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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生新人类的神食 [美] h·g·威尔斯-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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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一次发现了更多的装备着报警器的高塔,更多的小红屋,还有群集的远郊别墅。招贴充分利用了它们之间的间隔,从数不清的高大告示牌上,从房屋的山墙上,从栅栏以及所有可利用的地方,都就以“神食”为主题的盛大选举发出色彩斑斓的呼吁。“卡特汉,”“神食”,“铁腕杰克”,一遍,又一遍,大张的漫画和变了形的画,给那些只不过几分钟以前他们从如此远处经过的灿烂不象作了上百种不同的变形描绘。
2
当弟弟的原打算要做一个非常隆重的表示,以庆祝这次重返生活。先是到某个质量无可争辩的饭店去吃顿晚饭,然后,到音乐厅去接受当时它所如此擅长给予人们的一连串辉煌的印象。这是个可敬时计划,目的在于以这种自由自在的闲情逸趣来拭去监狱给人留下的痕迹中比较不那么深的部分;可是,临到第二个项目时,计划改变了”。吃过晚饭,却已经有了比看戏更为强烈的欲望,这欲望已经比任何戏院所能做到的更为有效地使那人的心从过去的严酷转移开,这就是一种对于“神食”和吃“神食”的孩子们,对于这种新的怪异的似乎要统治世界的巨化的报大的好奇和困惑。“那是怎么回事呢?”他说,“我真不明白。”他的兄弟够体谅的,甚至能够将一个精心谋划的殷勤款待的计划加以改变。“今天晚上是你的,亲爱的老兄。”他说,“我们想办法列人民宫参加大会去。”
算这个从监狱出来的人运气好,他终于挤进了拥塞的人群,望着远处的风琴和廊座下面照得通明的讲台。风琴手刚才在奏着什么,弄得蜂拥进入大厅来的人,靴子踢踏直响,现在算是静下来了。
从监狱出来的那人刚刚占好位置,跟一个拿胳膊肘乱挤还纠缠不休的陌生人刚吵完,卡特汉就出来了。他从阴影里走到讲台正中,实在是个最最貌不惊人的小小侏儒,老远看过去,只是个小黑影子,脸上涂了点红——从侧面可以相当清楚地看见他的鹰钩鼻子——这么个小人儿,却引起了一阵欢呼。真让人费解。这欢呼在靠近他的那一边开始,然后增大,扩展到全场。起初只是讲台边上的一些小小声音,突然猛地增大,将大厅内外全部人类卷了进去。听他们嚷的多欢!乌拉!乌拉!
在这无数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人嚷得有才出监狱的人那么欢。泪球滚滚流下面颊,只是到最后嚷得声嘶力竭了他才停住。你非得关在牢里跟他一样久,才能懂得,或者甚至才能开始懂得在大庭广众之中放声高呼的一个人意味着什么。(但是对于所有这一切,他甚至没有自称他知道这种情绪是为的什么)。乌拉!啊,上帝!——乌拉!
接着是沉寂。卡特汉耐着性子在等。一些级别较低的人在说着一些听不清楚的冠冕堂皇的废话,就像是春天时在树叶的喧哗声中听什么声音一样。
“哇哇哇哇——”说这些于什么,听众互相交头接耳。”哇哇哇哇哇——”那东西还在响。这个花白头发的笨蛋就没个完了?打扰?当然他们是在打扰。“哇,哇,哇,哇——”卡特汉讲话时我们会听得清楚些吗?
这段时间、好在还有卡特汉可以看,你可以站着研究远处那个伟人的面相。这人的样子很容易画下来,世人已经可以从灯柱烟囱和小孩子的盘子和反神食纪念章和反神食旗子和卡特汉的丝绸棉布的织边和亲爱的英国老式卡特汉帽子的衬里来从容地研究他。他的形象充满了当时所有的漫画。你可以看见他作为水手,站在一架老式大炮跟前,手里拿着的点火棒上写着“神食新法”,而那个巨大、丑陋、吓人的怪物,神食,则在海中升沉翻滚;或者他全副甲胄,盾牌和头盔上都有圣乔治十字章,一个懦怯的巨大的凯利斑①。坐在一个可怕的洞穴口上的许多亵渎神明的东西当中,在他的写着“神食新法规”的臂铠前低垂下头来;或者他像柏修斯②一样自天飞降,从一个翻滚的海怪手中拯救了一个为铁链锁住的美丽的安德洛米达(她的瞩带上清晰地写着“文明”)海怪为数甚多的脖子和爪子上写着“不信神”,“践踏一切自我主义”,“机械学”,“畸形”,诸如此类。可是,正是靠着公众想像中极为正确地对卡特汉的“铁腕杰克”的评价,正是靠着“铁——腕——杰——克”式海报的渲染,从监狱出来的这人将远处那个人影加以扩大了。
【① 凯利斑(Caliban):莎士比亚的“暴风雨”剧中的一个半兽人怪物,为魔鬼与女巫之子。】
【② 柏修斯(Perseus):希腊天神朱比特之子,曾自妖怪手中拯救出埃塞俄比亚公主安德洛米达(Andiomeda)。】
忽然间,那“哇哇哇哇”停住了。
他总算完了。他坐了下来。
是他!不是!是的!这是卡特汉!
“卡特汉!”接着一阵欢呼。
在混乱的欢呼之后,需得是在群众中才能出现这样一种寂静。独自一人置身荒野——毫无疑问,这当然也是一种寂静,不过,他能听见自己呼吸,听见自己移动的声音,听见各式各样的声音。可在这里,卡特汉的声音是唯一可以听见的东西,它非常明朗清晰,象是在黑丝绒般的幽深处燃烧着的一星火光。听吧,真的!你听,他就像在你旁边说话一样。
那个打着手势的小小人影置身于一个丰满摇晃的声音光轮之中,讲台后面坐着他的一些支持者,有的看不清楚,前面则是远远近近一大片脊背和侧面,一种广大无边的专注,这个景象对于才出监狱的那人发生了极大感染。远处的那个小人儿似乎把他们大家的全部身心都吸引去了。
卡特汉讲到我们古老的制度。
“对吁对呀对呀!”群众吼道。
“对呀!对呀!”从监狱来的那人喊着。
他谈到我们对于秩序和正义的古老精神。
“对呀对呀对呀!”群众吼道。
“对呀!对呀!”从监狱来的那人也叫道,心里大为感动。
他提到我们祖先的智慧,提到精神上和社会传统以及古老的,可敬的制度之缓慢形成,这种缓慢之适合于英国的民族性,就犹如皮肤之适合于手。
“对呀!对呀!”从监狱来的那人呻吟着,脸上挂着激动的泪花,可现在这一切都要扔到九霄云外去了。是呀,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只不过二十年前伦敦有三个人觉得在瓶子里配出种说不清的什么东西很有意思,所有的秩序和事物的神圣——呼声“不行!不行!”——是呀,如果不愿意那样,大家就得振作起来,就得与犹豫不定告别——说到这里爆发了一阵欢呼。大家就得与犹豫不定和不彻底性告别。
“我们听说过,先生们,”卡特汉高喊道,”尊麻变成了巨尊麻。起初它们跟别的尊麻没有什么不同——不大的植物,一只有力的手就能抓住拧断;可是如果不管它——如果你不管它,它就会长大,长得那么快那么大,以至到最后非动绳索刀锯不可,还得冒伤及手足以至生命的危险,不得费劲,忍受痛苦——这种感觉会要人命的呀,会要人命的呀!”
人群骚动,中断了一会。
接着,从监狱来的那人又听见了卡特汉的声音,清脆有力地震响着:“要向‘神食’学习怎样对付‘神食’——”他停了一下——“趁为时还不太晚,抓住你的荨麻!”
他停住,站着擦他的嘴唇。
“对呀,”有人喊,“太对啦!”接着,又是那种奇怪的迅速发展的雷鸣般的混乱,好像全世界都在欢呼。
从监狱来的那个人终于走出了大厅,心情极为激动,他脸上的表情就像那些见到鬼神幻象的人一样。
他明白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看法不再模糊了。
他在一场危机中,在需要对一个惊人的东西当机立断的时刻,回到了世间。他必须像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子,在这场伟大斗争中扮演自己的角色——像个肩负重任的自由人的样子。
这场对抗好比一幅画,一方是早上看到的那些随便随便,身披锁子甲的巨人“——现在他对他们的看法可完全不同了——;另一方则是强光下浑身穿黑、比手划脚的这个小人儿,这个有着好听极了的动人心弦的声音,条理分明、抑扬有致地进行说教的侏儒,约翰·卡特汉——“铁腕杰克”。他们必须全都联合起来,趁为时还“不太晚”,“抓住那棵荨麻”。
3
在吃神食的孩子们之中,个子最高、体格最壮、最为人们所重视的,是科萨尔的三个儿子。在他们度过童年时代的塞文欧克斯附近方圆一哩之内,如今已是遍地壕沟,被挖了个乱七八糟,到处都是栅子和做工的巨大的模子以及一切适合他们发展中的能力的玩具、弄得这里和世界上任何一块地方都不相象。很久以来,这地方对于他们想做的事说来已经变得大小。最大的儿子是个带轮子的发动机的大设计师,他给自己做了一种巨型自行车,大得世界上没有一条路能容得下,没有一座桥能承受。它靠在那里,有轮子有发动机的大家伙,一小时能行驶二百五十哩。有时他骑上去,在障碍重重的工场院子里左冲右突一阵,除此以外一点用处也没有。他本想用它周游一下这小小的世界——就是为着这个他才做了这辆车。当时他还不过是个充满梦想的孩子。现在,车的辐条上珐琅掉了的地方已经锈成深红色,像伤口一样。
“你先得力它修条路才是,孩子。”科萨尔说过,”然后才能去周游世界。”
因此,一天早晨天刚亮的时候,这个青年巨人和他的弟弟们开始修一条环绕世界的路。似乎他们已预感到了会遭到反对,因此他们以极大的热情工作着。
世人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在修着一条直得像是子弹弹道一样的大路直通英吉利海峡,已经铺平了好几哩,修成大路,并且用脚踏实了。
不到中午,他们就被一大群激动的人们制止,这是些土地所有者、土地代理人、地方当局、律师、警察、甚至士兵。
“我们在修一条路,”最大的孩子解释道。
“可不是,在修一条路”,为首的律师站在地皮儿上说,“不过请你们尊重别人的权利。你们已经触犯了二十七位业主的私有权;更不用说一个市区董事会,九个教区会议,一个乡村议会,两个煤气厂和一个铁路公司的特许权。
“啊呀!”科萨尔的那个老二说道。
“你们得停下来。”
“可你们不想要一条笔直的好路,来代替那些辗得七沟八坎的小道吗?”
“我不说那不好,不过”
“反正是干不成了,”科萨尔的最大的孩子说着,拿起他的工具。
“不是这样干法。”律师说,“这肯定不行。”
“那要怎么干呢”?
为首的律师的答复既复杂又含糊。
科萨尔也来看他的孩子们闯的祸,他严厉地责备了他们,可也笑得前仰后合,似乎对这个事件感到极其高兴。“你们,孩子们,必须得等一等,”他仰面大声喊道,”然后才能干这类事情。”
“律师告诉我们先得预备好一份设计,搞到特许权,还有各种各样的废话。说是要花上好些年呢。”
“用不多久,我们就会有一份设计,小孩子,”科萨尔把手扰在嘴巴旁边喊着,“决不要害怕。你们最好先在左近玩玩,把你们要做的东西做出个模型。”
他们像听话的儿子那样照办了。
不过,科萨尔家的小伙子们对于这一切也琢磨了一阵子。
“这么玩是挺好,”老二对老大说,“可是我不愿意老是玩和订计划。我要做点真正的事,你知道。我们这么健壮,到世界上来,可不是为了在这块乱七八糟的小地方玩玩,你知道,也不是为了溜溜达达,还得躲避着城市。”——当时他们已经不准进入所有的县城和市区了。“什么也不干实在不好。就不能找点这些小人们想要做的事,替他们做好——只不过为着好玩吗?”
“他们好些人没有适合居住的房子,”老二说,“我们到伦敦城边上替他们盖一幢,大得可以往下成堆成堆的人,盖得又舒服又漂亮,再给他们修一条小小的漂亮的路,通到他们去上班的地方——一条笔直的小路,弄得它漂漂亮亮的。我们把所有这了切都弄得那么干净漂亮,好让他们再没有一个人像现在那样活得这么肮脏和糟糕。水要足够他们洗的,还要有浴室——你知道,他们肮脏极了,他们的房子里边十个有九个没浴室,这些个肮脏的臭鼬鼠!你知道,那些有浴室的朝着没有浴室的吐口水,侮辱他们,却不去帮他们弄一个——还把他们叫做‘大不洗者’。你知道,我们来改变这一切。我们给他们弄上电灯和电炉,还要用电打扫,什么都用电。真怪!他们居然让他们的女人——未来的母亲——爬来爬去擦地板!我们能把一切弄得很美丽。我们可以在那边山区的山谷筑条坝,造成一个美好的水库,我们能在这里搞一个大地方来发电,而且把一切都做得简单、可爱、能吗?往后,他们或许就会让我们干点别的了”。
“能,”哥哥说,“我们能给他做得漂亮极了。”
“那就干吧,”老二说。
“我不反对,”哥哥说着,四下里找着方便的工具。
而这又导致了另一场可怕的纠纷。
转眼间,激动的人群就冲他们过来,讲了一千条理由叫他们住手——根本不为什么理由,反正叫他们住手——一群大呼小叫的混乱的各色各样的人。他们盖房子的地方太高啦——不可能安全。它难看;它妨碍了邻近大小适当的房屋的出租;它破坏了这一带的风格;它不协调;它与地区营造法规相抵触;它触犯了地方当局自己提供一种又少又贵的电力供应的权利;它侵犯了地方上自来水公司的利益。
地方政府议会的办事员们使自己成为了司法上的障碍;那个小律师又冒出头来,代表着一打受到威肋的利益;地方上的土地所有者们也出面反对;一些有着神秘身分的人声言要他们付出高得出奇的贿赂才肯代为疏通;全部营造业工会发出了集体的声音;一帮各种建筑材料的商人也成了障碍。一群古怪的人们带着预想的美学上的恐怖联合起来,以保护他门建造大房子的地方和准备修堤拦水的山谷的风景。科萨尔的孩子们认为,最后这群人简直是所有人当中最糟糕的笨驴。他们那所美丽的房子转眼间成了一根插进黄蜂窝的手杖。
“我绝不干了!”最大的孩子说。
“干不下去了,”老二说。
“一群该死的小畜生”,三弟说,”我们什么也干不成!”
“就连为他们好都不成。我们本来能给他们搞出个多么漂亮的地方啊。”
“他们好像把他们那愚蠢的小小的生命都花在互相妨碍上了,”老大 说,”权利、法律、规定和混账,就像念咒念着玩似的。好吧,不管怎样,他们还得在他们那些肮脏愚蠢的小房子里多住一阵。很显然,我们没法这样干下去。”
科萨尔家的孩子们扔下没盖完的房子走了,他们只挖好了基坑,开始砌了一堵墙,又退回到他们的大院子里去了。
一段时间之后,坑里积满了水,停滞的死水里有着水草和害虫,还有神食,也许是科萨尔的孩子们散落的,也许是像尘上一样被风吹来的,使得水里的一切都异常地生长起来。
水鼠出来洗劫了四方,一天,一个农夫看见他的猪群到坑里喝水,他很有头脑地——因为他知道俄克汉地主的巨肥猪的事——把它们宰得一头不剩。
深坑里还出来了大蚊子,相当可怕的蚊子,它们的唯一好处是叮了科萨尔的儿子们一下,弄得他们受不了,便选了一个有月光的夜晚,——这时法律和规定都上床睡了——把坑里的水通过小溪排进了河流。
可是,他们留下了大水草、大水鼠和所有那些大而下受欢迎的东西没有管,它们仍然生活善息在他们挑选的地方——在这里,那些小人儿可能有的美好的大屋本应直指苍穹。
4
这些都是那儿个儿子孩提时代的事了,如今他们已接近成人。加于他们的锁链随着他们的成长,一年一年地抽得越来越紧。他门每长大一年,使巨人的东西成倍增加的神食每扩散一年,那种紧张和痛苦也就升得更高。最初,神食对于广大的人类,不过是一种遥远的奇物,如今却逼近每一家的大门。威胁着、对抗着,扭曲着生活的整个秩序。它堵住这个,推翻那个,它改变了大自然的产物;而由于改变了大自然的产物,就断了人们被雇佣的生计,使几十万人陷于失业,它横扫国界,使得这个贸易的世界变成洪水的世界。
因此,人类憎恨它就不足为怪了。
同时,由于憎恨生气勃勃的东西比憎恨无生气的东西更加容易,憎恨动物比憎恨植物容易,憎恨同胞比憎恨动物更彻底。那种由于巨尊麻和六英尺长的草叶,由于可怕的昆虫和老虎一样的害兽引起了恐惧和烦扰,都集中成了一种强烈的痛恨,一齐指向分散着的那些巨人,那些神食之童。这种痛恨变成了政治事件的中心力量。旧有的党派分野已经改变,在这些更力新近出现的东西的坚执压力下被完全抹去。现在的斗争,一方是妥协派的党,主张由小小的政治家们来控制和管理神食;另一方则是反对派的党,以卡待汉为代言人,讲起后来总是带着一种不祥的暖昧,开始是用这么一套话表明意向,然后又用另一套,一会儿说人们必须“修剪长大的荆棘”,一会儿又说人们必须找到”治疗大象”的方法,而最后,到了选举的前夕,又说人们必须“抓住那棵荨麻”。
一天,科萨尔的三个儿子,他们这时已不是孩子,而是成年人了,坐在他们一无用处的劳作制品之中,照他们的方式在谈着这些事。父亲叫他们修一整套巨大复杂的壕沟网,他们干了一整天,现在太阳落山了,他们坐在大房子前面小花园的空地上,看着周围的景物,略事休息,等着屋里那个小仆人通知他们吃饭。
你们得想想他们有多么魁伟,最小的一个身高四十英尺,歪倒在普通人会觉得是芦苇的草地上。一个坐着,用攥在手里的一根大梁从巨大的靴子上往下刮泥土;第二十用手肘支着休息;第三个削着一棵松树,使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松香味。他们穿的不是布衣服。内衣是用绳子织的,外衣是铝线织的毯子做的;脚上是钉铁的木靴,衣服的钮扣、链圈和腰带都是镀过的钢板。他们住的那所埃及式的单层大房子,大极了,一半用的是石灰石块,一半是用山里开出来的石头,正面足有一百英尺高,后面,烟囱、车子、起重机和工棚的棚顶神奇地耸入天空。从房子的一扇圆窗,可以看见有个喷口,白热的金属正从喷口往下滴着,定量滴进看不见的容器里。这地方从高地的岗子直到山谷的斜坡用极高的土堤和钢铁圈了起来,草草设了防。需要用某个普通大小的东西作对比才能意想其规模之大:从塞文欧克斯来的火车轰隆地横过他们的视野,现在又钻进隧道看不见了,相形之下,像是个自动玩具一样。
“他们把易格桑这边所有的树林都圈出去了,”一个说,“把牌子从诺克霍尔德又往这边移了两英里多。”
“这是他们最低限度能够做的了,”停了一下最小的一个说,“他们想煞煞卡特汉的威风。”
“要煞威风这可不够,但是——我们可受不住了,”第三个说。
“他们是在把我们和雷德伍德兄弟隔离开。上次我去找他时,红布告牌就从两边移进了一英里。他顺着高地出来的路口已经不过是个窄胡同了。”说话的在想着。”我们的弟兄雷德伍德不知道怎么样了?”
“真的,”最大的一个说,从他手里的松树上信手砍下一根枝桠。“他就像——就像还没醒过来。我说的话,他好像会没听见。他提到了——爱情。”
最小的一个用他的大梁敲着铁底鞋的边,笑了。
“雷德伍德兄弟,”他说,“在做梦呢。”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接着,大哥说,“这么围呀围和简直使我受不了。到最后,我想,他们会围着我们的靴子画个圈,叫我们就住在里面。”
老二推开一堆松树枝,坐了起来。“现在他们干的,比起卡特汉当权以后他们要干的简直算不得什么呢。”
“要是他当了权,”最小的弟弟说,一边用他那大梁敲打着地面。
“他会当权的,”大哥望着自己的脚。
老二住手不砍了,望着保护他们的巨大堤防。“那。弟兄们,”他说,“我们的青春就算完了,正像雷德伍德老爸爸很久以前对我们说的,我们必须做个成年人了。”
“对,”大哥说,“可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当乱子来到的时候,它意味着什么?”
他也望了望周围那些粗糙而庞大的所谓工事,却不是真的在望它们。而是越过它们,望着山那边无数的人群,他们心里想到了同一件事——一幅小人们洪水般拥来进行战争的景象,那些无穷无尽的、不间断的、心怀恶意的小人们。
“他们是小,”最小的一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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