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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法崩了对谁都没好处-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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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雀磬四顾,果然有许多粉衣朱颜的女子,环肥燕瘦,莺声笑语。她不知怎么的,就想去验查马含光反应,见他目不旁视,步伐都落得稳如松岳,忽又觉自己可笑。
沈邑同她道:“那位是少主亲姐,由你去劝,定然比我们这些外人方便许多。小少主可不能漏气,属下这方全靠你了。”
伍雀磬从未有过亲人,一时忐忑又觉兴奋,想那位姐姐好歹与自己的这副身子是血亲,不知会是什么样。
于前带路的女弟子行过花荫,饶过小塘,庄后的园林里见到身倚树杈手摇绢扇乘凉的孔玎颜。
女弟子告退,沈邑遥遥唤了声:“少主可是嫌分坛招待不周,怎的一声不响又跑了回来?”
孔玎颜闻声撇头来看,她身处高位,斜倚植株,半截光裸出脚踝的小腿晃荡于中空。午后日照倾洒,伍雀磬行前一步,正遇上那人微诧却不缺桀骜的眸光。
斑驳树影,寸光红颜。女子生得清雅,是那种素净柔软,第一眼不会惊心动魄,稍待片刻却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的形容。但女子却有着最凌傲不驯的眼神,与伍雀磬从未见过精致又夺目的红妆。
云鬟高挽,红霞染颊,薄唇秀口间一点胭脂鲜妍,增色万般。
伍雀磬之所以会觉那妆面起了十分效果,是因对方原本的姿颜她并不眼生,那人上了妆,敷了粉,红衣如绛霞,明丽若杜鹃,然而终不改其面目与前生的自己七分相似。
上辈子的伍雀磬,连她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亦可如此娇艳又妩媚,他们九华派中没这些胭脂水粉的进出,都是清汤寡水素面朝天的师姐妹,都是薄衣净色的单一。她以为自己不美,配上马含光是高攀他,然则她懵懂半辈子,直至有个人与自己如此相似却又明艳百倍。
伍雀磬握拳,身板都有些僵硬,那一瞬的冲击是必然的,世上许多轶事奇闻,最神的那件已于自己身上降临,然而想不到会有如此相似的两张脸。
她直觉又要去看马含光,却忽觉身侧一阵风动,孔玎颜要跳下高枝,马含光一步纵跃,竟将人由半空抱落了地。
她并无失足,也不是不会武功,她可以自己落地的——伍雀磬想,为何你要上前?
☆、第47章 嫉妒
孔玎颜煞是恼恨,一把推开单臂揽住自己之人:“大胆,本小姐也是你能碰的?!”
那被她所推之人并无退后,连半点摇晃也不曾,浑似一堵墙,挡在面前,纹丝不动。
年芳十六的孔玎颜到底太矮,踮高了脚,勉强能仰视那头顶上方垂赐的冷睨。
与之对视的第一眼,说实话,孔玎颜是畏惧的。那双眼实在太暗,瞧不见一丝光,瞧不见热浪袭来透明将至融化的艳阳,瞧不见天地,却映着她的倒影。
只是那倒影也沾不上情绪,更无从说起爱慕。
那他何故多此一举?孔玎颜后退一步,试图拉开距离不被其俯视。
马含光脚边有块半倒的墩石,不轻的重量,便是名壮汉抡起膀子未必能稍加挪动,他踢了脚,石块翻转横在他与孔玎颜中间。
“站上来。”
她站上来便能与他平视。
“才不要!”
伍雀磬面无表情瞧着那位便宜姐姐同马含光起口角。与马含光重遇至今也是不短时日,伍雀磬从未见过那人对谁稍加眷顾,就连她自己都是拼着耐力,不顾脸面,讨好加无赖,他甚至也懒于多看她一眼,可是孔玎颜……对方一定不知马含光私下里是何种人,也就不觉得能叫这人略微认真地正视几眼是何等荣幸。
伍雀磬跑上去:“马叔叔,我们……”
孔玎颜却瞥了她,一眼认出:“你就是青竹门那个小丫头?”语气也不似多么亲昵。
“听闻你娘誓死不从万极宫,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她搭眼看她,眼中更有不加掩饰的审判,“你竟这么快就将杀母之仇抛到九霄云外,说你年纪小,却又懂得趋炎附势,万极宫就这么有魅力,你连自己是何出身都忘得一干二净?”
“玎颜少主。”沈邑也靠了上前,“属下等有何令您不满,您大可言明,不必如此对待小少主,她方才回归,切莫吓着她。”
伍雀磬回道:“玎颜姐姐,娘死前想再看一眼爹爹,我也想。”
“呵,果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孔玎颜语带不快,“认那种无恶不作之人为父,你是生得晚见识短,你娘却该知道,江湖这几年腥风血雨,遭罪的是谁,罪魁祸首又是谁?我琳琅庄纵然偏居一方,也懂天下罹难,匹夫有责。如非万极大动干戈,趁着连年天灾扰乱我中原武林,江湖秩序岂会大乱?江湖不乱,黎民百姓又怎会成被殃池鱼,闹得这些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伍雀磬问:“玎颜姐姐去过许多地方?”
“那倒不曾。”
“你未走过,未见过,何处得出的民不聊生?”伍雀磬见对方要争辩,抢先道,“我生得晚,但我由巴陵至荆湖,由荆湖来到东越,一路所见并非就只有惨不忍睹。天灾*何时都有,娘说最差那时,水患过后是大旱,大旱完了便是飞蝗成灾。那时没我,却也没有万极搅扰武林,那时正道鼎盛,各派团结,然而仍旧尸横遍野,天下百姓惶惶终日,这也是父亲之过?”
伍雀磬万万未想到,只为堵孔玎颜的口,自己竟会脱口而出这样一番言辞。她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信念是万极有罪,天降灾厄怎么都好,比不上*。人心不足,边远教派才会妄想吞并武林。众派一损俱损,九华行将灭门,都是条条生魂、历历罪状,她绝不会轻饶万极宫。
但对付孔玎颜的话,听来,也非那么得不讲道理。
“你随我来。”马含光忽于孔玎颜近侧低语一句,看似强硬,却也将她拖出口舌之争。
况那嗓音离得如此近,沉而沙哑,少女心跳顿时不那么平静,却仍要做垂死挣扎,孔玎颜踩着石墩气势汹汹反问:“你算什么,要我跟你走我就走?”
“我不算什么。”马含光回道,“但你不愿自称万极中人,我即便冒犯、哪怕是杀了你,也不违我宫中规条。”
“你敢?!”
沈邑要劝,马含光却已向孔玎颜伸手。那人虽然口口声声叫着不愿,却还是迫于马含光姿势不变,终于她将一手递出,马含光适时扶住,孔玎颜跳下石墩,脚踏实地。
伍雀磬跟在二人身后:“我今日功夫尚未练,马叔叔你答应要教我迷踪步法的。”
“沈邑也可。”马含光头都未回。
沈邑道:“随我来吧。”笑着领走伍雀磬。
……
琳琅庄与外界接触甚少,本也无大事需时时主持。琳琅庄主近日为雕沙赛事前赴海滨,庄中的规矩便愈见松散。
伍雀磬身为少庄主半个妹子,自出自入更是无需太多顾忌。马含光走后,沈邑陪她于繁花似锦的花园喂了会儿招,没多大功夫她心就飞远了。
沈邑于一旁看得皱眉,他也算好为人师,因伍雀磬一句要学步法,便认真对待倾囊相授,哪知对方根本心不在焉,脚都踢上了天,眼却是朝着孔玎颜与马含光离去方向。
另一端伍雀磬气鼓鼓地游上跃下,心里怪着马含光就这样见色起意,可如是孔玎颜那张脸,她却又希望马含光能去注视,哪怕只多那么一眼。那是与曾经自己颇为相似的脸,在弄不清马含光真正想法之前,她曾希冀用任何方法去证明他对自己的在乎,正如这一路的反复提醒与试探。
然而他当真随另一名女子离去,其实伍雀磬心底百般不是滋味,连矛盾都无多,只懊恼得想哭。
沈邑瞧她越练越扭曲,便想开口唤人停下,忽又觉身后有片阴影靠近,无需回头,沈邑笑问:“那位大小姐被你劝服了?”
“怎会如此容易。”马含光冷着副面孔,停步于沈邑身侧,眼却是正视前方,一点都不犹疑,直直找准伍雀磬那道练功身影。
沈邑“咦”了声:“那你与孔玎颜说了些什么,费这么大会儿工夫,不见有人都等急了?”
马含光并未应他,沈邑侧目,见这位同僚目光更是冷厉,面似罩了层霜,顺他目光自然就能找见伍雀磬那浑然忘我却又东倒西歪的步法演练。的确是惨不忍睹,沈邑心道,但也犯不着马含光露出那般要吃人的阴鸷。
“她就这样练了整整一个时辰?”马含光低问,一字一顿,声色都带着股青筋将显的意味。
沈邑道:“这也不怪她,谁叫你去与孔玎颜说了整一个时辰的话,可不就有人置了一整个时辰的气。咱们的马密使讨好了大少主,这小少主自不然要心里吃味。”
马含光却根本未将他所言听入耳内,远远地、径直就将人喝得顿住:“你过来!”伍雀磬功练一半就被马含光叫到面前。
“我平日怎么教你的,如此简单的步法也会练得颠三倒四?更莫提脚下虚浮章法全无,你平日的小聪明哪去了,不是自负奇才一学就会,难道全是些自吹自擂?站回去从头练,我倒要看看究竟还能差到何地。”
伍雀磬却捏着拳,把头一撇:“我不去。”
“你说什么?”马含光当即便眯眼,眸光都已有了些危险征兆。
“你先向我道歉。”伍雀磬道,“答应我的事不做,那就先同我道歉,否则我什么都不干!”
☆、第48章 点破
沈邑目瞪口呆状,先见马含光拿圣宫少主当路边黄毛丫头般教训,又见这丫头生起气来更是不遑多让,不吵也不闹,但就是死扭的个性,说是说不动,吓也没用,只差言语不通动起手来。
沈邑当然不知马含光单就嘲弄几句是有多克制,若是私下与伍雀磬相处,刀山火海都为其预备着,斥责根本无需言语,惩罚是直接将人往死里逼。
这本是最温柔的手段,可放他人眼中就不得不大惊小怪。而沈邑原见伍雀磬敢与马含光说笑,真当这二人之间相处有道,他未做准备这么快就直面少主与自家兄弟交火,自负能于各种复杂人际交涉中游走,眼下却是沈邑最力不从心的一次劝架。
因为看走了眼,再给次机会,沈密使自信他能做得更好,毕竟就在那规劝双方与安抚之间,有些事情豁然开朗。
万极密使无人吃干饭,都各有各的真才实学,沈邑的得意本领在于描摹人心。这人心不单只是性情又或喜好,哪怕是一个素未谋面之人,沈邑只需对其形象略微过目,便能由其穿戴、举止、神情、甚至各种旁人难以察觉的微小细节,去推测此人身份地位、来历经历,哪怕是长久以来不可告人的癖好或私密,甚至具体到一个时辰前去过何地、又或与何人有过接触,只要留有痕迹,都逃不过沈密使那双妙似剪水的眼。
听来颇神,说穿了不过观察力强些,更不可能是全知全能,毕竟马含光的改变他就看不透,但小少主这回的别扭,沈邑可是自诩看明白了。
伍雀磬被他半推半就重回日头地里练功,当下颇不情愿,却耐不住沈邑好言相劝。
很多时候只要哪怕一方先服个软,就能免去许多看似无解的争执,可惜她与马含光都懂的事,谁也不屑做。
是时酉时已过,换其他地域早已日薄西山,唯此地气候不同,昼长夜短,日光将逝未逝,却又比哪一刻都尽力释放其绚烂强盛的余辉。
伍雀磬步法变幻,足下生风,浑身已被晒得滚烫。她虽不情不愿地重来练功,然而整张脸垮得难看,更是使尽功力才能勉强维持住唇角的颤栗。回想初抵东越那时还设想会被酒肉款待,会在分坛中完成今日功课,会为马含光事后几个眼神的认同沾沾自喜,会美美沐浴,爬进柔软的被褥一觉天亮……会在这一日内全部有可能发生的事,突然之间变得全无可能。
叫她如何不委屈?
而不远处树荫下,沈邑陪着马含光检视伍雀磬修炼。沈邑偷看,马含光脸阴得当真似欲滴水,但到底隐忍着,冰冷却一瞬不眨地盯准伍雀磬所有错失。
“你一点也没看出么,”沈邑忍不住问,“这位小少主是因何与你赌气?”
马含光眼望伍雀磬,片刻才冷哼一声,意即他自然知晓。“孔玎颜是少主她也是,我会为她做的,对孔玎颜也并无不同。她没资格,也根本没那个本事同我赌气。”勉强也算做了解释。
沈邑却笑了:“当真冷血。既然是你,我也就无需拐弯抹角,这万极宫主之争是迟早之事,你我要么置身事外,要么赌一把局势,没什么两面逢迎,你选哪一个?”
马含光不应,沈邑便知自己猜得十有八/九:“看来你是选定了,但所作所为却与自己所选背道而驰,也难怪咱们这位小少主生闷气。我明白,你这两年际遇不同,心性也变了不少,但你是益发迟钝了还是益发迟钝了,难道真看不出,她不为你站在哪方而赌气,她气的,是你眼中望的是谁,她心中爱慕于你这才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胡言乱语。”马含光四字就将沈邑颇有见地的推测驳回,沈邑当即想苦笑,他以为自己足够通透,定能一语点醒梦中人,哪知这梦中人目不斜视,眼观伍雀磬却不忘对自己来通教训:“我知你爱猜度人心,但这般妄语还是收起为妙。廖菡枝的确需我做倚仗,才会于我面前察言观色,但可惜她忍耐有限,这般小小的转折都不堪应对,我倒真要怀疑自己的选择。”
他说那话时眉间一再紧蹙,沈邑原当其是针对话中内容,却再一看马含光双眼一直注视何人,顿时就觉愈发开朗。
沈邑因此锲而不舍:“你别不信,这位少主人小心却不小,她望你时目光不偏不倚,那执着样浑似世间再无旁人。即便拿方才来看,与你斗气,神情中三分嗔怪,却也有七分眷恋,你莫不是一点都察觉不到?兄弟我还当你很懂这些,毕竟当年你也是为红颜不惜一切的主——”他蓦地收声,那本在目不转睛凝视伍雀磬之人看似并无异常,沈邑却自知失言。
毕竟某些陈年往事并不光彩,说起隐痛也够人唏嘘一壶。难道马含光的转变真是受那人辞世影响,沈邑不由怀疑。
片刻后却闻身边人漫不经心应了句:“你方才说什么?”
原来根本是一耳进一耳出,竟什么都未听见,沈邑这回不干了:“我同你说话你倒是看我一眼啊,净拿侧脸对着我是觉你这半张脸更俊还是怎的?”
沈邑最后一字都未说完,旁侧之人却已大步行出。望着马含光三步并两直冲伍雀欲找麻烦的背影,沈密使这个曾与马含光过命的兄弟彻底尴尬了。
尴尬过后,他白净又保养得宜的面庞浮起笑意,云淡风轻道:“我说什么来着,那丫头看你的目光极不寻常,你这敷衍我半天却只执着于她一个错处的反应又何尝普通?”
那方马含光已至伍雀磬身侧,大袖一翻,当即将人拎着胳膊提了起来,远远看来,便是好一通狗血淋头的臭骂。
伍雀磬咬牙,苍白双颊早已面无血色,偏着头,誓死躲避马含光视线。马含光电光火石的光景忽想起沈邑那番无稽之谈,说这丫头对自己怀有情愫,简直天方夜谭,他再一次、无法克制地于心中暗斥那想法有病。
沈邑若知他这般认定必会觉冤枉,毕竟伍雀磬的眼神不算多克制,刨去年龄之差,有心人眼里简直是赤/裸裸避无可避。而这些马含光都不觉察岂不榆木过头?需晓得,这人可是有当年携美私奔的壮举传遍天下,换谁谁都不会怀疑以某人不惜沦落魔道的多情,竟会瞧不清一名小姑娘的欲语还休?
可马含光又当真是十窍只通九窍,活了半世,他世情遍阅,却于情/事上执着于一人。
伍雀磬当年尚有大大小小的师姐妹分享心得,私事藏于心底,得闲却不缺旁人的风流韵事叫她参悟情为何物。但马含光情窦初开的年纪却是日日被困于十王峰上练剑。说他不懂,却可为对方一句戏言拼却年华,寒暑苦练,早晚无休;但若说他懂,他当年做过最大胆也是事后想来万般羞涩之举,却是练剑倦极之时,趁着无人,将那人姓名灌诸剑端,伍雀磬三字,走过苍穹,划过虚空,剑锋停下,什么痕迹都未有,什么情意都于住剑一刻湮灭无踪,可马含光却能对那虚无的中空无尽肖想,进而脸涨成柿红。
伍雀磬年少早熟,因此深悉何谓情根深种;马含光无谓去懂,仅凭着心底里热切得将要破胸而出的那股蠢动,便可将任何事无师自通。无论是关怀备至又或甜言蜜语,全不过是情至深处的水到渠成。可若没了那情深之人,世上再多情愫,他看不到,也看不懂。
☆、第49章 七彩池
伍雀磬推了马含光一把,隔段距离瞧,似乎还大吵一架,当即就跑了。
沈邑幸灾乐祸上前,打赌马含光这回将人惹毛,等闲哄不回头。
伍雀磬自那刻开启对马含光冷战,对方说一她做二,说往东她必向西。马含光却再不强求,两次教而不听,他索性放任不管了,反倒是与孔玎颜接触愈频,简直快出双入对。
此次孔玎颜回庄是沈邑行事上的疏漏,他本不该于东越多逗留,但接少主是一方面,万极宫出了内鬼,于东越的调查未毕,这才是沈邑此行的正经事。
伍雀磬迫于孔玎颜的不乐意,也被阻于琳琅庄。她本身不是乖乖听话的,自己人被动了,马含光身上无孔可入,自然要去孔玎颜身边钻营。
孔玎颜闺房她是日日去的,唤着姐姐,替沈邑做着说客,她在的时候马含光自然不在,因此恨不能黏在孔玎颜身上。
孔玎颜对她很是瞧不上,对万极宫也瞧不上,好好的正派人,就因有个四处留情且无法选择的生父,就倒投魔道,岂止是黑白不分,简直是数典忘祖。
伍雀磬并不爱看她的脸,却回回都陪她上妆,不知怎么的,见那原不强势的五官轮廓因多一层外物瞬间变得大为不同,心理上就有种自虐的痛快。见孔玎颜将胭脂水粉一样样摆在桌上,都是伍雀磬未尝得见的,她一开始觉得稀罕,甚至有些着迷,手伸上去,却听人于耳边道:“青竹门那种小门派自是没见过这些,且莫怕,待你回了万极,金山银山都有你的。你不就为了这个来争坐这少主之位,当真可悲啊,中原武林若都是你这般后生,万极明日的风头只会比今日更盛。”
伍雀磬闻言蜷回手,脸都憋得通红,无怪对方会错意,当她是自觉羞愧。
她的确羞,像个未经世面的乡里人,竟然想去碰人家山庄大小姐的眉墨与口脂。伍雀磬待不下去,匆匆便退出了房,哪知一出门就见到了正上门的马含光。
对方向她略施一礼。“你还认得我么?”伍雀磬问。
马含光越过她才回头:“安分些,少生事。”
这话说得当真理直气壮,伍雀磬冷笑:“同是少主,若是孔玎颜,此刻该回问你:你算什么,是个什么东西?而我呢,你是否想问我是个什么东西?”
马含光皱眉,不言,也未觉出辩解的必要。
伍雀磬将哭的模样,一跑老远。马含光望她背影,竟生出几分无可奈何。他原是想说:并非任何事都要争上一争,有些她有的东西你并没有。但伍雀磬跑得快,马含光略叹了声,想来这话说还不如不说。
伍雀磬后来问沈邑:“你说孔玎颜好看么?”
沈邑答自是不差,然而论天生的媚骨,实话说,并不及廖菡枝这含苞枝头的来日盛放。
伍雀磬嘲他:“你会骨相么,还是会算命,别拿来日安慰我。再说她长得不好,马密使也欢喜。”
沈邑道:“若有心把人抢回来,怎不面对面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这日日的愁肠百结也无用啊小少主。”
“才不,凭何我去向他低头,他就不能自降一次身价来劝我?这回也不拿我当回事,次次都不拿我当回事,总有一日我要让他后悔。”
沈邑叹:“女子难惹,这小一号的女子也惹不起。”
沈邑的口风当然不能代替马含光心中的意向,更何况沈邑的话能听几分真,伍雀磬半点也不肯定。可马含光至今为止并未表现出将她放弃的意向,伍雀磬做这个少主本身的目的也不纯,唯有硬忍。
琳琅庄待了两日,她这晚实在闷极,便瞒过沈邑,一个人晃去了百花坪,后又途经了七彩池。
七彩池色泽缤纷的确超出她任何想象,她从未见过这类奇景,便忍不住上前细看。
蹲在池水旁,手伸入其中还有些灼热,薄有氤氲的水比她想象中深,且本身并无颜色,是池底红绿掺杂的岩块,成就了那些艳丽。
她正研究,便听闻身后林中传出了脚步,还伴着交谈。
是马含光的声音,伍雀磬听觉未被对方刻意训练,但很显然,无论马含光如何训练其它四感,都别与一个曾经的瞎子去比她双耳的敏锐。
这敏锐,甚至能先于被马含光察觉。
马含光走出林中,月色染道,面前七色彩池水汽缭绕,雾雾蒙蒙,正是夜半无人私语时的好去处。
“少主要我完成的条件我都已照做,不知可否与我返回分坛?”
他身后,孔玎颜款步前行,彩岩上被月色打出条倩影,随她靠近,暗香飘浮,清幽撩人。
“我今日才听闻马密使原也是正道中人,却是为名女子叛入万极,值得么?”
值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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