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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落莫初见-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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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遗书！我的脑海突然蹦出这句话，快速将信拿在手中，一秒钟就看到了妈妈清丽脱俗的字体：
凌儿
我的好孩子，请原谅妈妈永远的不辞而别了。
妈妈终于知道了你为什么要远走他乡，感谢你的良苦用心，也为你的未来担忧。好孩子，到他怀中，让他一世守护着你。
绝别了，愿来世咱们还做母女，妈妈一定更好的爱你！
爱你的妈妈
这一刻，世上所有的痛都不及我心上的痛，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那么倔强骄傲的妈妈为什么选择了这一条路！我误会了妈妈，我再一次用自以为是伤害了妈妈。原来，她以死来成全我和关睿的爱情。妈妈！我忽然想仰天怒吼，妈妈，你多傻啊！妈妈，你知道吗？我痛苦得想死去。妈妈，你实在是傻，你可知你有多么傻，妈妈呀，我对不起你，妈妈呀，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只要我还能对着你亲亲热热地喊一声妈妈——
“关睿，是我害了妈妈！”我已经不能平静情绪，只这一句，已几度哽咽，泪雨纷纷，失去了全身所有气力，却仍饱含幽怨地对他喃喃“关睿，你知道不知道，爱上妈妈为之疯狂一生的男人，我的心有多愧疚，有多痛苦，有多么难受！关睿，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你还要揭穿这件事？”
关睿忍住眼中的泪，饱含悲痛的语调，深沉地劝慰我“小凌，小凌，你冷静点！这件事不是谁的错！不是你我的错，不要强加负担在身上，你会受不了的！你知道，没有你的存在，我也不可能再爱上清梅了！如果没有忘记，又何谈相忘于江湖呢！对她，我一直只是爱着记忆深处的那个如梅花般清雅高傲的女子啊！”
“关睿！你就是这么残忍！”我定静地望住他，这个男人，如果不那么执拗，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这个男人，如果不那么真实，是不是一切就会另有结果。
关睿深深地低下头，轻轻说道“对不起！请原谅我，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
在他的道歉声中，我一点点整理好情绪，将所有悲痛深深地埋在心底，妈妈，咱们来世再见吧！来世，咱们再做母女！
☆、他根本就没有爱上你
妈妈走了，我不能再任性下去，可是，伤害关睿，我要承受的痛，也是如此沉重。思来想去，我决定，我要离开，去一个陌生的远方，去流浪，希翼新的环境际遇能冲淡心底的忧伤。可是，就在我躲开众人，孤独地拎着手提皮箱在午后的秋阳下刚刚步出简家大门时，风尘仆仆满面悲戚的容若突然冲到我面前，她惊慌失措如小鹿迷茫一样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我，双手也用力地按着我的双臂，嘴上急急地说道“简小姐，我大哥走了！”
“走了？”我如遭电击，嘴上怅然地呢喃，缓慢放下手中的皮箱。
容若看到我失手跌落的皮箱，忽然像发现新大陆般惊异地高呼“简小姐，你……你和大哥要私奔？”
容若的面部表情极为夸张惊讶，眼神在一种并不确定未来的疑惑中透露出理所当然与所以然来，我轻轻地咧开唇，苦笑着，一开口，竟被自己嘶哑的噪音吓到“我不知道他要离开。而我，也正要离开呢！”话音一落，立即感觉自己的心正在沉沉地跌落无边无际的空旷中。那是一片宇宙间的时间的无涯，深不可测而没有尽头，我的泪也在倏倏地下落，落到了嘴里，也落到心底，一片咸湿潮热。
“大哥走了！大哥走了？”容若低声说着，也似问着，眸光痴迷，迷惑。
我轻轻地点头，但她根本没有看我，一个人，恍然若失地向门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大哥，你去了哪里？我去找你！你等我！”
“容若，你根本找不到他！”我明白，只要关睿不想回来，是没有人可以找得到他的。
容若踏着云雾一般的脚步轻飘飘地走了。
怎么办？怎么办？惜若与关杰就要返回部队，诺大的关家，只剩下了需要人照顾和保护的容若。关睿，你示意我留下来照顾容若吗？还是你早已预知我会离开，而为了让我留下来？而我，又是关家什么人呢！这份责任，这份守护，却又让我无法推却，此际，孤独在体内慢慢凝聚，汇成无法排遗的痛楚，无边无际，虚无，失落。
我不得不再次来到关家，并且，住在这里。因为容若，也因为关睿，我不能辜负关睿的托付，即使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我明白，他把容若的安危，全然并且放心地交给我了。唉！甜蜜而沉重的负担，或许，这就是爱吧！
整个下午，我都茫然无措地在关家的园子里呆坐，任郁郁沉沉的菊花香随着秋风一缕一缕传来，将我心深处的不安与无奈慢慢地按压。午后的秋阳，丝丝缕缕温柔地投映在菊花细长的花瓣上。我呆呆地凝视这些金黄媚紫的菊花，心想着，若我能像它们一样坚强，就好了。那么，任何人的来去，就不会在我心上留下疼痛和创伤。唉，心念一动，眼泪就涌上来，我正欲试去眼泪，就听到吴娃的喊声从院门外传来“简凌姐姐！快来啊！来了好些警察！”
警察？为什么？家里来了警察？关睿出了什么事情？
我快速地将泪水从脸上抹去，拔腿跑出园中，刚到院落，立即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两个警察反手押着容颜凌乱，发髻歪斜的容若，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俊逸穿着藏蓝长袍的男人。我恍然大悟，自责起来，唉，真是我的疏忽，没注意到容若什么时候独自出了门。小莲呢？怎么不跟着！
“请问，这里是关家吗？”其中一个警察开口。
“是！她怎么了？”我眼望着容若，问他们。
“这位小姐是叫关容若吗？”
“是。”
“那请问，您是关家什么人呐！”警察再次发声。容若忽然用力地挣着身子对我大喊道“快让他们放了我！快点放了我！”
容若的胸脯不断地起伏，鼻翼剧烈地呼息，身体内仿佛有一座正欲爆发的火山，而无数的炙热的熔岩，正在她的胸腔内快速地涌动，翻腾，急切地渴望从束缚了它们自由的躯体内冲出来，迸裂出来。
“我是……关家的……主人！对不起！警察先生，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立即向警察道歉。
其中一个警察面色和蔼起来，转头看向旁边俊逸不凡的男人，问道“这位先生您认识吗？”那男人急忙说道“警察先生，我和容若成亲的时候，这位小姐并不曾住在关家。她并不认识我！这一点，你可以找关家其他人证明！”男人说完，又急急地转头向我，略显焦迫地问道“关睿呢？关老太太呢？关杰呢？还有关惜若呢，他们都可以证明的，我是容若的丈夫李传一。”
李传一？原来，他真的是李传一，看起来很不错的一个人！
“既然这样，人我们送回来了。一定要看住啊！”两个警察一边说一边放开了容若“别让别有用心的人给拐走了，这么漂亮的女人，可惜啊可惜！”
“谢谢二位，谢谢，谢谢。”我一边道谢，一边从衣袋内拿出二三百纸钞，递到他们手中，两个警察的面色更见和蔼了，挥手道别后不忘叮嘱“关夫人，有什么事可到警察局找我们啊！”
两个警察走远后，李传一立即牵住容若的手，站在我面前，严肃认真地说道“关夫人。”
我急忙打断他的话“我不是关夫人，你叫我简凌好了！”
李传一立即松了一口气“哦，这样啊！那我恕不奉陪！容若，我们回家吧！”
“简小姐，简小姐！”容若无助的眼神看着我，渴望我的保护。
一时间，我热血上涌，冲到李传一面前，拦下欲走的他们，礼貌说道“抱歉李先生，我并不认识你，不能让你带她走！”
“她是我的老婆！”李传一忽然愤怒起来，低声怒喝，与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我只知道她是我的朋友！”我的倔犟也顶了上来。
“好吧！随你！”李传一定定地看了看我，悻悻地放开手，双脚踏离了院子。
容若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我想，和她一起，任何女人都会油然而生羡慕心，自愧不如。想必当年，我的妈妈也没少被嫉妒的情绪所左右吧！思及此，我的心又涌出酸楚，急忙甩去心头突然涌动的潮思。
“谢谢你简小姐，你和你的母亲到底不同！”容若突然一句，我十分诧异！立即问她“怎么说？”
容若如风似雾般笑了笑，轻言道“你母亲当年以色。诱人，才使得大哥要娶她！”
一时间，我犹如五雷轰顶，大脑短暂空白后，忽然想起关杰忿怨不平的那句话“情。欲所具有的危险性不在于情。欲本身，而完全在于它破坏的结果。”难道——她是指责妈妈破坏了她与关睿之间的爱情？可是，如果真爱，又怎能被别人取代！
“容若！关睿根本没有真正爱上你！或许，他也没有爱上过我的妈妈，他所爱上的，只是他的英雄情结与大男子主义！”我说完这句，转身而去。容若需要时间，她要好好想一想，这一生，她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而这个让她有勇气去思考的人，必须是我！希望在她将一切想明白后，会给未来的自己，选择一条安稳平静的人生路！不要像妈妈一样，付之一生爱情而如水东流。
☆、爱，太残忍了
妈妈出事那段时间，关睿和关杰短暂地出现后，再次离开。看来，他们并未走远，在彼此让步的同时，也保留着彼此的对爱情的渴望和纯粹，也好，男人之间的战争与兄弟之间的情谊没必要分那么清，也没必要因此遭到破坏，他们都是聪明的男人，也都是懂得珍惜的人。
妈妈出事前，惜若就离开了关家，辗转半月，我终于收到她从部队寄来的家信。
静静地倚坐在惜若的房间窗边，迎着头顶清瘦孤寂的弯月，与满院沉静美丽的菊花一起读惜若的心情，这感觉真好。
信中提到关杰很好，秀妍依旧深沉而热烈地爱着他，真好，我的心都好似有了安慰。战争还在继续，李响与游纯成皆负伤回到家乡，而惜若，在战火的轰鸣中更加坚定了内心方向，那就是置身度外，以国家安危为已任，贡献出自己对祖国的爱以及那份微薄的力量。
真没想到，一向柔弱的惜若竟然如此顽强，勇敢，毅力。放下信纸，我不得不感慨，人生如梦，不可预知的命运随时都能给我们制造意想不到的惊喜或伤痛。当初，离家踏上火车那一刻，至今短短九个月，我迅速成长，惜若也一样，我们都从倔强脆弱渐变至顽强勇敢，内心中固守着本性的纯良。
放下惜若的信，我微微地叹息，倚窗细嗅夜色中满院的菊花香。关杰去了部队，但关睿呢？去了哪里？他知道不知道我在惦念他？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吴娃焦急的喊声“简凌姐姐，你快去看看，容若阿姨又一个人跑出去了？”
“小莲呢？小莲呢？怎么没跟着她！”自从容若回到关家居住，我就将小莲从容若的旧居中接回，继续照顾容若。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容若出事她都不在身边。
“我不知道啊！简凌姐姐，我要回去给妈妈煎药了！你快去把容若阿姨拉回来吧！”吴娃头也不回地跑下山去了。
“好”我急急地答应，快速地跑出院门。
自从容若听了我那番凌厉而揭示了真相的关睿并不爱她的话后，初时沉默不语，既而好似释怀。这段时间，她也比较安静，虽然李传一经常来骚扰她，多少令她情绪有些不稳，时好时坏，但她一直安稳沉静，从未表现出异常。
追至山腰时，只见一抹深蓝色的衣影在山脚下狂乱地飞奔。
秋夜凄凉，秋水清冷，雾水与迷雾一重又一重。我和容若皆衣衫单薄，没有披外套，又都在奔跑，等一会儿停下时，肯定不胜冷寒，难免瑟缩。
冰凉的银月下，深蓝色的影子快速地奔跑着，望着它，我的眼前映现出鸢尾花迎风绽放的样子，不由轻轻叹息“唉，容若，你可知，你是如此美丽！”
她在潺潺流动的小溪面前停住了，水面上升腾着浓白的厚重的夜雾，她孤伶伶地站在夜雾中月，光如水，淋漓地倾在她身上，她深蓝色的衣，如一朵鸢尾花，月光下朦胧而清晰地盛放着，似真似幻，如虚如实，一时间，我被这美丽到失真的画面惊呆了，脑海里跳出“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的词句。容若，你真是神仙一样的美好存在！
容若转过了身，我迅速向她奔去，清晰地看到她的面目表情，那是一种迷茫的又带着坚定的眸光，矛盾地交织。容若，你到哪里去找关睿呢？静静的等待，不好吗？
“容若姐！”我禁不住心忧，扬起手臂，对她呼喊。
她眨了眨眼，充满梦幻一般地对我微笑，之后，用手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曾记得我，又似要清楚地看一看我！
她又抬起了脚，毫不犹豫地踏向小溪，鞋子湿了，裙角肯定也湿了。我的心迅速地划过一道疼痛，容若，你这么不知爱惜自己，你又怎么爱关睿啊！
容若突然飞跑起来，如一只断线的风筝。她奔跑的速度极快，如风，似电，我真的追赶不及，但也不想停歇！可是，我太累了，不得不稍作停留，双手抚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气，随后，狠盯着眼前那个深蓝色影子，再次发力，奋力追赶！我一定要——保护好关睿爱过的女人！我一定能做到！
容若从小路踏上了大路，我紧盯着她，不理会脚下被破烂石子羁绊的痛楚，一心一意地追过去。突然间，我在绝大的惊愕与不息的惶惑中顿然停住了脚步，容若，你在做什么？我完全呆住了，目光定格在不远处前方的夜幕中，在那儿，容若拼着力气，将头死死地撞向大路旁的一家厚墩的房墙上。
“容若——”我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喊声在寂寞的空旷的夜里响着。
容若的头在撞到墙壁那一刻，血溅四周，墙上、地面、额上、脸上……
她的身子已逶迤坠地，软软的倾斜着躺在墙角。
我疯了一样狂跑过去，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阴鸷又愤怒地低吼“容若，容若，谁给你权利去死！我恨你！恨你！你为什么要死！关容若，虽然我们一直疏离，但你知道不知道，未见你时，我已视你为好友、知已，你为什么要去死！”
我已经泪流满面，没有照顾好她，辜负了关睿的托付，更对不起自己！心中的不舍，更让我痛彻心扉。容若，难道你这一生，甘愿这样脆弱地存在，不堪地消失吗？纵然你愿意，可是我心痛啊！
容若抬起虚弱的眼，看着我，轻轻地笑了，气若游丝地说道“哥，我真想为你好好活着，可是，我好疲惫，好累，我等得心碎，这二十三年，我太苦了！到头来，你还是爱上了别人，还为了她远走他乡……
“容若，你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求你！”我已涕泪双流，腹内如同千刀万刀在捅。容若，你的这份深沉的爱，关睿他是一样的痛，一样的记在心中，一样的难以承受啊！
容若的唇角裂开了一丝笑容，伸出手捂住了我的嘴，气喘吁吁地继续说道“哥，在我死之前，还能见你最后一面，我不悔，更无怨，我愿意，像一朵凋谢的花，飘落在你的怀中。”
“容若！容若！”我焦急地唤她，顷刻间哭成泪人。
她出现了幻觉，以为我是关睿，她安慰着关睿“哥，你别哭，终究都是要走的，曾经，我担心你被李家人抓走，但现在看来，那都是一场笑话，到底你还是走了，你再也不能忍受没完没了照顾我的生活了，是吗？”
我已经肝肠寸断了，即便是扑在妈妈的灵位前，也不过如此吧。我紧紧地抱着容若，想让她更暖和一些，她的身体已开始瑟瑟发抖。
“容若，容若，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你等关睿回来，等他回来爱你！”我想求天，求地，求神灵，求佛主，求世间一切万物，能不能够为我挽留住容若的生命，哪怕，用我的命去换，也可以！
“谢谢你！”容若虚弱地道谢。
我的眼泪更多再更多，泉源一般不停涌出。容若，你是多美的女子，怎么会走这一步！
血已经染红了我的胸膛，墙上的血和地上的血已经渐至凝固。容若的手也在一点点冰冷，我心中的恐惧无限扩大，惶恐不安，孤寂无助，感觉这世上，除了我，再没有人了。
“容若，你不要走！我不许你走！”我抽泣哽咽，全身都失了力气，仿佛抱在怀中的，是这世间唯一的宝贝。
“谢谢你，简小姐。谢谢你陪着我。再见了！大哥就拜托你了！”容若突然一句，我惊讶得心都停止了跳动，沉沉地看她，她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容若——容若——容若——”我拼尽了全身力气，想把悲痛赶走！我奋尽全力，想呼唤她回来。
到最后，她一点点地冷了，我抱得再紧，她也不会再抬眼看我一眼了，原来，她一直明白，陪在她生命最后的人，是我，不是她最深爱的大哥。容若，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呢！关睿他一定会回来的！
“关睿，你太残忍了，太残忍了，我们太残忍了，太残忍了，还是，爱，太残忍了，太残忍了。”我自顾自地言说，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容若，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是幻觉吗？
突然之间，容若也离开了，接连的打击，我的意志消沉了，生活失去了目标和乐趣，诺大的关家，只剩下我这个外人，小莲神秘地消失了，我也无心去打探她，每日都倚坐在惜若的轩窗下看窗外菊花一点点凋谢，听秋风一日比一日肆虐，直到初冬的小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我的泪水才一点一滴的流下来。
容若与妈妈为了心中挚爱执迷成殇，没有躲避过命运给予她们的考验和打击，我既恼恨她们软弱，又憎恨自己对她们有意的击打。是的，如果没有我的存在，或许，结局不会这样。
冬日的寒风恻恻，微雪纷扬，孤独和寂寥如片片雪花，一点点深入我的身体及灵魂，带来蚀骨的伤痛。这伤痛，一转眼就承受了八年。
抗战已经胜利，大街小巷都传递着这振奋人心的消息，而我，依然与每一个人都断了消息。六年前，北南向我告别，说要去远方流浪。吴娃也长成了大孩子，一年前，入了天主教，跟随一位神父去了德国。临行前，他曾问我：将来要嫁给关睿还是关杰？他怎么能知道，我等待的即不是关睿也不是关杰呢！时光走后，一切爱的幻梦消失，真境显现，看着满园芬芳与满庭凋谢时，等待，早已变成一种习惯，似乎已经与爱情无关。
许多前线的军人在亲人的欢呼声与拥抱中归家，可关杰与惜若还没有回来，难道……，我真不敢往下想。
唉！仰望窗外，几朵淡薄的云正轻轻地飘过刚刚升起的小而细弯的月芽。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这是容若的爱情。
自从容若离开，夜读纳兰词已经成为我的习惯。此刻，放下手中书卷，倚靠在床上，继续朝那窗棱空格处向外望，小小的月芽儿幽幽静静，百千年来始终悬挂，试问它，看过多少有情人呢？
“小凌？凌儿？你在吗？”
我一惊，怀疑耳朵出现了幻觉！
“小凌？凌儿？我回来了。我和游纯成一起回来了。”
惜若！“惜若！惜若！”这一次我终于听清了，我惊喜地低喊着，光着脚跳下了床穿好鞋，直奔屋外。惜若回来了吗？她和游纯成结婚了？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不知道关杰有没有一起回来？
刚奔至走廊，迎面五六个人一起拥来，男男女女，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瞬间我就被面前的一个女人拥抱住。
“小凌，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她惊喜的声音如同山泉水一般叮叮咚咚流淌开来。
“惜若，是你吗？”
“是呀是呀是我呀，怎么不认识我了吗？”惜若从我怀中起身，将一张笑容满面的脸凑到我眼前，一连声说道“我好想你，小凌，好想你，好想你。”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惜若，我真的好想你！”言语间，我们的声音已哽咽，彼此轻拍着脊背互相安慰。
看着惜若明亮的双眼，唇瓣弯弯，乌黑过耳的短发，结实与健康的肤色，飒爽挺拔的身姿，与她初见时的那柔弱样子已寻不到半点痕迹，真的难以相信，在关家最为柔弱的一个人却成为关家最坚强的人。
“关杰呢？”
“他也结婚了。”惜若说完，唇边咧开粲如阳光的笑容。
我睁大了双眼，半张着嘴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却升起一股热流一直在翻滚着，翻滚着，眼里也潮湿起来。惜若懂得我的感受，凝神微笑，对我重重地点头，轻声说道“恩，他结婚了，他真正的从内心深处忘记了你！”
半饷，我才反应过来，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激荡，轻声欢叫着“他终于和秀妍结婚啦！”
惜若忽然收起唇边笑容，神情庄穆地说道“当年你走后不久，秀妍就在运输伤员的过程中被一颗流弹击中了头部，经抢救无效牺牲了。”惜若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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