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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眼-彭见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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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四点半,郭向阳押着这一车东西,悄悄地回到了百八十里街。他没有将东西运到县政府的家里,他让他妈给找了个安置的地方,郭如玉也不愿政委知道这事。 
  心宜在圣米斯德处理好一应事情后,已是晚上十二点,这时郭向阳已经押着车子行进在漆黑的公路上。心宜这才给刘铁打电话。 
  刘铁在乡下跑了一天,正睡得好,埋怨道:什么好事不能明天说? 
  还是和“意大利”的那宗买卖有关。我只见过一次“意大利”,我还是不放心这个人,我请老何他们父子俩帮我再看看,谁知他们一见“意大利”就吓着了,会没开完就跑了,我派出的代表这一跑,不就露馅了?而且老何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不能公开的。我很担心他们会被“意大利”的人抓住。 
  刘铁慌了:你怎么能叫他们去呢?他们从来没出过远门,人生地不熟。 
  老兄,你这都是废话了,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慌张。有不有好办法帮他们? 
  管管你自己的事吧。 
  这倒是都处理好了。我准备到公安局去躲一躲,“意大利”神通广大,局子里是唯一可以避避锋芒的地方了。方便时你和公安的朱哥余哥他们几个还说说,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把我弄进去 
  刘铁知道,这一宿将无眠。因那心宜的事与一些朋友甚至是自己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不帮也不行了。 
  第二天的半晌午,也就是何氏父子走出广州市,在郊区一个池塘边的小店里吃面的时候,郭向阳回家看望父亲,于长松打门球去了。他关上门给他的一个好友打了个电话,这位好友告诉他两个不好的消息:一个是他那已经空空荡荡的房子被司法机关贴上了封条。房子被封是意料之中的事。另一个是心宜自首,这是他想象不到的,她一点风声也没有透露。 
  郭向阳不打算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爸妈,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他很想去找刘铁说说话,这些年来,他已感到刘铁对心宜的家事和生意上的事,比他这个准丈夫知道的要多得多。 
  县里四大家还窝在一个院子里办公,郭向阳到政府去找刘铁时,工作人员说他下乡去了。 
  郭向阳跑到阳山寺烧了一炷香。他和他妈一样,相信相术,却不拜神烧香,他这是第一次虔诚地烧香拜佛,他想请求菩萨保佑何氏父子平安归来、保佑心宜无大碍。这叫做“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在他六神无主之际,他想抱一下佛脚,大德大量的佛也是能够原谅他的,佛只要能帮,也不会因为他平时不恭敬而不帮他。 
  郭向阳知道失踪的何家父子迟早会回故乡,他不由自主地走到流星巷35号去看他们,他分明看到了门上的大锁,却还是不甘心地靠着窗户往内看,他还绕到后面去推了推后门,他真希望有人在里面。老何被弄成这个下场,完全是为了他和心宜的生意,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还不晓得该如何承担责任。 
  第二天一清早郭向阳就去汽车站等算命测字的师傅,一直等了个把钟头,才等到第一个到的瞎子。师傅让郭向阳在他手里的一圈竹篾片上信手拈出两片来,瞎子一摸竹篾上的卦象,略加推算,便说出六个字: 
  回得来留不住 
  向阳问:什么时候可回来? 
  瞎子道:应是十天之内。 
  以往郭向阳不大相信这些摆地摊的,但现在他宁可信其有,按照那瞎子的指点,第十天,郭向阳一清早就坐在老汤的面店里,等候老何父子的归来。他在老汤这里吃过早点,又吃过中饭和晚饭,一直等到天黑了,还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在郭向阳走后的两个钟头,何氏父子回到了流星巷35号。这趟才两百多里地的山区公路,他们乘坐的汽车整整走了七个多小时。下车后,老何没有拒绝坐“蓬蓬车”。但下了“蓬蓬车”,他拒绝儿子和老汤扶他,他走完了那几十级台阶,还吃完了老汤送来的一碗汤面。 
  老何很想喝完最后一口久违了的在他看来天下最好的面汤,但还是没有能抵挡住巨大的疲劳,一歪头就睡死过去。 
  老何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丝浅浅的天光从窗口柔柔的照进来。他不是自己醒过来的,是被人给弄醒的。他感到有一只如钢筋一样坚硬的手卡着他的喉咙,他只能透气,不能出声。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凑到他的眼前,一道手电光照在上面,他看到纸上写着一行字—— 
  记住:你和你儿子什么也没有看到,看到了也不要对任何人说。 
  借助手电的余光,他看到两个蒙着头脸的人站在他的床前。很快手电熄了,他感到两条大汉像猫一样无声地溜出了屋子。 
  天亮了,他看见儿子安详地躺在另一张床上,十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的儿子睡得很死,不时还打几声呼噜。那么这一幕是不是一个噩梦呢?老何忙检查了一遍前后两张房门,奇怪的是门仍旧是闩着的。这时他看到饭桌上,菜刀下面压着一叠钞票,至少也有一万块钱,这是再也明白不过了的事情。不难推测:那个叫做“意大利”的人很在乎他们的存在。 
  老何打算收拾一下房间,然后叫醒儿子,一起到老汤店里吃面。但老何拿起扫把,还没有扫出一张床的位置来,顿觉胸腹疼痛,顷间全身酥软,大汗淋漓,没有一点力气,他忙摸到床上,躺了下来。 
  老何再次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师傅寅斋公叫他到大红山阴山寺去,老何对师傅说他有伤在身,恐怕走不到大红山了,师傅说能走到。老何还想和师傅多说一会儿话,但师傅已飘然而去,这样他就从梦中醒过来了。就从这一刻起,老何满脑子便被大红山的一切给占据了,他熟悉的大红山的山峦、溪水、树木、岩头以及古老而残缺的阴山寺,一一生动地浮现在眼前,一股热气就袭上了丹田,慢慢地向上升腾,他猛地感到有力气了,爬起来试走了几步,果然有了脚力。他毫不怀疑,这便是师傅的召唤,便是师傅赐予他的力量,他应尽快把梦幻变成现实,他的想法就非常坚定了:立即上山。 
  他坚决地推醒了儿子。对儿子说:我要上大红山。 
  何半音听此言,吃惊不小,忙问:爸你不是说梦话吧。 
  老何:正是梦话。你外公托了个梦给我,叫我上大红山。 
  那我去请劳力,找一顶轿子,我可背你不起。 
  不用,我能走,你外公说我能走。 
  爸你还是在说梦话,你可伤得不轻。 
  儿子,我不是在说胡话,我现在就想走,我真的能走。 
  老何不再说什么,便开始收拾东西。见父亲确实不像是糊涂了,半音也赶紧爬起来,做再一次长途跋涉的准备。他晓得父亲的性情,说干什么,是一定要干的。 
  父子俩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他们要去赶开往十八里镇的班车。天还很早,流星巷大多数人家还关着门在睡懒觉。老汤面馆的屋顶上开始冒热气了,但店门还没有打开。路过老汤那里时,儿子问是不是要告诉一下老汤,还有于政委和刘县长他们,老何说不必了,自己的事,不必告诉别人,莫给别人添麻烦。 
  当班车开出了丁县城时,百八十里街没有任何人晓得何氏父子的行踪。 
  老汤有个堂弟是医院里的医生,昨晚何半音请老汤帮忙找他堂弟,给看看父亲的伤,老汤说行,说明天吃完面就去医院。老汤见那父子俩疲惫不堪,连脚都没有洗就上床睡觉了,就想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再去叫他们。待很晏了还不见人下来吃面,便上去叫他们,看到的却是铁将军把门。 
  郭向阳为了验证那个瞎子的卦言,吃过早点之后又来到了流星巷,他碰到了正在那小院里发呆的老汤。听说何氏父子如那瞎子的卦象所言顺利归来,心便落下来了。当听说他们又走了,顿感不安,当即就和老汤到他们可能去的地方寻找,先是到的医院,后又找到菜市场、汽车站、阳山寺,结果还是无功而返。 
   
  第三十一章烟飞火灭在净土 
   
  何了凡对着镜子不止一次看过自己的面相,怎么看也觉得能活出八十五岁来,但他没有闯过六十五岁这一关。他到大红山的第二天,就离开了人世。 
  何了凡死时肚子肿得很大。后来据老汤的堂弟分析,他是被人踢破了脾脏,腹腔积血,重伤而亡。 


  何了凡回到流星巷35号就已经耗尽了精气,因一个梦的召唤,却能够像一个充了气的皮球一样,回光返照,鼓足最后的一点力量,走到了梦指引他要去的地方。 
  平时父子俩走路总有说不完的话。何半音给别人的印象是沉默寡言,但和父亲单独在一起却是判若两人。但这趟行程,是父子俩唯一的沉默的旅程。父亲一声不吭,儿子感觉到父亲是在强撑着赶路。半音也不同父亲说话,生怕他一旦泄了气,倒在路边上,再也站不起来,他想他要赶到阴山寺去,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正如儿子估计的那样,何了凡一踏进阴山寺的山门便瘫软在地,泄掉了最后一点力气,再也没有站起来过。这时天已黑尽,一个叫大释的和尚把何了凡接到他住的半间禅房里,让他平躺在他那用石块做床脚、用树枝当铺板、用茅草作垫絮的床上。这时了凡虽已孱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喝水的力气也没有了,但他却脸色红润,面带微笑,十分安宁平静,他用温情脉脉的目光紧紧拥抱着大释的脸。大释闭目垂头,坐在床边,敲着木鱼,轻声替他念着经。一支蜡烛的火苗子被墙缝里透进来的风吹得东倒西歪,大释如剪影一般静穆,额头上几根长长的眉毛如夜海中游荡的银针。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间或有一声嘁嘁的鸟叫,那是调皮而贪玩的鸟在寻找家。大释的木鱼声似是要把夜抚得更黑更静。何半音本是要强打着精神陪着父亲的,但还是无法抵挡那如浪一样扑来的疲惫,这可是集结了十来天长途奔波的疲惫,他最终还是被浪淹没 
  半音醒来的时候,太阳从破残的墙洞里照进房来,床上已经没有了父亲。半音忙往屋外冲。但他刚到门口,便被两个居士给拦住了。只见庙堂的前坪里,一堆乱石上,铺着厚厚的干柴,父亲已经躺在柴堆上了。有五六位僧人,穿着破旧的长衫,双手合十,围着柴堆转着圈,念着经。半音的泪水便像山泉一样汩汩地流了出来。他想喊,但他的嘴巴早已被居士们捂住了。一个居士说:千万千万不能出声,你父亲走的是个好时辰,入的神道,可上天堂,大师们正在送他,你要是一喊,把他又喊回来了,就不好了。 
  就这样,何半音被好心的人拉着膀子,捂着嘴,看着干柴被点燃,父亲随火升上了居士们认为的天堂。父亲拒绝求医、不告诉他的两个女儿、不打算告别亲朋好友,却选择在阴山寺、躺在一个和尚的怀里了结生命,这可是一个难解之谜。 
  一直到三年后,他才弄明白内中奥秘。 
  父亲谢世后,何半音不打算再去流星巷35号居住这也是父亲临终前唯一的口头遗嘱。老何到死也没有把“意大利”的恐吓告诉儿子,老何认为儿子会经不起惊吓的。 
  何半音在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后,来县里看了看老汤和于政委,便背着一个包袱回到了十八里铺的老家。父亲的死太突然,他很长时间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不敢再看一眼带着父亲体温的物件,睹物思情,那样他会很难受。老汤来帮半音收拾东西,何半音请老汤转告和感谢多年来供着他和他父亲的那些从来没有露过面的人们。 
  回家后,隔壁邻居丝姐一头一脸灰地给他那尘封已久的老房子打扫卫生。 
  何半音大为不解,问丝姐:你怎么晓得我要回来住? 
  丝姐说:有人来找过我了,问我愿不愿意给你做保姆,我说保姆不做,难听死了,帮忙可以。以后你的生活就交给我来帮忙打理了。 
  丝姐的丈夫四年前去大红山林场搞副业时,上山砍树不慎被倒下来的树压死了。那时候她的小儿子还只有两岁,大的也还只满七岁,其状惨不忍睹。当时何氏父子正好回来了,他们每年都要回老家来看两三次。何了凡打算给丝姐一点经济上的援助,但被丝姐坚决谢绝。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埋怨老何:我们也是几十年的老邻土居了,都讲你们父子两个看相测字是如何的了不起,都在县里买了房子开馆子了,在县里省里都做出很大的名声了,既然这么有本事,左邻右舍开门相见这么方便,怎么就不给我丈夫看一看,指点指点?要是早指点了,他就会注意一些啊,什么时候要出事,他就不要上山去了啊因这事,丝姐深深地责怪着何氏父子,这令何氏父子哭笑不得。 
  有一次老何在于政委家里谈天,兴致很好地谈到十八里铺,老何便讲到了丝姐家的事。政委记得这个粗手大脚的很会做事的女子,也吃过她做的菜,便主动说他去找找大红山林场的人,看能不能给她和孩子解决点困难,县长出了面的事当然会解决得很体面。这事后来丝姐知道了,便记下了这一份人情。何氏父子不在家时,她就悄悄地替他们看着屋子,还叫她的狗像看守自家东西一样,将他们的也一并给看了,这么多年来,就没有让他们的房子和房前屋后的树木遭到一点损害。 
  过去何了凡替半音做的一切,现在都由丝姐来完成,何半音过的依然是饭来伸手、茶来张口的生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何半音与世隔绝,沉缅于怀念父亲而不可自拔,他吃过早饭后就出了门,漫无边际地在山中闲逛,脑子里就浮现着和父亲相处的种种细节。后来丝姐凭嗓门已无法找到他,便想出一个办法来:让狗跟着他,到了吃饭的时候,丝姐打一声尖锐的口哨,几里外的狗也能听得见,这样狗就会拉扯着半音回来。 
  晚上的情形更糟糕,半音觉得父亲离他更近,他一晚上要惊醒过来好几次。他家与丝姐家仅一墙之隔,墙的上半部还是木板的,半音的大呼小叫令那睡眠很好的丝姐都无法入睡。三晚五晚尚可忍受,再往下重复就受不了了。丝姐索性就在半音房里架上一张床,过来守着他,一听到他开始喘粗气准备大叫便及时把他推醒。这种情形一直维持到老何满“五七”后才宣告结束,丝姐才搬回去住。 
  老何满“五七”时,何半音备下了一应祭拜物品,进山去给父亲烧香,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力气拿动这些连一个小孩子也能拿动的东西了,便请丝姐一路同行。这一趟行程走得非常艰难,一路歇歇停停,三个小时的路程整整走了五个小时。 
  阴山寺原是一座很大的庙宇,曾经拥有几十间房子和数十名僧侣。可惜历遭劫难,到现在还只保存恢复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禅房。在一处残垣的正墙下,寺里的僧人给满“五七”的何了凡设了个灵位,供何半音来祭拜。 
  待半音和丝姐赶到时,已经有人来此祭拜过了,地上的爆竹屑和纸灰还在冒着热气。半音问大释师傅是谁跑这么远来祭拜了他的父亲,他要记下人家的好处才是。大释摇头,以一声“阿弥陀佛”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何半音祭拜过父亲后不久,刘铁和郭向阳陪着于政委来到了何了凡的灵前。如果不是和何了凡情深意长,一条半腿的于长松如何能走完这么艰难的路途?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政委一见仅剩下“何氏了凡之灵位”几个字的木牌子,不禁失声痛哭,这个死里逃生的硬汉子,恐怕是头一次这般流泪。郭向阳也泪如雨下,跪伏在地上久久不肯起来。 
  当一行祭拜的人离开阴山寺后,大释和尚把那块灵牌扔到火里烧了。 
  这晚何半音鼾声大作,睡了三十五天来的第一个好觉,父子俩算是作了最后的告别。 
   
  第三十二章求半 
   
  何半音满三十五岁进三十六岁这天,也是何了凡辞世的第三个月,丝姐做了几个菜,替半音过生日。山里人很注重人生中的三十六岁,说这一年是人一生中的鬼门关,在这一年中,人们都会过得很小心,好像这是一生中体质最弱的时候,容易中邪染病。为了避邪保平安,在这一年中,有一点条件的,都要穿红短裤,系红腰带。何半音不在乎这些,倒是丝姐很在乎,吃生日饭的时候,丝姐还送了他两条红短裤,是她亲手缝制的。 
  正吃着饭,外面有人喊着何半音的名字。丝姐出去答应,见两个穿着灰衣灰裤、裹着灰色绑腿的人站在了门口。问清了是何半音家,便交给丝姐一个小布包,嘱道:请把这个交给何半音,就说是阴山寺的大释和尚让带给他的。说着就匆匆走了。 
  听到大释的名字,半音就冲了出来。他忙从丝姐手中接过那布包,躲进房中,关上门,慢慢打开,只见里面包着一根红腰带,还有一个小布条,上面写着一行字: 


  吾儿谨记:音留半是大音,财折半即安财。 
  一看便知是父亲的笔迹。在他进三十六岁这天,让人带来这两件东西,可见父亲的良苦用心,临死前还记着他生命中最关键的生日,半音的眼泪不由自主便流了下来。 
  何半音把父亲的遗嘱小心叠了,放在堂屋正中神龛上的香炉下,那里供奉着何了凡的遗像,他是会牢记父亲临终善言的。 
  自从何半音决定离开流星巷35号时,便马上有人要请他出山。当他把门钥匙交给老汤,请他交给那位很多年来给他们提供资助的好心人时,老汤就说:有个老板昨天好晏还坐在我那店子里,他想请你去做他的“星相顾问”,去省里省外办公都行,全国好多地方都有他们的公司。 
  半音苦笑道:如今还有这样的顾问啊? 
  何氏父子正是去给心宜谋利益而弄得家破人亡的,这个阴影,会笼罩何半音一辈子,他是再也不会接受如此的邀请了。 
  父亲死后,阴山寺的大释和尚送给了他几本书,都是他老人家用蝇头小楷抄写出来的,何半音打算安安静静的在十八里铺读一读大释的这几本书。这里没有半点干扰,好读书。生活上他习惯了丝姐的照顾,就像离不开父亲一样,特别是那种如涓涓细流一般的女性的细腻和柔情,他很需要这种安慰,这也是他打算在老家暂时住下来的原因之一。 
  在何了凡谢世不久,本寂和尚也宣布他不给人看相了,不知本寂的这个决定是不是受了何了凡事件的影响。关于何了凡的不幸遭遇,深居简出的本寂竟了解得很清楚。自此以后,他便取消了给人看相的节目。 
  本寂放弃看相之后,开始学看风水。他有一个佛学院的同学在这方面很有造诣,这个同学在西南一家有名的寺庙里当主持,他过去住了三个月,关门学艺,又带回来几大包他那同学用过的风水方面的书籍,昼夜研习,圈圈点点,还做了不少笔记,看那决心和钻劲,学成一个风水学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正所谓:夜路走得多,难免不碰鬼。连何了凡这样的高手,看相终究还是看出麻烦来了,本寂借前车之鉴,急流勇退,见好就收,可谓明智。 
  了丁县星相学界处于高端地位的本寂和面向大众的何氏父子相继改行和关门,令许多业内人士深感遗憾。 
  一年之后,本寂正式出山看风水。这时流传在民间的说法是他在四川峨眉山上得了百岁老道的真传,而不是佛学院同学的指点。时间不再是三个月,而是学道多年。 
  何半音离开百八十里街并无隐退的意思,他不像本寂那样能够出入随意、进退自由、左右逢源,他还是得依赖他的手艺来谋生,经此一难之后,他更加明白了父亲常说的“手艺钱万万年”的重要和可靠,不是靠自己的手艺赚来的好处是不可以白得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难怪父亲到了晚年,还要把那丢弃多年的篾匠活捡起来。他反复研究父亲的遗嘱,将父亲那意味深长并不通俗上口的句子浓缩成两个字: 
  求半 
  求半,是守本分,是知足,是随缘,是戒贪念,是拒奢华,是甘居中游,是不偏不倚。 
  当初外公赐他这么一个名字,把所有的人生道理都镶嵌在名字里了,也暗示了他的命运布局不过是一个手艺人,与大富大贵无关。 
  待何半音慢慢领悟过父亲临终遗言的良苦用心后,他就从无边的思念中解脱出来了,开始考虑应如何面对独自的生活,父亲这根拐杖,是不能再支撑他了。 
  于政委和郭向阳诚心诚意地邀请他和他们一起去生活何半音委婉地谢绝了他们的好意。他怎么落魄也不至于寄人篱下。自由、独立、无拘无束、为所欲为的生活,是他最向往的。 
  何半音反复权衡利弊后,觉得住着自己的房子,享受着丝姐的照顾,是眼下唯一的选择。安下心来后,他准备做的第一件事是喂猪。 
  他问丝姐:你想不想赚点钱? 
  丝姐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钱。 
  你会不会喂猪? 
  丝姐一笑:农村女子不会喂猪,那还会干什么。 
  那你怎么不喂几头猪? 
  如今喂猪没有钱赚。 
  不,你是不会喂猪,所以没有钱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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