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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思斩-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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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幻香
孟其看看我,又道,“段初晓,这宫中岂容的你胡言乱语!”
“呵,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孟大人明天就知道了。”
初晓说完便背着药箱快步走了。
看来,他们两个,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怕是孟其到现在连初晓的心意还一点都不知道。
见初晓走了,孟其又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兰因宫的灯还亮着,好像乳娘还未将孩子送回来。他一定也在等,所以才亮着灯。
“多谢孟大人,就送到这里吧。再近了就要扰到皇上了。”
“好。”
我福身行了礼,正欲走,他又喊住我。
“鹊华………”
这名字似乎还从未被人如此正儿八经喊过,我愣了一下,方转过身来。
“孟大人还有事吗?”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兰因宫,问道,“皇上最近脾气极差,宫人唯恐避之不及。来兰因宫当值。果真是你自愿的?”
我点点头,“是。”
他又问,“为什么?”
我笑了笑,心道除了爱兰因宫离的那个人还能是为什么。
“额,或许是因为,皇上英明决断,平四方。定九州,是个英雄。又或许是心怀家国的人,总是让人敬佩。”
“是啊,心怀家国的人,总是让人敬佩。若非十里坡前一场交换,也许后来就不会一发不可收拾了吧。原来一直想不明白的情愫,竟是这样来的。或许。的确是该过去了。”他又道,“天晚了,你回去吧。”
“好。”
别了孟其,也不知今夜乳娘什么时候来,我想先回偏殿一趟。谁知那偏殿门口似乎站着一个人。
我福身道,“皇上?你怎么在这儿?”
他一见我,眉头一皱。“朕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都这么晚了”
“亏你还知道这么晚了。去哪了?”
“嗯………去小荷塘边上坐了一会儿。”
“跟谁?”
“孟大人。”
“刚刚是他送你回来的?”
“嗯。”
问的我都如实答了,这会儿他倒是不说话了。我悄悄抬眼看他,他突然又说,“朕渴了。”说完便向兰因宫走。
直到他走了几步,我还站在他身后。他不得不停下来,回过头来看我,又提高了音量,道,“朕说,朕渴了!”
“那个,皇上,你不是不让我进兰因宫么。”
他一甩袖,留下一句“不知变通”便进了门。只是他这次进去后并未关门。我试着跟进去,他果然没拦我。给他倒了一杯茶端在近前,他看了一眼却说,“要喝茶。”
“皇上,天晚了,喝茶容易失眠,您还是喝白水吧。”
他倒是也没有继续要求喝茶,喝了几口水,道,“明天起,不用去扫地了,来殿里候着。”
“啊?你的意思是,我能进兰因宫来了?”
说话间,乳娘抱了慕宸来,只在宫门口站定,并未进来。他见了,从椅子上起身,亲自去接。远远地我便听见慕宸在他怀里咿咿呀呀,而他正一脸柔和。
我随他到了门口,想看看他怀里的孩子。他明明才说了明天起让我进兰因来候着,这会儿又将我防着。把孩子抱远了一些。对我道,“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我磨蹭着不肯出去。他抬起头来,“你还有事?”
我指指他怀里的孩子,“额,小皇子可爱,能不能,也让我抱他一会儿?”
他将脸一板,厉声道,“不行!出去!”
他这一声许是吓到了慕宸,小小的孩子在他怀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听得心里一揪,只好说,“好,好。我马上就走,你别生气,也别吓到了孩子。”
昨晚初晓说的一点没错。今日一大早,慕渊刚走没多久,太后宫里的嬷嬷就来了,说是要我往太后宫里去一趟。
“奴婢鹊华见过太后。”
太后坐在凤榻上,道,“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
我抬起头来,太后又喃喃道,“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不过,倒也还算端正。听说,皇上让你进兰因宫了?”
“回太后,是。”
“既然如此,那你该知道如何做了吧。”
我诧异抬头,“奴婢不知,请太后明示。”
老太后一拍桌子,道,“大胆!你昨日当众哗众取宠,不就是为了能引起皇上的注意吗?哀家什么人没见过,你无须在哀家面前装模作样。”
“回太后,昨日。并非奴婢有意要…”
“好了。你不用狡辩了。哀家不仅不会怪你,还会帮你。”
“帮我?”
太后点点头,“嗯。你或许也听说了,皇上心里一直都有放不下的人。可毕竟是天人永隔,他总不能这样孤孤单单一辈子。哀家想让你尽快讨得皇上欢心,只要你有本事让他忘了先前的人,哀家可以考虑将这皇后的位子也给你。”
“回太后,奴婢怕是做不到。”
太后拿出一个小瓶子,瓶口封得极为仔细。她一边拿在手里摩挲着一边道,“一开始或许是难了些,可他毕竟都让你进兰因宫了不是吗。”
太后又将那个瓶子递给我,“实在不行,还有这个东西可用。”
我一下就想起了素心给慕渊下药那次。我不是不信他,只是怕他又伤了自己。便叩头道,“给皇上下药,奴婢不敢。”
太后却说,“这不是你想的那种药。”等退了左右,太后又指着那个瓶子继续说,“这个啊,是幻香。是世上少有的灵药,据说产自遥远西海,也不知这出处是真是假。你将这东西洒在他身上,他就能接受你了。”
我盯着老太后交给我的那个瓶子。孟婆说的果然没错,幻香,太后手里果然有这东西。只是没想到,老太后会为了慕渊亲自交到我手里。
老太后又说,“幻香之所以为幻,妙处就在于只要闻了这香。不管眼前之人是谁,在他眼里都能幻成心中人的模样。你将这东西放在他身边,到时候,他将你看做她,想拒绝你都不能。”
我问老太后,“为什么是我?”
“原因很简单,别人想进兰因宫都不能,你是最能接近他的一个。这滋味一尝,他以后再想禁就难了。以后,就算他知道了其中猫腻,我也敢保证,他再也戒不掉这幻香。行了,哀家累了,你先退下吧。”
路上,我握着那个瓶子,一边惊异于世上居然有此等秘药,一边心里止不住一阵后怕。幸亏,老太后找的人是我。素心下的再烈的药都不能使他屈服,可他若是真的将别人看做了我
结果我不敢想。
一人到了皇祠外面。没有慕渊带着我进不去,只能站在外面。皇祠里,墙上悬挂的一张张画像好像就近在眼前。没想到。师傅沈泠风,最后,就败在了这么一小瓶药手里。
我突然就想知道,太祖每天透过这香,看到的人,究竟是不是师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看到的人一定不是现在的太后。否则。为何直到驾崩前的那天,太祖都对这香片刻不离?定有一个人,叫他时时思念,刻刻想见。
慕渊今日回来得格外早。等我回到兰因宫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兰因宫的前殿里了。我远远看他一眼,悄悄将那药藏好,??捡了地上扫帚开始扫地上的落叶。
他过了一会儿。出了来,问我,“你刚才去哪了?”
“回皇上,我刚刚去了太后宫里。”
他对太后排斥,一听果然又问我,“太后跟你说什么了?”
省下幻香的事情没同他说,我只说。“也没说什么,就是听说皇上您让我进了兰因宫,言下之意让我好好侍候您。”
我特意加重了“侍候”两个字。他冷哼一声,也不在追问,转身便回了。其实,这些根本瞒不过他,就算我不说他也能想到。如此一问,不过是为了看看我说不说实话罢了。
距离博览苑选妃的事情过去已经有些时日了。我记得上次见孙太傅的时候,还说等有机会了去府上看他。谁能想到,孙太傅没能等到那天。
这天,这消息一传到宫里。他立刻便动身去了孙府。不多时,宫中博览苑里的门楣上便挂起了白绫。
孙太傅入殓下葬那天,天朦胧着小雨,兰因宫门前的石板皆被打湿。灰蒙蒙的天。显得地上的青苔格外绿。一早,他换了一身素服,准备亲自去送太傅最后一程。我从偏殿里出来,一路追上他。
“皇上…”
他听见声音,停下来,“有事吗?”
我大口喘了几口气,方道,“我知你要去送孙太傅,那,你能不能让我也去?”我指指自己一身的素服,“你看,我也连衣服都换好了。大不了,地上的落叶,我晚上回来在扫。”
他难得没有审问我一番。问我为什么要去,竟然轻易点了头,说,“那就一起吧。”
细雨还在朦胧着下。从宫中到孙太傅府上,一路格外静谧,我跟在他身后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孙府没有想象中的哭声一片。红砖绿瓦皆静?立在雨中。太傅喜竹,庭院中遍植翠竹。
我记得小时候,某个慵懒午后,博览苑里,他说,竹有节,人亦当有节。
我睡得正迷糊。他突然戒尺一敲,喊我起来重复他的话。我被惊醒,亏得慕清在一旁提醒。我那么顽劣又不听教诲,难得这句话一记就记到了现在。
一夜细雨,清晨,孙府的那些竹子簌簌落了许许多多的叶子,厚厚铺了一地。或翠绿,或枯?。
大悲无声,孙府上下人人悲恸,却不问恸哭声,只肃穆立着,安静得叶落可闻。灵堂外,慕渊就站在我身边。他虽不说话。只远远朝里看着。但我知他心中也一定是极难受的。
他一来,便有人从灵堂里出了来,递给他一样东西。好像是说孙太傅临走前留给他的。似乎是一个荷包,他收好了,并未打开。
孙太傅有言,说这山河土地,他尚未看够。家人便按他的意思,置一竹排于江上,令其顺流而下。江阔云低,断雁西风,细雨飘渺。水流不疾不徐,很快便载着孙太傅走远了。
没有陵墓,没有牌位,他似乎只是独自开始了一场远行而已。从此,自有江上清风陪他,自有山间明月陪他。
171 幻香(2)
从孙府回来后,我与慕渊都未将素服换下来。兰因宫外,那柄扫帚立在一旁。心中失落难过,我便同他说,“皇上,我今天不想扫地了。行不行?”
他似乎想也没想,“行。”
晚膳过后没多久,他进来偏殿的时候,我还在床上抱着被子朝里躺着。只听他在身后道,“地可以不扫,可你这当值的时间还未结束。朕宫里不养闲人。”
不得不偷偷擦了擦眼睛,匆匆起来随他去了兰因宫。此刻。他就在案后坐着,我站在他身侧。顺手给他沏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他也没喝。就这样。他坐了好一会儿,忽而提笔,喂了墨,落下千古帝师几个字。笔力遒劲。落笔雄浑。他的字如他一般,磊落好看。可这四个字,他却一连写了几次都不满意。
反复几次,我忍不住劝他说。“你不用写了。太傅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他听了,先是一顿,随后点点头,应了一声,“嗯。”随手将新写的这张也揉成一个纸球,扔进旁边他丢的那一堆里。我叹了口气,他扔的轻巧,最后还不是要我来扫。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天,终于在夜里停了。当年的孩子都已经长大,平日的博览苑多是空闲。昔日教书育人的地方,倒也无须人来守着。
我趁着夜色悄悄进了来。孙太傅专用的书案上,还摆着几本书和一些纸张。一旁的戒尺早就蒙了尘。那戒尺,他气呼呼敲自己手心时候居多,真正落在我手心的时候少。
“人之优劣高低,不能以读书分。处世之道,品性德行方为首要。”
“没想到当年木讷寡言只知征战杀伐的七王也会开如此玩笑了。”
“这题目,自己教过的学生,各自会给出个什么答案来,老朽心里有数。”
“能盛水就是好瓶子,你管它破还是不破呢?”
我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缓缓趴在面前桌面上。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失去。慕清被他关进了牢里,爹爹不在了,圆圆一睡不醒,现在又是孙太傅…我先前从未觉得,从前的自己竟是如此幸福。
这桌子十几年未换,如今我坐上去已经觉得有些小了。随意拉了拉桌子上的小抽屉,却意外发现里面有一张字条。打开来看,“好花重开终有日,云开月明亦有时。”
字迹是孙太傅的字迹,而那墨竟然是新墨。太傅最近一次来博览苑应当就是选妃那天了。那天,只有太傅一人认出了我。最后,他与我说,“皇上心思敏捷,总会察觉的。”可他当时怎么能知道将来有一天,我会重新坐在这儿呢。
也不知我这身体的名字是谁取的,似乎自从叫了鹊华,便总不自觉要抬头看看月亮。孙太傅说的没错,云开月明亦有时。雨停了多时,眼前已经是拨云见月了。
我一时没注意他是何时来的。直到他将一个瓶子放在我面前桌子上。
“孙太傅临走前,嘱咐说要把这个给你。朕帮你带回来了。”
“我?”
“没错。太傅说要给小宫女。鹊华。”
太傅要给我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天我折下来的那支荷花。瓶子也依旧是那个破瓶子。这么多天过去了,那花难得依旧鲜亮如故。
听闻博文广识之人能预料到自己的大去之期。我不知孙太傅是不是也预料到了,所以才悄悄给我留了那张字条。亲历生死,我随知道死亡不是消弭,可心中总难以释怀。我嗅了嗅瓶中花。这下,花,月,太傅说的这两样东西倒是都齐了。太傅是智慧之人,既然是他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实现。
雨后空气清新,整个皇宫恍若被彻彻底底润洗过一般,就连灯火稀疏处都清辉点点,晶莹明亮,不染纤尘。与他回去的路上,他终于问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其一,你虽看起来的确不像别人派来的,但与太傅似乎是旧识。其二,你今夜为何要来这博览苑,又为何偏偏选了那个位子?”
孙太傅说的没错,他早晚会察觉的。
“您说的没错,我与孙太傅很早就认识了。太傅桃李满天下,胸怀广阔,有幸得他提点的并不是只有宫中这几个贵族子弟。我来博览苑,一是因为睡不着,二是因为缅怀孙太傅。至于为什么选了那个位子,因为那个位子靠窗。既能看清台上的太傅又能看到窗外。”
我转而问他,“有的人走了,却能留给人一辈子的念想。皇上,纳妃那天。博览苑里,是您故意找孙太傅来出题的。您不仅迟迟拖着不纳妃,还整日将自己关在兰因宫里。不知心里是不是也有这么个念念不忘的人?”
他缓缓走着,没有回答我。
“皇上。我记得孙太傅说过,人的认识总是难免受一身皮囊所限,总以为所见就是所知,所以才不容易看到事物的本质。殊不知最容易欺骗我们的恰恰就是我们最相信的眼睛。您有没有想过。你眼前的人和事,也许根本就不是你看到的样子呢?”我将手里那个破瓶子举到他眼前,“你看,太傅还说,不管是不是破瓶子,只要能盛水就与那些琉璃翡翠瓶无异。摒弃了外表,它们都是瓶子。”
慕渊低头瞥了一眼我手里那个瓶子,问道。“孙太傅果真是这样跟你说的?”
我点点头,“那当然。”
我知我不太会讲道理,自然不奢望他能从我的话里得出些什么来,所以才搬出了孙太傅。谁知他却忽而笑了,指着我手里那个瓶子,道,“这若真是个破瓶子,天下就没有值钱的瓶子了。”
“你说什么?”
他接了我手里的瓶子。选了通明处,那破瓶子果然在他手里显出了一身的光华,特别是瓶口处,泛出悠悠紫色。在暗夜里流光溢彩。
“入窑一色,出窑万彩。此等技艺出孤品,全天下仅此一件。更难得的是,技艺失传。而你口中的这个破瓶子,已经有千余年的历史了。辗转流离为世人争抢,它才有了这几个缺口。”
他说完,又将那瓶子连同那支荷花交回我手里。我仔细端详着。喃喃道,“这瓶子竟是这样值钱?”
“太傅一向宝贝得紧,不想这回竟然会拿来做了插花之用。”
“那是因为太傅是豁达之人。”
“也许吧。”
兰因宫里,乳娘还未将慕宸送来。我同他道。“为感谢皇上今日帮我辨得这宝瓶,我也给您看一样好东西吧。”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若我真的对他用了幻香,他的理智还能剩多少。话已经说了,我却还在犹豫。
“你要给朕看什么?”
“皇上心里的那个人,是皇后娘娘吧。我有办法让您见到她。”
“你说什么?!”
将太后给的那瓶幻香打开,取了一些,沾在他衣袖上。不过才一点,室内霎时间异香扑?。
172 幻香(3)
再抬头,我见他仍是他,他见我,已经不是我了。
他似不可置信,盯着我道,延延?复又颤颤抬手,指尖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不错,果真是你。延延,真的是你回来了。
他上前一步,将我扣进怀里。就连明知真相的我,对他这自欺欺人的温暖怀抱也无法拒绝。
我也想趁机抱抱他,奈何他抱得紧,我连胳膊都有些抬不起来。他就贴在我耳边说,延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哪怕不是为了我。为了慕宸,你也一定会回来的。
他将我抱了好一会儿,才说,延延,你怎么不说话?说着便松了我,一手替我拢了耳边的发,随后低头便吻了过来。才刚碰到他的唇,我便想起来,现在还客居在别人的身体里呢。条件反射般,扭头躲开他。
我的拒绝,他先是一怔。而后不仅没恼,却还轻声细语哄着我说,我猜你啊,一定是想先见慕宸了,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去叫人抱他来给你看看。
他还没出兰因宫门就被我喊住。
皇上!不用了
他停下脚步,迟迟不动,也不转过身来,就在原地站着。想必他心里也清楚,真正的楚延似乎从未正儿八经喊过他皇上。
太后说的没错,幻香面前,没人能保持理智。就连他,也不毫无例外地选择了自欺欺人。明知看到的是假的,他还是宁愿选择相信。
我走到他面前,将兰因宫的门关上。刚一转身,他便走了过来,腰身随即被他扣住,与他紧紧贴着。
一手撑开他,一边同他说,皇上别急,奴婢先前说过了,这是幻香。因为不敢欺瞒皇上,还是先让奴婢来教皇上来辨别真假吧。若皇上知道如何辨别了,还是执意如此,奴婢就不拒绝了。
挣开他,又站得离他远了些。
我常常在想,我们总说喜欢一个人。可究竟是喜欢他的什么呢?是他的权位,钱财,声名,才华。抑或是身体容貌?所谓的一见钟情,又是凭借什么。
今日我用的这种叫幻香。倘若将来又逢了另一种奇香,将石头花鸟都变成了心上人的样子,那岂不是见什么都要爱一番了。同样地,若有一天,心中人也变作了一条鱼,一只鸟,抑或一棵树,我们还能执着如初吗?恐怕到时候,萍水相逢,擦肩而过之际,谁也不会注意到谁了吧。不过这也怨不得谁,谁叫人生来就是肉眼凡胎呢。好在就算是肉眼凡胎也是有办法辨别真假的。皇上您仔细看好了。
我将繁琐的外衫脱下来,又缓缓将剩余的衣衫一点一点拉上去。偌大的兰因宫里,他急促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直到将肚子都露出来,我对他道,听闻皇后娘娘死的时候剖了自己的肚子,死相可怖。皇上可是看清楚了,奴婢身上干干净净,莫说伤疤,连点小伤痕都没有。说白了,皇上,我不是她,一切都是假的,是您的幻象。
他站在原地,不再说话。当然,若皇上一切都知悉的前提下,仍是执意…我走近了些,抬头看他,皇上,您还想继续么?
他低头看我一会儿,转过身去。冷冷吐出一个字来,滚。
雨后凉风吹进殿,那香本来就没用多少,相信一会儿就能散了。刚出来兰因宫,便听见身后的巨响。不用想也知道,他八成是又摔东西了。
若非又是我自私自利,想知道他若真的将别人看做了我究竟还能不能坚持得住,他大概就不用这么痛苦了吧。可太后既然给了我这东西,这一天,就迟早要来的。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坐在兰因偏殿里。
皇上?你怎么在这儿?
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等了多久。
再说一次,这是朕的宫殿。
是。
他指指桌子上的一盏茶,问我,这茶,是你沏的?
我看了看他说的那茶水,就是昨天他想给孙太傅题字的时候,我沏好了放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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