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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活着就老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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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私念,毕竟是没了下体的人,思路和言语难免偏激。
谭伯牛的可贵是秉承司马迁的衣钵,站在了少林拳和葵花宝典之间,有才情又不失史识和史直地展现人和人之间,种种出发点的不同和利益的平衡。按古代小资的话说,应该焚香一柱,煎茶半盏,于窗下听秋雨读之,不知天之将白。第二天上班,把学会的东西分批分拨儿活学活用给自己的顶头上司。
就因为这一点,如果《史记》是一百分,《战天京》可以得七十分。
在追赶司马迁的路上,如果想继续走,约略有三种做法。第一种是最取巧的,但是最容易坠入魔道:提炼出一两个核心词汇,反复炒卖。得手的例子有吴思的“潜规则”和“血酬定律”。第二种是积累数量,司马迁用含蓄的正史写法,用精炼的古汉语写了十本,谭伯牛至少要写200万字才能都说清楚吧?如果不想写得吐血,只有引刀自宫了。第三种是借鉴西方史学,充分总结归纳,拎出自己的中国人学体系。这点,司马迁都没做到,如果成功,可以加分,总分超过一百。高阳和唐浩明的方式不是路数,老牛拉个破俩仨车,得些浮名而已。
2004/2/21
大片王朔
冯唐
拉着箱子走过机场书报亭,瞥到2007年第四期的三联生活周刊,王朔好大一张脸,侧仰望虚空,占了封面的四分之三,视线躲都躲不过。三联生活周刊是本鸡贼杂志,从五块一本到八块,从半月刊到周刊,脚步扎实地圈眼球圈钱。但是,它和《财经》是国内少有的精耕细作的两本北京杂志,“炮制虽烦必不敢省人工,品位虽贵必不敢减物力”,勉强在同仁堂的祖训面前脸不红。三联生活周刊的封面故事尤其不取巧,听常主刀的人说,写起来残人,和写长篇小说一样,治疗精神病,导致阳痿。王朔同样也是著名品牌,比三联生活周刊的品牌创建得还早。建国之后,文革之后,王朔和王小波两个人平衡南方余华、苏童、格非的阴湿文字,和美女下半身写作、韩寒郭敬明大卖构成过去二十年来三大社会文化现象,和赵本山、郭德纲构成过去二十年来三大民间艺术大师。就个人而言,我认为王朔有气质,华文出版社出的四本《王朔文集》,我读完了前两本,第三本读不下去,第四本是垃圾。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的《红楼梦》,我读完了上中两册,下册读不下去,说不好是不是垃圾。三十岁之后,陌生人最常问我的三个问题,第一个,为什么念到博士之后不做妇科了?第二个,你的工作单位麦肯锡和麦当劳什么关系?第三个,你写的东西和王朔和王小波有什么关系?我的标准答案是,第一,我不再热爱妇女了。第二,麦肯锡和麦当劳都是源于美国的公司。第三,我和王朔和王小波都在北京长大,都用北方汉语码字。
理由足够了,掏钱买杂志,花时间,看。
连图带文字,二十二页,飞机上一小时看完,脑子里浮现出关于王朔的三个关键词:名利、转身、精明。
名利乱神。有气质的人,点正,一脚踩上块西瓜皮,很快辉煌。长坂坡的赵云,挑滑车的高宠,青年王朔一年写了上百万字之后,发现一个字可以挣十块钱了,一个剧本可以卖一百万了,在整个文学界、影视界、乃至文化界可以入朝不趋、奏事不名、片儿鞋菜刀上殿了,不知道个人能力的上限在哪儿了,于是说不留神写个《红楼梦》,于是除了垃圾影视剧本之外,好久看不到他写的东西了。还好没说不留神写个《史记》,否则三联生活周刊封面上的特写就更没胡子了。
转身困难。写小说是个“喷”的脑力和体力劳动。写小说的人,如果为了自己的精神健康,百分之一百该写,如果为了记录不能被其他方式记录的人类经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该写。这百分之一该写的人当中,百分之九十左右的人,就三到五毫升的刻骨铭心、三到五毫升的销魂断肠、三到五毫升的脑浆童尿,喷一、二本书、三五十万字,刚好。曹禺、钱钟书、沈从文、克鲁亚克、芥川龙之介都是例子。之后,转身,可以象曹禺那样守节缄口,可以象钱钟书那样做《管锥编》之类琐细缜密的学问,可以象沈从文那样把对妇女的热爱喷到对古代服饰的研究上,可以象克鲁亚克那样饮酒嗑药,可以象芥川龙之介那样了断。另外中气足的百分之十,要充分了解自己,要顺应自己的气质,这和立功立德读书游走嗑药打架喝酒泡女明星去云南西藏听古典音乐练瑜伽背《金刚经》信邪教都没关系。气质偏阳的,比如亨利米勒、菲利浦罗斯、海明威、王小波,就应该举杯邀明月,死守烂打一个“我”。气质偏阴的,比如劳伦斯、纳巴科夫、库尔特冯尼格,就该用小人之心小人之眼,臆想意淫一下“非我”。内心里,我一直期望看到好的汉语的有禅味的小说,本来寄希望于阿城,但是原计划写八王的阿城写了三王之后,或许是名利害人,也去写剧本了,或许是“言语里断”,决定杀死文字,反正不写小说了。到现在,还是《边城》最靠谱,还是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千纸鹤》、《名人》更接近。王朔是个气质偏阳的人,这次转身,听吆喝,仿佛是要探讨时间,涉及生物碱,把自己和众生往高层次带。我觉着,难。
精明满溢。青年王朔到了中年王朔,没变的是他气质里的精明。那是一种北京街面上的精明,属于天资加幼功,过了十来岁,基本学不来,相比刘邦和朱元璋的那种精明,小些,温柔些,局限些,和韦小宝的类似。相比江浙沪一带的精明,大些,隐蔽些,明快决断些,所以估计新书出来,王朔不会象余华宣传《兄弟》一样,是媒体就见,是书城就支张桌子去签售。中年王朔上了三联生活周刊,洋洋洒洒二十多页,读上去象听道行高的国企领导讲话,螳螂行意八卦太极,三四个小时,表面看毫无结构章法,其实该点到的都点到了,该埋的伏笔都埋了,表面看锋利狂狷,其实不该得罪的都没得罪,不该说的一句都没说。中年王朔骂的不是半截入土的就是正在发育的。被骂的半截入土的,念过大学本科都能看出是垃圾,被骂的正在发育的,仔细挑选,想扒拉出来半个26岁写出《妻妾成群》的苏童,都不可能。
拿着这期没开包的三联生活周刊上飞机,我心理阴暗地期望,又有裸奔的可看了,街上围了这么多人,应该好看。挤进人堆一看,又有负责灯光的,又有负责录音的,还有维持秩序的,裸奔的穿着金裤头,戴着金面罩,原来又是个拍大片的。
活着活着就老了
冯唐
日子一天天一年年过,生日蛋糕上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插蜡烛了,可总感觉自己还年轻。
还没老。
我老妈老爸还健在,一顿还能吃两个馒头喝一碗粥,还能在北海五龙亭腰里系个电喇叭高声唱“我是女生”,还能磨菜刀杀活鸡宰草鱼。我头发一点还没白,大腿上还没有赘肉,翻十页《明史》和《汉书》,还能突然听到心跳,妄想:达则孔明,穷则渊明,林彪二十八岁当了军长,杨振宁三十五岁得了诺贝尔奖,或许明年天下大乱,努努力,狗屎运,我还赶得上直达凌霄阁的电梯。老相好坐在金黄的炸乳鸽对面,穿了一件印了飞鸟羽毛的小褂子,用吸管嘬着喝二两装的小二锅头,低头,头发在灯光下黑黑地慢慢地一丝丝从两边垂下来。她吸干净第二瓶小二锅头的时候,我还是忘记了她眼角的皱纹以及她那在马耳他卖双星胶鞋的老公,觉得她国色天香,风华绝代。
但是在网上看了某小丫的文字,《都给我滚》、《发克生活》,第一次,感觉到代沟,自己老了。
那些文字,野草野花野猪野鸡一样疯跑着,风刮了雨落了太阳太热了那么多人刚上班早上八九点钟就裸奔了。我知道,这些文字已经脱离了我这一代的审美,但是同时感到它们不容否认的力量。我知道,人一旦有了这种感觉,就是老了,仿佛老拳师看到一个新拳手,毫无章法,毫无美感,但是就是能挨打,不累,仿佛韦春花看到苏小小,没学过针灸按摩劈叉卷舌,没学过川菜粤菜鲁淮阳,但是就是每个毛孔里都是无敌青春。
码字,其实真没什么了不起,本能之一。有拳头就能打人,有大腿就能站街,把要说的话随便放到纸面上,谁说不是文字?小孩能码字,其实也真没什么了不起,再小,拳头和大腿都已经具备了。《唐书》说白居易九岁通音律,冯唐十七岁写出了《欢喜》,曹禺十九岁写出了《雷雨》,张爱玲二十二岁写出了《倾城之恋》,即使看那些大器晚成作家的少年作品,基本的素质气质也都已经在了,只不过当时没人注意到,以为老流氓是到了四五十岁才成了流氓。所以不想因为某小丫的年龄,简单粗暴地将她归类到八零后。贴一个标签,拉十几号人马,最容易在文学史上占据蹲位:近代在国外,有迷惘一代,垮掉一代,魔幻现实。“四人帮”之后在中国,有伤痕派,先锋派,痞子派,深入改革开放之后,有下半身,七零后,美女作家,液体写作,八零后,一路下来,标签设计得越来越娱乐,越来越下作,越来越没想像力。
文学,其实很了不起,和码字没有关系,和年龄没有关系。一千零五十年前,李煜说:“林花谢了春红”。一千零五十年间,多少帝王将相生了死多少大贾CEO富了穷多少宝塔倒了多少物种没了。一千零五十年之后,在北京一家叫“福庐”的小川菜馆子里,靠窗的座位,我听见一对小男女,眼圈泛红,说:“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自是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在新泽西APM码头旁边的一个小比萨饼店,冬天,我和老鲍勃一起喝大杯的热咖啡。合同谈判,我们到早了,需要消磨掉一个小时的时间。老鲍勃说,他小时候也是个烂仔,还写诗,然后拿起笔,在合同草稿的背面,默写他的第一次创作:“如果你是花朵,我就是蝴蝶,整天在你身边腻和。当朝露来临,将你零落,我希望我是朝露,不是蝴蝶”。我说,是给你初恋写的吧,鲍勃点了点头,那张五十五岁的老脸,竟然泛红。
其实,老拳师怕新拳手的,不是他有力气,能挨打,而是新拳手不知死活的杀气。韦春花怕苏小小的,也不是她的无敌青春,而是苏小小自己都不知道的缠绵妖娆。某小丫的文字挥舞着拳头,叉着大腿胡乱站在街上,透过娱乐的浮尘和下作的阴霾,我隐约嗅到让我一夜白头的文学的味道。
2005/1/20
违反人性
冯唐
“冯唐,你觉得,一夫一妻制的婚姻,从生物学和医学的角度看,是不是违反人性?”
我做任何其他事情,都是自修的野路数,除了医学和生物。连带在北大生物系的三年预科,一共老老实实地修了八年临床医学,而且还是妇科,再狡辩,也算是科班了。所以,不管我原来学得如何稀松,不管我已经离开原来营生多少年了,早就记不清颅底那十几个大孔分别进进出出着哪些神经血管了,不管我对战略管理素养实战俱佳,对公司治理高管薪酬了然于胸,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和我聊天,基本没人问我,联想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国际化战略,如何加强审计监察才能避免中银香港刘金宝和朱赤违规贷款私分小金库的问题再次出现。由于我又是个妇科大夫,问我的问题大多怪力乱神,诲淫诲盗,比如四十二岁怀孕生孩子生成傻子或是怪物的几率有多大,比如一夫一妻制的婚姻是不是违反人性。
简单地说,从古至今有三类男人不被女人当成男人:太监,乳腺外科大夫,妇产科大夫。改了行的也不行。
问我这个问题的是小马姑娘。小马姑娘出身名门,清华国际金融系毕业,哈佛商学院MBA,前知名管理咨询公司金牌分析员,现知名投资银行实习。小马姑娘腰身妩媚,皮肤很白,头发很黑,屋子里稍热一些或是一点酒精,不用腮红,腮自然红,不用唇彩,唇自然光彩。小马姑娘态度谦和,微微笑着,话不多,声音婉转,总是低八度,戴黑边眼镜,黑边宽厚,掩盖眉头一弯秋月眼角一朵春花。小马姑娘说出话来,用字平和,但是观点一刀见血,逻辑水泼不进。有道菜叫拔丝鲜奶,做得好的,鲜奶如皮肤嫩白态度谦和,拔丝如腰身妩媚声音婉转。小马姑娘是拔丝鲜奶,但是每块鲜奶里都有一颗或是半颗铁钉。古龙说,迷死人不偿命的,就是这种人吧。
“冯唐,从生物学和医学的角度看,老天爷设计人性的时候,最终的效果是不是让个体基因存在下去的概率最大化?”小马姑娘接着问。
我们坐在交易广场三期旁边的一个叫“MIX(我倾向于翻译成杂交)”的快餐厅,地板是水泥细抹,墙上全是绿色。“杂交”号称健康食品,以各种混合鲜榨果汁和健康三明治和分量很少为特色。从生物学和医学的角度看,让你吃成半饱,吃什么都是健康。我嘬了一口蓝莓和猕猴桃的杂交汁液,味道近乎猫尿。
“冯唐,人性逼着我们,跳来跳去,逛来逛去,睡来睡去,生命不息,恋爱不止。所以,是人性,不是我。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使理智告诉我,我妈告诉我,身份证告诉我,我他妈的一把年纪了,该嫁人了。你不是也告诉我,现嫁人再离都比耗着好。我还是不能不恋爱,一旦心有它动,很难对一个人承诺,我会恪守妇道。”小马姑娘也嘬了口她面前的杂交汁液,血红色的,不是西瓜,不是木瓜,不知道是什么瓜。可以不穿职业套装的时候,小马姑娘最爱小女孩装扮,浅粉浅蓝,条条点点,小护士,小保姆的样子,浑然不管身份证说什么。
“我想,从设计上讲,人有适应能力,人体各种感官受体都是这样设计的。比如你一把抱住郑伊健,他刚做完俊士香水广告,你一鼻子的美好的郑伊健俊士香水味道,各种生物化学信号从鼻子直奔大脑中的海马体,进而引发你各种下流想法。但是不出十分钟,你的鼻子基本停止了传递。如果你觉得这个场景恶心,你可以想象,你上一个没人打理的乡村厕所,你踹门进去,苍蝇推了你一把,你一鼻子的屎尿的胺类味道,各种生物化学信号从鼻子直奔大脑中的海马体,进而引发你各种厌恶想法。但是不出十分钟,你的鼻子也基本停止了传递。苍蝇乱飞和群莺乱飞没有本质区别,乡村厕所和郑伊健没有本质区别。”
“一样恶心。你接着说。”小马姑娘又嘬了口她面前的杂交汁液,毫无芥蒂。
“进一步讲,人适应之后的需求是变化,喜新厌旧。好吃莫过饺子,你连吃十顿试试?好受莫过躺着,你连躺十天试试?”列农和大野洋子在床上躺着反战几个星期。如果列农那个时候真情告白,问他看到大野洋子和床想到什么,他会说,想吐。
“这么说你是同意我的说法了?一夫一妻制的婚姻就是违反人性。”
“感觉没有就算了,心不止就让它先燃烧着,顺其自然吧。”我和了和稀泥,没有继续谈人性。人性太复杂了,懒,也是人性,怕孤单,也是人性,顺应规则维护社会,也是人性,这些人性创造银婚金婚钻石婚。在人体神经体液内分泌等等构成的庞杂信息系统里,相互矛盾的人性如何相互作用,如何分出雌雄,我这个医学叛徒,如何知道?
我吐尽一口气,深嘬吸管,吸干了面前那杯杂交汁液。
2004/8/21
卷三
在三十岁遥想四十岁退休
冯唐
有了电子邮件没几年,几乎就开始收不到正经纸信了。九十年代初大学时代,和相好分布在两个不同的城市,鞭长莫及,周一三五,千字长信,二四六,百字短札,周日休息,晚饭饺子就蒜之后医院澡堂子洗澡之后,重读这一周的柏拉图交流,一笔挨着一划地想象,相好这周里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姿势以什么心情写下这四千来个钢笔字,感觉心田满溢。现在,这些纸信都装在一个长得像大号骨灰盒的小箱子里了,作为三十好几肚腩满溢的我也曾经是情圣的铁证。现在,信箱里塞的都是垃圾纸信,推荐家政的,超市降价促销的,安装非法卫星电视的,问我的房子什么时候要卖的。
在信箱里看到我最新的国航里程报告,瞥见消费总里程,76万公里,吓了我一跳。八年前加入这个常旅客计划,之前没坐过飞机,当时看到手册里提及,累积100万公里就是终身白金卡,想,要什么样的衰人才能飞这么多啊,女的飞到了,一定绝经,男的飞到了,一定阳痿。八年过去,三十多岁,我看着印刷着的“76万”,开始畅想四十岁退休。
退休之后,五六身西装都送小区保安,二十来条领带和黑袜子捆个墩布,几个PDA手机和黑莓跟我外甥换他的PSP和NDS,固定电话也不装,只保留一个小区宽带,MSN每次都隐身登录。谁要找我,来门口敲门。
退休之后,第一,睡觉。睡到阳光掀眼皮,枕头埋头,再睡半天儿。第二,写书。过去码字和大小便一样,都要抓空档儿,不顾礼法,不理章法,脱了裤子,劈头就说。反复被别人提意见,节奏感太差,文字太挤,大小不分,一样浓稠。现在,有了便意就去蹲着,一边蹲着一边看王安石和古龙,等待,起性,感觉来了,只管自己,不管别人,只管肥沃大地,不管救赎灵魂。第三,念书。高中的相好,女儿都那么大了,手是不能再摸了,高中念的《史记》和《西京杂记》,还可以再看吧?然后还用白白的纸,还用细细的水,还洗手,还拿吹风机把手吹得干燥而温暖。第四,修门冷僻的学问。比如甲骨文,比如商周玉,比如禅师的性生活史。第五,开个旧书店。刘白羽《红玛瑙集》的第一版和克罗亚克《在路上》的第一版一起卖,叶医生的明式家具图谱和Jessica Rawson的玉书一起卖。夏天要凉快,冬天要暖和。最好生个蜂窝煤炉子,炉子里烤红薯,上面烤包子,吃不了的,也卖。第六,和老流氓们泡在一起。从下午三点到早上三点,从2012到2022,从九零后到零零后,姑娘们像超市里的瓜果梨桃,每天都是新的,老流氓们慈祥地笑笑,皱纹泛起涟漪,连上洗手间的想法都没有。第七,陪父母。老爸老妈忽然就七十多了,尽管我闭上眼睛,想起来的还是他们四五十岁时候的样子。我去买个录音笔,能录八小时的那种,放在我老妈面前,和老妈白嘴儿分喝两瓶红酒(心脏病青光眼之后,白酒就不劝她喝了),问她,什么是幸福啊?你相信来生吗?这辈子活着是为了什么啊?怂恿她,我姐又换相好了是不是脑子短路了?我哥每天都睡到中午一天一顿饭是不是都是你从小培养的啊?我爸最近常去街道组织的“棋牌乐”,总说赢钱,总说马上就被誉为垂杨柳西区赌神了,你信吗?我老妈眼睛会放出淡红色的光芒,嘴角泛起细碎的泡沫,一定能骂满一支录音笔,骂满两个红酒橡木桶,原文照发就是纳巴科夫的《说吧,记忆》。文字上曾经崇拜过的王朔王小波周树人周作人,或者已经不是高山,或者很快不是高山,但是司马迁还是高山,我老妈还是高山,两个浑圆而巨大的睾丸,高山仰止。老爸如果没去“棋牌乐”,这时候饭菜该做好了,干炸带鱼的味道闪过厨房门缝,暖暖地弥漫整个屋子。
我们为什么喜欢明朝的桌椅板凳
冯唐
人心易变,潮流一会儿一个方向。前年兴吃红焖羊肉,今年兴吃水煮鱼麻辣蟹,后年不知道又会兴什么。昨天兴看大眉大眼健康热闹的宁静、赵薇,今天兴看尖鼻尖嘴酷涩狐媚的王菲、周迅,后天不知道满大街满电视里红旗招展的又是谁的脸。
人心不变,多少年过来,还是两个心室、两个心房的结构,一些事情还是流转不散。过去有黄包车和骆驼祥子,现在有夏利和的哥,市井依然。过去有陈圆圆,一轮明月下比较李自成和吴三桂的短长粗细,现在有璩美凤,在摄像头前讨论陈大哥,淫邪常在。过去有《灯草和尚》、《如意君传》,现在有《曼娜回忆录》、《北京故事》,感情总动人。从过去到现在,小孩子都要背诵“鹅、鹅、鹅”、“床前明月光”,我们都喜欢明朝的桌椅板凳。
为什么明朝的桌椅板凳最牛逼?因为明朝(特别是明朝后期,特别是在江南),推行了市场经济。仓廪实知礼节,饱富思淫,这个道理亘古不变。有了钱才会感觉空虚,开始琢磨星空和道德率。有了钱才会下体肿胀,开始琢磨美人“临去时秋波那一转”。所以明朝的文人写出《肉蒲团》、《金瓶梅》,所以明朝的匠人造出牛逼的桌椅板凳。研究明式家具的泰斗王世襄讲了类似的两点原因:“明及清前期家具之所以能有如此之高的成就,除了继承宋代的优良传统外,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由于城市乡镇的繁荣,商品经济的发展,不仅大大增加了家具的需求,而且改变了社会习尚,兴起了普遍讲求家具陈设的风气。二是海禁开放,大量输入硬木,使工匠有可能制造出精美坚实并超越前代的家具。”
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喜欢明朝的桌椅板凳?对于这个问题,王老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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