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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信芳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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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界也有不少后生迷恋上了麒派戏。

那时,富连成科班里,北平戏校“德”字辈里,有一批十四五岁的学生。
其中有不少就迷上了麒派,如袁世海、裘盛戎、李世霖、王金璐等。当时科
班里有个规矩,不准学生多看外面的戏,说是看多了会学杂的。谁要是偷偷
出去看戏,被老师知道了,就得挨揍。而袁世海等人却经常冒着风险出去,
偷偷地看周信芳的戏。遇到富连成晚上有戏,而自己没事儿,他们就等台上
一开锣,一个个从后门溜出去,卡准科班快要到散戏的时候再溜回来,这样
老师不会发觉。要是白天有戏,晚上没戏就麻烦了。因为那时科班到戏院来
回,都要排着队在街上走,到了还得点人数,夜里还要查铺。怎么办呢?他
们就事先和带队的、点数的(也是同学)说好,再托人在临睡前把棉衣塞在
被窝里,装着有人睡觉,以瞒过查铺的。于是自己在日戏散了排队回科班时
“开小差”,在外面胡乱吃点东西,晚上就去看周信芳的戏,看完戏回家住。
第二天一清早再偷偷溜回科班。这样居然瞒过了不少日子。

有一次却露了馅。皆因这些小孩子迷上了麒派,有时竟忘乎所以了。

一天,裘盛戎无意念中起高音锣打的锣经“仓、仓、仓”。当时北京都
用低音或中音锣,周信芳用的才是高音锣。这一念,引起了旁边的袁世海的
“迷劲”。他脱口而出,唱了一句麒派的唱腔,正好又被老师听到了。老师
把他们两个叫到跟前,问:“这是麒派啊!学得不错嘛!什么时候学的?”

裘盛戎与袁世海只得“从实招来”。结果挨了一顿板子。不过,挨完了
打,他们还是偷着去看。可见麒派艺术魅力之大。

在北平戏曲学校学艺的李和曾也是麒迷。他也常常冒着违犯校规的危
险,偷偷越墙出去看周信芳的戏。有一次,李和曾看完《明末遗恨》回来,
被训育主任发觉了,不仅遭到严厉训斥,还受到罚跪的处分。后来,麒派对
他们的演唱艺术影响很大。解放以后,李和曾正式拜周信芳为师,而袁世海
则自称为“麒派花脸”。


“老牌”受困

周信芳这次在北京演出期间,总的说卖座不好。况且,有一段时期,移
风社没戏唱。大家拿不到包银,经济上发生困难,许多人不得不靠典当维持
生计。打小锣的张鑫海,空下来就常替别人跑当铺。

一天,青岛戏院的段经理到北京邀角儿。当他得知周信芳正在北京的消
息后,立刻找上门来。负责移风社演出事务的刘斌昆,马上请段经理下馆子,
逛天桥。刘斌昆因好久拿不到包银,手头拮据,还是把自己的两条羊毛毯当
了五元钱,才有了请客的费用。这回,公事谈得很顺利,讲明每月包银一万
一千元,先付半个月的钱。大家分到包银后,这才纷纷到当铺里去赎了当头。
刘斌昆用掉的那笔“交际费”,也由周信芳付给了。

移风社由北京抵达青岛时,已是一九三四年冬天了。因为天寒地冻,上
座情况也不好。演了半个月之后,戏院俞老板对刘斌昆说:“刘先生,你们
从明天起,就别再演了吧!”

“为什么?”刘斌昆惊愕地问。

“你看,老是没生意,我可得赔本了!”

“那么,还有半个月的包银可怎么办?”

“当然不能给了。”

第二天,老板索性命人把写有“麒麟童”三个大字的招牌,从剧院门口
拿了下来。

刘斌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中非常着急。尤其因为这是他在北京
接的生意,如今弄得进退维谷,在周信芳面前很不好交账。他只得马上找段
经理,找了半天没见到人影。刘斌昆只好又跑到俞老板家中去交涉,要老板
履行合同,让他们把戏继续唱完。老板不同意,应付了两句,转身便走了。
俞老板的妻子是日本人。他本人也跟日本领事馆有来往,在当地颇有些势力。
刘斌昆明知斗不过他,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寓所。

夜深了,刘斌昆正躺在床上,静静地思索着如何应付眼下的尴尬局面。
忽然,他听见楼上的地板有节奏地“咯咯”作响。楼上是周信芳的卧室。不
问可知,他也在为停演之事犯愁,来来回回踱着步呢!

次日下午,寓所里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要找剧社负责人。刘斌昆出来一看,
原来是从上海来的熟人。此人是黄金荣的徒弟,名叫龚兆雄,外号“哑喉咙
阿六”,是上海一家饭店的老板。他是麒派票友,能唱《投军别窑》、《追
韩信》等戏。

“刘老板!”龚兆雄坐在会客室,见了刘斌昆,连忙站起来招呼。“我
是特地来请周老板回上海的,到新开的黄金大戏院唱一个时期。”龚兆雄一
边说,一边拿出三封信来,说:“喏,这是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大亨
的信!”

刘斌昆早已猜出他的来意,接过信后却故意说:“现在还不能回上海,
我们在青岛还没有唱完呢!”

“那么这两天干吗不唱?”

“大家太累了,休息两天再唱。”

“戏院门口周老板的牌子怎么没了?”龚兆雄疑惑地问了一句。

“喔!”刘斌昆怕被对方轻视,不敢告以真情,便搪塞着说,“那块牌
子是被大风刮下来的。”


“既然这样,那你们在这里演完后,马上回上海,到黄金大戏院去唱吧!”

“好的!”刘斌昆口里应着,心中却犯嘀咕了,便说,“不过,我们在
长春时,顾竹轩派他的大儿子找过我们,要周老板回上海后,一定要先到他
天蟾舞台去唱一个时期。这个情况,请你向黄金荣先生说一声。顾老板那儿
我们也惹不起啊!”

送走了龚兆雄,刘斌昆马上把情况告诉了周信芳,商量了一下,然后,
刘斌昆拿着“三大亨”的信去找段经理:“段老板,你们以后还想到上海邀
角儿吗?请看,这里是‘三大亨’给周老板的邀请信,要他回上海去唱。可
是我们已让来人告诉‘三大亨’了,周老板在青岛还得唱半个月才去。你看,
这戏还要不要唱下去?”

一看是上海“三大亨”的信,段经理觉得周信芳的来头不小,不可得罪,
否则,以后想到上海办事、邀角,交道就难打了。他马上换了一副脸色道:
“唱下去,唱下去。待会儿我跟俞老板说一声。没问题的!”

“你们不是怕没生意吗?”刘斌昆见对方态度变了,就高兴地说,“我
倒有个主意,明天起,咱们唱连台本戏《封神榜》,每天一本,准能卖座。”

“这可是个好主意,干吗不早说呢?”段经理显得很兴奋。

第二天下午,段经理叫了一帮子人,吹洋号,打铜鼓,在大街上扛着“麒
麟童”的牌子,大声喊着“麒麟童的牌子没挂牢,被大风吹掉了,我们向他
道歉!”

队伍在大街上转了一圈后,重新回到剧场门口。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
“麒麟童”的牌子又被重新挂了上去。这一着,无异于为周信芳专门做了一
次活广告,加上周信芳主演的《封神榜》很有吸引力,所以天天客满。半个
月到期后,欲罢不能,又加演了三天。临走前的最后一场戏,周信芳换了戏
码,唱的是《追韩信》。

青岛的演出全部结束后,俞老板为了进一步表示歉意,还特地在当地一
家德国西餐馆宴请了周信芳等人。


在夹缝中唱戏

一九三五年春天,周信芳率领的移风社结束了北方之行,回到了上海。

周信芳离沪数年,上海的“麒迷”们已是望眼欲穿。那天“麒迷”们欣
喜若狂,几百人手持小旗,到车站去欢迎“麒老牌”归来。也就在这个时候,
麒门弟子高百岁、陈鹤峰和麒派票友郭脩脩、朱联馥以及周信芳的女婿张中
原等,组织了“麒艺联欢会”。

还是在返沪前,顾竹轩派人告诉周信芳,一回到上海,必须首先去天蟾
舞台演出;黄金荣也提出过同样要求,要他返沪后先到黄金大戏院唱一个时
期。顾竹轩虽然比黄金荣的势力小得多,但也不是好惹的。这事很棘手,周
信芳犯难了。

当年,周信芳为了对付顾竹轩而曾经拜在黄金荣门下。这一次,周信芳
北上回到上海,先去拜访了黄金荣。当谈到究竟先在哪儿唱时,黄金荣说:
“信芳,你不要先去天蟾,顾竹轩那里你不必担心,我保你没事。”黄金荣
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这件事没有必要跟顾闹得太僵。我看这样吧,你还
是先到汉口去唱些天,回到上海再进黄金大戏院。这样说起来,你从北方回
来,就不是先来黄金大戏院。这也算是给顾竹轩一点面子了。”

周信芳只好答应了。移风社成员在上海休息了没几天,就去了汉口。不
料,黄金荣这一折衷的办法,并没有取得顾竹轩的谅解。

一天,顾竹轩来到黄金荣家中。

两人寒喧一番后,顾竹轩便开门见山地提出:“周信芳从武汉回上海后,
一定要先让他到天蟾呀!”

“这可不行,前些天信芳从北方回来,我没让他马上到黄金大戏院,而
是失去汉口转一圈。这已经是给你很大的面子了!”黄金荣见顾竹轩纠缠不
清,不高兴地说。

听到这里,顾竹轩突然站起来,从腰间摸出一支白朗宁手枪,往桌子上
一放,脸色阴沉地说:“噢,黄先生,你看我这把手枪怎么样?”

“哼,这枪倒是不错!”黄金荣拿起手枪,端详了一番,又冷冷地朝顾
竹轩看了一眼,把枪扔还给他说,“只怕你未必开得准吧!”

顾竹轩没再说什么,收起手枪走了。

第二天,顾竹轩突然被警察局抓去,关押了起来。虽然没几天,他就被
释放,但毕竟已栽了跟头,以后也就没那么神气了。

周信芳从武汉返沪后,首演于黄金大戏院。头场演出时,麒迷们纷纷送
来花篮、锦旗等礼物约数百件。著名画家吴湖帆还以手书大幅楹联“百口齐
唱萧相国,万人争看薛将军”相赠。这是人们对周信芳的名作《萧何月下追
韩信》和《投军别窑》的赞赏。同时,上海各电台大放麒派唱片,报纸上也
大登评价麒派艺术的文章。

周信芳在黄金大戏院一连演了三四个月。演的戏目有新编的《明末遗恨》
等。顾竹轩对此也无可奈何。不过,对于周信芳来说,这种在“夹缝”里唱
戏的日子,毕竟也是不好过的。


第六章孤凫樯帆


平剧界怒吼了

一九三六年,周信芳又带着王芸芳、张德禄、王兰芳、刘斌昆、刘韵芳、
刘文奎等到北方演出。一九三七年,发生了“七七”卢沟桥事变,抗日战争
全面爆发了。当时,周信芳正在天津演出,因为时局剧变,戏班困在天津动
弹不得,后来想尽办法才回到了上海。

周信芳回上海时,正赶上“八·一三”上海战争。船刚靠拢上海码头,
敌机就在黄浦江上空狂吼一气。周信芳一直站在船头上,两手叉在腰里,怒
目而视这一批批敌机掠空而过。这时演员们的行李已经卸完,管事的怕出危
险,劝周信芳离去,愤怒的周信芳没有理会。

当时,上海文化界的进步人士都投入了抗日救亡运动。中共上海地下文
委成员田汉以及欧阳予倩,是文化界救亡运动的领导人。周信芳一回到上海,
就积极参加了救亡运动。不久,上海成立了文化界救亡协会。

一天,协会在卡尔登大戏院前台二楼的办公室举行座谈会。会议由田汉、
欧阳予情主持。出席会议的有于伶、殷扬、田洪、胡萍、龚秋霞等,京剧界
有周信芳、高百岁、金素琴、金素雯、李瑞来、吕君樵等。

周信芳在会上发表了意见。他认为,京剧界的爱国艺人要同整个文化界
的同志联合在一起,积极投身于民族抗日救亡运动。会上,周信芳还与欧阳
予倩倡议,成立文化界救亡协会歌(平)剧部。会议一致同意了这一倡议。

几天以后,文化界救亡协会歌(平)剧部成立大会在卡尔登戏院举行。
参加者有数百人。与会者高唱《义勇军进行曲》,群情激昂。会上,大家一
致推选周信芳为歌剧部主任。

第二天,上海的《救亡日报》上,以“旧(平)剧界怒吼了,祝歌(平)
剧部诞生”为题,报道了这次会议的情况,并刊登了上次座谈会集体合影的
照片。

歌剧部成立后,随即开展了繁忙的救亡宣传活动。周信芳与高百岁、金
素琴、金素雯等人曾奔赴近郊战场的前沿阵地,向抗日战士进行慰问宣传。
他们还去后方伤兵医院,慰问负伤战士。。所有这些活动,都是在敌人猛烈
的炮火和敌机疯狂轰炸的情况下进行的。他们的慰问宣传,有力地鼓舞了前
方将士的斗志。

周信芳经常出现在电台,进行义播劝募,并播唱了全部《明末遗恨》。
在上海租界,收音机里到处都能听到周信芳苍劲有力的念白:“我君臣虽死,
也要死个悲壮慷慨!”周信芳还义演过两场戏,一场是前辈名旦冯子和主演
的《红菱艳》,一场是周信芳主演的《全部武松与潘金莲》。当时一般演出,
前座票价为一元二角,但这次义演,前座票价卖到每张十元,后座票价不变,
仍旧是六角、四角。前座票子由周信芳及周夫人等推销,两场戏全部客满。
所有票款收入全数捐赠给有关部门作为抗日救亡的经费。

当时,周信芳经济并不宽裕,他的一批行头不久前被他的跟包拐走,而
且每月还要还一部分债务。但是眼看天气转冷,为了救济受难同胞,他与夫
人想方设法筹集了一笔钱,买了一些粗布与棉花,由周夫人发动闺中友好,
聚在他家的客堂里缝制了一批寒衣,送到灾区救济难民。


拍摄影片《斩经堂》

一九三七年,上海联华影业公司邀请周信芳拍摄戏曲片《斩经堂》,由
费穆担任艺术指导,周翼华导演,黄绍芬摄影。

《斩经堂》原是徽班名剧,写西汉末年,王莽篡位,通缉刘秀,潼关总
镇吴汉擒获了刘秀。但吴母不忘汉室,加上王莽与之有杀夫之仇。乃命吴汉
释放刘秀,又命吴汉杀其妻、王莽之女王兰英。吴汉不忍,吴母以死相逼。
吴汉至经堂,兰英正诵经卷,见吴汉带剑而至,问明,夺剑自刎,吴汉乃飞
马出关《斩经堂》中饰吴汉(一九三五年)投奔刘秀。

《斩经堂》是一出表演艺术方面很有特色的戏,也是周信芳的代表作。
在影片中,周信芳饰演吴汉,袁美云饰演王兰英,这是周信芳第二次上银幕,
但真正在银幕上留下形象而传至后世的,《斩经堂》却是第一次。《斩经堂》
是有声片,周信芳正当盛年,唱做念打精气神十足。特别是“杀妻”一段,
吴汉奉命来到经堂,这里有大段的唱腔,其中的〔二黄垛板〕:

前堂奉了母亲命,

经堂要将你人头割。

我本当杀了你,

怎奈是我们恩爱夫妻

难以下毒手,

我本当不杀你,

怎奈是我的老娘前堂等人头。

这才是马到临崖难回头,

船到江心难补漏。

贤公主,只为你是仇人之女不肯留。(转〔原板〕)

我泪如雨流,贤公主喏!

他欲斩公主,而又犹豫不忍下手,将佩剑左右三摆,一绕剑穗,转身拔
剑,未出鞘,一停顿,再插归鞘。周信芳通过感人肺腑的唱腔和优美繁复的
舞蹈身段,淋漓尽致地刻画了吴汉此时此刻复杂的心理活动和激烈的内心冲
突,极为精彩。

当时,戏曲片的拍摄尚属初创阶段。但在拍《斩经堂》时,已经注意了
如何克服在时空推移和场面调度方面戏曲艺术和电影艺术的某些矛盾。在电
影镜头转换和剪接方面,都作了一定的尝试,比以前拍的戏曲片有所进步。
在背景处理方面,周信芳与费穆商量,既采用了许多写实的背景,如巍峨的
关寨,幽深的树林;同时又保留了许多传统戏曲的虚拟手法及马鞭等特有的
道具。影片最后,王兰英自刎后,吴汉投奔刘秀,接上翻身跨上真马驰骋林
莽的镜头,也显得别开生面。

一九三七年六月十一月,《斩经堂》正式在上海新光电影院首映。田汉、
桑弧分别在《联华画报》上撰文评论。田汉在题为《(斩经堂)评》的文章
中说:“银色的光,给了旧的舞台以新的生命。”“中国旧戏的电影化是有
意义、有效果的工作。”当然,这部电影中,还有不少不妥帖的地方,在某
些画面里,依旧有上场门、下场门的痕迹。

在《斩经堂》拍摄过程中,还利用现成的场面和衣箱,演了一个短小的
喜剧小品《前台与后台》,由费穆编剧,周翼华导演。

后来,华安影业公司接办“联华”。他们计划拍摄一套《麒麟乐府》,


内容是周信芳的好几出名剧。《斩经堂》就作为《麟麟乐府》中的第一部,
继《斩经堂》后,准备拍第二部。但是,由于抗日战争的爆发,中途停止。
于是这个计划只能付之阙如了。


未实现的梅周合作

“八·一三”战争以后,卡尔登戏院准备搞一次梅兰芳与周信芳的合作
演出。

当时梅兰芳寄居香港,周信芳在卡尔登做后台负责人。卡尔登戏院座落
在英租界派克路与白克路口,场子并不大,有八百多个座位,原是电影院,
现改唱京戏,采取前后台分账制。

一天,卡尔登的老板找周信芳商量。他说:“周老板,我想请梅先生来
上海与你同台演出,你看如何?”

周信芳一听,十分兴奋:“梅先生能来上海演出,那真太好了。”

卡尔登老板打算,梅、周合演放在比卡尔登更高级,座位更多的大上海
戏院去唱。这一点,周信芳也很同意。

老板觉得较难办的是梅、周二位牌子怎么挂的问题。他试探地问:“周
老板,梅先生来的话,你们二位的牌子怎样挂比较好?”

周信芳听了,笑笑说:“梅先生戏艺高,名望大,他挂头牌,我挂实二
牌。”

老板又补了一句:“你要不要挂个特别牌?”

“不!我挂实二牌好!”

卡尔登老板听了非常高兴,马上就着手筹备。

首先是托费穆到香港与梅兰芳接洽。费穆与梅兰芳一向契合,梅兰芳把
他视同畏友,因此请他去谈最合适。除了邀请梅、周以外,还准备请老生谭
富英,小生姜妙香、俞振飞,丑角萧长华,二路老生王少亭,花脸刘连荣,
还有为周信芳配戏的旦角王熙春以及卡尔登的班底。

其次是拟戏码。周信芳的《明末遗恨》;梅兰芳的《费宫人刺虎》;梅
兰芳的《玉堂春》,周信芳加入串演蓝袍刘秉义;《牡丹亭》是前周信芳、
王熙春合演“春香闹学”,后梅兰芳、俞振飞、王熙春合演“游园惊梦”;
《霸王别姬》是梅的虞姬,周串演霸王;还想请费穆把梅的《太真外传》浓
缩改写成连演两夜场唱完的《长生殿》,梅演贵妃,周演唐明皇,俞演李太
白,王演梅妃。特别有趣的是:还安排了一出《战蒲关》,梅的徐艳贞,周
的刘忠,谭的王霸。这是周信芳与梅兰芳幼年时在喜连成合演的戏。这些戏
码确能发挥各人所长,并有珠联壁合之妙。因此周信芳深表赞同。

费穆同梅先生洽谈后,从香港回到上海。他说,梅先生对这次演出及戏
码安排都很满意,但梅先生提出两个问题:一是,虽然他与上海开戏馆的顾
竹轩、金廷荪等闻人毫无瓜葛,但如果他们对此有什么闲话,要卡尔登老板
出面对付。第二件,这时上海租界四周,已经为日寇占据,如果“大道市政
府”要强令他广播,那么他是决不妥协的。这一点要戏院方面负责抵挡。

费穆带来的回话,使卡尔登的老板颇费踌躇。觉得这两个问题都没有把
握解决。如果兴师动众,角儿云集,到头来却横生枝节,不仅经济损失不得
了,而且很难收场。考虑再三,只得忍痛作罢。

于是,这次想象中极为精彩纷呈的梅、周合作,终于未能成为现实。


东山再起的移风社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间,日寇占领了上海。上海沦陷,只剩了英、法租界,
遂成为孤岛。

这时,上海戏剧界救亡协会在地下党领导下,组织了十三个救亡演剧队,
走向前线和农村宣传抗日。其中有五个队,辗转到达武汉,后来与一些进步
演剧团体改编成十个抗敌演剧队。周信芳与欧阳予倩等被留下来,在孤岛上
海坚持抗日救亡运动。

上海南市大火那天,田汉与苦难的上海凄然告别,周信芳到金家码头送
别。田汉握着周信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无论是离开还是留在上海,我
们都是在战斗,为不做亡国奴而斗争!”

周信芳紧紧地握着田汉的手,说:“老大!请放心!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请一路珍重。”

那时,欧阳予倩组织了一个中华剧团,成员有金素琴、金素雯、葛次江、
张彦堃、李吉来(小三麻子)、李东来、何英奎、马金凤、许幼田、陆小亭
等。剧团鲜明地打起“改良平剧运动”的旗号,准备专演自己编写和改编的
一些抗日爱国的京戏,如《梁红玉》、《桃花扇》、《渔夫恨》等。但是他
为没有演出场所而发愁。正好,周信芳这时想把卡尔登戏院租下来。两人一
商量,就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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