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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法崩了对谁都没好处-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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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死活。”
    马含光眸色弥深,他直至前一刻都不过想小惩大诫,君山之事不提,方才满屋子分坛眼目,伍雀磬不分场合不知节制,便是少主之名亦不能保她后顾无忧,眼下受些皮肉之苦,是让她来日涨涨机心,免得心高气傲,被自以为的身份地位伤得万劫不复。
    且此刻错此刻了,免得日后回归总坛再被人重翻旧账,小小的言辞失当也由人大做文章。
    马含光想的好,可一旦动手事情就不再是他想的那一回事。伍雀磬犟得厉害,一藤杖下去又是一藤杖,这人不单不认错,反倒变本加厉将万极连他马含光一应贬损了个遍。
    藤杖没能停,甚者,越打越上瘾。马含光手都痒了起来,单伍雀磬那副义正辞严的模样,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旁人由吆喝改为劝,偏偏小的不哭,大的不为所动。这两人杠上了,皆是仇敌在前的神色,只一个看清现实,却又不愿妥协,被一日日所见的对方消磨了那番挚爱;另一个却是恨其不争,小小年纪本事不多大,却学别人心系众生、悲天悯人,这可真是万极宫的好造化。
    至伍雀磬奄奄一息,无需他人主张,马含光已命人前来给少主松绑,只是手中藤杖染血,他气恼未消,反倒徒增百倍。
    很快一身火烧火燎笞痕,伍雀磬被人丢入关押外敌俘虏的地牢,这个少主还真是当得前所未有的窝囊。
    且她是被自己曾满心思恋之人送来此地,一顿藤杖还不够,还要她亲身领受被儒溪村民视为死敌、那种背负家园被毁、亲友被害的泼天恨意。
    有万极少主这层身份,如非万极地盘,走在哪都会有人想徒手撕了伍雀磬。
    更别提她这夜于牢狱中过得有多精彩了。头发也被拔了,腰腹也被踹了,手指险些要被踩断了,当然这些并不致命,有马含光的刻意安排,她死不了,只褪层皮而已。
    到后来,全身不是血迹便是被人啐来的唾液,她并不记得落泪,眼却到底已肿得张不开。
    夜深时有人开了铁门,伍雀磬感觉被人抱起,听那拥有世上最温暖怀抱之人,以天下最严酷辞令向人下令:“打断所有人的腿。”
    ……
    伍雀磬被马含光抱回那矮林间偏僻的居所,她一开始还挣扎,被人一使力险些捏断她五劳七伤的筋骨,顿时懒得再争。
    马含光将人安置在床,灌了些淳厚真气,抬手过来掀开她一束有碍视线的发丝,油盏的微末之光,将二人一语不发的互视抹去了最锐利的寒意,连那人目中万年不变的冷寂都化归混沌,瞧不清其深处的底蕴。
    马含光的手颇为微妙地停在她颊侧:“苦头吃够了,可肯改了?”
    伍雀磬直愣愣望去那张脸,就是这脸,她抚摸了成千上万回,更早知他长成后会是这般形容,幽暗处都有棱角利落,高人一筹。
    但想想也可笑,她所盼望见到的、至死也想再见一眼的,到头来是如此结果。
    马含光眼中生出暗纹,他令她皮开肉绽,算是选了个相当直接的法子给这位少主以教训,可显然,法子并不奏效。
    “你身上我所施予的伤痕,远远不及那群弱质村民对你的殴打。还不醒悟么,你极力维护他们,他们又会给你何种回报?世上并无无辜之人,人如蝼蚁,遍地都是,为你所选道路,牺牲少许,无可厚非。”
    伍雀磬未应,连眼神都未变,双手攥拳,却是越攥越紧了。
    “我知你于心不忍,但善恶之界从来都是那些上位者用以愚弄众生的借口。丐帮亦非无辜,这几年为争荆湖冲突不断,他们牵连的大小村落百姓人命真就比万极的少?你只见到事态一面,听信江湖传闻便认定万极残忍,但正道以匡正之名驱逐新教、排除异己,当年将我宫势力赶尽杀绝又何尝有过心慈手软?你需明白,事无正邪,善无绝对,人皆有立场,唯选择不同。而你有自己要走之路,且这路还由不得你选,你除直面外无路可行,否则也只会如同这世间万般蝼蚁,无人在乎你是否无辜,生死但凭他人一念之间。”
    伍雀磬默了半晌,便要坐起,马含光相扶,她忽而扑出,一口将人咬住。马含光都未料到她有这等迅捷的身手,直至被那副伶牙俐齿毫不客气狠狠啃上颈侧。
    体内摄元真气自行发动,越体反冲,伍雀磬若非有马含光留手,一排门牙都要颗颗崩断。
    她挨着他肩窝,嗅到药腥苦气,很难闻,涩得冲脑——“你闹不够了?”只是都不及他这声呵斥,提神醒脑。
    “我有耐心才与你长篇大论。”马含光指扣对方后脑将人拉离,望入伍雀磬眼底,“莫要考验我耐性,我可将你自牢中带出,亦可将你投入虎狼窝中,到时你这副少女柔躯是何下场,”他冷笑着若有似无于她面颊轻扫而过,“我不敢保证。”
    伍雀磬亦在对方眼底见到了自身的颤栗,她活回来,的确想见到马含光的改过自新,但绝不是为此轻送性命。何况她自打加入万极开始便身负使命,否则早一语道破了真身,将前世今生与马含光来个一笔清算,大不了头破血流,她不信对方会如对待此刻的廖菡枝一般,敢动辄言杀。
    但眼下,她却得示弱,否则这戏路无法继续,戚长老对她的一番交代都会功亏一篑。
    哪怕为了此次牺牲的丐帮弟子也好,伍雀磬忍下一时冲动,对马含光松了口:“我记得你曾说过,继承人还有其他,少我一个,再选便是。”
    “我没说过会再选,”那人却道,“我要的,独你一个。”

  ☆、第32章 恍惚相识

“我没说过会再选,我要的,独你一个。”
    这话如此肯定,落在耳中,仿似表白的情话,伍雀磬略一垂眸,笑了。
    马含光扶了她的脸,抬高左右瞧了回:“人要学会妥协,不论你心中是何想法,表面上乖乖听话岂不最好,也少了这番皮肉之苦。”
    伍雀磬声有些哑:“马副坛主如何对我,我廖菡枝自会谨记于心。”
    “随你。”马含光挑唇而笑,也是一闪即过的仓促,其中的嘲讽意味却当真令人心中毛骨皆悚。而后他自袖中取出一物:“许你的玄极金丹,先服一粒,另一粒留待他日,我不会替你保管。”
    伍雀磬接过,又闻马含光道:“我已用内力替你初治内伤,虽疼痛无可避免,但下地走路想来不难,屋外有溪流,去将自己洗干净回来上药。”
    伍雀磬低嗤:“真是冷血。”
    她一身的皮外伤挪一步都是裂痕撕扯,那人却视而不见。
    待冻得唇心发紫、伤口泡水发白、一身水珠滴翠、拖着马含光卷了袖管裤管仍然宽大得不像话的替换衣物款款回归:“马叔叔,我回来了。”伍雀磬湿发贴额,情状乖巧。
    然而马含光并未应她,屋中油灯如初,昏昏灭灭,那人斜靠床柱,不知几时闭眼入眠。
    伍雀磬一靠近,他人便醒了。“马叔叔你睡着了?可是做梦了,怎的满脸是汗?”马含光闻言拭面,干干涩涩。
    “哦呦,我看错了。”
    马含光初醒,眼神尚有些虚。“我不做梦,”他声音却冷,“有劳少主关心。”
    伍雀磬坐来他身侧:“马叔叔帮我上药吧。”
    马含光未动,略顿了顿,伍雀磬问:“马叔叔?”
    “你身为少主,大可对我直呼其名,不必如此恭崇。”
    他向她看来,伍雀磬自是莫名:“道一句马叔叔也不行,马副坛主。”
    马含光直视她半晌,将伍雀磬瞧得心中发颤,于心下惨呼:这是又惹了他什么?然而却听对方复道:“你叫我马含光即可。”
    “嗯?”
    马含光不曾忘记丐帮总舵这人脱口而出的大喊,曾令他迎敌之时一度失手。他不明白,全然不同的人,声线、地位、年龄,怕是除了性别再无任何相同之处,却为何令他想起那个人。
    “唤我马含光。”
    他并非威胁,伍雀磬何等了解他,低诉的声量,如尾羽轻纱般撩人的嗓音,微带的嘶哑如勾人倒刺,每每如此语态,不是动情便是失意,总之是万事好打商量的时候。当年的马含光脾气好,不曾试过对伍雀磬红脸,但这人性子拗也并非一日两日,换做平常伍雀磬是拗不过他的,唯有他情起时言听计从、又或低落时懒得计较。
    所以伍雀磬此刻想驳回要求,并不会触他逆鳞,但她却道:“我试试。”又特意拉长腔,“马——含——光。”
    怕是没有一丝相似了吧,马含光收回视线,不无冷漠地起身。
    伍雀磬端详他,也无法确认他背后的意图,只是觉得他如要探寻什么,是绝无可能于此刻的自己口中得到真相的。
    笑话,他才抽打了她,还要将她丢入虎狼窝。
    她再也不想认这个师弟了。
    马含光看似全无异常,起身取药,及至桌前才由喉中涌上腥甜,他伸手去捂,指缝里顷刻红透。
    伍雀磬只见他背影,不知异状。
    “你自行上药,我去外回避。”马含光忽撂下这一句,人已推门而出。
    伍雀磬还在稀奇,这人心性冷,几时又变得如此怪。
    她唯有独自上药,想若换了当初那人,见到自己这般伤痕累累,该会有多么难过。
    以前看不见,常常弄伤自己,她第一反应从来不是对不起自己,而是对不起马含光。望着如此自己倒抽冷气,她的小师弟又该心疼了。
    只是那人现在何处,世间茫茫怕是再寻不见。
    另一端马含光步出房门,喉中血气再难压抑,一口喷出。
    他身上断了两根肋骨,强自忍耐本也不是难事,可谁叫他突发奇想要于别人身上怀念另一人影子,那伍雀磬以为并不相似的表现,根底里还是牵动了这人尘封麻木的那根神经。
    马含光想见她,从未有一刻如此之想,他以为自己压下了,便是有心人拿了栩栩如生的描摹画像他都可无动于衷,可为何是廖菡枝?
    兴许是之前那场梦。
    他并未坦诚,短短一瞬的入眠,他也是有梦的。
    其时丐帮,师姐立于君山之巅的高橹上向他招手,唤他回头。
    他一遍遍地想要停下脚步,想要回头一顾,然而全不能够,那人便在身后,而他只能向前,永远无法回头。
    待梦被搅扰,临要清醒的那刻,他才有了反抗之力,蓦地转身,那高橹之上已再非伍雀磬身影。
    却是稚齿婑媠、姿仪豆蔻的廖菡枝。
    马含光由梦中睁眼,梦境成为现实,碧落黄泉,什么都不存。
    而他仍要前行。
    ……
    伍雀磬房中细致地为自己上了半天药,也不见那人回归,双眼便不时地于门扉上流连。
    她一身伤患痛得也无睡意,索性咬牙起身,一瘸一拐出门寻人。
    步出房外其实就有些后悔,几番呻/吟欲吐口之际都被她压回喉间。
    她此刻是无亲无故的廖菡枝,无人会怜悯她,撒娇也要有对象,她没有那个人。
    马含光居所是典型的小林深处、流水人家。树木向天而生,姿态各异,春日也谈不上繁茂,灌丛却多,好在也不阻视线。伍雀磬一眼可辨数里,只是夜色尚深,那人衣色惯常暗沉,寻起来着实费些眼力。
    马含光衣襟染血,便也未走远,一人浸入了溪水间。
    那水不深,顶多没过他腰线,他未沉下去,只是站在水中央。
    伍雀磬瞧见时,他也不过光/裸了半身,长久而静默地立着,再没了白日时挥斥方遒的气派。
    马含光曾待伍雀磬温柔又暖心,但骨子里却也容不下一丝半点的示弱,许多事不是一夜之间养成,他不许自己败退不给自己任何松缓的余地,倒是与生俱来的。
    然而众人面前怎么争怎么抢,夜半时分也不过如此孤寂,天地再大,他与水中独影又能如何作伴,临了不过一场空。
    伍雀磬试过死,才知什么比死更为可怕。

  ☆、第33章 误导

伍雀磬岸上立了好一阵,才见马含光动作。
    夜色凄迷,春溪泠清。马含光生得不差,却及不上水波中一身修长紧致的好曲线。
    他也有宽阔臂膀,体魄健硕,只是平日衣裳捂得严,从来只觉高挑消瘦而已。
    如今一背乌发披落入水,半遮半掩间更有了那层绰约不显的美好。
    伍雀磬看得光明正大,她曾囫囵抚过他的身子,难道还看不得?
    马含光匆匆清洗便淌水回岸,伍雀磬眼睁睁看对方夜幕中迎面而来,紧实腰线,苍白皮囊,下身衣料贴覆,匆匆一瞥也知那双腿的长而有力。
    她给他递上衣衫,他接了,相当自然按了按她头心。
    虽则半个字也无,伍雀磬跟着他,想他冷心冷情又能指望什么,却恍神时忽被人一把抱起。
    马含光身上全是清冽水汽,嗅一遭也觉舒坦,伍雀磬便未抗拒,驾轻就熟勾住他后颈。
    这人回房后便取了新衣替换,未成人的姑娘把眼一闭,背过身去,他瞟一眼,眼波里全无温度。
    既然一个人硬的不吃,打死打残都打不服,那又何必一条路走到黑?马含光曾想过换人,但换下来的那个就当真比这个强?他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却也不愿为了未知赔上一步好棋。
    伍雀磬有什么毛病他这几日也算略有心得,这位少主吃软不吃硬,他抡起藤条她会急眼,可如果他受伤了呢,于对方眼中,自己又成了与那些路人伤患一般得可怜。
    真是年少,柔软又天真。
    马含光唇角勾翘褪下中衣,他方才于溪间思绪繁杂,不知为何最后仍就转回到廖菡枝身上。他一开始对她威吓加震慑,换了旁的孩子早已言听计从,事实证明这方法并不好用。马含光不愿为难自己做个和蔼可亲的模样,可谁说慈眉善目言笑晏晏才能博人好感。
    言行如初不假辞色,同样也能。
    染血中衣被他随手弃掷一侧,那衣衫也曾经过伍雀磬的手,有血腥气且颇为浓烈,马含光却不保证对方能于夜色中察觉,因此吩咐:“替我去柜中取件衣裳。”
    这人将自己当什么了?伍雀磬一敛眉回头,见马含光正坐于床边解他右手上湿透的缠手。
    伍雀磬心口重重一窒,想起君山总舵这人暴露于人前的右手,残缺而丑陋,骇人眼目。她甚至不敢再看,那黑色的缠布一圈圈由他指间拆解下来,露出令人揪心的形状——伍雀磬猛地背身,疾步至衣柜翻出件便衣。
    又回床前递给他,马含光伸手——用左手,用左手!伍雀磬心中大叫,对方亦似颇有自知之明,没将那骨爪一样的四指探来给她。
    可女子向来是矛盾的集结,他这样避开了难看之处,她反倒又有些失望了。
    他起身穿衣,这回是清清楚楚,伍雀磬再未错过他裸/露胸侧的那片黑紫:“这是新伤,丐帮时你没被人攻袭此处,怎会突然伤得如此言重?”
    好一句话,脱口而出的提问,一瞬就暴露了伍雀磬从头到尾对于马含光的关注。她知他之前受伤的方位,因为曾替他上药,她言之凿凿一口便断定此为新伤,明明与旧患也只隔了寸许的距离,可见——马含光眸光微敛,极深地向人望了一眼。
    伍雀磬正纠结这貌似断骨的伤势,未曾留意马含光表情。她也不想这样为了个无谓之人心有戚戚,可许多事已积滞在心无法解开那道结,她不想管他,可难受的是不管会更难受。
    马含光拿捏极准,她既问了,他便不慌不忙敛衣系带。伍雀磬于他面前差了半个身,伸高手也只方便解他腰带。
    拉不下他衣襟。
    她索性将人拖回床边让其坐下,自己则一把扯开他衣襟:“伤成这样,还说不是肋骨断了!”
    “不妨事。”马含光将人挡开,衣衫重新敛住。伍雀磬就差人没扑上去了,两手使力,又将那藏青的薄薄中衣一把撕开:“肋骨断了还不妨事?”她抬头瞪他:“何人伤的?!”
    马含光低眸将伍雀磬望了好半晌,桌案灯火扑朔,他眼睫细密,苍白肌肤上投下暗影,掩去其中的诸多心思。
    这样僵滞片刻,他便笑了,虽也是嘲讽不屑,却是着实笑开了,再非是唇畔勾动一抹凉薄,而是真真切切一个属于人的表情。
    伍雀磬双耳都似失去了功能,没出息地嗡嗡作响,又觉什么都远离了,就那般怔怔望着他。
    “谁伤的?”马含光含笑,“于这偌大的荆湖分坛,除眼前这位血脉尊贵的少宫主可凌驾众人,又有何人能伤我分毫?”
    伍雀磬做了个莫名的表情:“我?”
    马含光神色回复了恼人的傲慢,伍雀磬怔忡过去,就恨不得踹他一脚。哪知他伸手一拉,她险些扑进他怀里。
    待人站定,副坛主凝视她面容:“听好,你身为万极少主,有些事不可越雷池一步,例如背叛;但于更多事上却可飞扬跋扈,没人能质疑你少主威严,哪怕他有天大的道理,也不能成为冒犯少主的理由。”
    “那你……”
    “我这不已为鞭策少主付上了代价?”他肋骨为自伤,便是事先讲好以下犯上的代价,却并非为苦肉计。
    “今次罚你,白日间一番道理都是废话,我下如此重手,单只因你此番作为于他人眼中与叛徒无异,试问谁又会推举一位怀有异心的少主登位?我早叮嘱过你,来日能否继位并非顺理成章,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而你此刻无所感觉只因身处分坛,待哪日你归返云滇,便是一步行差踏错都会是万丈深渊。而我今日只拿藤杖施刑,来日,便有可能是千刀万剐,你可听得明白?”
    伍雀磬望着他,一时无言。
    “我问你是否听得明白?!”马含光面色沉了下来,再非是声色和缓。
    伍雀磬一句话顶回去:“那滥杀无辜就是万极宫的道理,不忍见生灵涂炭就是大逆不道?”
    马含光道:“壮大万极自是道理,与此相悖便无路可行,你说得极对。”
    伍雀磬只想试最后一次,直望住他的眼:“连你也认为这是对的?是非善恶,在你马含光心里,真的已价值全失?”
    “也非如此。”他擦她眼角泪渍,伍雀磬才惊觉自己垂了泪,推开他,自己拿手背蹭了蹭。
    马含光道:“我早已说过,善恶从无绝对。以你今日角度,我屠杀丐帮弟子为罪大恶极,但若那些人的死换得更多人的生又当如何?若舍一时正邪,可得重造秩序的权利,待你执掌天下,是非公正又有何人可与你争辩?你即道理,那么你所坚持的,便是正道。”
    “如此,可听懂了?”

  ☆、第34章 修补

伍雀磬因对方这番说辞心中动摇,她不明白,那并非恋栈权位之人该有的言论。
    如果,仅仅只是如果,马含光这话有哪怕一成出自真心,那么会否——
    伍雀磬曾于戚长老口中得知正道有内应潜伏万极多年,那时她就在想,会否师弟也在其中,世间又可否有如此巧合?
    然而这些假设,却是被马含光的所作所为全盘推翻。
    如今又轰然破土。
    马含光有些话说得不错,如果她伍雀磬是迫不得已全程围观了丐帮总舵的惨败,那么马含光又怎么不能是迫不得已拿起屠刀?毕竟万极坐大,正道武林如大厦将倾,她一个死而复生之人都不敢求独避风雨,若然马含光真为着什么目的委身万极,那么他尽弃前事、大变心性,哪怕变作今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又能说他有错?
    伍雀磬虽不能赞同他的话,时至此刻也无法接受牺牲无辜来换取他日果实,可她又实在拿不出什么去将他驳倒。
    有时胜利的奠基的确是尸山骨海,有人手段激烈而不惜代价,但如果能发现是殊途同归,伍雀磬知自己一定会比此刻好受许多。
    她多么想袒露秘密质问出口,可又无法承担事实背离假设的后果。她不是独自一个去与马含光周旋,她身后,还有正道中人多年不懈的那份坚持,身肩重担,她不敢拿其冒险。
    短短一时的心乱如麻,于马含光眼中,却已将一切一览无余。稚子毕竟是稚子,再聪颖过人都好,对着一个惯常做戏之人隐匿情绪,终究是班门弄斧。
    马含光潜身万极多年,又怎会不熟知那一言一行的转换,低眉顺首不过是一具假面,便是一道眼神,他都可看出对方欲言又止的急切,抑或犹豫不决的矛盾。
    看来丐帮中人的确向这位少主灌输了一些事,那时临上君山,伍雀磬并不高明的传信就被马含光一眼看穿。他不揭发,是想知丐帮究竟意欲何为。短短数日便教晓一个孩子各种身为内应的初级技能,他不信那群乞丐毫无所图。
    既然伍雀磬心向光明,马含光倒不介意将自己扮得光明伟岸一些。几句话,一些手段,就可轻易误导一个孩子。
    比冒大不敬殴打少主、手握藤条将自己气得半死不活要好许多。
    伍雀磬定了定神:“我懂了,马叔叔所言我会铭记于心。”
    马含光颔首,起身去取干净的护布用来缠手。伍雀磬忙又从床前跟去了桌边,马含光就着光,长长的墨色布带正要自掌间缠绕,伍雀磬伸手:“我帮你。”
    马含光落座,并不忌讳将手伸予了她。
    伍雀磬微微吁气,起先直视也需莫大勇气,那手晾在半空,肤色比正常肤色尚白上许多,皮肉收缩,挂在指骨上,似薄至透明的蛇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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