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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太空救援 [英] 阿瑟·克拉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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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她的期盼,那是大卫。这是一篇BBC昔日的采访,她几乎能一字不漏地记下它的内容。他正谈到哈尔,试图确定这台电脑是否有自我意识。
他看起来多么年轻——与在劫难逃的发现号上模糊的最后影像相比又是多么不同!而他又是多么象她记忆中的鲍比啊!
从她饱含泪水的眼中望去,图像变得飘摇不定。不——电视机出毛病了,要么就是频道有问题。声音和图像都变得不稳定。
大卫的嘴唇翕动着,但她什么也听不到。然后他的脸似乎在溶解,融化成色块的组合。它清晰起来,又再度模糊,然后终于稳定下来,但还是没声音。
他们怎么搞到这张照片的!那上面的大卫还未成年,只是个男孩——和她第一次认识他时一模一样。他面朝屏幕外,似乎正跨过岁月的鸿沟眺望着她。
他微笑了,嘴唇掀起。
“嗨,贝蒂。”他说。
把单词排列起来,并将话语调制进音频回路的电流脉冲并不困难。真正困难之处是放慢他的思想,以适应人脑的缓慢节奏。之后,为了得到答复需要等待一个永恒……
贝蒂·弗兰德茨性格坚强,同时也很聪明。虽然十几年来一直是家庭主妇,但她并没忘记做电子设备维修工时所受的训练。这只是新闻媒体无数的仿真模拟手段之一。她现在会接受这个解释,把对细节的惴惴不安放到以后去想。
“大卫,”她回答道,“大卫——真的是你吗?”
“我不敢肯定,”屏幕上的影像用怪异的单调语音回答,“但我记得大卫·鲍曼,以及他的一切。”
“他死了吗?”
那又是道难题。
“他的身体——是的。但那再也不重要了。真正的大卫·鲍曼仍会是我的一部分。”
贝蒂划了个十字——从乔斯那儿学来的手势——低声道:
“你是说——你是颗灵魂?”
“我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词了。”
“你为什么回来?”
“啊!贝蒂——到底为什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然而他知道一个答案,并通过电视屏幕展现出来。身体和思想的分离仍远未完成,要不然光缆网不会如此忠实地组合并传送出炽狂的性感画面。
贝蒂盯着它看了一小会儿,时而微笑,时而惊愕。然后她撇转头去,并非出于害羞,而是出于哀伤——为逝去的欢乐时光而惋惜。
“那么说,”她说,“有关天使的传说都是假的。”
我是天使?他猜度着。但至少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悲伤和对重回过去的期盼如潮水般席卷过他。他所曾经历最强烈的情感就是他对贝蒂的激情,混杂其中的伤痛和内疚只会使这份感情倍增。
她从没告诉过他,他是不是比鲍比更好的爱人。他也从没问过这个问题,怕会打破了幻像。他们守护着同样的幻梦,沉浸在彼此的怀抱中(而他那时多年轻啊——事情开始时差不多是举行葬礼两年之后,他还只有十七岁!)寻找同一种伤痛的安慰。
当然那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但这种经历令他发生了脱胎换骨的转变。在十多年中,他幻想中的女神只有贝蒂。没有任何其他女人能与她相提并论,而他很早以前就意识到,他决不会去寻找新的对象。没人曾受过与之相同的爱的幽灵的痛苦折磨。
欲望的图像从屏幕上慢慢消逝了。一时间,正常的电视节目横闯出来,给了悬在木卫一上方的列奥诺夫号一个不调和的大特写。然后大卫·鲍曼的脸重新出现了。他似乎失去了控制,面部轮廓狂乱地变幻着。有时他仿佛只有十岁——之后二十或三十岁——最后,难以置信地变成一具瘦骨伶仃的木乃伊,皱缩的脸庞是对她曾认识的那个人的拙劣模仿。
“我走之前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卡洛斯——你总说他是乔斯的儿子,而我一直有所怀疑。那是真的吗?”
贝蒂·弗兰德茨最后一次久久凝视着那个她曾爱过的男孩的双眼(他又回到了十八岁,一时间她希望能看到他整个身体,而不仅仅是他的脸)。
“他是你的儿子,大卫。”她低语。
图像消逝了,屏幕恢复播出正常的节目。约一小时后,当乔斯·弗兰德茨轻轻走进房间时,贝蒂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他在她后颈上吻了一下,她没有转回头来。
“你决不会相信,乔斯。”
“那不一定。”
“我刚对一个幽灵撒了谎。”
第三十四章 告别
1997年,美国航空航天学会发布了《飞碟五十年》的纲要,此举引来一片哗然。许多评论家指出几个世纪以来人们都一直在观察不明飞行物,而肯尼斯·阿诺德1947年发现“飞碟”的记录曾被无数次引用。有史以来,人们早已发现天空中奇怪的物体,但在二十世纪中叶以前,飞碟只是一般人不会感兴趣的偶然现象。自从那次事件发生后,飞碟成为了大众话题和科学研究的对象,以及某种只能称之为宗教信仰的基础。
道理并不深奥,巨型火箭的诞生和太空时代的来临,令人们对其他星球的观念发生了剧变。当人们意识到,人类的迅速发展使得离开孕育自己的星球成为可能时,就产生了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别的生命都在哪里?什么时候会有来访之客?虽然人们从未详加讨论,但都心存这样一个希望:来自星群间的善良生命可能会大发慈悲,帮助人类治愈无数自作自受的创伤,并将人类从未来的灾难中拯救出来。
任何一名心理学学生都能预测,如果一种需要十分迫切,它就会迅速得到满足。二十世纪后半叶,自全球各个角落汇聚了成千上万篇发现太空船的报告。更惊人的是,成百上千篇报告描述了“近距离接触”——和宇宙来客的真正会面,故事里还常常包含空中巡游、劫持、甚至在空间度蜜月等荒诞不经的部分。尽管这些一再被证明是谎言或幻觉,执迷不悟于此的仍大有人在。那些看到过月亮背面城市群的人们仍信心不减,即使“轨道号”勘测和阿波罗登月已表明月球上没有任何人工制品。那些嫁给金星人的女士们则还满怀信心,尽管很不幸,那颗行星变得比熔化的铅水还要烫。
在美国航空航天学会发布这份报告时,没有一名著名科学家——即使在少数曾支持这一观点的人当中——相信飞碟与外星生命或智慧有任何联系。当然,证明这一点是不可能的。无数观测者在几千年中所见到的,可能是实际存在的物体。但随着时间推移,监视着整个天空的卫星摄像仪和雷达没有提供任何确凿的证据,公众便失去了关注的兴趣。狂热的信徒们并不因此而灰心丧气,而是将信仰寄托在他们自己的时事通迅和书籍中,那里面绝大部分是对事后已证明不足采信的旧报告的反复咀嚼和修饰。
当发现第谷独石——T。M。A。…1——的消息最终公布时,人们都异口同声地说“我早告诉过你!”再也不能否认月球上曾有客人到访——极可能也来过地球——在大约三百万年前。立刻,飞碟再次大量充斥天空,但却是如此虚无飘渺,有能力测定太空任何比圆珠笔大的物体的三个各自独立的国家追踪系统都无法发现它们。
很快,报告的数量再次猛降到“噪音等级”——这是可以想见的,经常出现在天空中的仅仅是天文、气象和航空学的各种现象。
但现在所有喧嚣又卷士重来了。这一次是确凿无疑的官方消息。真正的不明飞行物正冲向地球。
列奥诺夫号在几分钟内就发回了警讯,第一次的近距离接触将于区区几小时后发生。一位牵着牛头犬在约克郡高沼国家公园(英国地名,风光优美,为著名的旅游胜地。——重校者注)散步的退休股票经纪人,极其惊讶地遇上一艘停在他身旁的圆盘状太空船,里面的生物——除了尖尖的耳朵外,很象人——向他询问去唐宁街的路。这位目击者惊奇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挥动拐杖指指去白厅(英国政府的代称。——重校者注)的大方向。这次会面的确凿证据是,那条牛头犬已为此拒绝进食。
尽管这位股票经纪人没有精神病史,但就连那些相信他的人也很难接受下面的报告。这次是一个巴斯克(西班牙地名。——重校者注)牧羊人在放牧,当他发现眼前站的不是边防警卫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两个眼光锐利、身披斗篷的人想知道到联合国总部该怎么走。
他们说一口流利的巴斯克语——一种与人类其他已知语言毫无联系的困难语言。显然,这些太空来客都是出色的语言学家,尽管他们的地理知识一团糟。
这种现象还在持续,一件接着一件,极少有目击者是在故意撒谎,也没人神志不清,他们的绝大多数发自内心地坚信自己的经历是千真万确的,即使是在催眠状态下也坚持他们的说法。其中有些人成了恶作剧或难以置信的意外的受害者——就如同不走运的业余考古学家,在突尼斯沙漠里发现了四十余年前一位著名科幻电影制片人遗弃的道具一样。
然而只会在肇始——和最终的结尾——人类才真正意识到他的到来,而那是因为他正希望如此。
这个星球对他没有约束和障碍,他可随心所欲地探究和考察。没有墙壁能把他阻挡在外,没有秘密在他强大的感知下隐藏。最初他认为拜访在过去的存在形式中从所未见的地方,只不过为了实现昔日抱负,但不久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闪电般横穿地球的漫步具有更深远的目的。
以某种微妙的方式,他如同别人手中的探针,采集着人类事务各个方面的讯息。他几乎感觉不到那微弱的控制力量。这很象一只颈上套着皮圈的猎犬,可以出发去远征,但其目的只不过是为了顺从他的主人高于一切的意旨。
金字塔、大峡谷、珠穆朗玛峰皎洁如月的冰雪——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还有一些画廊和音乐厅,而他当然会按自己的意愿不去观看拳击比赛。
他也没去过这么多的工厂、监狱、医院,亚洲的一场肮脏的小战斗、一座赛马场、贝弗利山(好莱坞所在地。——重校者注)的灯红酒绿、白宫的椭圆室、克里姆林宫、梵蒂冈图书馆、麦加克尔白天房的神圣黑石……
还有一些无法清晰忆起的经历,好象经过了某种过滤——或是某个守护天使在保护他远离这些东西。比如——
他为什么来到欧杜瓦伊峡谷(Olduvai Gorge:位于非洲坦桑尼亚,路易斯和玛丽·李奇夫妇曾在此发现原始人类的化石。——重校者注)的李奇纪念博物馆?他对人类起源的兴趣并不比其他智力种族更高,而化石对他毫无意义。然而那些陈列柜中象王冠上的珠宝般加以防护的著名颅骨,自他的记忆中引起了奇怪的反响,以及一种莫名的兴奋。那是一股极其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他原应熟悉这地方——但有些东西不同了。就象一个人多年后再度返回家园,发现所有的家具都已更换,所有的墙都已移动了位置,甚至连楼梯也已重建。
这里又干又热,萧条惨淡而凶机四伏。那些三百万年前曾繁盛茂密的草原,还有无数衍育其间疾驰绝尘的食草动物在哪儿?
三百万年。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问题落入一片沉寂,没有答复。但他又再次看到了那幻影,那块熟悉的黑色矩形厚板。他走上前,一些图像从它深处显现出来,如墨池中的倒影一般。
下方,忧伤而迷惑的眼睛在凝视——那多毛的、前额后倾的生物遥望着他——它们不可能看到的未来。而他——时间长河带来的第十万代人——正是那个未来。
历史自那而始,至少他现在理解了这一点。但怎么——最重要的是,为什么——秘密仍对他有所保留?
不过还有最后一项职责,也是最艰巨的一项。他仍和常人一样,推搪迟延直至最后一刻。
现在她还要干什么?负责的护士一边自问,一边把电视遥控器递给这位老太太。她试过许多花招,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和她的助听器谈话,而且兴味十足。我猜不出她在说什么?
麦克风不够敏感,话语难免有所遗漏,但那似乎无关紧要。杰茜·鲍曼极少会看上去如此安详和满足。她合上双睛,整个面庞浮现出了一个天使般的微笑,唇角仍不断翕动着低喃。
然后旁观者看见了她极力想将之遗忘的场景,因为如果她报告此事,就会立即丧失掉护理行业的工作资格。床头桌上的梳子缓慢地摇晃着升起在空中,就象被看不见的笨拙手指抓了起来。
第一次尝试失败了,而后明显很困难地,它开始梳理那长长的银白发绺,不时停下来松开其中的纠结。
杰茜·鲍曼现在不再说话了,但她仍微笑着。梳子更顺畅地移动着,不再象刚才那样生硬、不稳地摇摆。
护士不可能弄清这场景持续了多长时间。直到梳子轻轻地放回了桌子,她才从麻痹状态中恢复过来。
十岁的大卫·鲍曼做完了他一直讨厌而他母亲却喜欢他做的家务。而一个现在已永远不朽的大卫·鲍曼完成了对现实中物体的第一次控制。
当护士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探究的时候,杰茜·鲍曼还在微笑着。她因恐惧而迟迟不敢轻举妄动,但无论如何这并不会造成任何差异。
第三十五章 复原
在跨越数百万公里外的太空中,地球上的喧嚣令人安慰地沉寂下来。里昂列夫号的船员们喜欢收看其中的一些特别报道,如联合国的辩论、著名科学家的采访、新闻评论员的新理论,以及飞碟目击者所述的相互激烈冲突的事实。他们于这场喧闹毫无补益,因为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种类的更多迹象。“冉戈达克”,别名“大哥”,对他们的到来仍一如既往地漠不关心。那真可算是一种嘲弄,他们从地球一路飞来,就是要解开这个谜——但看来他们也许要空手而归了。
他们第一次感激光速的迟缓,两小时的延迟使得通过地球—木星通讯进行现场采访完全无法实现。即使这样,弗洛伊德也受到了数不清的媒体的屡屡纠缠,以致他最后不得不索性罢工。没什么可多说的,该讲的他至少已讲了十几遍。
此外,还有许多工作得做。列奥诺夫号必须为漫长的归途作好准备,这样它才能在发射窗打开时立即离去。时间并不紧迫,即使他们错过了整整一个月,也只不过是延长了这次旅程。钱德拉、科诺和弗洛伊德不太在乎,反正他们会在飞向太阳时陷入长眠,但其余船员都已下定决心,只要天体力学的定律许可,他们就会尽快飞离。
发现号仍面临着诸多问题。即使这艘飞船将于列奥诺夫号走后很久才离开,并且要沿着一条最节能的轨道运行——需要花上差不多三年的时间,它的推进剂仍几乎足够返回地球。但实现该计划的唯一可能是哈尔能可靠运行,并在除受远程监控外,没有人类干涉的情况下担负起整个任务。没有他的合作,发现号将不得不再次被遗弃。
这是一场迷人的表演——确实,是如此地激动人心——目睹哈尔的个性稳定地重建,从脑力受损的儿童变成迷惘的少年,最后成长为稍带屈尊俯就的成人。虽然他知道这种拟人的标志极易引起误解,弗洛伊德发现还是难以避免此类比拟。
有时他感觉整个情形十分熟悉。他多么爱看在传奇人物西格蒙德·弗洛依德贤明后代的帮助下,误入歧途的年轻人被拯救的电视剧!相同的故事正在木星的阴影中上演。
进行电子心理分析的速度是人类难以想象的,修补和诊断程序在哈尔的回路中以每秒兆亿比特的速度闪过,查明可能的故障并进行修正。虽然这些程序绝大多数已预先在哈尔的孪生——萨尔9000上测试过,不能建立两台电脑间的实时对话仍然是一个严重的阻碍。在治疗过程的关键点上,有时出于地球核对的需要,常常要浪费掉好几小时。
尽管钱德拉已倾注了全力,这台电脑的复原工作还远未完成。哈尔表现出无数特殊癖好和神经痉挛,有时甚至不理睬口述的话——虽然他一直会接受任何人从键盘输入的信息。反过来,他的输出更加怪异。
有时他会口头答复,但不做屏幕显示。有时他又会两样都做——但拒绝打印出来。他不会为此道歉或作任何解释——连一句倔强顽固的、梅尔维尔(美国十九世纪著名作家,《白鲸》的作者。他曾发表短篇故事《代笔者巴特贝》。——重校者注)故事中儿童孤独症的代笔者巴特贝所常说的“我喜欢不”的话也没有。
然而比起他的执拗,更常遇到的是他的勉强,而且他只在某种任务上才显得顽固。最终总能争取到他的合作——“劝服他别老翻着脸”,正如科诺的总结。钱德拉博士开始显出紧张的情绪并不令人吃惊。在一个庆祝场合,当马克斯·布雷罗夫斯基无辜地忆起了一则谣传,他几乎为此发脾气。
“是真的吗,钱德拉博士,你选择哈尔这个名字只为了领先IBM一步(HAL正好是IBM的前一个字母,故有此说。——重校者注)?”
“一派胡言!我们中有一半都来自IBM,而且我们几年来一直在尽力消除那个传说。我想到如今每个有智能的人都知道H…A…L是启发式算法的缩写。”
后来,马克斯发誓他能非常清楚地听到这几个大写字母。
弗洛伊德个人认为,发现号安全返回地球的几率至多只有五十比一,而后钱德拉来找他,并提出一个异乎寻常的建议。
“弗洛伊德博士,我能和你说句话吗?”
尽管和大家共处了这么多周,分享着种种酸甜苦辣的经历,钱德拉仍和从前一样拘泥礼数——不是仅对弗洛伊德,对所有船员都如此。他甚至在与飞船上的宝贝冉尼娅谈话时,从没忘记过冠上前缀“女士”。
“当然可以,钱德拉。说什么?”
“我实际上已经完成了霍曼返回轨道最可能出现的六种变轨的编程。其中五种现在正进行模拟,一切正常。”
“太棒了。我确信还没有一个地球上的——或整个太阳系里的——人曾完成这件工作。”
“谢谢。但是,你肯定知道得很清楚,我不可能编制对付每种不可知的变化的程序。哈尔会——嗯——运行良好,而且能处理任何可能的紧急情况。但所有微小的意外——用一把螺丝刀就能修好的设备小故障、电线断裂、失灵的开关——会令他无法处理并中止整件任务。”
“当然,你说的非常对,这问题也困扰着我。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那太简单了,我自愿留在发现号上。”
弗洛伊德的第一反应是钱德拉发疯了。经过几秒的思考,他认为也许那只是半带疯狂的行为。的确,成功与失败之别可能只在于是否有一个人类——能胜任所有的故障检测和修理设备——呆在发现号上陪它度过漫长的回归地球之旅。但这个想法的缺陷同样是无可争辩的。
“是个挺有意思的主意,”弗洛伊德极其小心地回答道,“我非常赞赏你的工作热情。但你是否曾考虑过所有的问题?”这问得很愚蠢,钱德拉一定已准备好了所有答案,并立刻做出反应。
“你将独自一人漂泊超过三年的时间!想一想你碰到意外或是得了急病会怎样?”
“那是我准备承担的风险。”
“那么食品呢、水呢?列奥诺夫号没有备用物资。”
“我检查了发现号的循环再生系统,重新启动它并不太困难。此外,我们印度人能适应非常少的供给。”
极不寻常地,钱德拉提到了他的血统,而且确凿地表白了一些个人特质,他如此“袒露心扉”是弗洛伊德所知的唯一一次。但他并未怀疑这个声明,科诺曾形容钱德拉具有颇象世纪饿殍般的体征。那是这位工程师刻薄的俏皮话之一,但却毫无恶意——甚至,还带着几分同情。不过理所当然,这话并没传到钱德拉的耳朵里。
“好吧,我们还有几周才会做出决定。我将认真考虑并向华盛顿汇报。”
“谢谢你。你是否介意我从现在起开始进行相关安排?”
“呃——我不介意,只要那并不影响现有计划的工作。一定要记住——任务中心才有权做出最后决定。”
而我非常清楚任务中心将会如何作答。期望一个人独自呆在太空三年后仍能生还是绝对疯狂的。
不过,当然啦,钱德拉总是独自一人。
第三十六章 深渊中的火
当他终于领悟了的时候,地球已远远消逝身后,木星那令人生畏的奇观正迅速在眼前显现。
他怎么会这么瞎——这么笨!他就象是一直在梦游,到现在才开始苏醒。
你是谁?他叫道,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没有回音,但他确信他的话已被听到。他感觉到一种——存在,就象一个人尽管紧闭双眼,仍能感到身处密闭的房间,而不是空旷自由的空间一样。四周笼罩着一种杳无边际的智能,一股不可平息的意志的微弱呐喊。
他又一次对着毫无回应的静谧呼喊,但还是没有直接的回答——只有那种受到监视的感觉。很好,他会自己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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