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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钗-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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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益笑道:“以前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李君虞就仕以来,此职舍我之外,其谁敢当?”
  方子逸这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也无限钦佩地道:“君虞,这圆通两个字亏你想的,初看上去,似乎不太雅,但仔细想来,竟没有别的字能代替它。”
  李益点头道:“不错,我设想这两个字时,也确实下了一番功夫,圆最利为用而为百形之祖,试观草木之茎,百兽百禽之体,莫不以圆为其主形,若车之轮也,载重千钧,而一夫能动之,远行千里而不损其形,这些都是圆之可贵之处。其次讲到通,这就更难了,通者无滞无阻也,知晓万物,无往而不利,一个人若是致身于仕,断然不可少此二字真诀。”
  方子逸拱手道:“承教!承教!夫子之道,仰之不高,钻之则坚,学生一下子记不了这么多,好在尚有时日。尚祈夫手耳提面命,随时赐教,今日受惠已多,请容辞。”他也像开玩笑般地告退,卢安与秋鸿自然也知趣地退下了,小红把那柄万民伞收好了,侍候李益就寝,李益却仍意有未尽地道:“小红,你在旁边一直笑,大概是不同意我的话,不妨捉出来我们研究研究。”
  小红笑道:“爷的面前有我说话的地方么?”
  李益道:“但说不妨,我这个人执善而不固执,只要有理,我总是虚心接受的。”
  “我可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只听说以方正教人,从没有以圆通教人的!”
  李益笑道:“方正是教人立己修德,圆通则是教人如何做官的,两者并不冲突。我并不是要人内外具圆,而是智圆行方,也就是所谓的外圆而内方,就像用的钱一样。外形为圆,无角无棱,不易毁损,其孔为方,是为守正不偏,这才是真正的处世之道,我举个例子给你看吧。”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圆形的铜制镇钱以及一方四角形的石砚,一本书。先用石砚竖了起来,用手向前摧送,到了那本书的面前,笑道:“这块石砚是方的,推送时已经费力逾倍了,遇有阻碍,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把书移开,一个是停滞不前,这两个办法都不好吧!
  移书则变动太多,停留则屈己太甚,可是这圆形的镇钱就不同了,只要稍微多加点力,就从上面滚过去了,既没有破坏到书,也没有妨碍到自己的行通,现在你懂了吧!”
  小红道:“懂是懂了,可是有一点地方爷没有想到。”
  她把两样东西都竖立放好,然后把桌子的一边微微抬高,砚端然不动,而圆形的镇钱却滚动掉到地下去了。
  “只要大局稍有变动,方者不易,而圆者趋下矣!”
  李益神色微微一变,然后拿起一根细绳子,穿过镇钱中心的细孔用手拉住,笑道:“圆者不可持,还要通,通者。就是中间这个孔,有这个孔,才能穿过这根绳子,桌子前倾时,绳子在后拉链,就不会轻易滑动,那怕倾得再历害,连方砚都滑下去了,而圆镇钱因为有绳子拉住,始终不会滑下去的,你知道这根绳子是什么吗?”
  小红道:“知道,就是爷在京师所结的那些奥援。”
  李益道:“不对!那是后面拉住这根绳手的手,这根绳子是我安排的许多关系,结的许多渊源,使我与那些人之间,用一根无形的绳手拉在一起,我动的时候,把他们一起拉链走,我要倾跌时,他们可以拉住我,但如果他们想把我拉得后退时。我可以切断绳子,摆脱相互的连系,这主动之势,必须操之于我……”
  说到这儿,他见到小红的脸色略现不豫,笑问道:“你似乎对我的做法不尽同意?”
  小红苦笑了一声:“爷!我是个女流之辈,接触的事务少,不够资格批评你的行事,但我觉得你太看重于利害了?”
  李益笑了一笑:“我懂得你的意思,你是说我有需要时就会想要人拉一把,而别人在下坠时,我就切断了相互的联系,弃之不顾,有亏于道义?”
  小红点点头,却又叹道:“不过这也是妇人之见,在宦海中,根本就说不得道义这两个字。”
  李益道:“对了,而且我说这主动之势操之于我,只是说我不会把这个结牢得太紧,跟后面扶持的那些人结成一体形成由人控制进退而己,事实上他们也是一样,我把他们比喻成为拉住绳子的手,也是别有深意的,因为他们也有取择之权的。如果我到了一蹶不能振的地步,不等我连系,他们也会放手的,官场中没有道义,这才是一句最有理的名言。”
  说到这儿,李益自己也转为慷慨激动了:“在官途中绝不能倚仗一个人太深,像你父亲被于老儿陷害,就是未能将利害之势看得明白之故,我做人做事有一个宗旨,就是我不会存心去害人,但是我也不会被人所陷,我在长安广结渊源,绝不把自己的前途寄系于一个人之手,就是做一件较为重大的事,我也不单靠一方面的关系,也是防到了这一点,因为我的成败关联到很多人时,才不会被某一个人所操纵,一当事情失败时,别人想诿过于我,要我去背黑锅顶罪时,牵涉到别人的利害,别的人也不会答应的。”
  小红惑然道:“爷!您所说的道理我都懂了,只是我觉得您过于思虑周详,也想得太远了,以您目前的官职而言,似乎远不到可能有这种牵一发而动全局的可能吧!”
  李益笑了一下:“我本来是只为督署修城治河工程出来的,那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你记得高晖到咸阳送行,跟我密谈终宵,交给我一项更重大的使命……”
  小红道:“我已经回避了,不知道爷谈的是什么。”
  李益道:“一堂堂的兵部尚书大员,密谈终宵,绝对不会是小事,我当时没有告诉你,是因为……”
  小红连忙道:“爷!妇人不宜问政,您告诉我也不懂,而且也不敢听,因为我怕在不经意时泄露了口风,反而会误了爷的事。”
  李益笑道:“你不是这样的,而且你聪明灵秀,那么复杂的道理,你一点就透,怎么会不懂呢?所以我要告诉你,而且要详详细细地告诉你。”
  小红感到有点愕然地道:“爷!您不是最讨厌女人家问得太多,而且也说过您不会谋及妇人的吗?”
  “不错!我说过这种话,现在我也坚持这个原则,只是你不同,你不是普通的女流。”
  “爷言重了,妾身并无异于他人之处。”
  “小红,你太贬低自己了,你见识深远,志行义烈,这已经是常人所难及,更难得的是你还有一身好剑术。”
  “那是爷谬赞,妾身虽然略谙技击,但是跟一些所谓好手相较,还是差得太远,像上次行刺于善谦,就被他杀得狼狈而逃,性命几将不保。”
  “我想于老儿绝不会比你高明,否则你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那次行刺不成,只是你自己的心太慌,不够镇定。使剑术打了个折扣,如果你沉得住气,伺定而暴进,于老儿绝对逃不过你的剑下,此其一,再者,你从公孙大娘学剑,那是刺客的剑法,重于一举,一击不中,气势已馁……”
  小红低下头道:“爷说得是,妾身自从那次脱身之后,反省了很久,追思原因,也找出这些缺点,镇定的功夫是很难的,因为妾身从来也没有杀过人,惊惶在所难免,而且第一击并非不中,而是刺中了他,却一无所得,因而慌了手脚,其实他只是自知竖敌很多,恐怕有人行刺,经常在身上穿了避刃的暗甲之故。后来妾身一面习琴以养性起,一面则深研剑法以求技精,只是未待有所成,爷已经代妾报了仇了。”
  “这么说我倒是妨碍了你手亦亲仇的机会了。”
  小红一笑道;“妾身不是江湖中人,因此并不以为亲仇必须亲了,只要仇人得到了果报,妾身就心满意足了,妾身之所以借刺杀为手段,本为万不得已,因为仇家势力太盛,如循正当途径,无法扳倒他的,爷能使他心怀忧惧而死,比妾身手杀他更为妥切,我实在不想杀人。”
  李益轻叹了一口气道:“小红,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感到很为难了,因为我要你做的工作就是杀人。”
  小红不禁一惊:“什么?爷要我杀人?”
  李益道:“当然不是绝对需要,但到了必须如此的时候,我是要借重你的剑术的。”
  小红沉思片刻才道:“爷!妾身已属君所有,举凡爷有所命,妾自当义无反顾,勇身以任,只是爷此刻春风得意,与人也没有解不开的仇恨,何须出此?”
  李益笑笑道:“你完全弄错我的意思了,我绝不会为了私怨而杀人,而且更不会做杀人犯法的事。”
  “杀人而不犯法,那是怎么说?”
  “奉有朝命廷旨,诛除一二狂妄不臣之辈,像我以前设谋诛除鱼朝恩的例子,那自然不犯法。”
  “鱼朝恩内挟君王,外干廷政,死有余辜,爷设谋诛除了他,是为国锄奸,为民除害,人人感激。”
  李益道:“我要你对付的人,也是这一类的。”
  小红更为诧然了道:“怎么!爷又要对付这一类的人了,鱼朝恩死后,天下归于一统,再没有人再敢如此跋扈杰傲了,爷要对付谁呢?”
  李益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有一些人已经慢慢的有此居心,只是没有鱼朝恩那样明显,也没有鱼贼那么大的势力而已,可是缓患不除,天下难安,你对天下大局,像一般人的了解差不多,总以为很安定了,实际却不然,自后安史之乱后,叛象虽平,但专权并未统一,很多节度使节方镇,据地自封,对天子的旨意,阳奉阴违,敷衍塞责,更有甚者,根本就置之不理……”
  小红愕然道:“会有这么严重?”
  李益轻叹道:“是的!可能还更严重,安碌山、史思明这两个叛贼,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他们是百死莫取的贼徒,但是有几个郡州仍是他们的旧部为据,居然有尊此二贼为二圣者,即此一端,就可以想见廷威之衰矣,先前是为鱼朝恩所制,染上欲振无力,鱼监伏诛后,圣上为图振作,却又顾及大乱初定民心未复,实不堪再度用兵,而兵权初复,也不敢遽尔言战,所以高晖和我澈夜长商,就是为了如何能兵不血刃而重振天威的方法。”
  “爷!妾身愚昧,但此等军国大计,高大人据膺重寄,为国之干城,他得与闻是应该的,却不该要你这个新任的地方官来解决吧!”
  李益一叹道:“本来是牵不到我身上的,可是事情偏又缠到我身上,也可以说是因你而起。”
  “因我?爷!妾身实在不明白。”
  李益笑牵着她的一只手:“事情的确与你有关,你知道我岳父是以河西节度使内调入京的,其商升台阁,主要是为了安史乱时,以及鱼监弄权时,他能连络河西四郡,效忠皇室之故。”
  “难道卢大人有问题吗?”
  “那倒不是,我岳父没那个胆子,只是他恃势而骄在所难免,为了要得到你,在我这儿碰了个钉子,他以为是高晖在支持我跟他作对,所以才故作姿态,扬言辞官而想摆点颜色给高晖看,那知道朝庭调他晋京,就是想从河西四郡上开始着手整顿,高晖把内情告诉了我,他方慌了手脚,在渭河源头,他匆匆捏到,态度一变,也是为了要我向高晖解释,他跟河西四郡,早无连系了。”
  “到底有没有呢?”
  “自然还有,他深明内情,也是仗着河西四郡的支持,他才想使使性子,知道了朝廷的态度后,不由他不惊,我向他提出密告后,也劝他为自固计,最好秘密修书致上那四处节镇,要他们稍敛杰敷衍态度,效忠皇室,切勿逞性胡作非为,自速其祸,信写好后交给我,带去边处,与各方镇面商,诫劝一番。”
  “原来是这么回事,爷如果办好了,又是大功一件。”
  “我并不在乎建什么功,只希望能为朝廷弭祸,免得百姓们又受一次战祸而已,高晖再度与我约会,原是问我一下岳丈的心意如何,我说了岳父的表示,他当然很高兴,所以才授权给我,先从岳父的渊源上,劝劝那些人看,如果他们执迷不悟,就要采取严厉手段来对付了。”
  “朝廷打算用什么方法妮?”
  于是李益把自己的计划与猷策详细地解说给小红听,她原是将门之女,对兵法上的韬略并不陌生,听完后大为赞赏:“爷!您这一手献策实在太好了,兵众则将骄,自古皆然,目前这些节度使也的确是太不象话了,听说安史之乱时,大部份的节度使都拥兵观望,既不尽守土之责,又不应勤王之召?坐视贼势强大,直取长安,否则朝廷养兵百万,何至于被安禄山十几万军马扰得天下不宁,圣驾仓皇而迁蜀中!”
  李益笑道:“那倒不能全怪他们,那时候杨国忠李林甫为相,狼狈为奸,一手掩尽天下耳目,那些节度使的粮饷被这两个人居间舞弊克扣,根本不足以养兵,他们只好自取于所辖的地方,朝廷的粮饷拨不拨过去都无所谓了。乱事初起,倒还有好几个忠心耿耿的节镇自动请缨要求杀贼一战的,但是被杨国忠回绝了,他是怕他们带了兵来到京师,要跟朝廷算帐索饷,揭了杨国忠克扣军饷的事儿,在皇帝面前力陈节镇责在戍边,不可轻离,安禄山小丑跳梁,朝廷的禁军有三十多万之众,哥舒翰骁勇善战,足可扫荡贼乱而有余,不必调动边兵而虚边防。”
  小红道:“说起来倒也不为无理。”
  “巨奸大恶,当然总有一套说词,所以才能说动了玄宗皇帝,颁旨着令边镇不可轻离,可是杨国忠没有想到他玩这一手,禁军的那些将领们也玩上虚报军额,杨国忠跟安禄山一向不和,并不是有心要助敌的,他对各边镇的粮饷上连拖带扣,对禁军方面却十分丰厚。”
  “那怎么会一蹶不振?反而被胡儿给击败了呢?”
  “我不是说过了玛?他玩这一手,那些禁军将领们集居长安,跟他的私交很笃,自然清楚他的手法,同样地也玩上这一手,所以他以为长城的三十万禁军,实际上却只有二十万不到。”
  “以此之数,也优于安禄山的乱军,怎么会败呢?”
  “原因很多。安禄山蓄意谋反,他的十几万胡骑都是训拣精良的劲旅,而禁军却都是些老弱残兵,哥舒翰虽善用兵,却过于自负,接下了那批老弱残兵,明知不堪用战、必需固守补充,却偏偏瞧不起安禄山,鼓勇好战,长驱应战,安禄山摸准了他的毛病,故意让他先小胜一两阵,增其骄妄,诱其深入,尽出精锐。终于在灵宣一战,大败哥舒翰而生擒之,潼关失守,天险尽失,但事并非不可为,偏偏玄宗皇帝由于年事已高,不如壮年英武了,闻警先乱,悄然而幸,那时禁军随行尚有十万之众,只要皇帝有决心,尚可一战,而且玄宗皇帝还是打着亲征的口号,人人振奋,那知竟是领军西遁。于是人心更乱,马嵬兵变,总算杀死了杨国忠,缢死贵妃杨玉环,太子率残部赴灵武监国勤王,皇驾则仓皇入蜀……”
  小红叹道:“上无斗志,怎能期望将士用命呢?爷!这些事妾父曾在军中都不知道,你怎么会清楚的呢?”
  “是高晖告诉我的,做君上的人只有对升平盛事或宣扬天威的大捷,才广事渲染?像这些窝囊事,只有一些帝室亲信才能与闻,痛定思痛,以为炯鉴。”
  小红叹道:“真想不到,天威赫赫的玄宗皇帝,竟是这么一个皇帝,想到天宝盛年的显赫事件,对于后来的祸败,简直使人难以相信,直到今天,我方明白,渔阳击鼓才起,国势早已衰败了。”
  李益也颇为感慨地道:“是的!他不能说是个昏君,少年英发,诛杀太平公主而登基以后,厉行改革,把帝戚弄权的弊端一扫而清,初以开元为号的二十九年,造成本朝的全盛时期,但是盛平之世过久,磨去了一个人的锐气?久事享乐,就不是那么英明了。”
  “现在的这位皇帝呢?爷曾经见过驾,应当知道得清楚一点,似乎不会那么儒弱吧!”
  李益笑道:“做臣子的本不应该批评君上,那是大逆不道的,故而我们只可于私室谈谈,这位万岁爷不过勉强称职而已,那还是由困难中挣扎出来的,还称不上大有作为,否则就不会被鱼朝恩挟制那么多年,不过现在是痛定思痛,力图振作,异日或有可为。”
  “爷不是说他准备逊位太子,自居太上皇吗?”
  李益笑道:“那只是说说而已,一时还不至于如此,在我的猜想中,这正是一个姿态,用以安安那些骄臣悍将之心,疏于防犯,然后才便于整肃,尤其听了高晖对我所作的剖析之后,更证实了我的想法。”
  他兴致勃勃再度以振奋的口气,把朝廷与高氏密谋,陆续把年青忠贞的将帅人选,举介到各路方镇帐下效力,再在朝中以几个廷臣的力量,徐徐支撑那些年青人,使他们在主帅面前窜红攀升,渐次被重用,终而取代之策说了,然后才笑道:“我想这个办法并不是始自今日,朝廷早就开始了,最显明的一个例子,就是汾阳王郭老岁当其未显之时,在哥舒翰帐下效力,旋又调仆固怀恩帐下效力,在两处都很得人心,这就是第一步;仆固怀恩嫉才,忌其大得人心,才找了个借口办他的罪,刚好遇上了青莲居士李白先生,为之缓颊求情获赦,未几,天室乱起,太子在灵武监国勤王,郭汾阳很快地就升了起来,所率士卒皆为哥帅与仆固旧部,也都是他当年相处过的袍泽,对他十分拥戴,故而能很快地收复两京,击溃贼众,完成了不世勋业,这整个事件就十分耐人寻味。”
  小红一怔道:“青莲先生慧眼识人,这又有什么呢?”
  李益笑道:“李白为他求情之时,正是失意离京流浪漂泊之际,郭子仪所犯的是死罪,岂能以一个失意的人一书而获免,这就是费推敲之处。”
  “那自然是因为青莲先生的清望之名,倍受尊敬之故,他身虽获谪,但在朝野间仍是很有名望的。”
  “这话是一般人那么说的,但李青莲不过是小有文名,若言清望,实在还不侈清到那里,他致荆州刺史韩朝宗书,也十足地表示了他只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名利之徒而已。”
  小红这下子就不服气了:“他要真是那样一个人,为什么不向高力士、杨国忠门下去求荣呢?那两个人总比韩荆州的权势大得多吧,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这是一般人的公评,可见他之对韩公谦虚,是心仪韩公之为人……”
  李益笑道:“韩朝宗是玄宗皇帝时的刺史,距今并不太远,如果他真有为人景慕之处,怎么会默默无闻呢?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这两句话除了青莲先生的那封信中,并未见于其他文字,因此这两句诗究竟是天下公评还是李白一个人的谏辞,就很有问题。”
  小红搬书本子是斗不过李益的,只有改变话题道:“李白对一个荆州刺史如此谦卑,游幕长安,却不惜获罪权贵,这正是他可敬之处。”
  “李白的文章好,诗句工而有仙气,这些我都承认,但是对他的做人,我始终不以为他有多清高,一定要我批评,那就是小有才气,不务正途。”
  这八个字下得太苛刻了,小红对李益是很尊敬的,但李青莲居士也为她私心所淑,那与她后来的职业有关,寄身歌楼,吟唱时最多的还是青莲的诗,因为他的诗句中多飘逸之气,那是天才与灵感再加上洗炼的作品,在诗的王国中,他那超然的地位是无人可及的。
  李益看出小红的表情,笑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我的看法,那没关系,因为你没有研究过他的人,只试过他的诗文,从诗文上去了解他是不够的。”
  “那该从什么地方了解他呢?”
  “从很多地方,先从他来到长安之后,未显之前那段日子看,他就是个很投机的人,佯狂诗酒,作出一付自命不凡的狂士之状,目的无他,为售其才而已。因为他很清楚,只有这个方法,才能很快地引人注意。自有一批书呆子为他吹嘘,为他荐举,把他捧成个名人,这一点他成功了。像贺知章等人全为他的磅礴才气所倾倒,把他誉为天下无双奇士,高捧上三十三天去。”
  “他为什么不投杨国忠的门路呢?”
  “这正是他聪明处,他知道自己的一切很对玄宗皇帝的胃口,只要能为宫中所知,立可直步青云,而杨国忠、高力士等人跟皇帝太接近,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若是投入那两人的门路,一定合被倒当出不了头,而且那两个人地位虽显,却为士林所不齿,皇帝祖信他们不错,却不会看重他们荐举的人。皇帝很重名士,为士林所不齿的人,虽然有才,也不会受到重视的,因此他选了第二条路,尽量表现自己的狂态,这无非是一种故作姿态而已。”
  小楼低头不语。李益笑道:“高扬二人和士林不睦,士林所重,必为高杨所贬,一方面抬,一方面眨,正好达到了他的目的,使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声名大噪,还没有见到皇帝。
  他的名字已经简在帝心了,终于渤海国上了一封本国文字的表章,而他恰好游过渤海,懂得渤海文,造成他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其实这也是贺知章等人故意造成的。长安有同文馆之设,专事通译各国文字,岂有不识渤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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