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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美国众神 [美] 尼尔·盖曼-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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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那辆车就是他的。”萨姆突然说。
“就是那辆你从你姐姐家开回来的紫色车子?”
“是。”
“那他呢?为什么他不要回他的车?”
“我不知道。也许他现在在监狱里,也许他已经死了。”
“死了?”
“我猜的。”萨姆犹豫了一下,“几个星期前,我敢断定他已经死了。是第六感,或者类似的感觉吧。我知道他死了。不过现在,我开始想,兴许他还没死。我不知道。我猜我的第六感不算特别准确。”
“你准备开他的车子,开多久?”
“直到有人来要回它。我想他也希望这么办。”
娜塔丽看了一眼萨姆,然后又看了一眼,说:“你从哪儿弄的那个?”
“什么?”
“那些鲜花。你手里拿着的鲜花。萨姆,它们是打哪儿来的?我们离开咖啡店的时候你就拿着的吗?我当时怎么没看见?”
萨姆低头一看,笑了起来。“你可真好。你送花给我的时候,我应该说点什么的,对吗?”她说,“它们真漂亮。谢谢你。可红色应该更合适,是不是?”
她手上拿的是玫瑰,包在礼品纸里。一共六支。白色的玫瑰。
“我没有送花给你。”娜塔丽说,嘴唇紧紧抿着。
她们俩谁都不再说话了,就这样一直走到电影院。
那晚回家后,萨姆把玫瑰放在一个临时凑合用的花瓶里。后来,她把玫瑰铸成青铜艺术品,始终把她如何得到玫瑰的故事藏在心底。不过,她曾把这个故事讲给卡罗琳听,她是娜塔丽之后的伴侣。那天晚上,她们俩都喝醉了,萨姆把这个幽灵玫瑰的故事告诉了她。卡罗琳表面上赞同萨姆的话,说这真是个古怪到极点的故事,但在心底,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影子把车停在一个公用电话旁,打电话给信息台。他们给了他电话号码。
不过,他被告知她不在学校,估计还在咖啡店。
去咖啡店的路上,他停下来买了一束花。
他找到了咖啡店,然后穿过马路,站在一家二手书店的门口,在那里等着、望着。
那地方晚上八点就关门了。八点过十分,他看见萨姆·布莱克·克罗从咖啡店里走出来,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娇小的女人,扎成马尾的头发是一种很少见的暗红色。她们俩紧紧地手拉手,仿佛只要手拉手就可以阻止周围世界的骚扰。她们在聊天,萨姆是说得最多的那个,而她的朋友一直耐心听着。影子很想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她讲话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两个女人穿过马路,经过影子站着的地方。那个束马尾的女人从他身边只有一英尺的地方经过,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不过,她们俩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看着她们从身边走过,沿着街道一直走下去,心中突然感到一阵疼痛,仿佛体内有根小小的琴弦被拨动一下。
她吻过他,那是个非常甜美的吻,影子想,但萨姆从来没用她看马尾女孩那种深情的眼神看过他。从来没有。
“没什么,总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他低声说。这时,萨姆从他身边经过。
他跑着追上她,把鲜花放在她手中,接着匆匆跑开,这样她就不会把花还给他了。
然后,他步行走上山坡,回到车里,随着路牌指示开车前往芝加哥。他始终按照限制时速开车,甚至更慢一些。
还有最后一件他必须做的事。
他一点也不着急。
晚上,他在六号汽车旅馆过夜。第二天早晨起床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衣服闻上去一股湖床的味道,但他还是穿上了那身衣服。他估计他很快就不会再需要它们了。
结账以后,影子开车来到那栋棕色石头的公寓楼。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它,它比他记忆中显得小很多。
他脚步坚定地走上楼梯。走得并不快,快意味着他急于赴死;也不算慢,慢意味着他心中充满恐惧。有人已经清扫了楼梯间,黑色的垃圾袋都不见了。这里有一股漂白水的味道,没有腐烂的蔬菜味。
楼梯顶端漆成红色的那道门敞开着,里面飘出熟悉的饭菜味道。影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门铃。
“来了!”一个女人声音在叫。个子矮小、一头耀眼金发的卓娅·乌特恩亚亚从厨房里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干双手,一边朝他走来。影子发现她的样子有些不同了。她看上去很开心,脸颊红红的,苍老的眼睛中闪耀着快乐的火花。发现是他,她惊讶得嘴巴张成一个“O”型,嚷了出来:“影子?你回来看我们了?”她张开手臂朝他冲来。他弯腰拥抱她,她则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她说,“不过你必须赶紧走。”
影子走进公寓,见公寓里的所有房门都敞开着(除了卓娅·波鲁诺什娜亚的房间,这倒一点都不奇怪),所有窗户也都打开了。一阵阵微风穿过走廊。
“你们在做春季大扫除。”他对卓娅·乌特恩亚亚说。
“我们有位客人要来。”她告诉他说,“好了,你得走了。不过,你要不要先喝杯咖啡?”
“我来见岑诺伯格,”影子说,“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
卓娅·乌特恩亚亚拼命摇头。“不,不,”她说,“你不想见他的,这不是个好主意。”
“我知道。”影子平静地说,“但你知道,跟神打了这么久交道,我真正学到的只有一件事:定下协议就要遵守诺言。凡人可以爱怎么打破规则就怎么打破规则,但我们不能。就算我想从这里走出去,我的脚还是会把我带回来的。”
她抿着嘴,然后说:“那倒是真的。但今天你还是先走吧,明天再来。明天他就不在了。”
“谁来了?”走廊另一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卓娅·乌特恩亚亚,你在和谁说话?这个床垫,我没法一个人把它翻过来。”
影子沿着走廊走过去,说:“早上好,卓娅·维切恩亚亚。我可以帮忙吗?”他的出现让房间里的女人一声惊叫,放开她手中的那一角床垫。
这间卧室里积满灰尘:所有东西表面上都覆盖着灰尘,木头上、玻璃窗上,阳光从打开的窗户透进来,可以看到无数微尘在空中飘浮舞动。偶尔吹进来一阵微风,吹得发黄的蕾丝花边窗帘摇晃了一下,搅得空中的灰尘上下翻飞。
他想起了这间卧室。这是那天晚上他们给星期三住的那间卧室,贝勒伯格的房间。
卓娅·维切恩亚亚犹豫地看着他。“这个床垫,需要翻个身。”她说。
“没问题。”影子说。他伸手抓住床垫,轻松地把它抬起来,上下翻转过来。这是一张很旧的木头床,上面的羽毛床垫几乎相当于一个人的体重。翻转床垫时,灰尘到处飞扬。
“你为什么要来?”卓娅·维切恩亚亚问。问话时语调一点也不友好。
“我在这里,”影子回答她说,“是因为去年十二月时,一个年轻人和一位旧时代的神玩了一局跳棋,结果他输了。”
老妇人灰色的头发高高束在头顶,挽成一个很紧的圆髻。她不高兴地噘起嘴唇。“明天再来。”卓娅·维切恩亚亚说。
“不行。”他简短地说。
“那今天就是你的葬礼。好了,你出去坐下吧。卓娅·乌特恩亚亚会给你咖啡喝的。岑诺伯格很快就回来。”
影子沿着走廊走到客厅。这里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窗户都敞开着。那只灰猫睡在沙发扶手上,影子进来时,它睁开一只眼睛,然后无动于衷地继续睡觉。
这里就是他和岑诺伯格下棋的地方。在这里,他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让老人加入他们,加入星期三那个最后给他自己带来死亡的骗局中。清新的空气从敞开的窗户进来,吹走了房间里陈腐的气息。
卓娅·乌特恩亚亚端着红色的木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有一只很小的瓷釉杯子,里面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杯子旁边是满满一碟巧克力饼干。她把托盘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上次离开后,我又见过卓娅·波鲁诺什娜亚一次。”影子说,“她在地下世界见我,还给我月亮,照亮我的路。她从我这里拿走了什么,但我不记得是什么了。”
“她喜欢你。”卓娅·乌特恩亚亚说,“她做了那么多的梦,而且一直在守护我们大家。她非常勇敢。”
“岑诺伯格在哪里?”
“他说春季大扫除让他不舒服。他出去买报纸,然后坐在公园里看报,买烟抽。他今天也许不会回来了,你不必等了。要不你先走?明天再来。”
“我要等他。”影子说。此刻并没有什么魔法迫使他留在这里等待,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这是他自己的意愿。要发生的事情中,这是最后一件。如果它真的是最后一件要发生的事,他要让它在他自己的意志下发生。这件事情之后,他就再没有任何债务和责任了,再没有秘密,再也没有鬼魂。
他喝着热咖啡,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咖啡又黑又甜。
他听到走廊那边传来低沉的男人说话声,他立刻坐直身体,很高兴地看到自己的手并没有发抖。门打开了。
“影子?”
“嗨,你好。”影子打招呼说,依然坐着不动。
岑诺伯格走进房间。他拿着一份折叠起来的《芝加哥太阳报》,把报纸放在咖啡桌上。他注视着影子,然后犹豫地伸出手。两个男人互相握手。
“我来了,”影子说,“为了我们的约定。你兑现了你的那部分诺言,现在轮到我这部分了。”
岑诺伯格点点头。他的额头布满皱纹,阳光照射在他灰色的头发和皮肤上,让它们变成了近于金色。“这个……”他皱眉说,“不……”他突然停了下来,“也许你应该离开。现在时机不对。”
“你尽管准备,随便需要多久。”影子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岑诺伯格叹口气。“你是个脑子非常笨的小子。你知道吗?”
“我猜是这样。”
“你是个蠢小子。不过在山顶上,你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好事。”
“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也许。”
岑诺伯格走到陈旧的餐具柜前,弯下腰,从柜子下面拉出一个公文箱。他打开箱子上的几个挂钩,它们一个个叭地一声弹开。他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把锤子,像缩小尺寸的大锤,木头柄已经褪色了。
他站起身,说:“我欠你很多东西,比你知道的更多。因为你,很多事情都改变了。现在春天到了,真正的春天。”
“我知道我做了什么。”影子说,“做的时候,我并没有多少选择。”
岑诺伯格赞同地点点头,他眼中蕴涵着一种影子不记得见过的神情。“我告诉过你我兄弟的事吗?”
“贝勒伯格?”影子走到被烟灰弄脏的地毯中央,双膝跪下,“你说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是的。”老人说着,举起手中的锤子,“这是一个漫长的冬天,孩子,非常非常漫长的冬天。不过现在,冬天结束了。”他缓缓摇头,仿佛在回忆往事,然后他说:“闭上眼睛。”
影子闭上双眼,高高扬起头,安静地等待着。
战锤的顶端很凉,凉得像冰,它轻轻碰在他额头上,温柔得像一个吻。
“砰!”岑诺伯格说,“完了。”他脸上挂着微笑,是影子过去从来没见过的、轻松惬意的微笑,像夏天的阳光。老人走到箱子旁,把锤子放进去,关上盖子,把它推回柜子下面。
“岑诺伯格?”影子惊讶地问,“你是岑诺伯格吗?”
“是的,今天还是。”老人回答说,“等到明天,我就会成为贝勒伯格。不过今天,我还是岑诺伯格。”
“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在能杀我的时候杀掉我?”
老人从口袋里的烟盒中掏出一根没有过滤嘴的香烟,从壁炉台上拿下一盒很大的火柴,用一根火柴点燃香烟。他似乎陷入了沉思。“我需要血,”过了一阵,老人回答说,“但我也有感激之心。再说,这个冬天也实在太长了些。”
影子站起来,裤子膝盖处下跪的地方沾满灰尘,他掸掉灰尘。
“谢谢。”他说。
“不客气。”老人说,“下次你想玩跳棋的话,你知道到哪里可以找到我。这一次,我要执白。”
“谢谢,也许我会来的。”影子说,“但是要过一段时间。”他望着老人亮闪闪的双眼,想知道那双眼睛是不是总像这样,带着矢车菊的蓝色。他们两个握手告别,但谁也没有对对方说“再见”。
影子在门口亲吻了卓娅·乌特恩亚亚的脸颊,然后亲吻了卓娅·维切恩亚亚的手背。接着,他脚步轻快地一步迈下两级台阶,下楼离开。
《美国众神》作者:'美' 尼尔·盖曼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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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冰岛首都雷克雅末克是个奇特的城市,即使对那些见识过很多奇特城市的人来说也一样。它是一个火山城,城市的供热就来自地下深处。
这里也有旅行者,但人数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即使在季节最佳的七月初也是这样。阳光普照,连续几周艳阳不断,只在凌晨时分消失一两个小时。到早晨两三点,天上又会露出朦胧的晨曦,然后开始新的一天。
那天上午,那位身材高大的旅行者已经走过雷克雅末克的大部分街道,听着人们的交谈,他们使用的语言一千年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当地人可以阅读古老的北欧英雄传奇,轻松得像看报纸。这个岛国给人一种传统一直延续、从不间断的感觉,让他惊奇不已,也让他极度宽慰。他很累,连续不断的日照让睡觉几乎成为不可能。前一天晚上,他坐在酒店房间里,度过漫长的、并非黑夜的夜晚,交替阅读一本旅游指南和狄更斯的《荒凉山庄》。那本小说是他几周前在一个机场买的,但到底是哪里的机场,他已经不记得了。有时候,不看书的时候,他凝视窗户外面的景色。
直到最后,时钟和太阳都告诉他,早晨到了。
他在众多糖果店中的一家买了一条巧克力,然后沿着人行道往前走。时不时地会看到某种景象,让他提醒自己,冰岛是个火山岛。比如转过一个街口,看到含有硫磺的蒸汽冲上天空。那股味道让他联想到的不是地狱,而是臭鸡蛋。
从他身边经过的女人很多都非常漂亮:身材苗条,白肤金发,是星期三最喜欢的那种类型。影子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吸引星期三接近影子的妈妈。她也很漂亮,但和她们的相貌特征完全不同。
影子朝漂亮女人微笑,因为她们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快乐的男人;他对不漂亮的女人也露出微笑,因为他现在心情很好。
他渐渐意识到,有人正在监视自己,但他并不是十分确定。走在雷克雅末克的某些街道时,他确信有人在盯着他。他会不时一个急转身,想发现跟踪者。有时他会望着商店的橱窗玻璃,查看背后街道的影子。他没有看见任何举止不寻常的人,没有人看上去像监视者。
他走进一家小餐厅,在那里吃了烟熏海雀、野生黄莓、北极红点鲑鱼和煮马铃薯,还喝了可口可乐。可乐的味道很甜,比他记忆中美国的可乐加了更多的糖份。
侍者拿来他的帐单,问他:“对不起,你是美国人吗?”
“是的。”
“那么,独立日快乐!”侍者说。他看上去挺高兴。
影子还没意识到今天是7月4日,独立日。没错,他喜欢独立这个想法。他把饭钱和小费留在桌子上,走出餐厅。室外,来自大西洋的寒流已经到来,他扣上外套的扣子。
他在长满青草的河岸边坐下,欣赏他身处其中的这个城市,心中想着,有朝一日,他要回家去。有朝一日,他要成立一个家,一个他可以盼着回去的家。他想,也许在一个地方住一段时间之后,这里便成了你的家;也许,家是一个你终究会找到的地方,只要你走得够久、期待得够久,盼望得够久。究竟是哪一种,他说不准。
一位老者从山坡朝他这边大步走来。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斗篷,下面磨得有些破损了,仿佛他已经旅行了很久。他戴着一顶宽帽檐的蓝色帽子,帽子摺边上斜插着一根海鸥的羽毛,显得整个人心情愉快、得意洋洋。影子觉得,他看上去就像个上了年纪的嬉皮士,或者退休很久的枪手。老人高得有些不可思议。
老人蹲在影子旁边,冲影子点点头。他一只眼睛上罩着一个海盗式的黑色眼罩,下巴上的白色胡须向外翘起。影子心想,这个人或许想找他要根香烟。
“Hverniggengur?Manstpueftirmer?”老人说。
“对不起,”影子说,“我不会说冰岛语。”然后,他笨拙地说了一句他从书上学来的话,是他每天凌晨借着天光看的:“Egtalabaraensku。”我只说英语。“我是美国人。”他又加上一句。
老人慢慢点点头,说:“我的族人很久以前就从这里前往美国了。他们到了那里,然后又回到冰岛。他们说那里是一个适合人类生活的好地方,但不适合神。没有自己的神明陪伴,人类觉得很……孤独。”他的英语说得很流利,只是句子的停顿和音节有点古怪。影子仔细看着他。从近距离看,老人比影子想象的更苍老些,皮肤上布满皱纹,像花岗岩上的裂纹。
老人说:“我认识你,孩子。”
“你认识我?”
“你和我,我们都走过了同样的路。我也曾被悬吊在树上,整整九天九夜,那是我自己给自己的牺牲祭祀。我是北欧之主,我是绞架之神。”
“你是奥丁。”影子说。
老人沉思着点点头,似乎在掂量这个名字的重量。“他们用很多名字称呼我,不过,是的,我是奥丁,波尔之子。”他说。
“我看见你死了,”影子说,“我还为你的尸体守灵。为了获得力量,你试图毁灭大批神灵,当成给你的献祭。这就是你做的事。”
“我没有。”
“是星期三做的。那时的他就是你。”
“没错,那时的他就是我。但是,现在的我并不是他。”老人搔搔鼻子,帽子上的海鸥羽毛来回摆动着。
“你要回去吗?”绞架之主问他,“回美国?”
“那里没有什么值得我回去的。”影子说。话刚一出口,他就知道那不过是一个谎言。
“有人和事在等着你,”老人说,“会一直等到你回去。”
一只白色蝴蝶从他们身边翩翩飞过。影子没有说话。神和他们的事,他已经受够了,几辈子都够了。也许他应该搭巴士去机场,他想,另外换一张机票,搭乘一架飞机,随便飞去哪个他从未去过的地方,就这样一直旅行下去。
“对了,”影子说,“我有些东西给你。”他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把那个东西握在手心里。“伸出你的手。”他说。
奥丁凝视着他,眼神古怪而严肃。然后,他耸耸肩,伸出右手,手掌朝下。影子把老人的手翻了过来,让他掌心朝上。
他张开自己的手,先是一只手,再换另一只,表明手中空无一物。然后,他把玻璃假眼推到老人皮革一样坚韧的手心中,把它留在那里。
“你是怎么做的?”
“是魔法。”影子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老人笑了,接着,微笑变成哈哈大笑。他拍手鼓掌,然后拇指食指夹住假眼,仔细查看。他点点头,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把它塞进挂在他腰间的皮革小包里。“Takkkarlega,交给我好了。”
“不客气。”影子说。他站起来,擦掉裤子上沾的青草。
“再来一次。”神殿之主说,脑袋傲慢地一点,声音低沉,充满权威,“我要再看一次。再变一次。”
“你们这些人,”影子抱怨说,“老是这么贪得无厌。好吧,给你来一个,是我从一个已经去世的家伙那儿学来的。”
他把手伸进虚无,凭空拈出一枚金币。只是一枚普通的金币,它不可能让死人复活,也不能治疗疾病。但它确实是一枚金币。
“就这个,”他说着,拇指和食指捏住金币,展示给老人看,“只是一枚金币。”
他拇指一弹,把金币弹到空中。
金币旋转着,划出一道金色弧线,在阳光下闪烁出耀眼光芒。它悬在仲夏的天空中,仿佛永远不会掉下来一样。也许它真的永远不会掉下来了。
影子没有等着看结果,他转身离开,脚步不停,走着,走着。
《美国众神》作者:'美' 尼尔·盖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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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众神》之众神简介
奥丁Odin:
挪威神话中的主神,是战神、智慧之神和死亡之神。在维京时代的古挪威语中,奥丁一词的意思是“激励”、“愤怒”和“疯狂”,显示出这位神灵复杂的性格。他将自己的一只眼睛奉献给智慧泉,以此获得智慧,还让人间的伟大诗人们饮下由矮人酿造的蜜酒,以刺激他们的灵感。
关于奥丁智慧的来源,还有另一种说法:他用自己的长矛刺穿身体,将自己吊在世界之树上,长达九天九夜,从而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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