小,他就不让我好好看他。总躲着我。刚开始我以为他怕生,因为我长年不在家。后来,我知道他讨厌我。他非常疼惜他的母亲。他以为,是我毁掉了他母亲一辈子的幸福。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由着他。我以为有一天,他可以明白我。
  沉年于是想到多年以前,那些无边的黑夜,他和蜀平之间的夜聊。蜀平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起对于父亲的厌恶。那个时候沉年并不明白。现在蜀平已经离开数年。很多年以后,沉年再次想到这一夜他与父亲的唯一一次长谈。他为自己的沉默隐瞒而后悔。他应当把所有实情都告诉父亲。他应当替蜀平放下那一段仇恨。但他没有。
  他只是说,爸,你不要担心。也许哥哥他现在生活得很好。他不会让自己吃亏。
  也对。他是这样的人。父亲笑。接着他说,沉年,现在你也长这么大了。我知道很多时候你也受委屈了。原谅我这么没用。
  沉年的鼻子一阵发酸。他转头,强忍眼眶中将要滴下的眼泪。不想让父亲看见。
  不要这样说。我都没什么。我现在也很好。
  沉年,你从小就是懂事的孩子。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你不要学我。我的性格太软弱。永远做不了大事,所以给不了你们很好的生活。
  停顿了一下。父亲说,刚刚听到你房子里的琴声,我就想进来看看。沉年,你要知道,是琴困住了我的一生。
  沉年看着他的父亲。他不明白父亲话中的意思。
  父亲解释——我是说,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祖父,他试图把我培养成一个艺术家。从小就教我识乐谱,还有拉二胡。可是他们都过早地离开了。现在我知道,当艺术家就要贫穷一辈子。就好像我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也不会,骨子里常常又充斥着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却又不知道可以做什么。永远无法改变这一切。
  所以,沉年,你不要学我。父亲看着他——你应该把书读好,将来才可以过得很好。
  沉年想到自己刚才那关于音乐的莫名欲望,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最后只好答应自己的父亲——我知道。我也一直都在这样做。
  父亲后来出去了。沉年躺在床上,一遍遍想着刚才父亲所说的话。还有母亲的梦。在这个平淡无奇的晚上,一贯沉默的父亲突然说了许多话。父亲已经老去了,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沉年突然觉得某种恐惧正在悄然袭来。他亦曾经一度在内心埋怨过父亲。正是因着他的软弱,许多事情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后来,他又终于原谅了他。他明白命运无常。沉年叹息。他想到自己的命运,而未来,还在不可预知的地方。
  那个高一刚刚结束的暑假,似乎一直都在发生各种事情。沉年后来一直这样想。他感到,自己正在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牵引着。父亲在那个晚上之后渐渐变得开朗了,遇到别人也会主动打招呼。辛禾和艳芳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周围的人也惊讶地发现,多年以来寡言的邻居突然变得平易近人了。只有沉年知道,或许,真的是母亲在梦中说的话,让父亲产生了如此大的改变。父亲爱着她,并且明白了,那最后的,关于生活的真相。
  令沉年始料未及的还有,后来,辛禾恋爱了。她已经二十六岁。她的恋爱过程有一些戏剧性——那个七月非常炎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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