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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钗-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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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斯文朋友。
  一个个都是衣帽光鲜,他们客气地跟崔允明打招呼、寒暄,却又绝口不说他们是怎么样来的,崔允明又是为什么来的,这使崔允明感到很不习惯,也很不舒服,觉得自己是处在个截然陌生的地方。
  那些熟人,似乎都罩上了一件神秘的外衣;变得异常神秘了。
  好容易在花厅见着了方子逸,他的神色很疲倦,似乎很久没有睡觉,但精神却很振奋,笑着道:“允明,你终于来了,前天我就接到了君虞的通报说你该到了的……”
  崔允明道:“我到长安,连家都没拢,一脚直到这里,这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再要快,我也没办法了。”
  语气中显然有着不满,方子逸察觉了,连忙笑着道:“别多心,允明,我可不是怪你走得慢,实是……唉!有许多事,许多头绪,等着你回来才能解决。”
  崔允明一怔道:“等我来解决?”
  “是的,允明,君虞说有一封密函托你带给我的,那是对于此地许多事情的处理指示,不来到,我就无法处理,答复别人,有几处是从河西来的,等着要回去。”
  “前天君虞就有快马飞达给你,难道没有……”
  方子逸道:“靠着太子府的关系,这里天天都有快报传递消息,但只是一般的,因为那上面靠不住,尤其是兵部刘侍郎那儿的耳目,一直在注意着,所以重要的指示都是由专人往回送递,那种人选很难,靠得住的实在很少,我们双方都在物色中,所以这第一次的指示,君虞就交给你带来了。”
  崔允明取得一个信封,交给他手中道:“这是在君虞临行前,才匆匆写了几行字,连口都没有封怎么会是什么秘密的指示呢?”
  方子逸接过看了一下笑道:“允明,你看了没有?”
  “这是给你的,我怎么会看呢?”
  “我知道你是个信实君子,一定没有看过,否则你就不会有此一问。君虞不封口,原是不怕你看的,你要是浏览一下,就知道是否秘密了。”
  他把信件递给了崔允明,也是为了好奇,崔允明接来看了一看,却看出了一身冷汗。
  这岂止是一份机密的文件,而且还是对河西附近,以及突厥边境的几个节使的兴废都有着关系。
  信是分条指示的。上面自然有很多名字,有些是崔允明认识的,有些是听过的,还有一部份京官的名字。
  要不是这封信是自己带来的,崔允明简直无法相信李益一下子要变得这么有权,几乎已能操纵人之生杀予夺,而且还是在谈笑间决定的。
  崔允明还记得李益作书时,正在跟自己谈话,听得高兴时还哈哈大笑,然后他就从卷宗里,拿出一张文件,看了看写下一条,再换一张,看看又写一条。
  十几张文件,十几条指示,信手拈来,而且最后一条却是自己的叙述而加上去的。
  ──兵部行走员外刘度光,其人可厌,可与御史陈百弼洽,调至德二年、干元元年及广德年,征吐藩案卷,有克扣粮饷及陷害忠良。贻误军机等事情,除之。
  崔允明把信递回给方子逸,依然带着不相信的口吻问:“子逸,这都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所以才要你亲自带了来,如果是交付驿站传递,难保不无有疏漏之虞,只要给人家得到一点风声,他们就会先发制人,或是预为弥缝掩饰了。”
  “十郎……他……有这么大的权力?”
  方子逸一笑道:“允明,你自己还在刑部当差呢,怎么会问出这句话呢?君虞现在只是一个外郡的主簿,他真正的职权只是主管该郡的钱粮刑名教化,怎么会有权处置这些人事呢?
  这每一条都是要人家来实施的,有几件事恐怕还会到你们刑部来处置判决。”
  “可是他的指示,似乎就已经决定了。”
  “是的,他的指示几乎已成定局,因为他已经考虑周详,万无一失了,因此这封信等于就决定了那些人的命运。”
  “他那里有考虑周详,我看着他作书的……”
  “这个难怪你要吃惊了,其实这些事早已呈送到他那儿去了,一切的证据也都转送到他手里,由他去审订真伪,再加以处断,一切都已有定案,放在他的肚子里,到时候逐条写出来,才是最重要的秘密,君虞最大的长处就是他要对付一个人时,往往不动声色,先发制人,令人无可退避,当然不是每件事都与他有关,有些是太子府里的决定,由他去构思对策,所以太子府对他的保护很严密,现在最缺少的就是一个带信的人,带这种信的人……”
  崔允明忙道:“别挑我,只此一回就足矣,下次再也不敢应命了,我先前是不知道信的内容,所以才安心从容,要是知道是这封信,我连路都走不动了。”
  方子逸叹口气道:“是的,君虞也说过,你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也不敢多作借重,这个地方你以后还是少走动,否则只会惹一身麻烦。”
  “子逸!你难道在这儿很习惯吗?”
  方子逸长长地吐了口气:“我本来也不习惯的,可是被君虞拖出塞外一年多,陷身其中,欲拔不能,只有勉为其难了。而且我干这个,也算得是替一些不得志的寒士吐口气,外面那几位,你都认识的,虽居斯文一席,大小也有些名气,却都是抑不得志,潦倒困乏,囿于相国寺中,受尽白眼。现在他们可不同了,到那儿都被奉到座上佳宾,极尽奉承,世态炎凉,一至于斯,因此我深深体会到君虞的两句名言──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崔允明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份冷暖,他尝得比他们都深刻,但他没有那种感觉,因为他是个安份的人,知道方子逸所说的权势,等于建在镜花水月之上,那是靠不住的。
  这些人是李益一体系,寄托在李益一个人身上,荣辱与共,所以他才关心地问道:“这些人都能信任吗?”
  方子逸道:“允明,你跟他们都认识,交情深浅,你我都差不多,你应该知道他们是否可信。”
  “我不知道,我对人从无机心,既无利害,也不去考虑这个问题。”
  方子逸道:“那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天下最不可信的就是落拓的文士,潦倒的名士,其人也有小才而无德,成事不足而败事有余。”
  “那你为什么要把他们找来呢?”
  “是君虞要我找的,他说这些人旅居京师多年,人熟、事熟、宦情熟,许多鬼门道都在他们的肚子里;给他们一分权力,可以把他们吹成一头纸老虎,具有十分吓人的气势,其才能为败事,就当善用其长,叫他们去败事,败别人之事。”
  “难道不怕他们为人收买,败了自己的事吗?”
  方子逸笑笑道:“我先前也有这个顾虑,但是君虞却别有一套,他说这些人有如恶狗,养来本是为了咬人的,知道这个事实,总不会把自己送去给他们咬。”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说我们用他们壮其声势,使他们显得很重要。但是究竟有多重要,我们心里有数,根本不会让他们知道什么秘密,就不怕他们被人收买,他们做些什么事,自己明白,如果不说实话,不把底细泄出来,还能使神见鬼愁,真要把他们所知道的那些秘密卖出去,谁也不会怕他们了,因此大可不必为这事担忧。”
  笑笑又道:“君虞这个人是天生的奇才,我算是他最寄心腹相信的人了,可是我对他的办事方法也是摸不着头绪,就算有人以王侯之位,千钟之禄相许要我出卖他,我就是满心愿意,也没有办法,因为我根本无从卖起。”
  崔允明只有摇摇头道:“十郎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方子逸道:“问得好。我也想了半天,最后才得到一个概略,他真正办事的另有一批人,这个地方,只是为了引人注意而用的。”
  “可是这封信上的指示却是真正办事的秘密。”
  “不错,但是该怎么办,交给谁办,我一点都不知道,我只是把他的指示转出去。”
  崔允明明知不该问,却仍忍不住问道:“转给谁呢?”
  “转给每个办事的人,有的是给王慕和,有的付交兵部尚书府,有的转交突厥,都有专人前来接洽,只有最后参劾兵部员外刘度光的那一项,是要我去跟御史台陈大人面洽的,所以这些机密事件,只在我这儿绕个圈子而已。”
  崔允明摇摇头,这是个他完全不懂的圈子,也不适合他的性情,但因为真正在主其事的是李益,他不能不关心,而且他也知道。这是一个树仇最多的地方,因此语重心长地道:
  “子逸,我们也是多年的朋友了,我不得不忠告你一句,这个工作实在没有多少干头,现在是你们整人家,到了将来,就是人家整你们了!”
  方子逸叹了口气:“允明!你也该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专攻的土木建设之学,要是我肯为功利而屈心,随世俗而浮沉,早也能混出头了,像我这种人才到处都有用的,可是我宁可窝在大相国寺内捱穷。你知道原因的。”
  “我知道,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你的胸怀高洁,就是为了那君子二字,不肯做个随波逐流的小人,正因为此,我才奇怪你何以会干这个活儿的?”
  “允明,多承谬赞,我就更惭愧了,我倒不是硬着想做君子,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像这种君子,我是干不了的,我要做的君子是爱财而取之有道,不太背自己的良知。以前找我的那些人,岂止是罔顾良知,简直是没有人心了,以凌河而言,假如工程费百万,我可以设法浮报成三百万,落下二百万的好处,但是不能做那种只报百万而实际开销二十万的事,前者利厚,后者利薄,但是厚利者能心安,因为事情确实是做了,可是那些人宁取薄利而不取厚利。”
  崔允明一怔道:“这是为什么呢?”
  方子逸道:“以前我就是想不透,这次被君虞邀了出去监工,我才明白了,那些人的算许更精,百万之工,虽能获利二倍,但是一劳永逸,从此就断了财源。草草塞责,虚应故事,则水发灾生,年年有好处。”
  崔允明道:“这太混帐了,他们难道不想想,每次水灾,有多少生命随波而去……”
  “他们能想到这个就好了,只要水不淹到长安来,他们可以在这儿安享升平,天下人都淹死了与他们都不相干。更令我不解的是这些人年年吞没了公帑,一无事事,灾祸频仍,照理说应该是他们的职责,何以他们能屹立不倒呢?原来他们就是仗恃着这个,征象病由是君虞找出来的,他源源本本地陈述给太子十岁听了。”
  “太子作何反应呢?”
  “千岁殿下十分震怒,才饬令君虞痛下针艾,要把这些败类清除,所以才要君虞详细地策划。”
  “主上有倦勤之意,千岁即将摄政。为什么不等千岁登基后,好好地着手整顿呢?”
  “没办法,那些人鬼得很,看见东宫的门路走不通,千岁早已在暗中观察,对朝中一些能臣贤吏都有了个数儿,时加罗致,那是他们的死对头,他们怎么肯放呢?”
  崔允明道:“不放又待如何,难道他们还能阻止东宫殿下继禅不成?”
  方子逸道:“他们没这份本事,可是他们却能把持住现在,不使圣上逊位,使太子无法亲政。”
  “那又能拖多久,迟早还是要由东宫继禅的,等到圣驾殡天。他们就没办法了。”
  方子逸笑道:“奸臣有奸臣的聪明,他们只要再拖得三五年,七王子成王就成年,他们可以另行请求圣上更易储君,他们也就可以继续掌权下去了。”
  “他们有这个能力吗?”
  “如果等到成王冠,应该是有的,成王为帝后亲出,而后族卢氏一支,在各节镇间很有势力,以国舅卢杞为首,实力可虞,他们现在是格于大唐律令,不敢有所作为,等到有一个理由时,他们自然会力争的,所以……”
  崔允明道:“我明白了,东宫所以借重君虞之才,目的就是要抵制那些人。”
  方子逸道:“是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不过东宫殿下要君虞着手的是除奸的工作,掌握了确切证据,付之大理寺审询,明正典刑,不管将来天下谁属,对朝政总是有益无害,相信以这个理由,这个要求,任何人都不敢曲意包庇了,正因为这缘故,我才勉为其难。”
  看样子方子逸的确与往日不同了,虽然他以崔允明为可信的知己,什么话都坦然相告,但是崔允明忽而感觉到他们之间变得很陌生。
  这个地方,这些人,原都是他相识的,不知怎么,崔允明似乎感到从未结识他们过,包括远在郑州的李益在内,他们似乎是另一种人。
  所以崔允明觉得在这儿待着很不舒服,也不再想问什么,知道什么,他只想离开此地。
  方子逸也没有留他,只是问他道:“允明,我不便到霍娘子那里去,免得给她找麻烦,目前我这个地方太招摇,君虞那儿却是暗中进行实务的,所以我跟君虞也很少联络,最主要是人选难求。”
  “河西,兵部尚书府,不是都有专人跟他接触吗?有事可以交他们联系好了。”
  “不!不行,君虞不愿意让人知道得太多,尤其是河西与突厥那边的事,谁都不让知道的,这次是托你假便,下一次必须找个靠得住而又不受注意的人,我记得君虞有个老家人李升,留在霍娘子那儿的,这个人自然是绝对可靠的,暂时只好辛苦他一下……”
  崔允明道:“那恐怕一时还来不了,因为我姨母,也就是十郎的高堂要上长安来,特别把他召回姑臧家乡去接老夫人来京,恐怕还有几天呢!”
  方子逸一怔道:“老夫人怎么要来长安呢?干什么?”
  “我不知道,是我堂姨,也就是君虞的岳母着人来通知的,也许提要给君虞跟卢小姐成亲吧。”
  方于逸道:“这种事应该告诉君虞一声,怎么君虞那儿毫无消息,昨天我接到驿递,君虞还在问呢。”
  崔允明一怔道:“卢夫人告诉我说,她早已有家书告诉君虞了,所以这次我到郑州也没提起过,怎么,君虞没有接到卢夫人的信?”
  方子逸道:“当然没有,否则他就不会提起要李升作为往返递书的连系人了。奇怪了,李老夫人要来,叫李升去接,这是很重要的事,也是很正当的事,卢夫人为什么要瞒着君虞呢?”
  崔允明仔细琢磨了一下才道:“这件事颇堪玩味,子逸,你最好还是把事情通知君虞一声。”
  方子逸道:“这是当然,为了河西的事,君虞跟岳家闹得很不愉快,卢中书对君虞很不谅解,怪君虞拆了他的台,把他的奥援夺了去。其实很冤枉,君虞等于是替他出了口气,何况河西新任督帅是君虞一力扶植起来的,对君虞言听计从,全权在握,卢公有这样的一个女婿,不是比跟史仲义维系一个貌合神离的关系强得多!”
  崔允明苦笑道:“这是我们的想法,卢公心中就不是那样想了,他跟史仲义虽是貌合神离,究竟还可以用其它四郡之力牵制凉州,让史仲义对他作相当的让步,十郎那一搅,岂止是把凉州一把抓过去,连其余四郡,也都要仰承十郎的意思,对卢公不再像从前那么倚仗了。”
  方子逸道:“那有什么差别呢?他跟君虞是翁婿,难道还要分彼此吗?”
  崔允明道:“子逸,你还说你的宦情比我通达,怎么连这一点都看不透,这中间的差别太大了,以前卢公虽然对河西未能完全控制,至少还有举足轻重的影响,现在则是要靠着女婿的面子才能办事了,这在卢公而言,是很难堪的事,一个掌惯了权的人,一旦失去权势,滋味最为难受,再说卢公与十郎之间未必很融洽,为了一个小红,翁婿差点反目,再加上了后来的新怨,感情更是坏到了极点,十郎可能没告诉你;他这次匆匆由咸阳绕道不入长安而径赴郑州,明里是刘学镛在捣蛋,暗中实出于卢公的唆动,礼部的刘尚书是卢公的姊丈,刘学镛则又是刘尚书的族弟,他们的亲戚走得很近,自成一党。”
  方子逸微怔道:“这个我倒不知道,本来有些事我想到卢府去请助的,看来不必去碰钉子了!”
  崔允明道:“十郎因为事属家务,不便外扬,而且他是从高大人那儿转来的消息,也不便告诉他人,这次我去了,他才跟我谈起,颇多感慨,就是怕你不明白就里,跑到那儿去,不特于事无补,反而坏事,所以才要我转告你一声,千万别莽撞,事情办不通,可以找到高大人那儿,或者去求王阁老都行,就是别上卢家去。”
  方子逸道:“那君虞跟卢小姐的婚事又怎么办呢?”
  崔允明轻叹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的名份早定,文定的仪式也已经公告长安亲友,退婚是不可能的,可是翁婿相处如同水火,实在很棘手,好在卢夫人对这件事极力主张,这次把我姑母接来长安,可能就是要为他们完婚。”
  两人又谈了一阵,但都是局外人,既不十分了解内情,也无法谈出个结果来,崔允明告辞回家去了。
  他在第二天上刑部衙门办事,因为告了十几天的假,心中不无愧意,到底这是私事。
  可是在衙门里,他得到的待遇竟是出乎意外的,一些平素跟他不通闻问的人,都借故前来寒暄问候,有些人曾经为了一些小事情跟他有冲突的,见了他,都有点战战兢兢,甚至于还低声下气地向他赔罪解释。
  十几天来未曾视事,照理积压的公事一定会堆积如山,可是他在签押房里一看,琐碎的都有人代他办了;较为重要,一定要等他亲自署理的,也都把一切准备得舒舒齐齐,只等他过目后,径行签会就行。
  原来他管的是本部的度支,自从为人所陷,亏空了一大笔公款,几将身陷囹圄;幸得李益为他摆平了,仍然复旧职,可是他自知不宜此务,极力请调。
  在李益出塞的那一段时间,没人答理他,终如所请调到了个掌理案卷归档的差事。那是个冷门地方,手下有着十来个不得意的老书吏,事烦酬菲,终日伏案缮写,天冷的时候,连个火盆都烘不起。
  这份工作对崔允明倒是很适合,因为他与人无争;在这个环境里,再也没人会来麻烦他。
  一份微薄的待遇,由于妻子的克俭节用,倒也能略有节余,他还能帮帮署里那些比他更苦的同僚们。
  他到差之后,那些老书吏也愉快多了,因为冬日,他给每人添了一件御寒的棉氅,在公事房里,能升起一盆炭火,喝到一口热汤。
  这有些是出自他的私囊,寒衣则是霍小玉跟澣纱两人闲下无事缝制的,她们缝制寒衣,原是想托人带到塞外去给李益,分赏那些跟他办事的人,因为她们听说绝塞苦寒,征人衣薄,用以表示一番关切之意。可是带了去,又原封地给带了回来,李益的回信说他的人在塞外很享福,狐裘貂鼠,俯拾即是,棉衣虽出伊人亲制,他很感激。自己留下了一件,其余的给了人也是糟蹋,他们不会爱惜的,倒不如送给长安的寒士,共享温情。
  李益的信写得很诚恳,总算没有使霍小玉伤心,这批寒衣,就便宜了崔允明的那些苦同僚。
  可是崔允明才陛开十几天卜羁来已大不相同。才十月天气,十月小阳春,不过早晚有点凉意,衙门里居然给他们置了个大火盆,请修多时的屋廨油漆一新,漏雨的屋瓦也换上了新的,一切都要自己动手的洒扫杂务,居然也派了两个杂役来操作了。
  更妙的是桌上放了一个红封袋,里面装了一张十千的飞钱,注明是中秋的节赏。崔允明在没告假前中秋已过去了,这时候才补发下来,那不是荒天下之大唐吗?
  不过中秋是有节赏的,由度支司以润余分封,他们这一个部门根本没摊到,也幸亏那时没领到,这时才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补发下来!
  这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他跑了一趟郑州吗?
  崔允明的确莫名其妙,难以理解,因为他到郑州去探访李益告的是事假,也没人知道他是去看李益,事实上长安的人很少知道李益已赴郑州履任,大家都还以为李益在东返的途中呢!
  那么他在公廨中所得到突来的礼遇又是怎么回事呢?这总不是别人突然感到他们辛劳而加以补偿的,一定有个原因,而这原因,也一定与李益有关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崔允明把一个代理他职务的老书吏叫来问过后才明白了。
  第一个原因是由李益身上而来的,那是方子逸来为他告假时,并没有告事假,而是由东宫太子派了一名长吏来,向部堂官直宣了千岁殿下的口谕,说是太子府对崔允明有所询示,请他到太子府一段时间,这几天不再视事,特此知会一声,严谕不得声张。
  光是这一声知会,也足可把部曹司闹得鸡飞狗跳,上下不宁了,他们不知道太子调崔允明去干什么,当然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第二件则是太子府来人还调阅了一些历年部堂上审案判决的案件档卷,也使得这个冷部门变得重要起来。
  刑部大堂审下的案子定案后,把有关的状子、画押的口供以及判词全文归档,才交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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