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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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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等到快上灯的时候,客人都到齐了,盛筵摆开,李益很会做人情,他先商得了郑净持的同意,各投所好,用彩盘装了一包包的珍玩小品,每人送上一份。等大家都收下了,他才把盛装的霍小玉请了出来,向大家介绍道:“这是荆人霍氏小玉,各位见见!”
  大家都为霍小玉的艳色震惊了,一个个张口结舌,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
  霍小玉楚楚堪怜地裣衽作礼后,才依着李益的教导,红着眼眶道:“弱女不幸,备受豪门欺凌,虽蒙李郎仗义,得侍巾栉,但不敢以正室自居,仅希冀能得一枝之托而已,且异日安危难测,尚祈诸君子一伸援手。”
  底下才把她母女的遭遇,以及委身李益的情由,约略地说了一遍,把一批名流都听得呆了。
  李益是个很懂得制造气氛的人,他以戏剧的手法,介绍了霍小玉,再由霍小玉自述身世,引起大家的同情,他自己却在一边推波助澜,等小玉说完了,才接着道:“郑夫人矢志孤节,见凌于豪门,君虞虽一介书生,亦为之愤然不平,故以身任护花之责,庶几免使弱质飘零,诸君皆性情中人,想必也不忍坐视,君虞所望无他,只求在口碑上作一道义之声援。”
  虽然有的人心里难免怕得罪王府是否上智之举。但在这个时候,却也不便表示了,而几个年轻人更是激于义愤,慷慨陈词,以为后盾。
  李益很聪明,见目的已达,就不再继续推展使事态扩大,笑笑道:“多谢各位支持,郑夫人并不贪图王府权势,只求个安身而已,所以各位也请记住,今日乃君虞邀知己小酌,不是为王府招赘,这里是君虞书寓,也不是王府别业,玉娘为君虞红颜知己,非李氏室妇,为了顿全王府门第,我们已经委屈求全至此,如果王府再不肯放过,似乎也逼人过份了。”
  洪畴最容易冲动,拍着胸膛大声道:“没问题,君虞,如果霍王府再来纠缠,我们大家联名告到宗人府去,也让他们这些世爵知道读书人不是好欺负的。”
  李益笑道:“兄弟已有对付之策,但求息事宁人而已,真到万不得已时,再请各位申张正义,兄弟还有一件事向各位报告,就是十一娘自今日起,收帜脱籍,洗尽铅华,告别乐坊了,我们该为她一贺。”
  于是大家又举觞为鲍十一娘道贺,只有心印哭丧着脸道:“鲍娘子,你实在偏心,姑臧子年纪还轻,和尚却已经年过半百,有这种好事你该先为和尚打点才是。”
  鲍十一娘笑道:“大和尚,亏你还晓得自己年过半百,你也该照照镜于,看自己配不配?”
  心印笑道:“玉娘子天仙化人,和尚自然不敢高攀,可是和尚一直在痴心等着你为洒家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娘,好还俗成家的,那知道你也收摊了,今后不仅相思无由寄,连小和尚也耽误了。”
  众人哄堂大笑,洪畴道:“心印和尚怎么思凡了!”
  心印道:“唯一的一条返尘之路,也被鲍十一娘给打断了,和尚纵有思凡之心,也只好光棍到底了。”
  由于这一个笑话,敞开了欢笑的气氛,场面顿时热闹多了,妙语如珠。笑话一个个出笼,有荤有索,而且妙在谈的笑话,听了不会使人脸红,使得霍小玉又经历了一个生活面。
  席散人终,她跟李益回房,才无限满足地娇倚在十郎身上道:“十郎!你的这些朋友真有趣,这所园子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父亲在世时,也在这儿宴过客,客人来得多上几倍,却没有像这样愉快过。”
  李益轻轻一叹道:“衣冠云集的宴会我也参加过,宾主都是衣冠楚楚,揖升而进,循秩品而坐,菜不过浅尝即止,酒不敢过量,谈话不敢高声,行止不敢逾矩,战战兢兢,那里说得上是宴会呢,简直是受罪,可是这种罪还是非受不可,有的人巴结门路,想挤一席还不可得呢。”
  霍小王道;“为什么呢?”
  李益道:“为了权势,下官奉上宪之召,能够受到邀请,就证明他在上宪心中还有点分量,怎不沾沾自喜,像今天所邀的客人,都是长安市上不得意的人,个个都是牢骚满腹,所以无拘无束,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
  “他们不都是名流吗?”
  李益叹道:“文人列入名流,就是不得意,春风得意的人,绝不会成为名流。”
  霍小玉道:“这我不同意,天宝年间的李太白,不是一样的放荡不羁,还不照样能名动帝都?”
  李益苦笑了一声道:“青莲居士豪情够了,醉草吓蛮书,曾令贵妃捧砚,力士脱靴,丞相磨墨,可是他的结果又如何呢?仕途困顿,仅以诗名扬天下而已。”
  霍小玉沉吟片刻才道:“十郎!你准备做那一种人?”
  李益想想道:“我不想做一个名士。”
  “可是你交往的都是名士呀!”
  李益叹道:“那只是一个过渡时期,在长安要想扬名,就不能不接近名士,要想在宦海中立足,也不能得罪名士,这些人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那么你今天邀集他们只为了对付王府了?”
  李益道:“也不尽然,我不能全靠他们的,别看他们在席上慷慨激昂,事情真要闹大了,他们说不定会袖手旁观,一个屁也不放,我只是让王府知道,我有这批朋友撑腰,也让王府知道,你已经属于我了,真到事情临头,还得靠我自己的。”
  霍小玉歉然地道:“十郎!为了我们母女,使你受累很多,只是我希望你不要真闹起来。”
  李益笑笑道:“你放心好了,不会闹大的,尤其是经过今天这场宴会王府也不敢再用压迫的手段了,那些人虽然帮不上大忙,却最会传递消息,长安市上都知道你我的事了,王府跟我斗大不上算,俗语说:『穿鞋的不跟光脚汉斗』,这一点他们很清楚。”霍小玉想想又道:“你的这些朋方以后还会来吗?”
  李益道:“如非必要,我不想再跟他们多来往,常跟他们混在一起,固然能使当朝侧目,但也会使人有敬而远之的感觉,我就别想爬上去了。”
  霍小玉有点惋惜地道:“那多可惜,我倒很喜欢他们,跟他们相处在一起很愉快。”
  李益轻叹道:“我也知道,但天下事很难十全十美,欢乐能磨尽壮志,而且我也不能跟他们比,他们都有殷实的家产,可以不求进取,我还有一个家要维持,有一个母亲要养活。”
  “十郎!我有钱,养家的事你可以不必顾虑。”
  “那是你的钱,不是我的。”
  霍小玉幽怨地道:“十郎,现在还分什么你我呢!”
  李益笑了笑道:“就算你的钱可以通用吧,但我母亲辛辛苦苦把我扶养成人,期望我光祖耀宗,我总不能拿了你的钱去对她的报答吧?”
  霍小玉这才低头不语了,李益笑笑道:“你生在王侯之家,足不出门,只不过见了几个疯子就觉得有趣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趣的事情多得很,以后我有了空,可以带你到处走走,你就知道这世界有多可爱了。”
  第二天,李益带了二十万贯钱,送到鲍十一娘家里,但见她正在收拾行李,不禁愕然问道:“你要走了?”
  鲍十一娘苦笑道:“是的,我虽然收了蓬,但长安市上认识我的人太多了,我那儿子坚持要我搬回去。”
  李益想想道:“这是对的,要收就收得彻底,否则有些旧日相识,不知道你收了场子,仍然找上门来,使得大家都难堪,你那孩子呢?”
  “跟他老子先回家去了,我在这儿等着再见你一面。”
  李益怔了一怔,鲍十一娘凄然地一笑道:“十郎,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只想见你一次,跟你告别,而且是永远地告别。”
  李益叹道:“这又何苦呢?我们仍然是朋友,你的家虽离长安不远,我可以经常去看看你。”
  鲍十一娘毅然地摇头道:“不!你我缘尽于此,今日一别,大家就是路人,希望你别来,来了我也不认识你。”
  李益道:“那是为什么呢?”
  鲍十一娘道:“因为从今天起我要规规矩矩地做个母亲,做个好妻子,把以前的一切都忘记。”
  “我们不同。”
  “是的,我们不同,在后来相处的一段日子里,你没有把我当个娼女,我也没有视你为客人,所以我才要求有此一会,这是一个可怜的妇人最后的一个要求。”
  李益叹了口气:“十一娘,我也是一样,所以我今天送钱来给你,二十万钱是郑夫人谢你的,另有两万是我的私蓄,我知道太少了,但目前我只能拿出这么多,小玉的钱我不想动她,除非是为了打点选官的事,我才准备向她相借,但后来我也一定要还给他。”
  鲍十一娘微微一怔道:“这么说来,你根本不打算跟她长相厮守!”
  李益摇摇头道:“不,我没有这个打算,但我必须要为她设想,她不是我的正室,如果将来无法为她正名脱籍,她始终是王府的家奴,因此扶正的机会也很渺茫,我虽然玩了一套伪造脱籍的把戏,那只是唬唬王府的人,真到了大堂上,我绝对站不住脚的。这点你该清楚。”
  鲍十一娘点点头,李益道:“我是个独子,也不可能久久不娶,等我的官职派定后,我母亲一定会为我设法择配的,而我地无法推辞,所以我必须为小玉留个退步,万一我娶的人对她不能相容,我只好跟她有实无名地守一辈子,我绝不负她,遗弃她,但也不能整天守着她,所以我不动她的钱,让她的生活不会有匮乏之虞。”
  鲍十一娘叹了口气,道:“看来只好如此了,但你在老夫人面前最好先提一提。”
  李益苦笑道:“我不必提,长安市上李家的亲戚多得很,经过昨天那一会,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姑臧老家去,不出多久。我母亲就会有信来的。”
  鲍十一娘想想道:“那这两万钱你还是留下吧,我既然准备回去安安份份过日子,有净持姊给我的二十万也足够了,假如不用小玉的钱,你手头并不宽裕。”
  李益笑笑道:“这个你就不必为我担心,我现在多少也是个名人,名士有个好处,就是弄钱的路子宽,坐在家里都会有钱送上门来,钱你还是拿去留着,将来为你的孩子打点一下也是好的,他不能跟我比,一官之求,非钱不可,如果我再宽裕一点,我会继续邦助你的。”
  鲍十一娘感动地道:“谢谢你,十郎。”
  李益笑道:“别说这种话,十一娘,我们是好朋友。从前是,将来也是,因此我不希望今后成了路人,即使不见面,但我会想念你,希望你也会想念我。”
  鲍十一娘哽咽道:“我会的,我嘴里说忘了你,其实那里忘得了!”
  李益道:“我们既然是以情互为联系,现在我想爱你一次,真正的爱你一次,出乎至情,发乎本心的爱你,希望你也以同样的心情来接受,然后大家在愉快的心情下分手,虽然不长相斯守,但我们的感情仍是存在的。”
  窗外的日影渐偏,李益道:“该散了,十一娘记住,我们是好朋友,很亲密的朋友,假如你不希望我去看你,也请你有空来看看我。”
  鲍十一娘点点头:“只是我们不能这样相聚了,跟令堂一比使我感到很惭愧,我忽略了自己的责任。”
  李益一笑道:“那倒不必,各人的际遇不同,因此各人处事的方法也不必相同,在你说来,你已尽了最大的本份,你是不是现在就走?要不要我送你?”
  鲍十一娘摇摇头:“我订了一辆车子,天黑时来接我,赶闭城前出去,二鼓前到家,我的汉子会在城外接我,不要你送了!”
  “干吗要这样晚才到家?”
  鲍十一娘笑道:“净持姊给我约二十万钱,在乡下是笔大财富,我不想让左邻右舍看见我带这么多的钱回去,我们家虽然称不起是个富家,但亲戚们更穷,我不想使他们太眼红。”
  李益轻轻一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李益走到外间,看见箱笼堆上搁着一具精制的镶玉琵琶,用手指一指道:“你把这个带回去?”
  鲍十一娘道:“是的,这是我从薛驸马家里带出来的唯一纪念了,今后的寂寞岁月,完全要靠它打发了。”
  李益轻叹一声道:“十一娘,如果你舍得,就把它送给我,让我为你保存吧。”
  鲍十一娘微微一怔,李益又道:“它在我身边,比在你那儿有意义多了,我看见它,睹物思人,是一份美丽的怀念,它在你那儿,带给你的尽是伤感的回忆。”
  鲍十一娘思索片刻,感动地点点头:“我明自你的意思,可是我怎么办儿?从早到晚,我又做些什么呢?田里的事不用我去做,家里的事也不用我操作……”
  李益笑笑道:“假如你要找的话,你可以找到很多可以做的事,每一件都比沉浸在回忆中愉快,记住,你回去是开始一个新的生活,不是躲在旧的阴形里。”
  鲍十一娘终于笑了,笑得很妩媚,但也很爽朗。拿起琵琶往李益手中一塞道:“送给你!”
  李益一手接住琵琶,另一只手轻轻捏着她的脸颊道:“这才对,你该经常的笑,只有笑的时候,你才是真正的鲍十一娘。”
  揽着她的柔肩,在她的额角上轻轻一吻:“现在你可以送我到门口了,只要你能常留着脸上的笑容,你就会发现世上并没有值得伤心的事。”
  柔顺地,相偎着,两个人到了门口,李益放开她走了,踏着偏西的斜阳,那身影显得异常潇洒。
  鲍十一娘是想笑的,但泪水已盈眶,她尽力地想挤出一个笑容,但脸上的肌肉却异常僵硬。
  她知道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别了,最多,大家只能在记忆中投下一个影子,但也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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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李益挟着琵琶,并没有直接回到胜业坊去。虽然他明知霍小玉在等着,但这时侯他还不想回去。
  虽然他懂得用动听的言词去劝喻鲍十一娘,却无法摆脱自己内心里一种失落的感觉。
  鲍十一娘毕竟是个动人的女人,她懂事,解风情,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她懂得安慰男人。
  手里的琵琶越来越重了,重得使他觉得无法把持。无法承负,他急于要一个地方放下它。
  但他知道沉重的不是琵琶,而是他内心的感受,他要找的不是放下琵琶的地方,而是一个寄存琵琶的地方,他不想把这具琵琶带到霍小玉那儿去,因为这是他另一份感情,不能容于另一个爱巢中。
  沉思着,捉摸着,他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新昌里的旧寓,他住的地方已经换了一个新的主人,正在忙忙碌碌地往里搬东西,他心里有着更沉重的感触,他像鲍十一娘一样,也是步向一个新的命运,虽然在前天已开始了,他今天他才有这个感觉。转过身来,但折向他表弟崔允明的寓所。
  崔允明家道中落,书读得不少,天赋却不够聪颖,更由于天性谨厚,缺乏了磅礴的才气与豪情。
  所以很不得意,总算通过了遗才考选,得了个明经的副榜资格,勉强地挤入了衣冠斯文之列,在京师数几个学生,靠着一份微薄的束修,还可以维持个温饱而已。他的住所除了一几一榻外,只有几张放读的木条案,两间斗室,一间作了课读的场所,另一间就是他的居室。但拾掇得却十分洁净。
  李益进门时。学生都已放学回去,崔允明自己在打扫课室,厨下的一个老妪在升火为炊。
  看见李益进来,他显得很惊讶,连忙放下芦扫,迎上来道:“君虞,你怎么有空上这儿来?”
  李益道:“我刚从鲍十一娘那儿出来,不知不觉走到这儿来了。”
  崔允明皱皱眉:“你还上十一娘那儿去?”
  李益笑笑道:“我是为郑夫人送谢媒的酬礼去,同时也是送别十一娘,她今天回家去了”。
  崔允明笑笑道:“这样好,对大家都好。”
  “允明!这话是怎么说呢?”
  崔允明一笑道:“君虞!你的事情我很清楚,十一娘不是个坏女人,你们之间也不是一般尘俗感情,但这段感情不会有结果,倒不如早点散了的好。”
  “本来就散了,她为我介绍小玉,就是准备结束了。”
  崔允明笑笑道:“君虞,那只是口头上说说,也许你们都有结束的意思,但只要常见面,总免不了又会死灰复燃的,要想真正的结束,只有离得远远的。”
  “是的,她箱笼行李都收拾好了,今天晚上离京。”
  崔允明觉得该换话题,笑指他手上的琵琶道:“你怎么弄了这把玩意儿?”
  “是十一娘的,她送给了我。”
  “这倒是很难得,为君抛却管弦,从此琵琶不为抱了。她对你很痴心。”
  李益的脸一红:“允明,别开玩笑,我不想把它带回别墅去,又不忍心丢掉,所以只好送到你这儿来。”崔允明笑道:“是托我保管,还是送给我?”
  李益道:“怎么说都行,反正我不会再要回去,只要你别砸了它就行。”
  崔允明道:“如果仅是托我保管,我就敬谢不敏了,如果准我动用,我倒是非常感谢,因为这等于救了我一急。”李益微怔道:“这又是怎么说呢?”
  崔允明笑笑向后间叫道:“小桃!快出来,你盼望的宝贝来了,而且是真正的龟兹上品。”
  后间跑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女郎,一身青衫,脸庞尚称清秀,却长得很健壮婀娜,红红的脸颊,别具一股风韵。她一出来,就被李益手中的琵琶吸引住了。两只眼睛直盯着,充满了渴望的神色。
  崔允明笑道:“这位李公子就是名傅长安的姑臧李十郎,也就是我常常说起的表哥!他给你带了好东西来了:“女郎向李益浅浅地弯腰裣衽,叫了上声李公子,眼睛仍然盯在他手中的琵琶上。李益微愕道:“这位是……”
  崔允明道:“他姓江,是我房东江婆婆的孙女儿,闺名樱桃,但是叫起来太拗口,你也叫她小桃吧。”
  樱桃的脸一红,忸怩地道:“崔相公,你怎么把我的名字也告诉李公子了。”
  崔允明笑笑道:“那有什么关系,迟早都要告诉他的。”
  樱桃的脸更红了,崔允明笑笑又道:“李公子不但诗名长安,音律尤精,你不是喜欢琵琶吗?李公子不但带来了一具珍器,还可以教你弹奏,你这个做女弟子的,自然该把名字告诉老师的。”
  樱桃兴奋地道:“是真的?那我就拜师了。”说着就要跪下去,李益忙道:“使不得!
  使不得!江姑娘,你别听崔明胡扯,我那里懂得什么音律!”
  崔允明笑道:“君虞!你若是还肯照顾我这个表弟,就帮我这个忙吧,小桃想学琵琶很久了,却找上了我这个笨老师,只能教她一些粗浅的指法,而且把她的一具琵琶也跌碎了,我答应赔她一具新的,同时还帮她请位名师,可是我到市上问了一问,大概要我半年束修,才够买一具像样的,我欠了半年的房租没付,那里还筹得出这笔钱,所以你这具琵琶真是救了我。”
  樱桃红了脸道:“崔相公,瞧你说的,我几时说要你赔了,给奶奶听见了,不打死我才怪。”
  崔允明笑道:“你没要我赔,但是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现在可好了,不但有了一具西域珍品,而且还来了一位名师,我可以交差了。”
  李益把琵琶递了过去道:“这是一个朋友送的,我准备送给允明,姑娘若是喜欢就留下吧,至于传授,那可不敢当,允明比我高明。”
  樱桃喜孜孜地接过琵琶,用手指拨了几下,听见那清脆的音响,不禁眉色飞舞道:
  “好!真好,比我早先的那一具不知好了多少倍,李公子,你可一定要教我!”
  要是真想拜在他的门下,先到厨下去弄两样好菜。再把你埋在梅树下的雪花酿挖一坛出来谢师,等他崔允明笑道:“拜师之礼可免,李公子跟我都是不拘小节的,而且他的才艺盖世,不收庸材,你吃得高兴的时候,你再把自己会的拿手曲子奏上两曲,请他指点一下。”
  樱桃答应一声,捧着琵琶就往后跑,口中高叫道:“阿婆。家里有客,我们把那只老母鸡杀了好不好?”
  李益忙道:“不要麻烦,我才用过酒饭不久。”
  崔允明笑道:“君虞!你难得来的,不妨尝尝她的手艺,保证你会拍案叫绝,尤其是那雪花酿,你在别的地方绝对尝不到。”
  樱桃已经跳着到后面去了,李益笑笑道:“允明,比姝大是可人。”
  崔允明点点头道:“不错,她的家世不坏,祖籍岭南莆田。是梅妃的同里族亲,采苹当宠时,她们举家来京,还混到一个小京官,太真独擅专房,梅妃被贬黜,连带她的祖父也去了官,一家流落京师,就剩下一栋屋子与祖孙两人,靠着租赁为生,我租的是两间偏屋,可愧的是不但经常欠租。还要她们为我司理炊扫……”
  李益笑笑道:“照情形看来,你永远不必付租都行。”
  崔允明道:“那怎么行,君虞!你看小桃如何?”
  李益道:“秀外慧中,娇态可人,宜室宜家。”
  崔允明道:“你假如不嫌弃,我可以为你撮合一下。”
  李益怔了一怔道:“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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