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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书-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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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深秋了,院子里花木凋零,枝头上每停下一只鸟雀,便会引得枯叶簌簌地往下落。

    明霜笔尖一顿,从窗中望出去,不禁想到那句“满地黄花堆积”。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她觉得应景,来来回回吟了好几遍。未晚见她停笔,好奇地歪头来看,桌上放了本书,用黑色绸缎包裹着,封面上刺绣精致,内页里写满了东西。

    “小姐,你这些天都在写什么呀。”她翻了翻,咦了一声道,“怎么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明霜回过神来,含笑道:“这是永州那边的女字,京城里头不兴这个,知道女书么?”

    未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说过。想不到小姐也会写这个?”

    “你杏遥姐姐从前是零陵郡人。”她合上书页,“他们那边有贺三朝的习俗,姑娘家出嫁回门这日,娘家人要把做好的三朝书拿出来,作为婚嫁辞书。”

    明霜拿起针线来,笑说:“眼下她跟着我背井离乡,也没什么好送她的了,就当是娘家人给她做本这个,算是个心意。”

    未晚扳着手指头数道:“三天……诶,这么说就是明天了?”

    “是啊,我也快要做好了,就差绣点边角上去,这就便成了。”

    她自告奋勇:“那我来帮您吧!”

    “好呀。”明霜往旁边挪了挪,“我正嫌手疼呢,来……这就按我之前那样的针脚绣就是了。”

    ……

    明家正门口,狂风大作,几十禁军整整齐齐并排而立,严涛从马上翻身而下,紫色的官服上束着翡翠玉革带,腰间坠了条金鱼,抬眼朝门上的匾额一望,拈着胡须笑了笑,拂袖吩咐左右:“推门!”

    一干禁军鱼贯而入,院中家丁惶恐不已,或有上前来的,还未及开口人已被推倒在地。前院早乱成一团,明见书得了消息,慌忙撩袍赶来,一见是严涛,半喜半忧地上前问道:

    “瞧严大人这身官服……是晋升了?今日怎么来的如此匆忙,也不……也不事先说一声,好让下官能有所准备。”

    “有所准备?”严涛环顾四周,淡笑道,“那就不必了,我此番是奉旨前来交办事件,要事在身,可不能疏忽。”

    明见书打量他的眼神,胆战心惊地拿袖子擦了擦脖颈上的冷汗,半天才扯出个笑容。

    “是……”

    树梢上鸟雀扑腾,慌不择路地四下飞散。

    明霜和未晚刚把手里的活儿做完,忽听到周围脚步声凌乱,似乎是从正院那边传来的动静,院中的那只八哥拼了命地张嘴叫唤。

    “砰”的一声重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拨身穿红锦边甲衣的禁军大步流星进来。

    未晚吓得一抖,颤声道:“你们这是……”

    领头的那个循声一望,抬手一挥:“把人带走!”

    两个人上来拽她胳膊,未晚回头瞧见明霜被拖倒在地,不禁嚷道:“小姐!……你们别动我家小姐,她腿不好,走不了路的!”

    对方一巴掌扇过来叫她闭嘴,伸手便推了个趔趄,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前院去,未晚扭头回来直冲明霜掉眼泪。

    “小姐,小姐!”

    明霜在地上被拖出一段距离,那人似乎也发现她是真的腿脚不方便,索性弯下腰把她往肩上一扛,径直向外面走。

    正院堂屋内跪了一地人,明见书和叶夫人也在其中,低着脑袋看不清表情。明霜被丢在张姨娘旁边,还没等抬头,面前就听人道:“都趴好了,上头有旨,谁若敢反抗就地正法!”

    余光瞥见四处一片狼藉,明见书已摘了冠帽,跪在旁边抖得如筛子一般。

    “大人,这……这是怎么说呢!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他不时偷眼去看严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下官为官数载,小心谨慎侍奉今上,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

    严涛在太师椅上坐着,手捧一杯香茶,慢悠悠地喝了口:“哎……为兄我与你同朝为官这么多年,又何尝不知你的为人,圣上命我来宣读圣旨,我也很为难啊。”他一脸怅然,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你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可令公子那边儿却是一直没消停啊。勾结亲王,企图谋反,老弟啊,这是大逆不道的事,你们家有几条命也不够玩儿的。”

    明见书闻言浑身一颤,几乎瘫倒在地:“什么?这……这不可能,我儿他……我儿他绝对是被冤枉的!这是冤案,是冤案啊!”

    “证据确凿,圣上金口玉言,岂会有错?”严涛惋惜地拍了拍他肩膀,“偏不巧,又有哪个好事的把老弟你勾结科举主考,偷拿考题的事泄露出去了,再加上上回行贿一事。”他啧啧两声,“龙颜大怒啊!”

    这一席话,犹如五雷轰顶,劈得他体无完肤,彻底没了念想。

    严涛直起身子来,背过去负手走了几步,唇角带了几丝笑意,吩咐道:“带走!”

 第70章 【西南天】

    刑部大牢最里面,地上堆满了茅草,有一卷席子做床用,然而牢房太潮湿了,草料伸手压几下都能挤出水来。

    高高的一扇小窗口挂在头顶上,大约已经入夜,一道幽蓝的光芒洒进来,在不远处落下一个方形的清辉。

    在这种地方,白天黑夜都不分明了。

    女牢这边关的都是明家的女眷,明霜、张姨娘和几个通房挤在一块儿,叶夫人因为是正房妻室,所以单独辟了一间给她。

    从下午进来到现在哭声就没停过,如今都是阶下囚,说话也就不用顾忌了,张姨娘隔着牢门往叶夫人那儿骂道:

    “瞧瞧你养的好儿子!行贿、谋反、勾结罪臣,什么坏事儿都让他做绝了!他还不吭声,一个人把咱们一家子的命都搭进去了,你现在高兴了?!”

    叶夫人只抱着膝盖靠墙而坐,呆滞地缩在那儿,一言不发,半天才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不会的!可怜我闺女。”张姨娘含泪哭道,“为了救你那个混账东西,把自己一生的幸福都毁了……”

    明霜坐在一旁,忽然很庆幸地想着:还好,她把杏遥嫁出去了;还好,江城一早就被她打发走了。

    只是不知未晚和嬷嬷她们有没有受到牵连,现在又在哪里,是好是坏……

    牢里头阴冷,寒气森森的往上冒,小腿上的旧伤反反复复的疼痛,她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情却意外的平静,毫无波澜。

    都是金贵的千金小姐世家夫人,从没睡过牢房,这地方什么东西都有,想往茅草上躺一躺,但人刚睡下去,叽叽喳喳一阵耗子叫声。

    几个女人吓得尖声哭喊,抱作一团。

    “老鼠,是老鼠!”

    听说这种大牢中的鼠都比较凶狠,夜里会爬出来啃人的耳朵和手指头吃,有许多犯人在坐牢时染了鼠疫,没等到出狱就病死了。

    张姨娘一面吓得发抖,一面取了些干草去赶老鼠。从前多不可一世的人,到现在也只能与这些畜生同住一个屋檐之下。

    明霜侧眼去看叶夫人,她显然不吓得不轻,脸色发白,因为是独自一人在一间牢房里,连个能抱着取暖的都没有,瞧上去何其可怜。

    虽然如此,明霜心里却觉得很痛快。哪怕眼下身处如此肮脏之地她也毫不在乎,想想这些年来受过的委屈,听过的嘲讽,挨过的责骂,好像老天爷是无形中帮了她一把。

    这样侮辱对于叶夫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折磨。

    一个把脸面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在人前耀武扬威了那么多年,现在却由于害怕不得不往她们牢门口躲。

    这大约就是报应吧。

    她想。

    脚边爬过一串蜚蠊,张姨娘胆子大,用干草替她拂开,抬眼看见明霜不声不响地坐在原地,神色平淡,禁不住想到自己的女儿。若是明绣在场应该早就哭闹起来了,这姑娘倒好,处变不惊的,她怜惜地叹道:“要是那时你嫁给那个校尉刘安就好了,如今也不用吃这个苦头。”

    明霜终于转过眼来看她:“那倒不如死了的好。”

    张姨娘闻言微怔,讷讷地打量她许久,感到惊讶。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还年轻呢,后头有几十年能活……”

    “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有意思的么。”她似乎不愿再多说,别过脸去闭目养神。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也不知是第几天的时候,牢头在外嚷了一句“有人探监”,一群人才茫茫然地从角落里抬起头。

    正在揣测着来者会是谁,那尽头处,明绣一路小跑而来,扑到牢门前就喊娘。

    张姨娘听到声音骤然一愣,忙跌跌撞撞地走到她身边,两个人隔着牢门伸手相握,泪如雨下。

    “绣儿……”

    她现在梳了妇人发髻,穿着打扮变了不少,身后跟了两个丫鬟,手里提着饭菜、棉被和衣裳。

    “娘,你在这儿过得怎么样?”明绣摸着她脸颊,“你都瘦了……一定是饭菜不好吃,我听说他们连饭都是馊的,这种东西哪里能给人吃啊!”

    张姨娘悄悄擦眼泪,含笑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说不准往后连吃馊饭的命都没了。”

    “你别这么说,这不是案子还没判下来么,是好是歹都不知道呢。”

    明绣回头招呼丫头,两个人赶紧把食盒递上去。

    “我特地命人做了你爱吃的菜,你趁热吃。”

    “对了,还有一些换的衣裳和棉被。”她把东西都抱在怀里,“这么冷的地方,夜里不盖被子岂不是挨冻么,您可别亏待自己,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告诉我。”

    “诶。”张姨娘点点头,随后又担忧地瞧她,“你呢?你过得好不好?府里的夫人有没有为难你?”

    “我很好,好得很。”明绣抹了把泪,强笑道,“老头子对我还不错,府上妾室多,夫人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每天就和在咱们家过得差不多,你不用惦记我。”

    给七老八十的人做妾,哪里会和没出阁的时候相比啊!张姨娘知道她在宽慰自己,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怎么顾及得了她。

    明绣带来的饭食不少,看张姨娘吃得香,也端了一碗递给明霜和其他几人。

    “二姐也吃点吧。”

    “是啊。”张姨娘接过碗来放在明霜跟前,轻叹道,“咱们要想开点,横竖就是那一刀子,怎么也得做个饱死鬼。”

    明绣对她一直没有记恨过,从前尽管爱在嘴上逞能,但因为都是庶出的身份,到底把明霜当自己人。另外几个通房也都给了饭食和棉被,独独没有叶夫人的份儿。

    “娘,你别担心。”看张姨娘吃得狼吞虎咽,明绣拿手轻轻把她脸颊上的散发挽到耳后去,“老头子怎么也是朝廷的三品官儿,我去求求他,想办法对你从轻发落,本来这事儿也不赖咱们,都是明英自己作的。”

    “好,好。”张姨娘涕泗横流地点着头,“你也别做出什么傻事来,我们现在都是听天由命了,能活下最好,活不了也罢了,你可别再搭进一条性命。”

    明绣颔了颔首:“我知道。”

    她站起身,“我还得去给爹爹送饭,就不多留了。”

    明绣经过叶夫人身边的时候,见她明显往前凑了凑,似乎有话要和自己说,然而到底也没说出口,只怔怔地目送她走远,欲言又止。

    *

    王尚书府上,书房中,满地都是摔碎的茶碗,底下人躲在门外听着新夫人在里头大发脾气。

    “明见书是我爹爹,按理说不该是你的岳丈么!你帮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明绣指着面前的人厉声质问,“你好歹是个刑部尚书,当初怎么救我那个混账哥哥,现在也就这么顺手把我爹娘救出来,对你来说明明轻而易举,干什么拿话搪塞我!”

    王老爷已是满头白发,把她手拍开,“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眼下陆朝死了,朝里的人头一个就拿他杀鸡儆猴,圣上这会儿病着,什么话都听严丞相的,得罪了严涛,咱们一家子都没好果子吃!”

    “我呸。”明绣往地上一啐,“你说白了就是胆小怕事,懦夫,畏首畏尾!亏得一把年纪了,怕个后辈怕成这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嫁给你,这一生最好的年纪都送到你手上了,你却推三阻四,对得起我么!”

    王老爷听得火冒三丈,回头便赏了她一巴掌,直打了她个趔趄,幸而有底下丫头扶着。

    “老爷们儿的事,用不着你多嘴!再提这事,我连你一块儿送到刑部大牢里去!”

    明绣捂着脸狠狠瞪他,硬生生把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

    “还愣着做什么!”他冲丫头喝道,“还不把八夫人扶回房!”

    两个丫头忙颔首称是,小心翼翼把明绣搀起来。

    “不用你们扶!”她两手一甩,恼道,“都滚开,我自己会走!”

    城北玄武街中段是瑞康王的府邸,门庭威严,午后各处清静,少有人走动。明锦在堂屋外不安的来回打转。

    “少夫人。”底下一个老妇进来,恭敬道,“明家三小姐在外求见呢。”

    “她到咱们家门口了?”明锦脸色微变,“不见,快找个人把她轰走!”

    老妇应道:“是。”正要转身,她又急忙吩咐:“这件事千万不要让世子知道。”

    “老奴明白。”

    明家现在成这样了,要是让王妃发现她和明绣接触,只怕会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明锦在屋里坐不下去了,起身想要回房。刚从花园出去,迎面就撞见王妃,她忙驻足施礼。

    王妃慢悠悠嗯了一声,随口问道:“锦儿这是从哪儿来啊。”

    “适才到园子里略坐了一会儿。”她打起笑颜,“正想去找母亲喝茶呢。”

    “既是这么着,那就去吧,我前日刚得了些上好的君山银针,让你尝尝鲜。”

    闻言,明锦赶紧道:“多谢母亲。”

    王妃慢条斯理地握住她的手在掌心里拍了拍,“你现在是咱们赵家的人了,凡事要知分寸。近来势头不好,更要比平时多一百倍的谨慎才是,端亲王的下场你也看见了,一旦和这个沾上边儿,别说是圣上的亲兄弟,就是亲骨肉,也绝不会留情的。”

    明锦心头一颤,低眉顺目,“媳妇谨遵母亲教诲,不会和那些不相干的人往来,母亲放心。”

    王妃满意地颔了颔首,“行了,走吧。”

    明绣站在王府门外张望,不多时方才传话的小厮就跳到跟前来,“八夫人请回吧,咱们少夫人现下在陪王妃吃茶,不得空闲。”

    “吃什么茶!”她气不打一处来,“娘家人都要死光了,她还有心思吃茶?!”

    小厮直挺挺杵在那儿,有板有眼地回道:“这是咱们少夫人的意思,八夫人还是走吧,少夫人不会见您的。”

    “你少在这儿狗仗人势。”明绣一手推开他,“不用你废话,我自己找她去!”说着举步就要往里闯,守门的几个人立时上前阻拦。

    “八夫人,您别费力气了,这里可是王府,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你滚开!”明绣挣扎着,咬牙切齿骂道,“我是明家三小姐,是王尚书府上的人,你们敢这样待我,不要命了是不是?!”

    尚书府算什么东西,瑞康王是唯一一个在皇城内的王爷,别说尚书,就是丞相来了也要礼让三分!

    底下没人松手,明绣自知无力回天,抬起头来冲着门口边哭边骂:

    “明锦,你出来!你还是不是明家的人,有你这样的白眼狼么?当初要不是借着明家的光,你以为你能嫁到王府里来?如今想要过河拆桥了是吧?你别忘了,你是明见书的女儿,他便是被斩了你还是明见书的女儿,你以为世子和王妃不会对你起嫌隙么?简直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隔着重重高墙,几进宅门,明明已经听不真切了,那些话语却像是随着风声一起飘到了内院里来。

    明锦脚步微滞,猛然间感到心悸。她摁着胸口,回头朝身后望去,西南的天边苍苍茫茫,横亘在天地之间的是一堵青墙,阻隔了风雨也阻隔了阳光,看不见所有的山山水水,过往和从前。

    等了数日,斩立决的圣旨还是下来了,传旨的人念完,把卷轴一合,高挑着眉毛说:“这谋反乃是大罪,谁求情都没有用,诛三族无一赦免,几位夫人小姐还是提早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吧。”

    其实圣上早就病入膏肓,谁想要他们死显而易见。严涛这个人着实是心狠手辣,在这种事上一律斩草除根,绝不留后患。

    听到消息的时候,牢房里的女眷只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抱头痛哭。

    三日后午时即刻问斩,很久之前有一种说法,人的脑袋掉了,那一瞬半瞬还有知觉,能清楚看到自己没头身子跪在地上。

    不过还好是砍头不是腰斩。腰斩的人死得更惨,上下身子分家,会在地上爬出好长一截才会断气。

    这么一想明霜感到背脊上凉飕飕的。

    除此之外,也没有特别恐惧,人大约在绝境之时心里害怕到了极点反而淡然了。她开始好奇自己死后会到什么地方去,下阴司,碰到牛头马面,或是黑白无常?

    世间真的有魂魄么?她的灵魂还能在人界游荡吗?

    是不是真的如人们所说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

    孟婆汤喝了就会忘记今生的一切。

    她忽然有些舍不得。

    离行刑的日子越近,这样的感觉就愈发强烈,她开始留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留恋杏遥,留恋未晚,留恋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和某个人……

    叶夫人从圣旨下来就独自在角落里喃喃自语。

    届时要上菜市口游街,曾经的明家夫人如此邋遢落魄地坐在囚车里从街上经过,像耍猴赏象那样供许许多多的人看着,说不准还会冲她扔石头,扔烂菜叶,嘴里说些难听的话。

    现在砍头都不是要紧的了,她只在乎自己的脸面。

    “这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好啊……”

    叶夫人不住重复,“那得多丢人啊……”

    就这样念了整整一夜,第二日醒来,张姨娘发现她悬在半空,吊死在了牢房里。

    到死都是这样的性格,明霜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有些佩服她。

    行刑这天,天气暗沉沉的,不像是要下雨,但也没有太阳,抬头白茫茫的一片苍穹。

    明霜已经十来日没见到监牢外的世界了,有种骤然开阔之感,似乎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手脚都被上了铐,其实给她脚上锁链子很多余,因为本来也走不动。

    一群人赶鸭子一般被赶上囚车,明霜要特殊一些,她没法走,只得由狱卒把她报上车去。这时她才看到明见书,仅仅只是半个月没见面,他整个人老了许多,四十来岁的人看上去仿佛一个六旬老者。满头散乱而灰白的头发,衣衫破烂肮脏,脸上尽是污垢,想象不出这是她那个爹。

    你也有今日啊。

    她忍不住笑了笑,仰首隔着囚车去看天幕。娘亲会很高兴的吧,这个负心人终于要死了,她也很高兴。

    自己的爹爹,不能杀不能骂,苦苦恨了这么多年,能同归于尽没什么不好的。

    这想必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少她很满意。

    明霜的囚车排在最后,栅栏外分别有四名官兵押送,木槛把眼前的一切分割成块,鞭子在马匹上轻轻一抽,囚车便摇摇晃晃动了起来。

    她坐在车里,静静的看着所有景色在身边缓缓倒退。

    出了刑部大牢,踏上马行街,一路朝午门而行。

    秋风凛冽地吹打在脸上,沿途的人群越来越多,还没有到刑场,四周百姓已然围聚成海。当年趾高气昂的明大人要被斩首了,多少人赶着跑来瞧热闹,把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无数的石块,砖瓦扔了过来,明见书和明英坐在囚车内毫无躲避之处,很快就被砸得浑身是伤。

    “明家这一家子,也没几个是好东西,不过是狗仗人势而已。”

    “陆朝是个王八蛋,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捧着人家臭脚当上的官儿,自然坐不稳了。”

    墙倒众人推么,反正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明霜经过的时候,看见旁边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也算是明家名声最坏的人之一了,不守妇德、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被处斩是应该的。

    她靠在囚车上发呆,人群里却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随着人潮而走,不住地冲她招手。

    “小姐!”

    明霜微微一怔,侧过身往牢门处挪。

    杏遥留着泪唤她,拨开面前的人,“小姐!”

    “杏遥!”她隔着木槛伸出手,眼看要握住她指尖的那一瞬,官差却一把将人推开。

    “别挡道,别挡道,都一边儿去!”

    杏遥踉跄地往后退,凌书生见状忙扶住她,“没事吧!”

    杏遥只是摇头,挣扎着仍随囚车而走,“你们别伤了我家小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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