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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人的肉体富人的床-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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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干活了,这次你就别送人了,给我吃,我都馋死了。”说着说着,他居然抽抽搭搭抹起眼泪。
张忠诚进门看见儿子在哭,就将他抱起来问:
“怎么抹眼泪呢?妈妈又怎么欺负你啦。”
这一下儿子更委屈了,抽抽搭搭的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苏宝莲满手油腥,只得用袖筒帮儿子擦拭脸上的泪水,她说:
“乖儿子别哭了,妈妈只送给别人一点点,剩下的都给你吃。”
“真的?”儿子破涕为笑,从爸爸的怀里蹿溜下来,继续猫似地蹲在妈妈的脚边。
“这孩子怎么这么馋,该不会是饿死鬼投胎吧?”张忠诚说道。
“妈妈,饿死鬼是什么?”儿子问。
“问你爸去,他就是饿死鬼。”
儿子蹲在那里磨来磨去,苏宝莲问:
“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想撒尿。”
“想撒尿你还蹲在这?快去呀!”
“可我又想看着,我怕一走开,你们就给别人送去了。”
张忠诚揪住儿子的耳朵说:“傻儿子,撒完尿再看,一丁点也不会少。”
儿子跑出去后,苏宝莲对丈夫说:“一会蒸熟了,你先带儿子出去转转,我偷偷包起来一些,不然他看见了,不定怎么哭呢!”
张忠诚点着头,神秘地凑到老婆的面前。
苏宝莲吓一跳:“你怎么了,神经兮兮的,是想撒尿啊?还是想喝尿?”
张忠诚解开棉袄纽扣:“你朝这看——”
苏宝莲将头探进去:“什么呀,黑呼呼的,是毛衣开线了,还是衬衣破了?”
“哎,你看哪去了,看棉袄里面的兜,就是你给缝的暗兜。”
“暗兜怎么了,漏了,反正你没钱,漏就漏呗。”
“你这眼睛怎么回事?把兜扒开,仔细瞧。”
“我瞧见了,瞧见了。”苏宝莲的睫毛炸起来,“是钱!”
张忠诚抱着儿子进屋时鱼糕已经蒸熟了,金灿灿、白嫩嫩地摆了一盘子。
儿子挣脱下来用手抓了一把往嘴里塞,塞不下,他就用手掌往里面抹。
苏宝莲急忙将儿子拽过来说:“慢一点,别噎着。”
儿子很快将一盘鱼糕都囫囵进肚,他问:“没了么?我还想吃。”
“还想吃明天让爸爸再去买条鱼,我还给做,今天没有了。”
“我看那么大一盆,怎么变了这么小一盘啦?”
“水份太多了。”苏宝莲对儿子解释,“鱼是水里的,所以浑身都是水,用火一蒸,水就流走了,剩下的只有这么多了。”
“哦!”儿子赞同地点点头。他的舌尖在牙齿里搜索着鱼糕的残渣,品味着最后的余香。直到满嘴都是口水,他才停止了咀嚼,说,“我明天还想吃。”
“今天就有好多好吃的,晚上吃饺子,还有腊肉、猪头肉、香肠、鱼籽煮豆腐好多好多好吃的呢。”
儿子蹦了起来,说:“妈,过年真好,比病了还好,要是天天过年,那该多好。”
张忠诚趁儿子不注意,偷偷地从蒸锅里拿出老婆包好的鱼糕,溜了出去。
第二十章
(葛占水一直不清楚为什么疏远吕颖,直到今天见到她时,才豁然憬悟,他最初是迷恋她的身体,现在看来,因为迷恋身体而迷恋女人,与因迷恋财富而迷恋男人一样靠不住。想到这里,苏宝莲倏地跳出来)
恒安花园的黄昏和黑夜融合在一起。
吕颖来到恒安花园时,街上阒若无人,人们都守在电视机旁,美滋滋地观看春节联欢晚会,只有几个小杂货店的门是半掩的,流淌出浓黄的灯光。
葛占水和于水淼先后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去吃团圆饭,她说跟朋友在一起吃呢,其实是跟牟英在一起。牟英做了十几个菜,味道非常好。牟英说她在烹调上下了一番功夫,因为妈妈讲,男人都是馋嘴的骡子,只要拴住了他的嘴,也就拴住他的心。现在看来,老辈的话过时了,男人的嘴是可以拴住的,可男人的心谁也甭想拴住。单门独户的小家庭时代过去了,街面上餐馆林立,到处游荡着身怀绝技的女人。
牟英还取出了一瓶红酒。她说,过年了,咱俩醉一次吧?吕颖劝她,甘老板是爱你的,只是这会儿走不脱罢了。上次为了报复牟英,吕颖要摸甘老板的手,甘老板说:那可不行,这可是我们家牟英的专利呢。牟英说你真以为我现在在乎他?
苏宝莲因为上夜班,所以太阳照到了屁股上,还是懒得起床。儿子偎在她的腋窝里,感到很温暖,更不愿意起床。
张忠诚进屋,惊讶道:“天呐!你们还没起床,这都几点了?”
“你怎么回来了?”苏宝莲问。
“刚给顾客送了一台微波炉,顺道回来看看你俩。”
“上班你还往回溜哇,你也不怕被逮住。”
“我就看看,看完就走。”
张忠诚拍了妻子的脸蛋,又拍了儿子的屁股,转身要走。
苏宝莲喊叫住他:“你看到经理没?”
“没有。怎么,你有事?”
“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送去的鱼糕他们爱不爱吃?”
“应该喜欢吃吧,”张忠诚说:
“我们自己都舍不得吃。唉,管它呢,反正我们心意尽到了,爱不爱吃是他们的事。”
“那不成,我都说我做得最好吃了,如果不爱吃,人家不得说我吹牛啊?”苏宝莲焦虑地说。
“他们才吹牛呢!”张忠诚神秘地说,“那些彩电的显像管明明是国产的,非要说是东芝的,冰箱压缩机明明是江苏的,非要说是索尼的,而且还要我这么说。”
“那不是坑人吗?”苏宝莲惊愕道。
“所以我每次跟人家讲时,都不敢瞅人家的眼睛,这比吹牛还严重,这不是骗子吗?”
张忠诚走后,苏宝莲让儿子起床,儿子不起,伏在妈妈的耳边,神秘地说:“我知道你把鱼糕送人啦。”
“你怎么知道的?”
“你刚才跟爸爸说的。”
苏宝莲笑起来:“没想到我家还藏着个小特务。”
葛占水、于水淼、刘梅等人一大早,挨个柜台给员工拜年。葛占水袖筒上有粒草籽,于水淼想帮他摘掉,他却故意闪到一边。她知道他还在为除夕那件事怄气呢,尽管她涕泪俱下地道过歉,显然他并没有谅解她。
到了褚丽华柜台,葛占水笑着对刘梅说:“把她安排在这太英明了,就她这模样,活脱脱的化妆品广告。”
大家伙都笑起来,刘梅对褚丽华说:“听清没有,老板这是在夸你漂亮呢!”
褚丽华的脸燃烧起来。
一幕发黄的细节在葛占水眼前闪过:费晓红好也这样烧红过脸,不过,那与他没什么关系,他心里想着。
来到副食柜台,于水淼问李万昌:“你怎么样,你也回不了家,跟谁在一起过的年?”
李万昌指指高镜:“跟她。”
大家伙又笑起来。
葛占水说:“那可不好,人家已经有家了,你去不多余吗?你应该去找那些小姑娘,不然,人家老公有危机感,你呢,又错过了好机会。”
高镜调侃道:“不妨事,光兴你们男的包二奶,就不兴我们女的养二爷啊?”
李万昌一着急就说不出话,脸烧得像个紫茄子。
拜完年,葛占水开着车就走,于水淼追过去问他回不回来吃饭,他也没吭声。
于水淼见张忠诚坐在板车上,走过去说:“大冷天,别坐外面,以后待车就在食堂值班室吧,那里暖和,我跟他们说一声。”
张忠诚说:“我不冷,我习惯了,我不愿意去那儿,这里人家找我也方便。”
于水淼见张忠诚的后背沾了好些草籽,弯下腰,帮他摘。
“你们怎么搞的,像刚从山上下来似的?”于水淼问。
张忠诚说:“我刚才送完货回了一趟家,弄堂太窄,蹭的。”他想起苏宝莲惦记的事,就问,“鱼糕好吃吗?”
于水淼怔了一下,顺口说:“好吃。你妻子的手艺真好。他们父子俩抢着吃,我都没捞到。”
中午吃饭的时候,褚丽华只买了一个馒头加一碗清汤。
李万昌穿插过来,坐在她对面,闷着头扒拉饭,还是不吱声。
褚丽华心知肚明,既然他坐过来,就憋不了太久,所以,装作没看见,低着头,响亮地喝着汤。
“那天你到底去哪里了?”李万昌终于憋不住了。
“噢,是李经理,你说的是哪天啊?”
“别装了,你心里明白,深更半夜的,你到底去哪里了?”
褚丽华放下汤碗,两眼直直地盯着李万昌,一言不发。
李万昌渐渐低下头去。
他用手将装着红烧排骨的盘子朝她面前推了推:“大过年的,那么节约干嘛?”
褚丽华的眼神软了下来:“我不是节约,而是节制,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女人要懂得节制。”
李万昌说:“你那天做的菜真好吃,从菜的味道上可看不出你是个懂得节制的女人。”
褚丽华:“会做的不见得会吃,会吃的也未必会做,如果你真觉得我做得好吃,那下次我还给你做,我的手艺总要有人欣赏啊,不过,原料可得你自己买。”
李万昌连连点头:“那自然,如果你天天给我做饭,让我干啥都行。干脆我以后发了工资就给你,咱俩一块过算了。”
“给你点阳光”
“你就灿烂。”李万昌接茬道。
“真是狗改不掉”
“吃屎。”李万昌又接茬道。
“你能不能让我把一句话说完,憋死我啦。”
李万昌见褚丽华情绪挺好,又有点忘乎所以起来:“今晚我俩上网去吧,通宵的还带氧吧?”
“不去。那有什么意思啊,骗来骗去的,成了撒谎的下水道了。我有一次聊上一个,感觉挺好,约出来见面,傻了,个头才到我这——”褚丽华用手掌比划了一下腰部。
“那去蹦迪!据说今晚上还有铜管秀。”
“什么是铜管秀?”
“脱衣舞呵,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以后你怎么领导时装新潮流哇?”
“这个刺激啊,行,不过说好了你请客。”
“没问题,别人请你我还不干呢?”李万昌显得很兴奋,他说,“到时候你可不许闭眼睛,也不许让我闭眼睛,我要好好欣赏人体美。”
吃完饭,两人一同进了超市,分手时,李万昌突然喊住褚丽华:
“你还没跟我说清楚,那天晚上你到底干什么去啦?”
吕萍来到茴香阁,见到吕颖就嚷嚷开了:“你到底去哪了?手机也不开,急死我。”
“我能去哪儿,我又死不掉,你急什么?”吕颖说。
“我都想给他打电话了,又怕你有什么情况,这电话一打,不露馅了吗?”
“我能有什么情况啊,都徐娘半老了。唉,你怎么不回家过春节,上次你不是跟我说回去看看老爹老妈吗?”
吕萍吭哧了半天,才说:“情况有点变化。”
“什么意思,怎么了?”
“嘿嘿,”吕萍神秘地笑着,“有点情况,所以就没回去。”
“啊——找男朋友啦,咋不领来让姐瞧瞧。”
“他哪里有时间啊,他整天忙得像个机器人。”
“谁啊,听上去像总书记?”
“什么总书记,沈双福。”
“沈衙内!吕萍,你疯了?”吕颖惊厥地瞪大眼睛。
吕萍一手扶着姐姐的肩头,一手帮她搓胸口,说:
“别着急,慢慢说,但你首先得告诉我,你这是高兴的,还是”
吕颖没心思逗嘴,急火火地说:“赶快离开他,不然你就完蛋了,你不知道,他的女人比蚂蚁还要多。”
吕萍呔了一声,说:“姐,你这说得是啥话,女人多说明他有魅力啊,我们公司的刘老头到现在还打光棍,一个女人也没有,你让我嫁他呀?哪一个在风头浪尖上的男人,身边没有几个女人,这个我不在乎。关健是这个男人值不值得你去投资,好男人让你投1分钱,变成1万元,赖男人能让你这1万块钱血本无归,外加自己的一辈子。”
“吕萍,”吕颖说:
“我没让你找刘老头啊!我也没让你不找有钱人啊?怎么什么话一到你嘴里就邪乎了。我是说你起码要找一个正经人吧,姐总不能看见前面是个火坑,还让你往下跳吧?”
“姐姐哟,这那里是个火坑哟,这分明是钱坑嘛!这要算是火坑的话,全世界人民都打破脑袋往下跳。这都什么年代了,正经人有几个挣到钱的,挣不到钱你还算什么正经人?现在干什么不要钱呢,买房子、买家俱、孩子上学、老人住院,就连上厕所,没钱都得憋着。”
吕颖知道妹妹不仅口无遮拦,做事更荒唐,你越不让她做的事情,她做得越来劲,越欢喜,像根牛皮筋,拉得越紧,反跳的劲越大。她缓和下来,苦口婆心地规劝:
“吕萍,我反正话也说了,态度也表明了,你要真跟了他,后悔只能是你自己。我管不了你,说什么你现在也听不进去,但我必须尽全力阻止你,不然我会自己骂自己把亲妹妹给葬送了。姐做梦都希望你找个有钱人。但如果非要通过这种方式成为有钱人的话,姐宁肯你过苦日子。姐是过来人,你现在正在步姐的后尘,你今后每一步路,姐都一清二楚。到时候,你就会怀着姐姐今天的心情去劝别人,告诉人家跟很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是什么滋味,被别人偷偷摸摸包养起来,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吕萍也显得很严肃:“姐,你今天好象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又跟他吵架了?还是跟他老婆吵架了?你以为找个跟你一心一意过日子的穷人就一定能幸福吗?你整天都像个蚂蚁一样,在墙角里背着一粒米爬来爬去,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幸福?你不会愚昧到这种程度吧?”瞧见姐姐闷头不响,吕萍又说道,“姐,我又不是嫁给他,我是让他包养,和你一样。到时候我们把隔壁的小玉撵走,我搬过来,咱俩不也有个伴吗?他们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咱俩一块过。等他们不要我们了,我们起码有房有钱了。有房有钱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像螃蟹一样横行啊?到时候再找个穷人过小日子,不是挺美的吗?”
吕颖知道说服不了妹妹,陷入了一种无助的悲哀中。这种悲哀不是对某种悲剧降临的预料不足,恰恰相反,明明知道是个陷阱,却阻拦不住。深刻的悲剧往往是这样:不是你要东西人家不给,而是人家根本不要。
“你怎么认识沈衙内的?”吕颖问妹妹。
“推销保险认识的,怎么啦?”吕萍反问姐姐。
“是不是他找你买保险?”吕颖没理会妹妹,继续问。
“不是的,是我打听了他的住址,主动找他的。”
吕颖的记忆轰然洞开,三年前的一幕重叠在一起
“你们没发生什么事吧?”吕颖急切地问。
“这个重要吗,什么年代了,再说,我也不是第一次。”吕萍显得不耐烦。
“你就告诉我,有没有吧?”
“别问了,姐,我不会告诉你的。”吕萍关闭眼帘,躺到床上睡觉了。
吕颖在窗前伫立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心里像被一只戴着铜套的手拔动着,始终吟唱着那首陈旧的歌谣:凡是出现过两次惊人相似的情景,肯定具有某种暗示,这就叫命运。她离开窗子前,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苏宝莲见到葛占水,没有像往日那样低着头,匆匆而过。
葛占水笑她:“你现在真的出息了,原来见人光瞅自己的脚尖,人家走远了,才敢回头看看背影。看来,还是超市锻炼人。”
苏宝莲也笑,笑得很妩媚,她问:“鱼糕好吃吗?”
葛占水怔了一下:“好吃,真的好吃,想不到你的手艺这么好,以后超市会餐就让你掌勺。”
苏宝莲笑开了花:“真有那么好吃,我还担心你说我吹牛呢?”
葛占水:“真的好吃,她们母子俩抢着吃,我都没捞到。”
“是吗?那我再给做,让忠诚给你送去。”
葛占水吓一跳:“别做了,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敞开吃,敞开吃的东西就不是好东西了。等明年你再做,我去取。”
苏宝莲欢喜地进了家,丈夫正托着儿子满屋子跑。见她的模样,问道:“今天不是发工资的日子,咋高兴成这样?”
她拽过他,神秘兮兮地说:“告诉你吧,老板夸我鱼糕做得好,说他都没捞着吃,都被她老婆和儿子抢光啦。”
“不对呀!”张忠诚困惑起来。
第二十二章
(葛占水觉得自己老了,连心态都变成穷人的了。他一向认为穷人和富人的区别不是取决于暂时拥有的财富,而是心态。好的心态能让穷人变成富人,差的心态能让富人又变回穷人——富人依靠本能生活,穷人依靠良心生活。良心使人软弱,本能却使人坚强。)
春天来了。
空气中散发植物尚未成熟时的青涩的气息。
于水淼倚窗而立。
她记不清在这儿伫立多久了。她的下半身是麻木的,后来手指也麻木了,当她的肉体被麻木完全占据之后,她感到自己也像一只悬浮的街灯,孤零零地漂浮在半空中。春暖花开的季节并没有将她心中的严寒吞噬,相反,跳跃在皮肤上的阳光,反而让她感觉到了内心的寒冷。
与葛占水结婚以来,她经常就这样伫立在窗前,仿佛等待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等待。没有等待的等待是一种无形煎熬,仿佛胆汁破裂后溶进了水里,胆汁虽然见不到了,但每一滴水都含着苦味。跟吕颖在除夕撕破脸皮之后,她们又吵了几架,越吵越没劲。最后,一次在江边的农家山庄时,两人吵着吵着竟谈起了江畔的风景,继而是各自的委屈和忧虑。吕颖说葛占水不行了,吃药都不行了,自己才20来岁,不能让刚刚开始的生活被绑在一具木乃伊上,她希望葛占水能给她一笔钱,让她重新开始生活。于水淼说,她并不在乎这个,虽然她才30来岁,但嫁给葛占水后,这种事就像雨夜的星星一样稀少。男人原本就是一窝小水洼,鱼养多了,不仅没有一条能活好,自己很快也会干涸的。她没有说真话,她不会对这样的人说真话。
于水淼没有获得过爱。越是短缺的东西,人越渴望获得,尤其是近年来,她总感到胸膛里有一种锐利不安的东西撞击着她,那东西像慈姑草一样,擎着紫色的、箭镞般的头颅,扭动着纤细、软柔却坚韧无比的身子,一个劲地朝上穿,似乎要刺穿她的皮囊,将她变成一小块冒着热气的土壤。她与吕颖不一样,吕颖感情中压根就没有爱情这根弦,她对男人的幻想变成了对男人肉体的欲望,爱情剥离得只剩下性欲,这也使吕颖减少了许多麻烦。她却沉缅于对爱情肉身的向往,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灵魂媾合。
于水淼躺倒在床上,僵麻的肌肉一块一块苏醒,她感到自己像一块滚烫的烙铁,血液回流之处,升腾起一缕缕白烟
葛占水在皇冠娱乐城住了两天。
两天前,葛占水一个人去了松木陵园,给黄艳翠买了一大捧鲜花,插进花瓶里。墓地一片岑寂。他下山时,却在西区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青年人,正跪在墓碑前哭泣。他走过去,想劝劝他别太伤心,尤其是不能跪在雪窝里。看到墓碑上的照片时,他的头嗡地响起来,照片上的女人正是他在花园路橱窗前遇到并睡过的那个妓女。
这个双腿粗壮、乳房柔软肥硕的女人,怎么会躺到了这里?在葛占水的记忆里,她好象还怀着身孕。
葛占水跌跌撞撞地跑下山。他的脑袋涨痛得厉害,仿佛炸裂了一般。回到皇冠娱乐城猫起来,仿佛自己是个凶手。当他冷静下来,排除自己与她的死有任何关系后,另一种感觉却更顽强也更残酷地占据了他的大脑:任何人都是不能怠慢和亵渎的,再卑微的生命也有人珍惜和惦念。这在过去想都没有想过的东西,现在却像冬眠苏醒的蛇一样啃呲着他的灵魂他一瓶瓶地喝酒,一次次陷入对往事的记忆里
回头想想,当时费晓红对待爱情还是挺严肃的。她不爱他,又离不开他,那时她两个哥哥欺行霸市,得罪不少人,身强力壮又死心塌地跟着她的他自然成了最佳的保护者。费晓红只见过黄艳翠一次,而且是极其尴尬的一次。那次他躺在床上,让费晓红帮他擦试脊背上的水珠。就在这时候,黄艳翠钻了进来,三人都手足无措地呆住了。
黄艳翠捂着脸跑出去。在他的记忆里,黄艳翠很少抹眼泪,但这一次,她的眼泪却像泉水一样淙淙不绝。无论他怎样赌咒发誓,她都捂着耳朵摇头。她说父亲说得对,男人的心是泥巴做的,想怎么变就怎么变。他将她带进餐馆,点了一桌子的菜。她抽抽搭搭地吃着,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眼神中有了一些光泽。他觉得黄艳翠是一只馋嘴的羊,只要给几株嫩草,她就会乖乖跟你走。他笨拙地将手伸向她,手指像风中的枝条一样抖动着。她用一种惊骇的目光盯着他。他的手刚刚碰到她的皮肤,她就像被火燎着一般逃开。他原来以为她既然能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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