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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孽海佛光-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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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武叹了口气,道:“是我疏忽了。我早该想到东厂早已盯上这块肥肉。”

  马指挥道:“佟兄,现在该怎么办?”

  佟武道:“明天一早,我就去见殿下。”

  马指挥道;“兄弟是说今天,佟兄不是安排人来劫狱了吗,现在人已不在了,这出戏还唱不了唱了?”

  佟武怔了怔,道:“没办法,只能不唱了。”

  “不行!”上官仪尚未开口,公孙璆已铁青着脸站了起来。

  上官仪道:“前辈的意思是··…”

  公孙璆断然道:“既然人已被东厂提走,我们就去劫东厂!”

  上官仪道:“我不同意。”

  公孙璆道:“为什么?”

  上官仪道;“事态一闹大,反而害了芙蓉。”

  公孙璆惨然一笑,道:“老弟,你不知道东厂是个什么地方?”

  上官仪默然。

  公孙璆凄然道:“进了东厂,就算事态不闹大,她只怕也……   也…··”

  上官仪道:“佟武手中有皇帝的密旨,他会想出办法来的。”

  杨威忽然道:“我们不行动,必然会引起洪虓的怀疑,也必然会危及佟兄弟的安全,他又如何想办法救芙蓉呢?”

  上官仪道:“走一步,看一步,洪虓果然敢对佟武下手,凭我手中现在的实力,也足以与他一拼!”

  杨威淡淡地道:“你忘了血鸳鸯令了?”

  上官仪怔住。

  公孙璆道:“只要稳住洪虓,逐步实施我们原订的计划,一举击垮血鸳鸯令,芙蓉的血海深仇得报,我想,她会死而无怨的。”

  杨威道:“而且,只要保住佟兄弟,他在朝廷上总能起上作用,芙蓉姑娘也未必会有危险。”

  上官仪咬了咬牙,慢慢自怀中掏出一方黑巾,裹在脸上,道:“走!”

  ***  ***  ***

  洪虓跪在地上,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熟睡中的女人柔润的四肢娇慵地散开着,浑圆丰满的胸部随着呼吸舒缓地起伏,就像是春天温暖的阳光里绵延的远山。

  他忽然扑到窗边,伸手摘下墙上挂着的长剑。

  剑柄冰凉而柔和。

  他慢慢抽出长剑,颤抖着走向睡梦中的两个女人。

  杀了她们!

  他命令自己。

  但几十年来,几乎已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的长剑此时却不再听他的使唤。

  剑尖颤抖着,离女人的咽喉已不过两寸。

  只有两寸!

  再向前送两寸,他就可以解脱。

  但他刺不下去。

  他的剑上没有一丝杀气,心里也没有。

  有的只是欲望。

  叫醒她们。

  他的目光慢慢扫过她们每一寸滑如丝缎的肌肤,忽然转过身,走回窗边,将长剑插回剑鞘中。

  不,不能杀她们。

  不管她们是仙子,还是妖女,也不管她们将带他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他迷恋她们,崇拜她们。

  因为只有她们,才能使他沉入那极度痛苦和极度欢乐交织的,令他神往、令他迷醉的境界中。

  因为只有她们,才能使他满足。

  只有她们,才能让他成为真正的男人。

  他靠在窗台上,喘息着,整个人似已虚脱。

  忽然,他迷茫的双眼又锐利如冰棱。

  有风。

  在这个房间里,本不该有风。因为他不能让任何声音传出这间屋子。

  他侧过头,看见严严实实地糊在窗户上的三层细纱,被割开了一条寸半长的裂缝。

  一瞬间,他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来过。

  而且他知道来人是谁。

  只有那个人,才有可能避开他亲自在院中布置的二十七道暗桩,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这幢小楼。

  他咬紧牙关,紧握双拳,大步冲了出去。

  “佟武在哪里?”

  杨思古吓了一跳,忙道:“还在锦衣卫。”

  他不知道这位索来令他畏惧的师叔怎么一转眼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洪虓一向冷静而锐利的目光已变得炽热而狂乱,他的声音竟似微微有些颤抖:“你派出了多少人?”

  杨思古道:“六人。”

  洪虓烦躁地在桌前踱来踱去,道:“佟武可靠吗?”

  杨思古道:“师叔的意思是…··”

  洪虓瞪了他一眼,嘶声道:“我问你的看法!”

  杨思古打了个寒噤,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

  洪虓的步子慢了下来,道:“不过什么?”

  杨思古道:“不用等到天亮,就会知道了。”

  洪虓停下,道:“哦?”

  杨思古道:“如果今夜果真有人劫狱,我们就可以信任他。”

  洪虓慢慢走到桌后的椅子边,道;“你是说,如果因为芙蓉已被东厂提走,就没人劫狱了,这就是一个圈套?”

  杨思古道:“是。”

  洪虓的目光渐渐冷静下来,他舒舒服服地坐进椅子里,道:“说详细一点。”

  杨思古道:“首先可以肯定救他的那个女人一定就是芙蓉。”

  洪虓道;“不错,只有将剑器练到炉火纯青的程度,才能将红绸使得挥洒自如。”

  杨思古道:“刺杀佟武的黑衣蒙面人的确就是他。”

  洪虓道:“何以见得?”

  杨思古道;“几天前,锦衣卫大狱的确有人潜入,那人也是黑衣蒙面,而且身手绝高,一眨眼间,就点翻了三十多人。”

  洪虓眯起双眼,道:“武林中有如此快的出手的人并不多,屈指可数。”

  杨思古道:“所以,佟武今天说的都是真话。”

  洪虓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怀疑他?”

  杨思古道;“他挨那一刀,并非没有苦肉计的可能。”

  洪虓道:“目的?”

  杨思古道:“为了博取师叔的信任,为了今夜的这个计划,用假劫狱将我们引入他们设好的伏击圈,的确是一条妙计。”

  洪虓道:“若是现在他们仍然可以安排一次假劫狱呢?”

  杨思古道:“不可能。”

  洪虓道:“为什么?”

  杨思古道:“因为现在芙蓉已不在锦衣卫大狱,他们假劫狱只可能让她罪加一等,死得更快。”

  洪虓道:“也就是说,如果佟武一直站在他那一边,今夜他们就不会再有行动,对吗?”

  杨思古道:“是。”

  洪虓冷冷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又怎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计划呢?仅仅因为她救过他?”

  杨思古一怔,道:“这…·”

  洪虓的双眼又眯成两条细缝,慢悠悠地道;“如果想劫狱救出芙蓉的人果真是他,今夜他一定会行动。”

  杨思古呆了呆,道:“如此说来,从这件事就根本无法判断佟武到底是否可信?”

  洪虓道:“你错了。”

  杨思古愕然道:“属下不懂。”

  洪虓微微一笑,悠然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个已流传很久的问题。如果你的母亲和你的妻子同时掉进了河中,而凭你的能力,只能救出其中一人,那你先救谁?”

  杨思古更糊涂。

  他实在不明白洪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扯这类闲话。

  洪虓道:“其实,他所面临的,也正是诸如此类的一个问题,佟武是他的朋友,芙蓉是他的救命恩人,你认为他会救谁?”

  杨思古道:“救佟武。”

  洪虓道:“不错,凭他一惯的行事风格,他会救佟武。因为现在佟武已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可如果事实上他是去救芙蓉了呢?”

  杨思古恍然道:“属下明白了。”

  洪虓微笑道:“真明白了?”

  杨思古道:“他肯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只需看他的目标是锦衣卫,还是东厂。”

  洪虓微笑点头。

  杨思古忽然皱了皱眉,遣:“要是这一切都是他与佟武早已计划好的……”

  洪虓摇头道:“东厂提人,对佟武来说绝对是一个意外,我能看出来。”

  他转开话题,又道:“佟武出门时,你派了几个人跟去?”

  杨思古道:“两组,每组八人。”

  洪虓道:“佟武随身跟了几名侍卫?”

  杨思古道:“四名。”

  洪虓道:“去锦衣卫的一路之上,他们遇上过什么人吗?”

  杨思古道:“没有。”

  洪虓道:“到达锦衣卫时,他们是几个人?”

  杨思古道:“五人。”

  洪虓道:“然后呢?”

  杨思古道:“一直到现在,锦衣卫里没有一个人出来。”

  洪虓道:“佟武的家中现在有多少人?”

  杨思古道:“十四人。十二名侍卫,两名厨子。”

  洪虓道:“这足以说明,他根本投机会将这个意外情况送出去。东厂提人,纯粹是为了和锦衣卫争功,也说明朝廷方面的确视芙蓉为白莲教余孽。佟武并没有在我们面前撒谎。”

  杨思古沉吟着,忽然走到门边,道:“来人。”

  门外一个声音道:“属下在。”

  杨思古道:“锦衣卫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没有。回来的人说,锦衣卫戒备森严,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杨思古道。“去,传我的话,让他们继续监视,自锦衣卫里出来的每一个人,都要派人跟踪,查明他去了哪里。”

  “是。属下明白。”

  杨思古看了洪虓一眼,道;“师叔,要不要派几个人去东厂那边探探情况。”

  洪虓道:“不必。”

  杨思古不禁有些奇怪。

  看洪虓的样子,似乎对佟武已没有半分怀疑,可就在顿饭工夫前,他们刚回到这幢小楼时,洪虓显然并不完全信任佟武。

  只不过到楼上去打了个转,他的态度就变了。

  在楼上,他发现什么了?

  洪虓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淡淡地道:“你心里一定在奇怪。”

  杨思古暗自一惊,道:“是。”

  — —为什么我的想法总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洪虓的双手捏紧,又松开,头也不抬地道:“其实,我一直不太相信李至是死在他手上。”

  杨思古吃惊地道:“可那手段只有他…·”

  洪虓道:“他的行事方法,佟武也很了解。”

  杨思古道;“师叔认为发生的事是佟武在故布疑局?”

  洪虓叹了口气,道;“是的。”

  杨思古道:“为什么?”

  洪虓道:“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他能如此迅速地恢复功力,能拖一条命,已经是奇迹了。”

  杨思古默然。

  的确,他也一直没想通这件事。

  洪虓举起右掌,慢慢地道:“那一掌上,我已倾注了十二成功力。连老主人当年也不敢轻视我这一双手,何况,他当时已身中奇毒,更何况,紧接着地背后又中了两剑!”

  杨思古苦笑道:“属下记得很清楚,属下和李至两柄剑几乎是同时刺入的,属下的剑刺入了八分,李至的刺进了七分。”

  洪虓嘶声道:“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已经死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他怎么可能活下来,又怎么可……”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接着道:“所以,最合常理的可能是,他的确没有死,而且设法找到了佟武,然后精心策划了后来发生的事,将我们引入圈套,聚而歼之。”

  杨思古道:“可师叔对佟武的看法似乎突然有所改变。”

  洪虓道:“是的。刚才在楼上。我发现了一些线索,这才知道我完全错了。他的确还活着,功力也的确已恢复。”

  杨思古面色微怔,吃吃道:“什么··、·什么…··”

  洪虓叹了口气,道:“他已来过。”

  杨思古的面色瞬间已变得惨白。

  其实,洪虓说到“楼上的线索”时,他已猜到所发生的事,但想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那四个字自洪虓口中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的心里像是被一柄百八十斤的大铁锤猛烈地捶击了一下,惨白的额头上,已爆出了豆大的冷汗。

  但他还坚持问:“师叔如何能断定就是他?”

  洪虓又叹了口气,道:“只有他才能躲过二十七道暗桩,也只有他才了解我会如何安排那二十七道暗桩。”

  杨思古沉默。

  他很想开口,很想说话,因为只有不停地说话,才能缓解他紧张恐惧的心情。

  但他说不出来。

  他的喉头似已僵硬。

  恐惧如一只无形的铁铸的大手,紧紧叩住了他的喉咙。

  他的呼吸已有些困难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的内心深处也一直拒绝认为那个人还活着。

  洪虓沉声道:“你怕了?”

  杨思古的喉节抖动着,哑声道:“属下只是想…··想我们该换个更隐蔽的地方。”

  洪鸠道:“不必。我正愁找不到他,他能自己送上门来,岂非更好?!”

  他顿了顿,道:“从今天起,我们不能再怀疑佟武。”

  杨思古道:“为……为什么?”

  洪虓道:“如果佟武是站在他那一边。他还有必要自己冒险来探我们的虚实吗?要想在京城解决他,佟武已成了关键,我们的怀疑只会使佟武觉得寒心,只会将佟武逐渐推到他那边去。相对来说,对于他,佟武更重要。”

  他冷冷盯了杨思古一眼,接着道:“最终的胜负,只可能取决于实力。他不可能有反击的实力,尤其是在行刺佟武失败之后!”

  杨思古终于镇静下来。

  洪虓的话使他本已动摇的信心又坚定了。

  洪虓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兴奋。

  他站起身,道:“不用等消息了,佟武一回来,就让他来见我。”

  杨思古道:“是。”

  洪虓走近楼梯,又道:“你重新调配一下人手,加强警戒。”

  杨思古道:“可是……”

  洪虓打断他的话,冷冷道:“将客栈里的人全部调到这里来,我们不能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

  杨思古大声道:“是!”

  他的声音里,总算有了一丝生气。

  洪虓暗自一叹,慢慢走上楼梯。

  ——我是不是做错了?

  第一次,这个念头自他脑海中浮了上来。

  的确,退隐后的生活虽说总使人感到失落,但也很闲适,很令人愉快。

  走出了第一步,再想退回去也不可能了。

  洪虓忽然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仍怀有一丝对往日清散的生活的一丝怀念。

  走进自己的房间,他的怀念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隔着那道厚实的房间,他似乎也能听见那两个尤物娇慵的梦呓,似乎也能闻到她们身上散发出的令他迷醉的芳香。

  他撞开门,冲了进去,就像一只扑向羚羊的猎豹。

  为了她们,为了他自己内心深处种种最隐秘的欲望,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心甘情愿。

  绝不后悔! 
 



  
第十七章 往事

 
  四月十三。京城。禁军虎贲左卫骁骑营。

  上官仪睁开眼时,天还没亮。

  他不想醒。他不仅体力上的消耗太大,精神上承受的压力与刺激也太重,太深。

  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睡眠。

  但他不得不醒。

  一只大手正用力摇着他的肩头。显然,只要他不睁眼,这只手就会一直摇下去。

  这只手的主人,是孙游击。

  上官仪一睁开眼,孙游击便自床凳子中抓起他的衣甲和佩刀,扔在床上,粗声道:“快起来,出队了。”

  上官仪一边套着衣甲,一边瞄了瞄依然黑沉沉的窗外,道:“天还没亮呢,就出操了?”

  孙游击道:“俺说兄弟,你是还没睡醒咋地?俺说的不是出操,是出队!”

  上官仪吃了一惊,道:“出队?要打仗了?出啥事了?”

  孙游击急得直跺脚,道:“俺说兄弟,你咋这样婆婆妈妈的哩,快,快,路上俺再告诉你。”

  他抓起上官仪的佩刀,推着正手忙脚乱系着头盔带子的上官仪出了门。

  营中校场上,已列起两个整整齐齐的方队,四面营房中冲出来的军士正迅速集结成整齐的队形。

  “正规军到底是正规军,虽说平日里懒懒散散,可真有事儿,还是有模有样的。”上官仪心里颇有些感慨。

  黎明前的沉沉黑暗中,急促的马蹄声如夏日午后的骤雨般响起。天地间忽然凭添了一份肃杀,一份威严。

  它不同于杀人无算的高手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冷森森的杀气,但同样能使人自心底里产生抑制不住的战悚。

  上官仪纵马急驰,紧随在孙游击身边。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西城。”

  “去干什么?”

  “封锁所有道路,清查所有可疑人等。”

  将到西城,天色已微明。

  骁骑营大队分为数十小队,散进各条街道中去。

  上官仪还是紧跟着孙游击,带着三十来名军士,停在一个丁字街口。

  孙游击留下四名军士,让其他人分成两组,一组沿街站成散兵线,另一组挨家挨户搜查。

  仍沉浸在酣睡中的街道顿时被惊醒了。

  砸门声,喝叱声,哆哆嗦嗦的回答声,孩子们的哭声,鸡飞狗跳声。

  孙游击叉开双腿,站在街口。

  这些杂乱的声音方一响起,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而且一直没松开。

  他的目光中,闪动着一丝不忍。

  上官仪低声道:“孙老哥,咱们到底要干什么?”

  孙游击闷声闷气地道:“搜捕可疑人等。”

  上官仪道:“可这里住的都是平民老百姓,这么个搜法,除了扰民,只怕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孙游击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俺知道,上面是这样下的命令,俺只能照办。兄弟你是不知道,现在,全城都在戒严,都在这样搜查,不单这一条街。”

  上官仪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搞得如此紧张。”

  孙游击拉着他,走到街边一块青石条上坐下来。压低声音道:“出大事了,昨儿夜里,东厂那帮阉驴让人给整了。”

  上官仪道:“什么人?”

  孙游击道:“不清楚,好像说是跳剑舞的那个芙蓉姑娘的同党。”

  上官仪道:“芙蓉姑娘不是在锦衣卫吗?”

  孙游击道:“就在昨儿夜里,让东厂人给提走了。这帮阉驴,肯定是想抢锦衣卫的功劳,没成想抢回了一个大麻烦,他们可吃了大亏了。”

  上官仪道:“芙蓉被她的同党救走了?”

  孙游击道:“那倒没有,不过,劫狱的那帮狗娘养的硬是厉害,一口气宰掉了二十七八个阉驴!嘿嘿……”

  他目光四下一溜,压低声音接道:“真他娘的痛快!

  那帮阉驴平日里神气得很,见了谁都他娘的尖着嗓子直叫唤,这回算吃大苦头了!”

  上官仪不禁微微一笑,道:“最高兴的,恐怕要数锦衣卫了。”

  孙游击道:“那可不。不过,锦衣卫也脱不了干系,芙蓉已被抓住这多天了,他们竟没能查出她的同党就隐身在京城里,东厂一定会借这个理由整治他们。”

  上官仪道:“你老哥说来,芙蓉的同党都是武功高手峻喽?”

  孙游击道:“可不是!俺听说,那帮狗娘养的一个个都能飞来飞去,都会念咒,宝剑能自己横空乱飞,割起人头来,利索得很,‘嚓’地一声,一头阉驴就完蛋去了。”

  他说得眉飞色舞,一边说,还一边伸手连比带划。

  听他的口气,“狗娘养的”这四个字是一种最衷心的赞美。

  上官仪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孙游击知道昨夜痛宰东厂阉驴的那帮“狗娘养的”之中,就有正坐在他身边的这位“上官老弟”,他的反应又会怎样?

  上官仪苦笑。

  他知道,孙游击一定会拍着他的肩膀,仍然用“狗娘养的”这四个字来表达他最崇敬的心情。

  孙游击忽然又叹了口气,道:“老实说,俺以前还真没想那些阉驴手底下还真有几把刷子,那帮狗娘养的虽然厉害,也被阉驴们杀了八九个。”

  上官仪不禁也叹了口气。

  他早已知道东厂中高手众多,如果不是他对自己的计划过于自信,而在发生意外之后他又过于冲动,昨夜,他们本不会受那样大的损失。

  当然,他们的损失被东厂有意识地夸大了。

  昨夜一役,他新近自关外入京的精锐力量,五死九伤。

  ——我怎么会没想到东厂可能已有准备。可能设下埋伏呢?

  ——我应该想到!

  他的内心深处,有深深的自责。

  自他懂事起,师父就曾反复告诫过他,千万不要轻视自己的对手。

  在任何情况之下,面对任何一个对手,哪怕只是一点点轻视之心,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

  对于他来说,这是个他绝不可能犯的低级错误。

  他偏偏犯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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