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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之雪藏花(子不语系列)-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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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海,不能睡!”见她阖眼,他忍不住低吼,但她却已无响应,且她原就较常人缓慢的心跳,此时已不再跳动。

    霎时,一股强烈的椎心刺痛猛击他的心,他知道再没时间犹豫,她的生命已悬在瞬息间。

    “吼——”

    他起身朝天高吼,而后感觉到一道爆发力量在转眼间窜至身体每一处,那令他浑身彷如重组,全身无一处不窜出深色的野兽披毛,四肢顷刻间伸出锐利兽爪。

    紧接着,他原就结实的身躯往地上一卧,化作一头身型高大勇猛、肌肉纠结的猞猁兽,在将鄂多海驮上背之后,一个高跃,迅疾如风地朝不见边际的雪山奔去。

    数日后,星家后院,某个厢房内。

    被囚禁在同一厢房内的初音和鄂嬷嬷,虽然无法出得房门半步,可连日来因为有星霄的支持,在食物和日常起居上还不至于无以为继。

    反倒是头上带伤、另外被拘禁的仲孙焚雁情况不明,那令一贯心情平实、纵使遇着大事也泰然的初音忧心不已。

    “多海……”

    当初音踱至房门边,附耳听着外头动静的同时,那半躺卧在厢房内床榻上的鄂嬷嬷微弱地喃了一句鄂多海的名。

    初音回身看住老人,发现她手上拿着那只锦盒,锦盒半开,她凝视着盒内物,老脸皱成一团,须臾,竟见就算数日来被囚禁也不见愁容的她无声地流下泪水。

    初音走回床榻边,落坐后,问:“担心她了?”她掏出帕子,为老人拭泪。

    鄂嬷嬷点头,接着说:“这花……从没有这样过。”在走出石屋面对那一群噪动的村民之前,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偷偷带着这锦盒。

    这时她将锦盒整个敞开,里头那朵初音曾见过的花,已不见当时的生气盎然,而是似被冰冻过脱了水分、花瓣起了皱痕的半凋萎花朵。

    “高山原,原覆雪,雪藏花,花似人,人病花枯,花谢人亡。”初音道。

    “初音姑娘,您知道这花?”她虽不知道这花的名字,可这花却正如她所言,见花如见人。鄂嬷嬷讶然。

    初音点头,跟着说:“当初我就是为了寻找生长雪藏花的秘境而来。那是个美丽的传说,可传说有时却是真有其事其境。雪藏花秘境,隐于这酷寒高原雪山之中,秘境里终年花开,暖水川流不息,生长在其中的兽禽,没有生命终止的疑虑,食花即活,饮水便能强健体魄,这对人而言无异永生。秘境一日,人间转眼三十年,人求之不可得,就算妖神异界之士也不一定能寻着。”

    “您……”初音对雪藏花秘境的侃侃而谈,令鄂嬷嬷大开眼界,更再次证明了她的不俗。

    “多海去过秘境,她会没事,而且她身边有萨公子。”

    “遥青,他是妖,不是人。”

    “嬷嬷,您知道?”其实她并不意外。

    “他颈上的印记,和那雪里来的妖如出一辙。”她依稀想起五十多年前,那雪里来的妖。

    “他是妖,可您却毫无所惧,还让他跟多海姑娘一起,应是看透了什么?”

    “从前,我总以为妖物可怕,但后来才知道,人心比妖更可怕。初音姑娘,您要听我说个故事吗?”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知初音非如俗世人般浅薄,所以原本这个她想带进棺材里的往事,于今说出,想来初音应是会信。

    初音噙着笑,颔首,鄂嬷嬷于是娓娓道来。

    她说着:五十多年前,这山头亦发生了和如今相同的事情,村人没有任何原因便发狂病死,所以那在山里行之有年、以女祭山的说法,便又开始被执行。

    当然,当时的村人是信之不疑,从未去怀疑会是有人从中作了手脚,为获利益而设下这样一个大骗局。

    当时的她年方十八,虽然身怀六甲即将生产,却还是被当成了祭品送入供屋。会被送入供屋,多是因为当时她与一名来自汉地的教书先生有着情事,且未嫁娶即有孕。

    原本她可以与孩子的生父一起逃的,可却被那从小即恋慕着她、她视如亲手足,却因她爱上了外人而由爱生恨的青梅竹马给背叛了。

    他说他要助他们逃离,可却是将孩子的父亲先行诱骗囚禁,再将他弃至当时已经大雪纷飞的严寒深山之中。

    一名书生,如何能在那样的荒山里存活?必死啊!

    “青梅竹马,您是说星老爷?”初音问。

    鄂嬷嬷点头。“我挺了个大肚子,他却说不介意,还说等孩子生下,便让渡给他人育养,他仍可娶我为妻,他爱我。可这种爱……我怎能接受?怎能?”说到此处,她微微哽咽。“我拒绝了,因而他眼睁睁看着我被送进供屋。”

    在入供屋之前,他仅偷偷塞给了她一把剪子和干净的布料,那……算是最后的仁慈吗?她笑。

    “可祭山之女,最终不都是被杀害?”初音思及那些含怨而终的女广魂魄。

    “入了供屋的第三日,我生下了个娃儿。就在那天夜里,我见着了妖,真正的妖,可他却带走了我的孩子。”说话的同时,鄂嬷嬷凝注着眼前不明处,恍若那几十年前的往事仍历历在目。

    “什么妖?”

    “不知。但他颈子上有着和遥青一样的印记,因而我知道遥青亦是妖。而我何以不惧怕妖鬼,全是因为在那事情发生后三十年的某个冬夜。”

    她之所以被村人视为不祥妖女,且仅能远离村子独自居住,便是因为她理应被祭而亡,可她却活下来了。

    而她能苟活至今日,有一半是因为后来似是顿悟了什么的星霄力保。

    也许是为了赎罪,他不再积极逼迫她,反倒退到了远处,远远望着,接济她,同时给予她在那一夜昏在雪地受到的冻伤药物医治。

    “三十年?秘境一日,人间三十年。那么多海姑娘她……”

    “是,她是我的亲生骨血。虽然这几年来她未曾喊我一声娘,但那已不重要了。”再忍不住噙在眼眶里的泪水,鄂嬷嬷将那锦盒紧紧拥在怀中。

    那一个冬夜,她在她独居了三十年的小石板屋前,听到了小小婴孩的啜泣声,她还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打开门一看,却真的有个小娃儿被搁置在她门前。

    小娃儿睡在一张兽皮里,洪声哭着,手脚挥舞着,小脸蛋儿红扑扑,好有生气,而她身上则置放着锦盒中搁着的这朵雪藏花。

    当下她虽是抱起了小女娃,可仍以为定是谁那么狠心将初生的娃儿抛弃;就在她将女娃抱进屋,趋近烛火细看时,她惊愕不已。

    女娃头顶有着一枚拇指大的梨形朱砂胎记,那与她三十年前被妖给带走的女儿脑心上的那枚一模一样,且那眸子和嘴儿,就跟她爹一样啊。

    甚且,那合该出生就带有她家族的残疾心病,在娃儿身上却不复见;她就像脱胎换骨似,经过了三十年,又回到了她身边,且是健康无恙的!

    “那妖……不是抢走我的骨肉,而是带走她,医好了她,又将她还给了我。只是她那么小,而我已然老去,若认了她,她亦不会信,那么当个跟娘亲一样的嬷嬷又何妨?我依然可以给她,她所需要的爱。”

    因此纵使多海没喊过她娘,又有何碍?

    虽然她在留住女娃之后的一段时间仍困惑质疑着,但渐渐地,在照料那女娃的后续时日中,她彻底醒悟了,并了解自己是何其幸运获得了这般恩典。

    也许,她曾因人的险恶而愤恨,可却因为妖的仁慈,而对这也许藏着灰暗的世界释了怀。

    初音凝视着眼前这张在讲述过往之中,变换过数种情绪及表情,最后归于一种祥和的脸庞,她知道这些年来鄂嬷嬷非但没有失去什么,反倒得到了更多。

    “您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雪藏花及那秘境的?”这时,换初音问向那一脸平静的鄂嬷嬷,看她点了头,她便从前襟处掏出一方帕子,帕子一展,另一朵红艳艳的雪藏花就落在其上。

    “这……您怎也会有这花?莫非您……”

    “唐东焕。”

    本以为那花属于初音,但在聆进另个名字之后,鄂嬷嬷瞠大着眼,久久说不出话来。好半晌,那好不容易才在不久前止住的泪水,却像溃了堤般不住地涌出。

    她以皱巴巴的手掩住口,哭到不能自已,两肩更是不停地颠抖着。

    因为她一直以为在数十年前就应该已经葬身雪山的那人,居然和多海一样,不但去了那秘境,且至今仍活得好好的。

    见花如见人,他至今康健啊。

    “我在出汉土前遇见了他,他同我说了雪藏花秘境之事,还有,那关于您的事。”

    那一天,她和唐东焕就坐在那驿站的栏杆前说了数个时辰的话。

    他说,当他迷失在迷离的大雪之中,且身体已被雪覆去了大半,仅剩下最后半口气时,一名披覆着雪白斑纹兽毛的男子由雪中来,并一把扛起他,再往雪中去。

    等他再次醒来,人已躺在崁儿村附近的一条入山路边,怀中塞着一朵雪藏花。

    因为四下景物看似陌生却又熟悉,他本以为自己作着梦了,就在他望进一旁那写着崁儿村的石碑时,他明白自己活着下山了。

    而后他急忙奔进了村,试图寻找鄂嬷嬷,却扑了空,问了村人,他们更是一副茫然无所知的模样。

    心急又累极的他,就着一处他们曾经踏过的旧地休息,却在望进一旁那棵长到半天高的白杨时,他愕然了,因为那白杨合该只是一人高的小苗,怎转眼就成了大树?

    心一慌,他抓着一名正路过的路人便问今时是何时?路人答完,他不由得整个人瘫倒在地,并哭了起来。

    三十年。没想到他再度睁开眼,这人间竟已过了三十年!那么当初被当成供品祭山的她不就……

    “所以,他回了汉土?”鄂嬷嬷泪蒙双眼,问了。

    “是。”捡回了命,却失了心,初音并未将唐东焕真切的情况告诉眼前的老人。

    “回去也好。因为就算当时他找到在山下独居的我,我已是名老妇了。我知道他……活得好好的,就好。”她怆然笑开。



第10章(1)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5847

    那像是个好长好长的梦境,她梦见自己身处在一处鸟语花香、溪水潺潺、鸟兽蓬勃有朝气的如茵绿地上。

    那块绿地周匝围绕着绵延雪山,微风吹来不寒不燥,像娘亲温柔的抚慰,让人好想就那么待着了。

    缓缓睁开眼,鄂多海的视线定着在一块床边帘幕上,鼻间隐约嗅到了浓郁酥油味,耳边更传来一阵阵低低的敲击颂钵的声响。

    这是哪儿?

    吃力地撑起身,她环顾四下一圈,窄小的房间摆满僧人会用的用品,墙上挂着菩萨画像,看来像个禅房。

    掀开层层覆盖住自己的毛毡厚被,虽然背上及胸前仍传来不轻的疼痛,且低头一看,伤口处还缠着弥漫药味的布巾,咬着牙,她还是下了床。

    穿上靴,拿起那被搁置一旁的斗篷披覆上身,她一步一步缓慢地朝房外移去。掀开厚重的挡风门毡,外头是一条短短的廊道;穿过廊道,出了正门,一阵强风迎来,她闭眼抖瑟了下,等再睁开眼,一片山谷景色就这么入了眼。

    广阔的山谷正中,有片半结了冰的湖泊;绕湖的山坡地上,零散地落着几户民宅和寺庙;而她此刻站着之处亦位于山坡,居高临下,视野极好。

    难道这就是翻过山就会见到的吐蕃旧地吗?夏日雪融,湖面映照蓝天,如天神落下的镜。

    以往她只在嬷嬷口中听过吐蕃旧地,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来到这里,而且还是活着的。

    “多海!”

    正当她感觉到冷,想拽紧斗篷之际,远远的,就瞧见那正担着牦牛粪干要回来当柴烧的萨遥青朝她大叫;叫完还立刻丢下那些牛粪,用非常之快的速度朝她奔来。

    一到她身前,立即将她紧紧一抱,将她身子完全没进了他的怀抱中,已然长长了的胡髭更是磨上了她的额,模样似是百年没见着她一样。

    “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不醒了。”他沉声说着。

    虽然他的声音沉稳,可那不断吸吐的反应,让她知道他此刻是激动的;感受着他胸膛不断熨贴过来的温热,她不禁湿了眼眶。

    是啊,她也以为自己醒不来了,就在那穿背而过的剧痛之后。

    她就让他这么抱着,直到她感觉两腿有点虚软,且背部又传来阵阵痛意。

    “痛……”她抑不住地轻喃。

    听她呼痛,萨遥青立即放开她,随即将她打横轻轻抱起,快速往里面走。

    “我忘了你的伤还没好全。”

    “应该……很快就会痊愈。”脸枕着他的胸膛,她感到无比安全。真想往后若倦了,都可以这样靠着他。“这次,我睡了多久?”

    “十五日。”

    十五日?!她整整昏迷了十五日!她霍地一惊。“放我下来!”

    “先进屋再说。”他不放,直到进了先前的房间,安妥地将她放上床榻。

    “我们得回崁儿村。”他一松手,她马上站了起来。

    “你现在还不能乱跑。”他按住她。

    “我们得回去,嬷嬷还等着我,等着我取瑟珠回去!你别挡我,你不走,我自己走!”

    “鄂多海!”他不得已再用一个紧抱以抑制她频频想走的举动。“即使现在回去,也可能晚了,何况我们没有瑟珠。”

    是,她没有寻到瑟珠,就算回去了,也无法说动那些村民。她一手抓住萨遥青的腰间,将那布料捏得好紧好紧。

    “而且,嬷嬷她……并没有要你回去的意思,你知道的。”

    嬷嬷说,要她跟萨遥青走,走得远远的,别再回去,但……“我要回去,我的命是嬷嬷给的,我不能这样!”她再次挣动。

    “别动,你的伤口会裂开的!嬷嬷那样做,是为了保住你,如果连她这点心思你都不入心,是不是枉费了她辛苦把你养大?”

    “可我……”

    她的话止于一声哭泣。从小到大,她头一回这么伤心地哭了。

    她懂嬷嬷的心,完全懂;但要她就这么割舍掉这如同母女般的感情,让她在这里毫无作为地倒数着那个对自己有着天般高恩情的人的生命,她办不到,她真的真的……办不到啊。

    那比一刀一刀凌迟地剜她的心还痛!

    感觉到她温热的泪水渗过布料沾上了他的身,萨遥青可以深深感受到她的无力和悲伤,却也仅能更抱紧她。

    虽然他从未体会过如斯深刻的亲情,但要她就这么束手以待,直至亲人的生命终了,他也是万般不舍。

    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但那湿意却不断涌出,见着向来强悍的她哭得如此心碎,他也跟着拧心了。

    “姑娘醒了?”这时一名有点年纪、手持转经轮的僧人听到房内的声响,于是掀开门毡走了进来。

    “感谢您的收留和照料,她刚刚醒了。”萨遥青说。

    他在山里不眠不休地背着鄂多海奔跑了两日夜,最后来到这临着湖边山坡的小寺庙,变回人形的他马上将她抱入庙中,幸得眼前这僧人相助,她的伤势才逐渐好转。

    “我适才听到你们提到瑟珠?”僧人问。

    “您知道瑟珠?”脸上还挂着鼻涕和泪水的鄂多海马上回问。

    “湖的那一头有户工匠人家,他们曾供过瑟珠给山上的大庙,你们要不要去问问?”

    闻言,鄂多海和萨遥青不禁对望,几乎是立即地,不待鄂多海说话,萨遥青便开始收拾着东西。外头雪况虽暂歇,可寒意仍是沁入皮骨,为了怕伤势未愈的鄂多海受寒,所以他朝她身上覆上一层又一层保暖衣物。

    “太多了。”才一会儿光景,她便被裹得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头了。她的声音闷闷地从覆面的布料后头传来。

    “外头冷,我速度快,怕风冻了你。”虽仅是几句话,可先前见鄂多海昏迷十数日转醒,萨遥青的担心不表自明。

    如果她知道这几日他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床榻边,像个傻子似地望住她毫无动静的眼皮,就只为了怕错过她任何一个抖颤,她应该就不会觉得眼下他的举动太夸张。

    依了萨遥青,鄂多海没再说话。

    向僧人再次道谢之后,萨遥青便背起鄂多海朝僧人所说的湖的对岸奔去。

    虽然湖沿岸的人家没几户,不过他还是背着她找了好一会儿,最后总算来到工匠家门口,他们没有敲门就直直闯了进去,那吓得正在砂轮上磨石子的工匠差点将自个儿的手指给磨了进去。

    “你们是谁?”工匠站了起来,一脸惊惧。

    “瑟珠在哪里?”萨遥青东张西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菜市里买菜。

    “瑟珠?这……”工匠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原来他手中正捏着一颗似是乌瑟缟玛瑙的原石。

    “这就是瑟珠?”

    “不是。”拿着玛瑙的手急忙收回。

    被萨遥青背在身后的鄂多海要他放她下来,等脚落地,她走到工匠身前,诚恳地说:“爷,还请您帮忙,我们急,要瑟珠是用来救命的;我的家人正等在那遥远的山下,没有瑟珠,她可能会就这么死了。所以……求您了。”

    因为心急,所以鄂多海两膝一曲就往地上跪去。

    “姑……姑娘!你快起来,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只有跪过人,可从没让人跪过,快请起来!”

    扶起了鄂多海,工匠看着她那张憔悴又忧心的脸容,不免思及数年前的自己;那时他为了病重的妻,带着制好的瑟珠到山顶的大庙,在佛前磕首顶礼数天数夜,连额都磕破了,最终总算求到她的妻病情好转的往事。

    “其实我手上这个只是缟玛瑙,瑟珠原石。你们等等。”回过身,他走回一张供桌,在桌前跪地顶礼之后,恭敬地自桌上取来一木盒,打开后说:“这才是九睛瑟珠。”

    水色质纯若此的原石让他找了近一年,带回后又磨了数日,而后以芦苇笔沾料,慢慢将白色纹路染进磨细的圆筒状黑色缟玛瑙石中,经火炉高温焊热,再埋入石堆中冷却而成。

    盒中的九睛瑟珠黑白分明,条纹细致,毫无瑕疵,一见即知用了心、带了诚去做的。

    “快去吧,别让家人等着了,希望这瑟珠可以救得你的家人。”工匠没再多话,只是将瑟珠递向鄂多海。

    接过工匠手中的木盒,鄂多海再次虔诚道谢,便与萨遥青走出工匠的屋子。

    可不知是否老天要来考验他们,适才来时并未下雪,此刻他们脚才一踏出,鹅毛般粗细的雪便纷纷落了下来。

    虽然带着伤,但鄂多海仍是毫不犹豫地走入雪中。

    “等等……”这时萨遥青喊住她。

    “我们没有时间等。”她脚下未停。

    “我说等等!”他拉住了她,要她看住他。沉吟稍许,他说:“你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我知道了。”

    “所以?”经他这么一说,她这才意识到那一直以来自己遮遮掩掩、极怕被人发现的异于常人之处,在这次受伤后,像是已无可掩藏地敞露在他眼前。

    所以,他会害怕吗?他会不会以异样眼光看她,甚至是……远离她?

    她抓着木盒的手益发地紧缩。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而我也有个秘密想告诉你。只是我怕你会承受不住。”风雪中,他撑高身上的斗篷,挡在她身前,尽量不让冰寒落到她身上。

    若他现在不变回原形带她回村,坚持下山的她,最终只会在伤病交迫下死去。

    因此,他情愿她怕了他,也不愿她白白送死。

    她望住他带着犹豫的眸子,说了:“现在我不能够承受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件是救不了嬷嬷,另外一件则是……你离开我。”

    也许前一刻她还怕着他可能因为她的不同而远离她,但若真是如此,这几日下来,他要走也早该走了,不会留到现在。眼前他非但没有离她而去,反倒还与她越靠越近,近到两条灵魂已紧紧相依。

    “我不会离开你,你知道的。”

    他的音嗓低柔到可化掉冻结的湖水,而望住她的眸子则是那般恳切认真,那模样令鄂多海不由得心头一颤,眼眶不禁温热了起来。

    “不管你的秘密有多大,我都承受得住。”她是由死里逃生的人,除了刚刚说的两件事,再没有什么能令她生惧了。

    “我不是人,是妖,一头猞猁兽。”说罢,他伸出一只手,来到她眼前,跟着,宛若利刃的兽爪缓慢自他指尖窜出。

    可看了之后的鄂多海脸上却丝毫不见惧怕,反而缓缓伸出手,握住那变成兽爪的他的手。

    “你就是你,不会因为你是妖而有所不同。”

    她喜欢的、眷恋的,是他的心,那颗超越了外在形体的真心哪。

    闻言,萨遥青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无疑的,他的心被她的这一番话给撼动了。

    无所谓了。即使现在她不怕,但若待他变身后,她真的因惧怕而远离,也没关系了。

    “我得变回兽,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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