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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落莫初见-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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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各位了,各位若有事相求于关某,关某必当在所不辞!” 关睿并不太过推辞,深深地九十度大鞠躬,以表示他的谢意。
  另上一位穿着紫色绸锻长衫长裤的较为年轻一些的人拱手致意,殷勤说道“关兄,也该请嫂子出来见见了,能让关兄动心的人,肯定是美人无疑了!”
  “好!”关睿应完,便去了唐清梅房中,手拉着手将她拖出。
  唐清梅微微垂头,安静地走在关睿身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小媳妇的幸福与激动的心情。
  “恭喜恭喜!”
  “啊,嫂夫人真是美若天仙啊!”
  众人的赞美声中,关容若坦然自若地为大家斟了茶,之后,便回到了房中。
  第二日清晨,天光初亮,晨曦初晓,关家已点燃起喜庆的炮竹,前来祝贺的宾客也陆续来到。依照旧传统,天亮之前要将新媳妇接入家中,这一生,夫妻二人方可白头偕老,恩爱如初。
  唐清梅满怀喜悦地等在房里,头蒙着盖头,凤冠霞帔,锦锻嫁衣,通身红色。衣上绣着龙凤呈祥,百花齐放,发间插着金簪、步摇,腕上戴着老夫人传她的翡翠镯子,笑意吟吟地独坐着,等待关睿的迎娶。
  忽然——
  “砰——砰砰——”院内传来几声枪响!
  唐清梅的心一惊,急忙掀去盖头,神情庄肃地奔到窗边。
  院中的人皆抱头鼠窜,四散而逃,桌子下蹲满了人,大人小孩惊恐的喊叫声四起。
  一个彪形大汉穿着警察衣服,手中握着□□,无比傲慢地走进院中,边走边朝天接连放空枪!在他身后,一群人耀武扬威、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糟了!他怎么来了!”唐清梅认识此人,他是父亲的手下,姓陈,名龙,自号威龙大局长,是市警察局局长。
  关睿已和母亲前去接应。唐清梅急得在窗前乱步,这婚肯定是结不成了,但愿不要闹出人命才好。怎么会被他这么巧就找到这里来?
  父亲的一贯作风唐清梅很了解,他阴险、毒辣、不讲情理。就连警察局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豺狼、走狗?既然知道自己在这里,他们是不会对关家的施恩有报的,反而会连累关家。唐清梅唇边露出苦笑,看来,父亲还在妄想利用自己来达到他的政治目地呢!又怎么会放过关家。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眼看着自己的肚子就大起来,岂不是害了关睿?父亲是不会对关家善罢干休的!
  “快把我们大小姐请出来,不然!哼!吃不了兜着走!告诉你,我是本市警察局第一民警大队队长!”陈龙斜睨了一眼关睿,就不屑地移开眼光。真是令人费解,省长的公子不比这穷山僻壤的酸腐书生强多了!这唐大小姐怎么这么贱命!还连累我们没日没夜的找了三个多月!
  “大队长么?那也要说讲个理!说清什么事情!我们这穷山恶水的,哪里有大小姐呀!”老太太面相庄严,不卑不亢,丝毫不怕他那一套!
  “大小姐!唐清梅!你要娶的儿媳妇!是我们市长的千金!你这个瞎眼老太太,别说我没警告你啊!谁要是敢阻挡我带走大小姐,可别怪我这枪子不长眼睛!”陈龙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老太太,在心底耻笑道:真是不自量力。
  唐清梅目睹他为难老太太,再也无法忍耐了,迅速地从房内跑出,一脸愤怒地站在陈龙面前,怒喝道“陈龙,你给我住嘴!”
  唐清梅怒火冲天,根本不想看到他那一副跋扈的样子,但不得不面对他!
  这一切,都是她惹下的,她必须要收拾!
  “大小姐!只要您跟我回去,一切好说!”简梦龙一见唐清梅,立即露出一副尽忠尽媚的巴结脸,同时躬身俯背,一手拿下警察帽子,一手背后,标准的奴才相!
  “陈龙,谁给你权利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大小姐!市长说……”
  “赶紧给我滚!”
  “大小姐!市长说了,务必把小姐带回去!”
  “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唐清梅一脸倔傲!神态凌人!
  关家上上下下都以为唐清梅是孤儿,此际,都看傻眼了!关老太太虽然感觉唐清梅非比寻常,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却没想到她的来头居然这么大。
  陈龙将枪朝腰上一别,用手压着,霸道地说道“市长说了,如果大小姐不回去,绑也要绑回去!”,同时另一只手向身后一挥,立即过来了四五个人,拿出绳索,要捆绑唐清梅!
  “住手!你们凭什么绑人?”关睿大踏步冲上前,护在唐清梅身前,鲜红的新郎官服在黑灰的警服中特别鲜艳、耀眼!
  “反了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想娶我们市长千金!做梦吧你!”一脸恶霸神情的陈龙一点也不像警局人员,一边往□□的膛里上子弹,一边嘲讽关睿,上好子弹后,还用嘴吹了吹枪口!
  “陈龙!闭上你的狗嘴!”唐清梅怒焰疯长!厉声怒喝! 
  陈龙脸上一红,感觉在众人面前,特别是众手下面前被一个女人骂,失了面子,恼羞成怒,气愤交加,指着关睿大吼一声:“抓起来!”
  后面的人一涌而上。唐清梅立刻拦在关睿面前。
  “一起抓了!”臭娘们,反正有你老子的命令,抓也要抓回去!
  “不要抓我大哥!”“不许抓我大哥!”
  惜若和关杰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来,站到关睿面前,恶狠狠地瞪着陈龙,异口同声“你这个坏蛋!走狗,不许抓我大哥!”
  “一起抓了!抓了!抓了!全抓了!”陈龙感觉今天倒霉透了,小孩子也敢来骂我!
  “不许抓我大哥!你这个汉奸,走狗,大坏蛋!”关杰和惜若并肩站在一起,再次大喊。
  惜若感激地望了一眼关杰,这一刻,她感觉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并不是像他表现出来得那样坏。这两个小姐弟从未如此默契,但此刻,两只挨近的小手迅速地就相牵起来,把大哥护在身后!
  “抓了抓了,一起都给我抓了!”
  陈龙的肺都要气炸了!
  

  ☆、对不起!是我没有相信你!

  
  关睿、关杰、关惜若,一起被抓了。唐清梅也被带回父母身边。
  无论关老太太怎样在警察局肯求,送礼,都没有用。谁敢和市长大人作对呢!就连唐清梅哭着跪着请求父亲原谅,都不能平息他的怒火。
  女儿凤冠霞帔,珠胎暗结,这让他一辈子为官的老脸往哪搁啊!虽然外人不曾知晓,可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隐瞒?这件事,必须要和亲家说清楚,要杀要剐,随他们吧。这女儿,他是彻底寒心了,就算逐出家门,也难消心头之恨!还有那个穷酸小子,再晚去一步,岂不成了我的姑爷!真是丧气!应该将他一辈子关在牢里!
  关家的小院里,红彩遍地,却再无一丝喜庆之意。
  关老太太焦急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双手直搓,自言自语“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要不……我去求求他?”
  她口中的他是关杰的生父。九年前,关先生突发痢疾,死后三四个月间,她的肚子突然大了起来,很多人都以为关杰是遗腹子,只有关老太太自己清楚,这个孩子是怎样的来历。
  曾经她以为,凭自己的能力,独自将这几个孩子抚养长大。可是,就在有一天她去镇上卖手工刺绣时,突然腹痛难忍,跌倒在地,虚弱得手无缚鸡之力,额上冷汗不断渗出。许多人都从身边经过,也有一两个询问的,但没有人留下来为她真正付出什么,就在她下定决定,死也要再看一看孩子们,一步一步往前爬时,一杯滚热的水与一双宽厚的手掌来到了眼前。
  “我已经请了医生,马上就到,你先把这水喝了吧!”一把温厚的声音如深谷高岸的流水,淙淙地流入关太太心中。
  她抬头,一双如墨染的剑眉,一对铃铜大眼,桀骜不驯,精壮魁梧的男子穿着一身戎装站在眼前,玉树临风,寥廓江天。
  关太太犹疑了一下。他立即说道“我叫宋万钧,是省保会的一名大队长,镇上的宋公馆就是我家!相信我,我只想帮助你!”
  “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多年来,关太太心底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她相信宋万钧在救助她那一刻是真心真意的,她相信他们一见钟情是宿命中的安排,她也相信与他唯一肌肤相亲也是出于彼此的情投意合。
  他一直向她求婚,是她不肯。她说不清楚内心,修先生与关先生都在她心中存有分量,但毕竟,他们都已离去。人的心,是无法空置的,除非你没有感情,并且甘愿做一个不快乐的无心人。然而,她始终无法接受宋万钧,或许,真正阻隔着她与他相爱的,还是门户之差吧!
  一个小时后,正午的阳光穿透着世间万事万物,照耀着关太太那一颗温柔而忐忑的心。她穿着大红色锦锻旗袍,胸前绣着一朵浴水莲花,花开半朵,清丽绝美;脚踏深蓝色镶嵌着珠子的绣花鞋,鞋尖一点红,妖娆妩媚,思情独特;举起纤纤素手,按响了宋公馆的门铃。
  五分钟后,她便在宋公馆的客厅内见到了面容俊朗、神情欣喜的宋万钧。
  只要她开口,他什么不能为她做到呢!更何况,被关押的都是她的孩子,还有一个是他们的孩子!
  宋万钧立即派遣手下去办这件事,交代完后,并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急切地询问“碧荷,这些年你还好吧!杰儿还好吧!”
  关太太轻轻点头,温文而雅“你和你太太都好吧!”
  男人似乎有点窘迫,但神情很快就恢复正常“当年,我真没想到你会不声不响离开。你知道,她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唉!不提了!伤心!”
  老太太再次微笑,表示理解。
  ——
  ——
  二个小时后,关睿、关杰、关惜若,都被安全送回了家中。
  关睿与关杰一见到妈妈就扑入她怀中,唯有惜若,静静地站在一边,有些孤独地看着。关睿从母亲怀里抬起头,对惜若展颜一笑,将她拉过来,紧贴着自己,也挤在关太太怀中。惜若没有抗拒,相反,感动不已,泪水刹那间涌上眼眶,潸潸滚落。
  “好拉!都回房休息吧!明天太阳照常升起!”老太太此际已患眼疾,看东西模糊,需要扶持才不会撞到。惜若第一次主动走过来,将手伸向关太太,轻声说道“妈,我送您回房间吧!”
  关太太沉默地点头。惜若将她送至房门前离开。
  ——
  此时,躺在身边的惜若停止了讲述,神情幽幽的,宁静的,沉浸在某种逝去的情感中。而我的心,很难从故事中脱离,耳边虽炮声轰隆,却不及我心的跌荡起伏。
  我紧紧的抓住惜若纤瘦的手臂,急急问她“□□我母亲的人在哪里?他在哪儿?”
  母亲一生清傲,从不委身于人,却被恶人欺辱,她的心,受到了多大的摧残和痛苦啊!难怪她多年来对任何人都冷若冰霜、不肯接近!
  可怜的妈妈!
  我陷入了沉默,惜若也在深思。夜一点点沉重,星光璀璨,我们却如此忧伤,而现实,却不给你时间抒发忧伤,身体真是太疲倦了,太沉重了,眼睛一闭,就入梦了,一睁,天就亮了。
  刚刚换好医护服,就听到有人含着笑意的喊声“简凌,五号一睁眼就喊你呢!”
  “来了!”我应着,想起昨夜送来的五号,北南。
  “小凌,小凌,凌儿。”
  双脚刚一踏进帐篷搭起的简陋病房,就听到北南热切的呼唤。
  “在呢!北南!”我忽然感觉心中充满了柔情!急忙将手递到他手中。
  北南全身大部分的面积都包扎着绷带,他牵起虚弱的唇角,勉强却是无比灿烂地一笑“小凌,见到你真好!那天,我赶去车站,火车已经开出,对不起!我那天在街上奔跑的时候被一辆汽车撞到。他们送我到医院,等我醒来后去找你——”
  “北南,不要说了。我们不是又见面了么?是我不好,我没有信任你!”我的心一酸,后悔当初胡思乱想,令我们失去了一段可以同甘共苦的岁月,也庆幸他当初没有来,我才认识了关睿。
  北南并没有辜负我!知道这一点,此生已足矣!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信任他!是我又爱上了别人!北南,对不起!
  想到关睿,腹内的酸排山倒海,我以为,离开是最后的告别,最好的结局。却不曾想,离开却是爱的开始,思念的继续。纵然炮火隆隆,生命无常,然而,这份悄然来临的爱却顽固地守在心怀,一刻不曾离开。
  “小凌,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北南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而我所想,不舍离开的,已经不再是他。握着他的手,我无言,沉默。
  “简凌,有你的信!你可真幸运!”一位年轻的女护士走过来兴高采烈地将一封信递给我。战地就是这样,需要经常转移,大量的信件丢失!能够收到家书,实是幸运!我不禁开心一笑,将信接过来,看那信封,龙飞凤舞的字,心忽然紧跳,脸也热起来,急忙将信放到护士服的衣兜内。
  北南已将我的微妙变化尽收眼底。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么了解我。
  “小凌,你去忙吧!”他的唇边泛出一丝苦涩。
  “北南,你休息吧!我闲时再来看你!”看着北南,我轻轻一笑,再次握了握他的手,诚挚地说道“快点好起来!” 
  北南轻轻点头,我转身离去。
  “小凌!”
  “嗯?”我回头,看到他一切安好,于是,情不自禁唇边又荡漾出一抹微笑。
  “我爱你!”北南一如从前,那般磊落,坦荡。
  我抱以歉意之笑,匆匆离去。
  

  ☆、曾经深爱过,方能彼此慈悲

  
  倚在帐篷之外一棵粗壮的大槐树旁,我小心翼翼地拿出信,指尖轻抚信封上飘逸俊雅的字,不禁感慨,关睿,实在是个韵致男人,医术好,品性好,字也如此好,长得也很好。想到这里,不禁面上一热,感觉比从前更喜爱他了。
  唉,简凌啊简凌,你在犯相思吗?羞!真羞!急忙摇头,唇边却不改笑容。
  泛着淡淡纸香的褐黄色信纸在眼前展开,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那张经常出现在梦中的深沉而睿智的脸。
  小凌你好:
  你们都还好吧!惜若和小杰都还好吧!
  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惜若,多留意她的情绪。不要对她提及钢琴曲《眼泪》,每次她听这个曲子情绪都会失控。给你添麻烦了!还有一事要转告你:母亲的首饰盒内我发现有个暗隔,里面有一封信,是母亲给你的。
  此外,愿你安好!
                  关睿
  阿婆有信给我?她生前留下的?阿婆如何写信?请人代写的?
  “小凌,快来,关杰与游纯成受伤了!”惜若焦急的喊声从帐蓬内传来!
  啊!他们受伤了!我急忙将信纸塞到衣袋,匆匆地跑进不断进进出出伤员与护士的帐篷内。
  关杰与游纯成刚刚被送进来。关杰从头到脚都是鲜血,脸色苍白沉静,已经昏迷。
  惜若正在为他简单地清理伤口。鲜血染红了关杰的整片胸膛。沾满了泥土与野草的战地服紧紧地粘在他溃破的皮肤上。我只看了一眼,心就开始抽痛,泪水涌上眼眶。
  游纯成躺在关杰旁边的另一张担架床上,正在等待救护。我急忙走过去察看他的伤情。他的伤势很轻,只在左肩被射进一枚子弹,经过医师们手术后很快就能恢复健康。
  游纯成见我走来,咧嘴一笑“简凌,想见你可真难,还得流血受伤!”
  我抬手轻轻拍了拍他右肩,神情严肃地嗔怪他“得了吧,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关杰生死未卜呢!”
  他转头看了一眼关杰,神情立即沉重起来。
  北南看到我,抬起右臂示意我过去。
  “不许动!等下我要看看伤口!”我厉声警告他。
  游纯成的床位与北南的床位纵向相临,处理好游纯成的伤口后,安排他去做手术,之后,我走到惜若身边,仔细察看关杰的伤势。
  惜若已经做好了伤口的简单处理,看见我,一串又一串眼泪落下,忍着悲伤说道“有五处伤,胸口,手臂,腰间,大腿两处。”
  我无言地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要坚强。
  此际,帐篷内忽然冲进来一个白色的影子,奔到我们面前,带着哭腔问道“关杰呢?我哥呢?他们在哪里!伤得怎么样?重不重?”
  原来,是分在另外一个护士班内的游秀妍,此际,褪去一身娇蛮的她,经过战地血雨腥风的洗礼,越发如一枝铿锵玫瑰,生动艳丽了。
  “你哥只在左肩吃了一颗子弹,已经送去做手术了。关杰的伤口刚刚处理了一下,现在要立刻送去手术!”我的话一落,游秀妍已经扑到了关杰床前,泪水纷纭不停,嘴中呢喃不息“关杰,关杰,你醒醒啊,我是秀妍,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关杰,关杰,关杰!”
  秀妍低低地哭泣,惜若刚止住的眼泪又被勾出来,我的心也酸酸的,想哭。
  我急忙将秀妍搀起,柔声安慰她“关杰不会有事的!你来得正好,我们三个一起将他抬进手术室,不必等其他护士过来了,抓紧时间,减轻他的痛苦。”
  “好,好!”秀妍连声应着,随我开始动作。
  此时,我的手臂忽然被拉住,我低头,看到躺在简易担架上的关杰双眼已经睁开,眼内流露着□□裸的浓情,苍白皴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合,就像受伤的鱼儿依然要玩吐泡泡的游戏一样,缓慢地说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的心突然涌出一丝慌乱。
  “如果看不到你,我死不瞑目!”关杰继续艰难地述说。
  “好好的说什么死啊死!”我走到关杰的担架前方,和惜若与秀妍一起用力,担起他。
  惜若抬着担架的后方,秀妍跟在中间。
  关杰真是死性不改,我们抬着他,他还嘟嘟囔囔地说着“我死了你会不会掉眼泪?”
  “关杰,你还有心情讲这个!你命在垂危知道不知道!”我真想给他一个清脆的耳光,就像在关家花园被他抢行拉入怀中时那样! 
  “如果我不说,怕是这辈子都没法说了呢!”关杰忽然幽叹。我的心如被钝器砸中一样,就连脚步都慢了下来。
  秀妍再也忍不住心内悲酸,哭泣着,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关杰!少给我说丧气话,你一定要好起来!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手术室紧挨着伤病室,几步就到了。踏进手术室的最后一刻,关杰还在絮叨“小凌,谢谢你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谢谢你是我唯一想爱的人!谢谢你再听我说最后一句,但愿我们来生还能再见!”
  我的心如被雷电击中,惊愣在地,呆想着,他怎么说起这个!多么不吉利!
  就在我纳罕之际,秀妍嚎啕大哭的声音响起“关杰!我不许你死!谁允许你死了,你要好好给我活着,活着,你才有机会看到她,你不想再见她了吗?她就一直在你身边,只有你活着,才有机会看着她,去爱她,而不是像这样,说这些没用的话来让她伤心!”
  惜若低沉地啜泣着,沉默着,双眼不舍离开关杰。关杰被其他几个护士接过来,抬上了手术台。
  如果关杰死了,我会伤心吗?
  我的脑海已完全被这个莫名奇妙的问题占据着。想起了与他初遇,那个自由散漫又俊郎的青年,想起他画稿中一笔一笔凭借着记忆画出的我,关杰,你一定要坚强!
  “唉哟!唉哟!唉哟!”
  北南的一声一声痛苦的□□自病房内传来,我急忙收起思绪,飞奔过去,看到北南的左手正在按着胸口。
  “怎么了?伤口痛?”
  我正要拿开他的手,检视他胸前缠绕着厚厚绷带的伤口,却见他捉狭的目光与嬉笑。
  “刚才那人谁啊?”北南语气深沉又像在调侃“死到临头了才表白啊!早干什么了!不过也好,反正他都不会有机会!”
  “北南!”我禁不住厉声喝住他“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尖酸了!”
  “有吗?”北南装傻充愣地不断摸着自己的脸,一再重复着“有吗?有吗?”
  看着北南宽阔的额头,棱角分明的脸庞,线条极深的唇,还有细长英俊的双眼,这是一双多么清澈、坚定、刚毅的眼睛啊!可我为什么不相信他?是我爱得不够?北南,我多么了解你,却怎么没有选择相信你?难道这就是误会!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在人生的某一处转折点,它出现了,就为了让深爱的我们分开?
  “北南,你快点好起来!”我像一个母亲心疼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他,也像一个女儿看着伟大的父亲一样看着他。
  北南的眼里全是柔情、喜悦,目光交织着我的目光,可是,我再也没有从前那种仿佛两颗巨大行星在夜空相撞的心灵感受!北南,我们真的错过了!对不起!
  北南微笑着,神情自若,泰然唱起一首嘹亮而气魄的军歌“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我想,他是懂我的人。即使我一句话不说,他也知道此刻我拒绝了他。北南总是这样磊落,就连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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