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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诅咒的悲情青春:沉河 (完) 作者:半道哭墙-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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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有要紧事。麻烦你叫他马上接好吗?沉年的声音非常急迫。那人迟疑了一下,终于答应。
过了一会,蜀平终于接起了电话。
沉年,什么事这么急啊?
哥,沉年的声音有些克制,爸爸,他死了。就在今天早上。
接着他说,哥,你晚上可以回来吗。
蜀平长久地沉默。电话那边传来他的沉重的呼吸声。
他一直不说话。沉年试探地叫他,哥——
沉年,我以前不是说过吗——蜀平显得有些为难。
可是,哥,沉年明白他的意思。他说,可是,你是爸爸的儿子。你怎么可以不回来。你离开这么多年,现在爸爸死了。你难道还记着过去那些不放吗?
沉年,你是早就知道的。对于我们的爸爸,我甚至不齿于叫他爸爸。我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从那天,他拿竹鞭打我开始,一直到后来,他居然可以容忍那个女人把妈妈的灵牌摔碎。这些,你也都看到了。在我这里,是永远都不可能被原谅的。我对他说过,我已经和他断绝了一切关系。我此生,也不会再去见他一面了。我对自己发过誓。更对母亲发过誓。沉年,你要明白我。
可是,他是我们的爸爸啊——
沉年,不要再逼我了。蜀平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绝望。
哥,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永远都很难改变。但是,你能不能现在为我,为死去的爸爸改变一次。或许,那也是妈妈所希望的——
不要说了。蜀平粗暴地打断他。
沉年伫立在电话亭旁。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无比顿重。电话那边的蜀平已经不能回头——他果然做到了此前立下的誓言。离开,就不会再回来。
好——沉年的声音变得游离——既然这样,我现在只想和你说最后一句话。若你真的不来参加父亲的葬礼,那么,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就断绝了。
他把电话挂掉。
滂沱的泪水,早已经从眼里奔流下来。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他是如此绝望地,艰难地,去说起这些。此刻,他的眼前再次飞快地掠过,多年以前的凌晨,蜀平替他抵挡了父亲的鞭打。蜀平曾对他说,我是你的哥哥,所以,我必然会一直保护你。沉年亦相信了他。所有这些,现在它们如同网一样朝他铺盖而来。沉年苦笑。此刻的他,已如当年的蜀平那般决绝,说下如此沉重的誓言。他感到内心有海水在翻滚。一切已来不及。
父亲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天空晴朗,云很少。偶尔可以听到树林里的鸟叫。而哀乐齐鸣。在这样的场合中沉年始终保持沉默。低着头,咬紧嘴唇。他熟悉这样的场合。在他五岁那年,母亲死于除夕前夜。烟花灿烂,犹如生命的转瞬即逝。母亲下葬的那天亦是阳光灿烂。父亲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现在,他独自坐在这里,手里捧着父亲的骨灰。所有人对于蜀平的不现身都缄口不提。艳芳和辛禾坐在另一面。连日来,艳芳沉浸在悲痛中丧失了言语。只有眼神木然。辛禾扶着母亲,低声哭泣。
艳芳的沉默终于在父亲下葬的时候爆发出来。她突然从人群中高声尖叫,挥舞着双手,飞奔过去,抢过骨灰盒抱在胸前——你们谁也不能动他。他是我的!
在宾客诧异的神情中,她手中的骨灰盒迅速被人夺下,飞快塞入了坟墓中。生命终于完成了他最后的一步。艳芳尖叫着,渐渐被人拖拉出去。
那些天,整个家庭沉浸在沉重的悲伤中。一连数日,艳芳躺在床上不发一言。饭菜刚刚下咽又尽数吐出。尽管旁人如何安慰,亦无济于事。沉年向学校告了一个星期的假,即将期满。辛禾说,你早点回学校去吧。家里的事,还有我在。你放心。
连日来的悲痛已将沉年折磨得骨瘦如柴。对于他而言,这悲痛的来源不仅仅是父亲的死亡,还有蜀平的绝然。他一直都无法明白,为何蜀平的恨意会如此强烈,以至于终于真正放弃了那源自血缘的亲情。在父亲的葬礼上,蜀平始终没有出现。那一天,一些人在后来悄声议论,他们有人依稀看到一个少年,远远地,就站在山坡上向这边探视。但终究很快消失。因站得较远,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脸。但没有人愿意过多谈论与死者有关的事。那亦只是无聊者的胡乱猜测而已。
而那一刻,沉年跪在父亲的坟前,内心早已荒凉一片。
沉年站在灵堂里,看到上面摆放着父母的两个灵牌。长久没有言语。他感觉许多事情正朝一个更加未知的方向发展。尽管他一再地对自己或者别人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是他似乎没有看到那好起来的端倪。
第四部分
沉年以一种更加孤独的姿态生活。他把自己包裹在更加寂寞的空间里,陪伴他的只有吉他。更少言语,只是重复地弹琴。手指单调而重复地制造着每一个音符。或许这样,他才不会感觉孤单。后来,他学会了抽烟。在餐馆唱歌的时候,有客人递给他烟。不再像往常那样拒绝,而是默然接受。点上,看着火红的烟头正在燃烧。第一口呛到了。许多人笑。他撂起衣袖,干脆把烟往手臂一摁。烟熄灭。所有人停止了笑。少年转身离开。
他明白,这个世界上再温暖的东西也会突然失去。就好像他所有的亲人。一场死亡终结了体内残存的,几乎所有对于温暖的美好幻觉。生命变得如此廉价。再执着,也无法挽回失去的幸福。他对自己笑。他一个人偷偷躲在学校附近的桥洞里,抽烟。停止思考。
然而,对于那最后的希望,他依然抓住不放。依然坚持做着堆积如山的试题。维持自己在年级段的排名。大家看到这个少年丧父的男孩,他并未被死亡击跨。他要得到那最终的幸福。尽管,那听起来似乎十分可笑与矫情。沉年在自己的纸上,不断写着这样几个字——幸福——他写得很用力,几乎就要将纸划破。他看着那一排字,突然觉得可笑,想要把它撕碎。但是没有。他的手停住了。
拒绝蜀平的汇款。连同从前保存在银行的钱,如数退还给他,在附言栏上写下,说过不用你的钱,请记住我的话。已经是决然的口气。一连几次如此,蜀平终于不再执着。沉年的固执来自于蜀平的言传身教。他把那些写着蜀平地址和电话的纸全部撕掉。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他的存在。沉年对自己说,他已经不再是你的哥哥了。
更努力地唱歌。赚钱的欲望变得如此强烈。父亲的死亡无疑让他失去了最主要的经济来源。失去蜀平的汇款亦变得窘迫。学校不时索要各种费用。沉年开始觉得吃力。但是他想,要靠自己的努力来证明,离开蜀平,他一样可以活得很好。他申请延长唱歌的时间,增加唱歌的场数。老板明白他的近况,便默许他。
艳芳患上了轻度精神病。常常大笑,突然大哭。失去了深爱的男人,这痛苦把她折磨得几欲崩溃。病情发作的时候,她喜欢搬一张凳子,就坐在门口,看着过往的行人。她对他们笑。但是没有人理会她。她头发散乱,面色苍白,衣着邋遢。手里点着一根烟,但是很少抽。只是看着它燃烧,好似把玩一只玩具。病情有些好转的时候,就一直躺在床上不说话。
沉年看到了艳芳的变化。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次,艳芳看到放学回家的沉年,满脸微笑地迎上去。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拍手——放学回家啦。放学回家啦。
辛禾的眼泪再次掉下来——沉年,我妈的脑子,好像出现了一点问题。
沉年知道,悲剧再次降临到他的头上。面对此刻的艳芳,他再也无法相信,她就是往日那个强悍的女子。她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她看他的眼神几近透明。如同孩子一般单纯清澈。
沉年,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妈的病是会继续恶化还是会好起来。我不敢想像。以后——以后会怎么样,我要照顾妈妈。你还要读书。这一切,该怎么办。
辛禾坐在地上无力地哭泣。
此刻的沉年如此痛恨自己的年幼与无能。他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如何给这个在自己面前痛哭的女子带去安慰。他只好说,姐,不要担心,我已经在周末的时候,去打工赚钱了。我会筹集钱的。他这样说着,语无伦次,看到辛禾一直哭,再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
这个时候艳芳走过来,她轻轻擦掉辛禾的眼泪。她说,不要哭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她把辛禾拉起来,给她拍拍身上的灰。她说,你看,妈妈对你多好。不要哭了。她微笑着那样说。她的笑容非常好看。
辛禾看着她,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后来,她就对沉年说了。她说,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再去打工了,你一定要努力念书,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我会照顾好妈妈,然后再去找一份工作。我会让你读下去的。
她的眼神非常坚定。
一个月以后,沉年再次回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辛禾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沉年,我妈妈突然失踪了。她的病已经更严重了,我非常担心她。难以想象她会发生什么事。我必须要去把她找回来。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即使我不能回来,我也绝对不会放下你。会想办法供你继续读书。你不要想太多。你要相信姐姐的话,努力念书。好好照顾自己。
她已经消失。
沉年拿着纸条,他跑到门口,却只看到蜿蜒的路,不知通向何方。他想辛禾到底去了哪里。还有艳芳。那个从来都不曾把爱倾注于他身上的陌生女子。在丈夫死后,她最终沦为可怜的精神病人。那是否是对她过去所有罪恶的惩罚?沉年不知道。或许那还远称不上罪恶。即使她狠狠摔碎亡母的灵牌,即便她逼走蜀平,奢侈地享受自己丈夫和女儿消耗时光所获得的一切物质。在最后那一刻,沉年看到她清亮如初的眼睛,终于原谅了她。现在她突然走失了,辛禾就留下纸条,要去寻找她。可是,她又该往何处寻找。沉年去问过许多人,有没有见到他的姐姐与继母,最终,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亦或许,沉年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想,那也只是,她们面对这样破败的家庭,而终于不得不做出的最后选择。那就是,离开。和蜀平一样,离开,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沉年面对空荡无人的房间,强忍泪水,后来,终于把门关上了。春节刚刚过去。但是自己的家里毫无任何节日气氛。再也没有别人。少年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被正在落下的太阳拉得很长。他站在门外,看着这所生活了十八年的房子,已经非常老旧。门锁绣迹斑斑。邻人不时投来怜悯的眼光。沉年讨厌他们的眼光。他想他一定要更快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小镇。多年以前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现在,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开始在街上飞快奔跑。
终于对感情变得敏感和猜疑。或许,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恐惧。悲伤。以及无边的黑暗数次袭来,几乎将他淹没。他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在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穆夏。还有穆夏,他想,现在,那最后的温暖,只有穆夏了。于是,在下一个假期,他送她回家的车上,他把她的手紧紧握住。在那些寒冷凄清的黄昏,他送她到弄堂口。他用力抱住她。穆夏,不要离开我。好吗,答应我——他害怕再次失去。
穆夏亦紧紧抱住沉年,她明白,数日来,他一再地失去亲人,他的内心无比悲痛。穆夏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她只是说,沉年,我答应你——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都是会好的。
那一字一句,都是曾经,沉年说给她听。现在,穆夏用这样的字句安慰他。她说,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她这样说,于是沉年将她抱得更紧了。他的头紧紧埋在她的头发里,他闻到她头发淡淡的清香,感受着她身体柔和的温度。他不想再放开。
后来,他们依然分别。沉年对她说再见,看到,她终于消失在路的尽头。夜色苍茫。他转身点起了一根烟。风很大。烟在飞快地燃烧。沉年抽到一半,再次将它熄灭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他回家。
每次回家都要把吉他背回来。打发一个人的漫长黑夜。天亮之时,他再次爬上童年的小阁楼。微弱的光线开始照射进来——他的日记,和其他曾经安慰过他的那些古代故事,都放在那里。积满灰尘。没有人再去打扫和照看。沉年坐在地上,一页页地翻看,过去,他一字一句写下的故事。疏离的街道。以及茫然的人群。最后的消失。都仿佛一场精心安排的戏剧,一幕一幕得到了实现。
两个月后,他收到了辛禾的来信。那信仿佛经历长远,满面灰尘。没有写明地址。他记得那是辛禾的笔迹。她说,沉年,一个月以前,我已经找到妈妈了。但是此刻,已经离你非常遥远了。妈妈的病情更加严重了,我不得不每天都悉心照料她,不得离开半刻。所以一直到现在,才写信给你,说明情况。在这里的数日,我无时不在想念你。沉年,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那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我是一个命运单薄的人,从小,我就明白了这一点。因此,在我想要糖果或者其他别的女孩所理所应得的东西时,我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起,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从来只是沉默。因为我知道,假若我提起,也不会有人理会我的要求。六岁那年,我第一次向爸爸提起,我我要一个洋娃娃。那其实只是一个非常简陋的玩具,一点也不值钱。但是回来之后,他把我打了一顿。并且骂我败家——到现在,我都还一直记得在那个家庭的一切。我们和那个蛮横的男人一起生活。后来,我和妈妈终于不得不逃离出来。是你的爸爸收留了我们。在那个时候,我就明白,我将要为这个家庭付出我所有力所能及的。一直到现在,我依然这样坚持。爸爸的死,对我们每个人的打击都很大。我知道,虽然你没说,我也看得出来,你的伤心和绝望。妈妈疯了。我始料未及。原来她对爸爸的爱是如此强烈。尽管,她从来都只是自私的人。但那也恰好证实了这一点。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可以背负起妈妈曾经犯下的错误。我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我会安心地生活。你不要来找我。沉年。
在信的最后,辛禾说,我现在很清楚我走的每一步路。无论多么艰难,我都不会轻易放弃。
放下信,他仿佛再次看到了辛禾。她的面容鲜艳,眼睛一直沉默。这样的形象好像要一直存留在他的内心。
随信而来的是一张汇款单。上面写着,是给沉年的五百块钱。连日来的沉寂和隐忍,终于在这个时刻爆发了。沉年无法控制地掩面哭泣。他一个人跑到操场的角落大声地哭。躲在那里不让任何人看到。他已经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
然而生活依然在继续。他的目标已经明确。是北方一所全国著名的理科大学。一旦立下目标,就要奋不顾身地将它实现。此后的日子里,沉年推掉了一切班级活动。甚至一些知识竞赛。除了在餐馆坚持驻唱,剩下的全部的精力全都放在学习上。仿佛着了魔。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便是夏天。那个暑假他决定出门。不管去哪里,他只是想要出去。想要一场一个人的旅行。这间房子有太多阴影。时常令他觉得恐慌无措。后来,他决定去云南的丽江。一次在翻看一本地理杂志,看到了关于当地的介绍。有许多照片。清浅碧绿的水,本土居民灿烂的笑。沉年想,那或许是一个安静的地方。并且可以简单生活。
由于唱歌的专注和努力,以及客人的支持,老板提升了他的工资。一个学期下来,扣除下个学期的学费和部分生活费,剩下的钱足够他进行一次旅行。他给自己买了一只二手的CD唱机。惟有音乐可以温暖人心。
火车的行进有些漫长。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刚下车,便看到许多游人。夏天,丽江非常热闹。沉年觉得有些失望。他一个人背着背包,走过一座又一座的石桥。有时候他会停下,看脚下缓慢流动的水。水中有一些红色的鲤鱼,游得很快。一下子就消失在前面的转角。晚上,和一群人住一个肮脏的地下室。里面烟雾缭绕,各色人等谈笑风生。他们打牌,大声咒骂,说着不同的方言。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文身,打耳钉,染头发。沉年只是远离他们。在角落里找了一个位置。闷热的空间里,身体出了一身汗。出去透气,发现这里的晚上也很热闹。挑起的大灯笼。游客人声鼎沸。白天太热,很多人选择干脆晚上出来。有当地居民手里执一根红蜡烛,给他们当导游。沉年在一座很小的桥上坐下,点燃一根烟。如同一个饱经风霜的男人那样吸着。火红的烟燃烧,一闪一闪好像遥远的星辰。
第二天早上,他在一个小型的露天浴场洗澡。清凉的水立刻把身上的疲倦冲走。到处都是心满意足的呐喊声。呼笑声一片。
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一周的旅途即将结束。沉年走的时候没有太多留恋。亦没有给自己照一张照片。临走时,帮一对老年夫妇照了相。他们用生涩的普通话对这个少年说着感谢。沉年对他们摆摆手,转身踏上了归程。
回来之后迅速冲了凉水澡,他便躺在床上睡了很长时间。醒来后看到门口的信箱里有两封信。一封是蜀平的,另一封是穆夏的。打开,看完。蜀平在信中写到了自己的后悔之意。他说,沉年,原谅我之前所说的话。我有自己的原则,希望你可以明白。但你依然还是我的弟弟。我不会不管你。他在信中写到这些,与他一贯的自傲判若两人。他的语气甚至变得有些卑微。沉年拿着信,他的泪水汹涌而出。在他的内心,亦是一样,那天他给蜀平打电话。他们唯一的一次争吵,此刻历历在目。沉年亦在心底后悔。可是话已出口,他已经亲口说出,要与蜀平断绝一切关系。
他把信慢慢撕碎,丢进垃圾筒。
第二封信是穆夏的。信有些短。是在沉年去旅行之后的第二天寄来的。这个暑假她一直在补习,并且准备参加数学竞赛。像以前那样,她写信给他。内容大多是安慰他的话。叫他不要太过伤心。接着,信中也说了她自己的事。穆夏被她的母亲强制拉去参加培训。她也觉得,已经难以忍受母亲没完没了的唠叨。这个被男人伤害后的可怜女子,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而女儿穆夏,成为她手上唯一抓得住的砝码。穆夏说,沉年,我突然发现衰老是如此可怕。你不知道,我的妈妈,她现在已经变得让我差点认不出来了——而她的母亲紧抓住她不放。绝对不会交给她的丈夫抚养。穆夏亦很难见到父亲。有时候,他只是偷偷跑去看她。很少的次数。有一次被母亲发现,回到家就大声咒骂她的父亲。穆夏非常反感。为了避免母亲的唠叨,她只好去参加补习和比赛。现在,她的父母已经分居了。现在是她的外婆来照顾她,和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整天哭得很厉害。穆夏说,我也很难过。妈妈说,爸爸在外面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她怕他们真的要离婚了。
沉年看着白纸上那一行行刺眼的黑色字迹。他的脑袋再次开始晕眩——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继续沉重的睡眠。不愿意醒来。
接下来的时间,他决定去音乐餐馆驻唱。沉年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背着吉他就到老板那里报到。老板看到他,有些惊讶。
放假了,不是说不来唱了吗?
没有,沉年笑——还是觉得没什么事可做。就来了。
也好。可以赚点外快嘛。
老板非常欢迎沉年。很多客人都是喜欢听他唱歌,才来这里吃饭。他为沉年安排好一间小房间,比较干净。单人间。和其他歌手比起来,待遇算是比较好了。沉年感谢他。一切安排妥当以后,他就开始练琴。
没有学校的约束,晚上可以唱到很晚。很多人来吃夜宵。还有一些人一直坐着,喝一杯接一杯的饮料或者酒。长时间的抽烟或者聊天。但是都是安静的。沉年非常喜欢这样的氛围。这家餐馆经营得不错,各方面的装饰也有独到的品位。唱台是一块比较小的场地,两支四个人的乐队轮换,各个时间段有歌手换班唱。现在沉年兼职了晚上的中场和晚场。九点到十二点。因为只是兼职,所以工资不是很高。扣除房租、水电费和吃饭的花费,每个晚上一共可以拿两百块钱左右。
白天睡很长时间的觉。下午又要起来排练,生活并不轻松。但是这样也好,至少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其他事情。可以专心唱歌,不然就睡觉。多好。沉年觉得这样的生活正是目前最合适的。
睡觉前会看一个小时的书。有时候也会背单词。下个学期就将进入高三。他查了一下北方那个理工大学的资料。在他的省,往年只招十到十五个人。分数要求很高。沉年想,他在学校的排名只有一直在前五,才有希望。因此,一有时间他就多做些题。不管怎么说,沉年想,也只有一年了。而此刻,他正在为一年以后的学费而努力。
一次小转机是在一个晚上。那个晚上他一直都在台上唱。那天他的状态不错,没有下台休息。一直到十二点钟,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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