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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我神经 作者:章无计-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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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我神经》作者:章无计
  题记神经宣言
  对!我就是“人渣”
  没错!
  说我“神经”也没关系
  我就是我
  漫画、天马行空、嘻哈
  谈谈恋爱,玩玩时尚
  High 并 Cool 着
  记住,别企图复制我
  千万别跟我拽
  我是神经,我怕谁?
  人渣的下一站,神经
  这绝对是个有趣的故事,主人公在精神病医院里误伤了另一名精神病患者逃出了医院,母亲为唤醒他的意识和记忆在他犯病的时候跟他讲述祖辈的爱情故事。三条线索就此展开,外公那一代的爱情是旧时代的产物,母亲这一代的爱情是现实社会中的原生态体现,而主人公这一代的爱情充满戏剧夸张和无奈,最后的结局是一个共同的结果——每一个都精神失常。
  在作者眼里,世界本来就是荒诞不经的,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事非颠倒,黑白倒置,只有在最后关头,该神经的神经,该破碎的破碎,该死亡的死亡,一切的有趣都成为一种悲凉。
  此文延续了作者上一部小说《我的人渣生活》的黑色幽默,反讽夸张的风格,用错位滑稽的另类手法来表现一个小人物悲喜无常的片段生活,放大他们在生活细微处的无奈和彷徨。此为作者现实题材“生活三部曲”的终结作品,也是作者创作风格渐趋成熟的代表作。
  第一部分 透明的疯人院透明的疯人院(1)
  我是一个忧郁的傻子。
  说我是个傻子我不谦虚,但那些坏蛋老是说我缺点,戳我痛处,他们甚至还旁若无人地起哄,口无遮拦地喊:“啊,神经病!”我心里气急,胸膛像放了几吨非法制造的鞭炮,随时有可能爆炸,无情地闹出人命。但我也算是个有教养的人,义愤填膺也无法令我丧失“无计式”的典雅风度,我向来不跟他们计较。
  听蒋小红说,我前些日子失过忆,脑袋被硬东西碰过,不但很难记起过去的小姑娘,遇到阴天或者其他不测风云就会显得脾气暴躁,比较集中的症状就是嘴巴里念念有词:我是人渣杀啊砍啊小花回来吧犯病的时候,我的意识是不清楚的,就像在一本书里看到的形容高潮时产生的幻觉一样,书名大概是《新婚必读》。我觉得那是条件反射,内心里不情愿或者有意为之都无法真实地反映出去,这大概是他们所说的精神病类型——神经不正常。
  失忆我是承认的,面前这个叫蒋小红的护士跟我扯了大半天,说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听得迷迷糊糊,乍悲还喜,心潮澎湃,孤独无助,各种感觉都能浅尝一二,但却无法对号入座。我觉得自己除了傻一点,神经一点以外,绝没有故事中的章无计那么人渣。他那种人不说千刀万剐也得五马分尸,连蒋小红都唏嘘不已的小花在无计面前却成了一堆粪土,这种不珍惜感情的人简直就是人渣中的败类。我比人渣优秀点,不论智商的话。
  通常意义上的傻子无非是喜欢在太阳底下长时间地发呆,眼神呆滞,嘴角流涎。我不反对他们叫我傻子,但我与他们口中所谓的傻子又是大大的不同,我是一个忧郁的傻子。比如,我就经常对着墙壁上我自己写的两行字怔怔发呆,那字写得遒劲有力,粗细匀和,特别是在日头的照耀下,更显得熠熠闪光,那两行字是:
  为朋友两肋插刀,
  为女人插朋友两刀。
  我思考的时候很反感别人的打扰,在为女人插朋友两刀的字体之下,我一坐就是一整天,饭可不吃,水可不喝,我觉得精神食粮比大米白馍要崇高得多。身体死了,精神永存,所以我很注重对精神世界的理解和认识。我在思考是插朋友心脏令其一命呜呼,还是戳其坐骨神经使其痛不欲生。偏偏每到这时,同病房的病人朋友们就会嚷道:神经病要犯神经了!我瞪着眼看他们,想尽量用自己的英武之气镇住他们,哪晓得其中一个脑袋被牛踩过的精神病患者拿起喝水的勺子向我眼睛插来。我忙问,为啥要这样?他龇牙咧嘴地叫:你是牛,你是牛,我要挖你的眼珠
  医院也跟一个大澡堂一样,脱光了谁都清楚谁,时间长了,什么人肚脐眼长毛,什么人有什么辉煌事迹大家心里都有一本明账。有些因为事迹突出而受大家的追捧,成为人们心中的偶像。那天不知太阳从哪边升起来的,一个院级偶像跟我说话了,他是整个精神病医院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那天阳光贼好,整座医院竟没有一个发病的,看起来,在那么好的太阳底下,这些人也平静得跟刚出生的婴儿般。我的偶像是这里的长辈,在这个医院至少呆了十年时间,这是我从一个据说是因为胡言乱语被诊断为精神癫痫者口中得到的可靠情报。我在草坪上正全神贯注听蒋小红一日三遍地说一个关于人渣的故事,故事冗长无奇,我听得哈欠连连,但即便这样也还是不愿意别人来打扰,蒋小红圆圆的脸蛋和鼓囊囊的胸脯让我从中得到故事之外的快意。这时,幸运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偶像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的出现令我产生片刻的心理抽搐——我盯在一上一下的胸脯上的目光突然被挡住。偶像幽灵般的出现搞得我差点晕厥过去。
  他终于过来和我打招呼了,我觉得这个机会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我谦卑地迎上去,他“嗯”了一声,伸出手,我瞧见他手中夹着烟卷,烟屁股脏兮兮的,不像是从烟盒里掏出来的。他一“嗯”我就明白了,立刻把火给偶像点上,怯懦地问:偶像,您贵姓呐?
  我姓花,叫灰发,人称发哥。
  我惊叫一声“原来是发哥”,连忙用另一只手遮住打火机,口中念叨“花—灰—发”。偶像开口道,别念太多,小心闪着舌头。我“哦哦”答应着,然后关打火机。这下连自己也纳闷,我看到我手中握着的不是打火机,而是半截冰棒棍儿。偶像却栩栩如生地吸了起来,还啧啧称赞:好烟,好烟。我嘴巴半天合不上来,我痛恨自己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就融入不到他们当中去呢?难道智商高也是错吗?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不想加入到上流社会中的高智商人群不是合格的精神病人。这座围墙困了我好几个月,我总是逃不出护士小姐的魔掌。蒋小红每次带我出去散步晒太阳时总会在出门前让我喝些不知名的药,大多时间她都趁我昏昏欲睡时,掰开我的嘴巴把药丢进去,偶尔是用自己的淫威强行让我喝下去。她力气特大,我不是她对手,我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从病房跑到走廊,又从走廊折回病床上,她强行压住我,掰开我嘴巴,伸出手往里按,她气喘吁吁,我呻吟不断:“不要不要”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或许也能推开她,但她双胸压着我,我就没劲了,只好束手就擒。吃完药后带我出去散步,我只要试图甩开她逃离这地方,药性就起了作用,头晕,脚软,心律失常,蒋小红变成了两个,想逃?没门儿!
  为了逃出这个地方,我越来越忧郁了,整天无所事事。被蒋小红逮到吃完药以后就胡思乱想起来,眼睛无光,神情呆滞,连看到偶像也变得暴躁不安,恨不得去撕烂他的衣服。要知道,对一个偶像产生冒犯的欲念,那足以说明此人精神有问题。暗地里,我早就开始琢磨这里的地形了,围墙之外是安徽大学,只要翻过前方的围墙我就可以混迹于安徽著名的高等学府,与天之骄子们走在一起,谁会看出我是神经病呢?那座围墙有一人多高,没有强壮的体魄和足够的力气是无法将它征服于胯下的。为此,我每天加大饭量,从一天两碗稀饭一个馍发展成两个馍数碗稀饭;别人在饭后散步打牌,我却珍惜时间发发神经,嘴巴大喊:“我是人渣我是坏蛋我是神经病”蒋小红冲我摇头,说,无计,你的病怎么就是好不了呢?我傻傻地朝她笑,身子往后退,退到围墙时,捡起地上的碎石块猛砸,还大声地骂:你是人渣,你是人渣,砸死你蒋小红扭过头不看我,她的神情悲伤极了,像看到我在寻短见似的。砸了一会儿,看蒋小红不注意,抬腿试了试,可以踩得住脚便收工回去,明天再来砸第二道口子。
  第一部分 透明的疯人院透明的疯人院(2)
  连续发了一个礼拜的神经,那座围墙凹陷出七个口子,我发点劲儿就可以攀登上去,然后纵身一跃就到了高等学府。一边是精神病医院,一边是天堂,眼看我就要改头换面,心里越想越激动,证明了那句话:有付出就有收获。我设计好一幕:饭后出去散步千万不能吃蒋小红的药,若把药灌在她嘴巴里,不但我能逃过一劫,对她自己也有益——抓一个逃犯是要冒着生命风险的,我不想逃离精神病医院时伤及到蒋小红无辜的性命。
  没办法,还是照老规矩吧!我问蒋小红,怎样分辨章鱼的手和脚?蒋小红一愣,想了想说,走路的是脚,吃饭的是手。我说,废话,章鱼啥时走路来着?啥时看到它吃饭了?蒋小红又想了想说,从别人口袋里掏钱的是手,踩住钱的是脚。我纳闷:这个答案怎么想出来的?蒋小红拍手道:我聪明吧!章鱼就是乌贼,贼一般都是这样子的!
  我说,我对你五体投地。此贼非彼贼,答案错了十万八千里,这是个脑筋急转弯,说出来会让你笑破肚皮的,再想。蒋小红挠头,说想不出来。我说,那你替我吃药,我告诉你答案,保准你乐呵呵地笑。蒋小红将药片拿起来端详,自言自语地说,我可没病。我说,你嘴角裂了!蒋小红张嘴伸出舌头去舔,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药片塞到蒋小红的张开着的窟窿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我已经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一溜烟跑到医院的围墙下。蒋小红撒腿追出来,我赶紧循着前几天砸出的砖口子往上攀登,蒋小红速度也不赖,夹着一股阴风转眼就已到了我的脚下,只要她伸手我就前功尽弃。我想这次还是失败了,药性还没发作,恐怕难以逃脱她的魔掌了,正在我闭眼准备束手就擒时,就看蒋小红像中了子弹似的,绵软的瘫了下去。我心下一亮,立刻跟猴子爬树似的攀到围墙顶,然后闭上眼纵身跃了下去,脑袋里思绪万千,心情更是难以言表。多少日子与一群病人为伍,多少日子被强迫吃药,多少日子被人喊“神经病”,终于有机会摆脱这种噩运,终于与梦想中的学子们为友,我、我、我我痛死了,全身像插满了针。努力睁开眼,定睛一看,这一看吓得我魂飞魄散——我摔在了一棵仙人掌上,它身上的剌很够义气地留在我身上。从几米高的围墙上跳下来,迎接我的怎么会是它呢?可是,看到墙上一行油漆字我又明白了,上面写着:
  精神病患者不得入内!
  我以为那边是天堂,所以我不要命地跳下去,谁知道那不过是一副假象,它不但让我重归精神病医院,还在我身上留下了“越院逃跑”的终身印迹。那边的天之骄子们也愧对大学几年的粮食供养,他们的精神食粮匮乏得要命,见义勇为或者助人为乐的传统美德越来越难以体现在知识分子身上。我跳下时有对帅男靓女当时偎在一起,屁股下是一方石墩,我跃下的刹那瞄见男的一双黑手正往女的下半身包抄过去。看到我飞过来,他们倒也知趣地终止了欲火中烧的场面,站起来,对我投来同情的眼光。我忍着痛说,对不起,你们继续。那女的翻了我一眼,甩给我几个字:神经病!便挽着男的胳膊扭秧歌似的甩头走了。但是扭得幅度过大,让人有理由怀疑她是先天性小儿麻痹。
  怎么能这样子呢?怎么可以这样子呢?医院的护士找过来对我不停的唠叨,说无计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呢,逃跑解决不了你精神上的问题,你必须端正态度,正视你的思想,惟一的出路就是配合好蒋小红,早日治好病,那样才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精神病医院。我说,我可以悄悄的吗?我可不想让大伙儿看到我章某人刚从精神病医院放出来,跌份儿的事在我身上屡见不鲜,等病好了,就满足我这小小的要求,让我翻墙跳到安大里,改头换面做一回知识分子。
  这种状况是社会的一个特征,环境往往让一个人身不由己去承认实际上不存在的事情。思来想去,我总结出,只要院方不同意我“逃”出去,就算到天涯海角也洗脱不了我神经病的罪名。没有办法,我被他们抬回医院,看到蒋小红正在给病人擦洗,我说,过来看看我身上有几个洞?她没反应,依然故我。我猛地掀开上衣,仙人掌给我的伤痕像蚯蚓一样呈现在她的面前,她瞪着眼睛嗔怒道:你跑得了吗?惹得一身伤,这下死心了?来,我给你敷药!
  我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多么好的一个护士,不记着伤害,一心一意为我这个神经病儿着想,就算一个铁石心肠的傻子也会被感动。我控制不住眼泪潸然,差点哭将出来。作为一个男人还是得忍住一切感情引发的冲动,我按捺情绪对蒋小红说,你轻点拔蒋小红面无表情地说,不拔出小刺来,以后你肚子上就会长出仙人掌!
  为了离开医院,我重新做人,每天安静的听蒋小红说故事,然后我会低下头捶胸顿足,忏悔过去,嘴巴不停地念叨:小花,我对不起你那个人渣故事我倒背如流,我说小花我对不起你。小红便拍拍我的头说,无计,你的病算是好了,开始反悔过去,不过也不能全怪你,你并不是一个真人渣。我点点头,埋向小红大腿嘤嘤而泣,心里纳闷:小花是谁?
  他们都说小花和我有故事,我只好顺水推舟满足他们,实际上,我对过去并没有感情可言。故事里说,小花是我小媳妇,非要嫁给我,我不应允,叛经离道地去爱另一个冰雪姑娘,触怒了一个叫张平的小子,然后被一个亲戚砍错对象,小花屈死,还带去我的孩子这是一个充满想像力的故事,估计编撰它的是一个前景不错的作家。说不相信就要被喊神经病,就要在医院过日子。我只好承认我就是章无计,因为我实在想出去了,我想念我的父母,虽然我都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子。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他不可能记忆起过去,但未来的生活还是充满着希望,我也想做一个幸福的人。从明天开始,劈柴生火,种些蔬菜和粮食,换点路费,周游全世界。
  我能离开精神病医院得助于我的偶像,他那天不知发哪门子疯,掐着我的脖子不放手,嘴里嚷:你这个臭婆娘我要杀死你!我被他掐得窒息了数秒钟,想解释却出不了气,想用手反掐他却发现双手不听自己使唤。我想起来用脚踹他裤裆才发现我的双脚离了地,后背靠墙上,脚底离地面也就三五十公分吧。我努力从墙面上摸到一把凶器猛地发力朝偶像头上砸去,偶像没反应,我一看,那不是我前些日子贿赂他的冰棒棍嘛!我奇怪他好好的为什么要掐我脖子,他掐哪不好,非要置我于死地。我都有了些幻觉,绰绰约约中有个美女朝我走来,近了后发现是蒋小红,可她就是没动静,反朝我龇牙咧嘴地笑,大概这就是回光反照吧!但那个美女突然扫过来一棍,我想小命呜呼了,却看到面前我的偶像应声倒地,笨重的身子像一坨牛粪粘在墙上。我得救了,这不是幻觉,是蒋小红救了我,但有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为何我总在快死的时候才发现每个女人都那么美呢?
  第一部分 透明的疯人院透明的疯人院(3)
  我弄不明白偶像好好的为什么想要我的命。蒋小红说,你想知道吗?我说,当然,死也要死个明白。蒋小红说,他的妻子红杏出墙,他每天去抓狗男女,苦于抓不到证据,因此得了精神病。我问,我长得像她老婆吗?蒋小红说,不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你看他手里的照片——我弯下身掰开偶像的手掌,一张照片滑出来,一个女人肖像映出来,那么漂亮那么动人,真的像我遗落在哪个村里的孪生姐姐。我突然感到偶像的小手冰凉,身子发硬。
  不好!我大叫:发哥没气了!
  我吓死了,把一条活蹦乱跳的生命一下子搞没了,我自个儿也得搭上去,虽然主谋是蒋小红,但我也脱不了干系。万一蒋小红嫁祸于我,那十年二十年大牢就在前方向我抛着媚眼。我第一反应是大声地尖叫“哇”,紧接着露出极其痛苦的恐怖表情,那个样子像刘德华演小丑,再英俊也会让人吐出半碗饭。我得跑出这个鬼地方,它带给我的不是美好的记忆,每天要么看别人发癫,要么看医生对牛弹琴,我腻歪透了。宁做乌鸦不做凤凰,神经病圈子不适合我,我想出去太太平平地过日子。这个动力加上目前境况迫使我玩命地逃,后门围墙不能翻,那边仙人掌遍地,跳过去也是千疮百孔,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径直走向正前门。拦住我的是一栅大铁门,顶端有锋利的尖角,我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些玩意吗?我一个跨步就坐上去,双手抓住铁门的横栏,“噌噌噌”向上拔节似地攀。逃生的渴望再次涌满全身,力量无形中膨胀,我相信运气不会再那么差,这一次应该可以离开梦魇般的生活。蒋小红在后头大声喊:回来,无计,快回来。我不听她的话,她有时说真话,有时骗我没商量。
  我翻了过去,门外是平坦大道,是1路车公交站牌,是绿荫葱葱。环境真美好,世界真奇妙,我又融入到现实社会中,可以与朋友聊天,可以与家人围炉,可以放手干自己想干的任何事,还不犯法。这是蒋小红说的,那次我记得深刻,她说这世上她只认识两个干坏事不犯法的人,一个是张平,另一个就是我。
  蒋小红跑到大铁门处束手无策,她那身躯虽不笨重却也征服不了铁打的东西,她急得大叫,我看她可怜,但无能为力,事到如今,只能她一个人兜着,我死也不能为她去蹲大狱。蒋小红说我从前蹲过,我一直怀疑她说这句话的真实性,蹲过监狱的人没我这么细皮嫩肉的。
  看到我这么斗胆地攀门而出,路过的两个女孩对我指指点点,说话声音不大但我却听得入心:看,跑出来一个神经病。我跑到1路车站,有几个人在等车,一辆夏利戛然而至,下来俩妙龄女郎,司机老盯着我,我盛情难却钻了进去。
  司机说,哥们儿去哪?
  我说,去六安。
  司机回过头大声嚷:你神经病啊?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确刚出来。
  他缓和了语气说,哥们儿下去吧,兄弟我得接班了,这趟送不了。
  我说,怎么着,你歧视弱势群体?
  司机灭了发动机,吼:别以为你神经病我不敢动你!
  我又被吓坏了,心里怕得要命,难不成被他谋财害命?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不足惜,我怕的是他“动”我,他那眼神有点怪样,我说不好,反正有点鱼儿见腥的味道。我傻呵呵地对着他笑,动也不动,我算是赖上他了,载我离开这里,无论去哪都不是很重要。司机停下车,走出来,拉开后门对我说,不管你真神经还是假神经,快离开这车,我得赚钱去,不陪你玩。我“嘿嘿”笑个不停,身子左扭右扭,不像神经我负责。哪晓得这个开车的力气太大,他一把拽我出来,脑袋还被车门顶了一下。我想生气,但冲动是魔鬼,理智战胜了冲动,我态度和蔼地朝他笑着。他快速钻进驾驶室,一溜烟开得没了踪影。我摸着脑袋,愤愤地骂:神经病,这么没礼貌!
  蒋小红被隔在门内,我飞起脚在马路上狂奔,速度惊人,连自己也意外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里我运动的效果如此明显。我首要任务是回家找我妈,老长时间没看见她了,怪想她的。在故事里,我知道她不是我亲妈,但这并不重要,亲情是时间的积累,跟亲生他生没多大关系,重要的是,我妈的毛豆炒鸡蛋是否依旧合我的胃口。我脑袋里的各种事物杂乱无章,但那些影像我还有绰约的记忆,大概是当初脑子没有完全被破坏死,留下一些残渣,比如我就记得那个李雪还活着,是个令人垂涎欲滴的大美人。
  我搜寻着残存的记忆,结合蒋小红故事里的人物地点时间,确信眼前这堵门就是我要寻找的东西,我不遗余力地猛敲,“咚咚咚”的声音给了我过去的剌激,闪烁的图像幽灵般跳跃着。门被打开,一双粗糙的手伸了出来,我的记忆立刻复苏起来。这双饱经沧桑的双手在我儿时是令人羡慕的滑如凝脂,我看着它一天天干化,失去光泽,直到枯瘦如柴,青筋漫布。我止不住热泪盈眶,喊了声“妈”,拉开木门。
  第一部分 透明的疯人院透明的疯人院(4)
  对不起,浪费表情了,原本我就是有疑惑的,怎么不露脸倒先露手呢?在我冲动地喊了声“妈”以后,吃一堑我又长了一智——不要随便喊“妈”。打开门的是一位年逾八十的失明老太。我问,您是谁?老太太把手伸到我脸上摩娑着,她好像要寻找什么蛛丝马迹,手掌上的茧以及宽厚的指甲在我脸上划出一道道印子。我希望她立刻停止这种摧残行为,但她依旧不停歇,反而又伸过来一只手,两只大巴掌在我眼睛、鼻子、嘴巴之间来回摩蹭,嘴里喃喃自语:是三儿吗?是三儿吗?我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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