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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谷幽兰-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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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公元l世纪末,儒家隐士就已经出现在太白山麓。这段时期,选择隐士茅篷而放弃宫廷职位的学者的数目大量增长。学者们不再仅限于掌握通常的一两部儒家典籍,而是对接受更广泛的教育产生了兴趣。
这第一批汉代学者学到了有关大部分主要典籍相关的广博精深的知识,挚恂就是这批学者中的一位。他吸引了十多位弟子,到太白山的隐居地跟他学习。其中一位弟子叫马融,他的才华使他很快成为挚恂最喜爱的弟子。后来,马融娶了挚恂的女儿,在太白山上创建了自己的学院。公元166年,马融去世的时候,他被公认为是儒;道两家典籍注释者中的泰斗。有一千多人宣称马融是自己的老师。
来太白山跟马融学习的人中,有一个人叫郑玄。虽然郑玄曾经师从当时很多著名的先生,但是他还是没有马上被马融所接受。他被迫在附近搭了一座小茅篷,并通过马融的其他弟子,间接地接受指导。有—次,马融在解决一个涉及天体运动的问题时,遇到了麻烦;他的一位弟子说,郑玄能解决这个问题。郑玄迅速地解出了答案,最后被接纳加入马融的核心圈子。跟马融学习了几年以后。郑玄离开了太白山,到长安开办了自己的学院。在那里,作为经典的注释者,他的声望最终超过了白己的老师。当他淮备离开太白山的时候,马融抓着他的于说:“大道随你东去了。为它而尽你所能吧。”
不管郑玄做了什么,都是不够的。儒家对于世界和人类在其中的位置的解释,很快就被道教和佛教所淹没了。但是将近—千年后。儒家最终重新赢得了领先地位,太白山再度成为儒家隐士的一个中心。张载就是这一时期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他出生于太白山北面的眉县,后来又隐居到太白山麓。像汉朝的挚恂、马融和郑玄所做的一样,他创建了宋代最著名的学院之一。公太白山的山影里,张载发展出了儒家第一套伟大的玄学体系,这个体系是建立在下面这个理论的基础之—上的:我们的物质世界只不过是气的短暂聚合,气分散之后,又组合和重新组合,处于不停的变化之中。为了与他的儒家隐士的角色保持一致,他又把这个理论应用到了人际关系山面:我们都是由同样的气所构成的,所以应该待人如己。
在太白山上,我们看到了隐士传统和它的解决方式中所凸现的一个主要矛盾:修道的人无法脱离人群,然而为了找到道,他们又必须远离社会隐居——至少是暂时的,以进行自我修炼和制心一境。如果对于学者来说,这是正确的,那么对于出家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在很多出家人求道的过程中,他们因住在暮星之家——中国最纯净的气所聚集的地方,而大受激励和鼓舞。
第十一章 访王维不遇
在中国古代,选择隐居生活并不总是意味着艰苦的生活。除了宗教苦行者和正直的穷人之外,还有一些富有的隐士,他们的艺术感受力促使他们走出城市,走进附近的山里。住在离长安一日行程之内的清贫的终南山隐士们,偶尔会发现,他们正在与中国最有教养的人分享自己的茅篷——为了寻求宁静和安慰,这些人也转向了终南山。
那些走世间成功道路的人,虽然也能得到快乐和荣誉,但是总有一些人中途转了方向:厌倦了宫廷生活的贵族,没能通过考试的未来的官员,不愿意放弃自己原则的学者,精疲力竭的官僚,遭到放逐的大臣,比刽手手抢先一步的罪犯,等等。在每一个朝代,那些有教养的隐士的住宅,都散见于乡村各地。在那里,它们的主人花费时间去学习遗忘。
有时候,这些有教养的隐士把他们原来在城市所享受的豪华,也带到乡村的家里来了。但是一般情况下,他们更愿意(或者被迫)把豪华置之脑后,而去追求俭朴生活的快乐。这样的人在中国的山里生活了几千年了。尽管他们在乡村所逗留的时间,从短暂的拜访到终身的居留不等,但是在盛衰之时,他们的存在会变得格外地引人注目。
在《中国诗歌的伟大时代:盛唐》(The Great Age of Chinese Poetry:the High Tang)—书中;史蒂芬·欧文解释说:“公元8世纪,在高官和隐士之间,开始真正出现了一种特殊的亲密关系。这种关系,在整个传统的中华文明的余下的很多个世纪中,以多种形式得到了延续。”(第27页)实际上那个时候,这种关系已经很古老了。但是8世纪的时候,这种关系确实出现了一个新的变化,那就是有意识地把隐居在乡村作为在社会上出人头地的手段。唐朝的时候,这种吸引朝廷注意、从而弄到一个官位的方法变得如此流行,以致于人们称它为“终南捷径”。8世纪期间,终南山上的茅篷和别墅,大概比此前或此后的任何一个时期都多。看起来似乎每一位重要人物,以及每一位想成为重要人物的人,都有一座终南别墅。
在这些隐居在终南山的有教养的隐士中,有一个人不是在寻求通向都城的捷径,这个人就是王维。王维选择了终南山作为出世的捷径,而不是入世。就是在这里,在辋川别墅的相对的隐居生活中;他把生活和艺术用这样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方式融合到了一起,以致于创造了一种标准,从那以后,受过教育的中国人,都一直受到这个标准的吸引。王维是位无与伦比的有教养的隐士。他认真地对待自己的隐居生活,把隐居变成了艺术,又把艺术融入了隐居生活。
公元699年,王维出生在太原的南面——太原是今天中国北方省份山西的省城——出生在帝国最有权势的两大家族中。他的童年时代都花在为一份与他的家庭背景相适应的职业做准备上面了。唐史说,九岁的时候,他开始写诗。公元761年,王维去世了,时年六十二岁。他被唐太宗誉为当时最伟大的诗人——而当时是中国历史上诗歌艺术的鼎盛期。随后第二年,李白也去世了,时年六十一岁。八年后,杜甫也与世长辞,年仅五十八岁。
在王维去世以后的很多个世纪里,他的诗名并没有衰减,虽然他不再排在李白和杜甫的前面。这很难说是一种轻视。王维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位诗人,而认为自己是一位艺术家。而作为—位艺术家,他是无与伦比的。诗歌只是他所擅长的几项艺术中的一项而已。他也精通音乐。关于他的音乐才能的故事有很多:有一次,一只簫由于无法承受为他的琵琶伴奏的张力而崩裂了;还有一次,人们把一幅壁画指给他看,上面画着一队乐人,他能够说出壁画上正在演奏的是哪一首曲子的哪个音符。实际上、王维年仅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大唐帝国的最高学位,他的第一个官职是在朝廷的音乐机构里作太乐丞。但是他的音乐才能比不上他的诗歌,而他的诗歌又比不上他的绘画。他告诉我们:
“宿世谬词客,
前身应画师。”
十九岁的时候,他恢复了自己前生的爱好。尽管王维的画作没有保存下来,但是有几幅早期的摹本,为他的绘画才能提供了充足的证据。宋朝诗人苏东坡称他为“中国惟一真正伟大的山水画家。”明代书法家董其昌总结了他的同事们的评价:“右丞以前作者,无所不工,独山水神情传写,犹隔一尘。”
在长安,王维为孟浩然这样的诗人朋友画肖像,也画古代的佛教人物,诸如维摩诘等——维摩诘的名字他取来作了名及字。但是他厌倦了朝廷里的生活,尤其是在经历了几段时期的流放之后。因为政治过错,他先是被流放到山东,后来又被流放到西北边境。四十岁生日以后的某个时间,他买下了初唐诗人宋之问昔日的乡村别墅,它坐落在长安东南六十公里处的辋川岸边。接下来的二十多年,他经常回到都城,以维持从政的表象。最后,他做到了副丞相的位置。但是他却花费越来越多的时间,呆在乡间别墅里,致力于山水画和诗歌的创作。经常与王维会面的朋友中,有一位叫裴迪。为了给他的著名画作《辋川图》配诗,与裴迪一起创作了一系列诗歌,描写了他的隐居地附近的风光。
当王维接近老年的时候,他对佛教的兴趣越来越多地主宰了他的生活。他花很多时间坐禅。同时代的人说,他越来越像自己过去所画的那些瘦骨嶙峋的隐士中的一位了。在他去世以前的很长时间里,他似乎就已经消失在自己的一幅画作或诗作中了:
中岁颇好道,
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
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
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
谈笑无还期。
我去台湾之后不久,就开始读王维的诗。我在一座佛寺里住了两年,每天我都要去爬佛寺后面的小山。爬山的时候,我就背王维的诗。我喜欢它们所唤起的心境。每记了一首之后,我就会坐下来,在一座坟墓上打坐。从那里,从山的边缘望出去,能够看到台北这座飘浮着的城市。有一天,当我正想放腿子时,我发现一条有花纹的环蛇正盘在我旁边——环蛇是世界上最致命的毒蛇的一种。我极其缓慢地站起来——从那以后,在我呆在那座佛寺的余下的时间里,我再也没有背过任何王维的诗。不过,我对于这个人的兴趣却一直保持着。十五年后;当史蒂芬和我来中国寻找隐士的时候,我想起了王维。
我在香港买的一本书上说,在王维昔日的隐居地,他手植的一棵银杏树仍然活得很好。一个阴雨天,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好干的,我们决定去看看王维的树。我们雇了一辆车,沿着灞河向东南开去。五十公里后,我们在蓝田掉头向南,然后沿着辋川穿过终南山的一个山口。昔日当王维去辋川别墅的时候,他要在这里下车;然后剩下的路都坐船。过去这里没有山路,更不要说大路了。直到20世纪50年代,政府才在山谷的东部边缘炸出了—条路。
半路上,一道滑坡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工人们说,他们希望几天内能把这条路清理出来。我手脚并用,爬上那道滑坡,停下来去看一些蓝色的雏菊——原来它们是我的老朋友了。在我在台湾的家附近的路边,我的妻子常常摘它们的叶子作晚餐。我很惊讶在这么远的北方看到了它们。在滑坡的另一面,史蒂芬和我与六个当地人一起,坐上了一辆三轮摩托车。
当我们把小汽车和滑坡甩在后面的时候,山谷很快变得开阔起来,四周环绕着云雾缭绕的青翠的山峰。其他的乘客在阎村和官上村下车了。在官上村的东面,我找了找孟城坳,它是宋之问原来的居处,也是王维初次来这儿所住的地方。他的关于辋川的组诗,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但是这个地方现在是辋川高中的家了。我们继续向东南行去。
过了白鸦坪村,路分岔了。右边的那条路通向王维的银杏树和他昔日的鹿苑隐居处,距此地大概还有一公里左右。司机却建议我们往左走,先去看看一个山洞,从那里,我们可以饱览这一带的风光。
我们经过了一个检查点。但是天正在下雨,负责的人肯定躲在里面了。几分钟后,我注意到一辆警车远远地尾随在后面。我们继续往前走。大路变成了土路,土路变成了岩石,当岩石变成了鹅卵石的时候,我们下了车,开始爬山。
几分钟后,我们爬到了一个平台上,从那里可以俯瞰周围的群山。一位管理人员从一间小房子里走出来,为我们打开了观音洞的大门的锁。观音洞里有普通的钟乳石和石笋,造型像大悲观世音菩萨。我们更喜欢洞外的风光,于是站在平台上。看着那些山峰消失,然后又重新出现,就仿佛王维的画卷被展开在我们面前。一会儿一景
当毛毛细雨开始变成大雨的时候,我们下山住回走。透过乌云的缝隙,我注意到几个警察站在我们的三轮车旁边。我让史蒂芬换了胶卷,把曝了光的胶卷塞进他的袜子里。当我们来到大路上的时候,警察通知我们,我们被捕了。他们一直把我们“护送”到那道滑坡处。在那里,我们被押上了另外一辆警车。它一路鸣着警笛,拉着我们回到了西安外事局的所在地。在那里,我们被指控从事间谍活动。尽管我们没能去到那么远。但是王维当年在他的鹿苑隐居地手植的那棵银杏树,现在在一家核工厂里。很显然,杜甫也有过相似的经历:
“何为西庄王给事。
柴门空闭锁松筠?
第十二章 大道入尘
在《楞伽经》中,佛陀说:“悲生于智”。在过去的五千年里,中国寻求智慧的个体们一—不管他们把它称之为“法”还是“道”——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寻找着它,有时候,他们在山里发现了它。但是迟早。智慧会生起慈悲。迟早,道会来到世间。
把道带入世间的佛教徒被称作菩萨。道教徒被称作神仙。他们自己也承认。很少有道教徒能修炼到那一步。但是有些人确实成仙了,尽管他们总是很难找到——只有那些确实不与其他人住在一起的人,才能成仙。如果他们不是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而飞到仙岛上去,那么他们通常都住在大山里、沙漠里和沼泽间。但是他们也喜欢去有人烟的地方的佛寺、市场和酒店:他们来人世间寻找可以授之以道的人。
在长安。或者说西安;在过去的一千年里,神仙们的聚会地点一直是八仙宫。它建于公元11世纪,是在一座早期的道观的旧址上建的。8世纪的时候,在一家酒店里,吕洞宾遇见了神仙汉钟离。八仙宫就在这座酒店附近。
吕洞宾和汉钟离是一个隐士群体的创始成员。13世纪的时候,这个群体以“八仙”而闻名。几百年前,诗人李白和杜甫在“饮中八仙“之列。提到这种八位圣人的组合;要追溯到很早以前。但是这些早期的群体,没有一个能像吕洞宾和汉钟离所在的八仙群体这样;激起人们的热情,更不要说尊敬了。当然,道教所承认的神仙有成百上千位,正像佛教所承认的菩萨有成百上千位一样。为什么这八个人得到特殊的青睐。原因不得而知。当初是谁选择了他们,也不知道。除了修道以外。他们惟一的共同点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终南山修道。
尽管这个群体的成员不时地有所变化,但是“八”的选择却不会变。很显然,这是要给《易经》中的八卦赋予人的形式。据说这样一来,八仙就代表着不同的阴阳关系的组合,诸如第一和最后、年老和年轻、男性和女性、美丽和丑陋等等。
八仙中的第一位是汉钟离。他常常被画成手持一把扇子,坦腹迎风。顾名思义,他出生于公元1世纪的汉朝。他是一位将军,被派去跟藏人打仗——其时强人已经入侵到都城西面的渭河平原上。他被打败了,耻辱地逃进了附近的终南山里。在那里,他遇见了几位道长,他们把长生不死的秘诀传授给了他。八百年后,他又把这些秘诀传授给了吕洞宾,其中包括八段锦——为了促进气的循环,直到今天,人们还在练习它。
八仙中的最后一位是曹国舅。他常常手持一对阴阳板,上有皇家标志。他是宋代曹太后的弟弟,据说宋仁宗给了曹国舅这对阴阳板,以确保他得到广泛的布施和尊敬。有一天,汉钟离和吕洞宾发现曹国舅在终南山里坐禅。他们问他在修什么,曹国舅说他在修道。他们问他道在哪里,曹国舅指指天。他们问他天在哪里,曹国舅指指心。两位神仙大笑起来,恭喜曹国舅对道的理解,并邀请他加入到他们当中。
八仙中最老的成员是张果老,他手持一只名叫“鱼鼓”的竹筒,常常倒骑一头白驴;这头驴能够日行千里。它也能够被像一张纸一样地卷起来,以后往它身上喷水,它就能活过来。尽管两部唐史中关于张果老的传记,都说他出生于8世纪。但是也有人说,张果老曾是混沌初开时的一只白蝙蝠,这样一来,他就成为八仙中资格最老的成员。
八仙中最年轻的成员是韩湘子。他是9世纪时的学者兼诗人韩愈的侄子。一般情况下,他被画成是手执一只海K蛭扌拇诱獾绞迨宓呐馈:孀有戳艘皇资魑鸶矗枋隽怂谥漳仙揭由畹目炖帧柯分椤⒉试坪脱兴榈恼渲榉酃睢5侵钡胶罄此允旧裢āJ鼓档ぴ诙纠锟ǎ抛钪帐顾迨迦沸牛鲆庖薜溃皇堑惫佟
吕洞宾是八仙里最受人欢迎的一位,已经成为几门艺术和手工艺行业的祖师爷——其中包括文学。为了显示阳刚之气,他常常背悬一口宝剑,手执一把拂尘。这把宝剑能使他隐身。帮助他斩断烦恼。拂尘代表权威和师父的身份。
8世纪的时候,在长安的一家酒店里,吕洞宾遇见了汉钟离。他睡着了,目睹自己过完了世间的一生,经历了成功和失败、欢乐和悲伤。(13世纪的时候,他的梦被写成了不朽的戏剧,剧名为《黄粱梦》。)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向汉钟离请教怎样才能超越生命的短暂。汉钟离教他修道,于是吕洞宾就去隐居了。先是在终南山里,后来在中条山,最后他也成仙了。除了向这个杰出的团体的其他成员传道以外,吕洞宾还留下了几部专著,其中一部已经被译成英文,英文译名为《金花之谜》(Secret of the Golden Flower)。为了觉悟世人,他还写了—些简单的诗,其中的几十首(应为几百首,但是下面的这首诗并非出自《全唐诗》——泽者注)被收在《全唐诗》里:
我有松风卖。
世人买得无?
三万两黄金,
与尔一葫芦。
八仙中惟一的女性成员是何仙姑。她手持一茎荷叶,有时候是一朵灵芝。她是广东人,也是八仙中惟一的一位南方人。她拒绝嫁人。孤身一人在大山里漫游,靠采集野果和野菜来赡养她的母亲。最后,她不再去任何靠近人烟的地方,学会了以服食云母为生。这使得她身轻如燕。能够像鸟儿一样飞过山脊。有一天,她遇见了吕洞宾,从他那里得到了仙桃。
蓝采和是八仙中最俊秀的成员,有时候被画成一个女孩。他的最早的传记出现在宋朝。传记中说,他出生于此前早些时候,大概是在9或10世纪。他走街串巷,四处卖花。敲打着两只大拍板、唱着关于神仙的歌儿。他只穿一只鞋子,穿的衣服永远不合季节。
最后,八仙中最丑的成员是铁拐李。铁拐李住在终南山的时候,学会了连续数日离开身体。一次他漫游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己经被弟子烧掉了——弟子以为他死了。幸运的是,他找到了一具刚死的跛脚乞丐的尸体,并用它作了自己的身体。从那以后,他就拄着铁拐,蹒跚而行。
我们被警察拘留的前一天,史蒂芬和我去了昔日八仙会面的那座道观——也许现在还在会面。它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在两安东门东北大约五百米处。不过这座道观已经等到了好日子。占据了整个主院的—个工厂最近才被拆除了。很显然,政府认为这座道观有旅游潜力,于是拨了一部分资金,做了—些修缮工作。在院基的后面、我们参观了最近才修复的两座大殿,一座供奉着八仙,一座供奉着斗姥。
在一座修复了的大殿里,史蒂芬和我加入到其他游客的队伍当中:上香,许愿,抽签。签是竹子做的,上面写着数字。我抽到了“2”、于是走向附近的一个窗口。在那里,我为我的命运付了五分钱。签文是这样的:“那些隐藏着的人,终有一天会大放异彩。”
我向一群道士走去。其中的一个人原来是方丈。我告诉他我正在寻找隐十,他说我的命运决定了我注定会成功。几个月前,史蒂芬和我参访了湖北武当山上的道观。在那里,我们听说了有关600岁的老道长住在神农架的深山里的事儿。我问这位方丈。终南山里有没有这么老的师父。他说,他从采草药的人那里,听说过类似的传闻。但是他自己所遇到过的人,从来没有超过150岁的。他问我史蒂芬多大了。
我们在中国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想知道史蒂芬多大了。他们—瞥见他的胡子,就确信他一定很老了。我笑了,说史蒂芬500岁了,说他来中国就是为了找比他更老的人的。这句话在道观里掀起了一个冲击波,眨眼之间,这里所有的道士都聚拢过来了。我试图挽回损失;告诉他们,我只是在开玩笑,史蒂芬是一个不到50岁的胡子。这句话使得众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所以;你们可不要跟道士开关于年龄的玩笑。
一个星期后,我们又回到八仙宫。西安外事局让我们在风里转了三天之后,终于认为,我们太蠢了,当不了间谍;并把护照还给了我们。
当我们重新踏进八仙宫的时候,我垂头看着自己的肩膀。看起来似乎没有一个人对我们获准回来有足够的戒心。一般情况下,不管史蒂芬和我走到哪里,我们都会吸引一大群人;可是这一次、当我们从院子中间穿过去的时候,就好像我们已经变成了隐身人。一位中间人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一次采访,采访这座道观里的一位常任道士。我们到了东厢杨道长的房间,根本没有人注意我们。我敲敲门,一个声音说“进来”。我们进去了,我关上门,以确保我们不会受到干扰。
本来杨道长一直在坐禅,可是放下腿他也并不觉得烦恼。在他所坐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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