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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法崩了对谁都没好处-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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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日才听闻马密使原也是正道中人,却是为名女子叛入万极,值得么?”
    值得么……
    马含光并未答话。水上的声音,透过几层水波传入耳中已失了真切。
    伍雀磬沉在池底,依着边角,缩起身来好不被这清澈见底的池水暴露。真多亏马含光的逼迫,短时内于水底自如循环气息根本就非难事,可他没给她试过如此滚烫的水温,忽然间没进去,那感受像从小及大所有的往事统统回归脑海,很熟悉,却也因百感交集尤为痛苦。
    岸上。“……既如此,马密使再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只要琳琅庄于本次雕沙大赛上拔得头筹,我就依你回万极。”
    “少主何必强人所难?”
    “做不到么,我还当有人无所不能,还当那般强大的万极宫无所不能。”
    沉默少顷,“好。”
    伍雀磬身子乏软,慢慢就展开了蜷缩,人向更深处滑落下去。
    孔玎颜笑着告辞:“马密使莫跟来,若是被我那半个妹子瞧见,小心眼不知多么堵。她似乎不愿我霸着你,因此总来霸着我,有些烦,不过我这个做姐姐的总该礼让,你说是么?”
    孔玎颜走入树林,马含光本欲离开,前行几步,却又蓦地回头,一闪身人已哗啦一声跳入那七彩池下。
    伍雀磬整个人平躺于池底,池水有火烧火燎的热力,那最近的泉眼一圈岩石都是火红,地热之力将上方的水汽烧得沸腾,勾起人最不愿记起的往事。
    马含光抱着人破水而出,上岸后一掌拍去她下腹,像那么多次他对她所做的一样。
    伍雀磬呛着吐水,约莫恢复些意识,那人冲她质问:“你做什么?疯了不成?!”声音很遥远,冰冷依旧,暴戾更甚。
    伍雀磬稍有些气力,便拼了命要推开马含光。马含光钳着她的肩,喝道:“廖菡枝!”
    “我不叫廖菡枝,我不是廖菡枝,你放开我,我——”
    马含光蓦地使力将她抱入怀中,眼前所见却再已非斑斓彩池,非水汽弥漫,而是烟雾环绕,是火山地狱。他竟然毫无征兆地被那些幻象冲花了眼,便是于那落水一刻,他克制不住地想,那么滚烫的岩浆,她的师姐,如何承受……
    伍雀磬贴着马含光衣襟恸哭,其时本身的颤抖,根本就不觉对方的惊惶。
    “没事了……”他抚她肩背,却停不下任何事,她还是哭:“马含光,我恨你……”
    他本想附和自己何尝不恨自己,却于张口的瞬间喉中滞涩,说不出任何字。
    待她哭够,他放开她,问:“你可知错?”
    伍雀磬哑不成调:“我没错!”直至将人推开,她也不曾看清他眼底的恐惧,她糊了太多泪,什么也看不清。
    马含光从未试过被人一推就倒,她推他而后跑开,他颓然坐着,水珠滑落长发,并未想过起身。
    如若,我能于那一刻赶到多好;如若,我那时陪在她身旁,该有多好……
    马含光蜷身,指间的袖刃,极深地刺入血肉。

  ☆、第50章 沙作

“你怎会应下那种事?”沈邑看不懂马含光,“雕什么沙,东越分坛可从来就没赢过那玩意一次,琳琅庄更免提,她们栽栽花倒还可以。”
    马含光纹丝不动坐于座间,半晌问:“你还不走?”
    伍雀磬那夜跑开后就闹着要回东越分坛,马含光答应了孔玎颜条件,本也该同回,但孔玎颜姑娘家收拾个行李都慢于常人,伍雀磬则闹天闹地死活不愿与马含光共处一地。沈邑只觉自己就快被这对姊妹掏尽了所有心力,无法,只得答应一早带伍雀磬先行回分舵。
    沈邑天不亮就来找马含光,马含光比以往性情忽变那时都还要缄默三分。
    “我冒昧问一句,你若不愿答便作罢。”沈邑走后又退回来,“这话我也憋了许久,今日你这副模样,可是与你那师姐有关?时隔多年,你从未忘记过她是么?”
    马含光搭在椅侧的指尖微微一动,沈邑不愿放弃:“我以为你想通了,即便事发那时也不见你如此自苦,为何时间拖得越久……”
    “我似是见到她了。”马含光突兀开口。
    沈邑闻言只觉颈后一凛,太阳未出,入窗的风都霎时变得阴嗖嗖的。“她已死了。”他劝道。
    马含光苦笑,双目深陷,一日夜后,唇边有肉眼可见业已冒头的青茬。“我自然知晓,但是近日——该说是有一段时日,我总觉得她又回来了,且不只是我臆想,连老天都把她送来我面前。”
    “马含光你魔怔了。”沈邑为他这想法心惊不已,本就是陈年往事,那木然所坐之人半点未能放开怀抱不说,竟还牵扯出如此玄幻的神怪一说。
    沈邑上前,手搭去马含光肩头,低下身试图对视其半垂双眸:“我知你不好过,当年你与你师姐同来万极,我与许多弟子都见过她。她很好,可惜命格轻,红颜薄命,但你尚活着,不能总陷在过去自寻烦恼。”
    马含光原也沉默地听着,沈邑却不知自己哪句言语出了错,这人蓦地便扬高了眼,那双血丝密布的眼夹着几分惊诧,瞪视于他。马含光的眼,原是沈邑见过最为分明的黑白二色,也不知几夜未眠,竟熬出了双瞳上一层赭赤的薄膜。细查下,全是网罗交织的鲜红粘丝,眼角与眼睑下的一圈更似浸透了血。
    那震惊并未维持太久,沈邑尚且来不及蹙眉,对方表情欠缺的脸忽而便积出笑意。初初薄淡,继而扭曲地变了形,马含光一把扫开沈邑的手,当年的师姐?红颜薄命?他倒忘了,这根本只是通鸡同鸭讲的叙旧,她是谁,谁来记得她?!
    无声笑颜终以喉中嘶哑不断的笑声做了延续,马含光垂首,如非忍耐二字,他甚至有将眼前这位生死至交碎尸万段的冲动。世上有人活着,有人死去,却还有一种人,哪怕至死都不会被人铭记。当年因马含光对伍雀磬用情已深,便是防他穿帮师门才特意安排一名“师姐”。所谓的师姐,有她存在,伍雀磬的身份就永远不会为人所察。同样的,伍雀磬曾经存在的证据,她活着的意义,除了自己,还有谁会知晓?
    她那么好,又有谁人懂?!马含光就连哀悼,就连怀念都不敢与人分享,他活得可悲,但世间又有谁敢与伍雀磬比可悲?她就那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尸骨无存,不得祭奠!每日那么多人活着那么多人去死,为何最无辜之人却偏偏落得最凄惨的下场,说天道有常,说因果报应,谁会信?谁又肯甘心屈服?!
    “你清醒点!”沈邑从未见过马含光如此,记忆中的对方向来冷静,便是痛苦也只将自己封固于漠然冰冷的表象之下,突然之间的失常,沈邑反而不知如何劝慰。
    笑声猝止,垂首之人长吁了口气,再开口时竟似一切平复:“你说她好,却不知何谓好……幼时我随我娘改嫁,是我娘于邻里乡间的笑柄,家中更无人看得上我,后遇灾荒,随便寻个什么由头就将我撇舍开。是师姐收留我,她带我上九华,她告诉我要扬名立万,自会有看不起我的人知道我的好处。可其实我资质平庸,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期,九华门下也只能做个守山童子,任师兄弟们百般欺凌。我不愿她失望,因此偷学武艺,终于苦修有成,得了掌门器重。再后来,便有人夸我天纵奇才,又有人道我年少有为。可其实呢,世间那么多瑕不掩瑜的典故,但世人吹捧的,永远是最光鲜最亮丽的那一面,换一种模样,换另一种失意又寒酸的丑态,谁又会多看我一眼呢,唯有她。”
    沈邑见马含光面无表情地抬头,愈发深晦的眼,似有股隐于其下最为平静的疯狂。“世人看不见的,我自会一点点让它复现。”曾当初被掩盖的,我也会昭告天下,何为公义,何为正气,都不过一群虚有其表的卫道士玩弄于股掌的权术。他马含光纵成叛徒,叛的也是这清浊不分的世途,是那个昔日自以为刚正为公却蠢钝又天真的自己!
    ……
    这日,沈邑怀着万般不放心,将伍雀磬带离琳琅庄。然而临走时回头看,却又觉马含光一切如常,除了眼中的微赤与眼下稍重的黛影,谁也猜不到他翻脸无情,背后却藏着那般无人可诉的情殇。
    马含光于对方走后第一时间去见了孔玎颜:“雕沙一事,我知你初衷是让我亲自参与。为不负少主厚望,我也必当全力以赴,但有一条件,希望少主能成为我沙作的原型。”他凝视她的脸,仍旧是令天下女子终无法抗拒的真挚与专一。
    另一方面伍雀磬执意返分坛,还非要摆脱了马含光回分坛,原因自然有被对方寒了心,但更多的,却还是有关戚长老曾托人交给她的那条线索。
    万极宫中有正道内应,她却不知,沈邑此行,本就要揪出家中内奸。
    伍雀磬不久后花时间将东越分坛里里外外转了个遍,然而找人如同钓鱼,只能留下线索等鱼自动上钩,其间还冒着随时被人反揪鱼饵、顺藤摸瓜拆穿身份的风险。
    好在曾经时刻不离左右的马密使不再出现,伍雀磬失落之余,反倒觉行事再不缚手缚脚。
    她饵料洒出足足两日,才等到一份藏有暗语的添置清单呈至面前。伍雀磬不天真,更不敢贸然行事,硬压下尽快弄清对方身份的那份急迫,静待约定见面的时机。可到底有几次忍不住,试图对有可能传递清单之人以暗含讯息的叩击声试探,那按理是正道内应间机密度最高的联络方式,伍雀磬敢用,反倒没那么怕被人发现。
    当然万极宫也有自己私密的联络方式,简单有序且间隔不同的敲打,各有各的含义。那些张书淮曾教过她,可惜二人相处日短,也只粗粗入了门。现在想来,伍雀磬倒颇有些思念那位外粗内细的张叔叔,至少比马含光暖人心百倍。
    正当伍雀磬攒足了十二分精力,刻意抛开马含光,逼自己忙于正事之际,却有离分坛不远的岸上雕沙比试频传消息。赛事已启,伍雀磬即便再不想关注,也防不住他人之口,相关的闲谈碎语简直无时无刻、不分场合地纷至沓来。
    此比试不以旦夕决胜负,沙子和水雕刻物体,多少都需耗费数日光阴。
    听闻过程中除沙与水外没有任何其他质料,赛事前会为此淘取大量细沙,更因雕刻过程需时时保证沙粒的湿润,还需人工架起水槽引流,总之工序繁重又复杂。因此初于码头下船那时,伍雀磬才会见到人挤人的遍地劳工。
    沙子如何塑形,伍雀磬心中好奇,却又强忍好奇。她见过海岸某处被长索围住、洒上秘药即可保经年不毁的成品,有些是浩大建筑,有些则是栩栩如生的活物,沙土原本的颜色,但皆具细致入微的特质。
    自打赛事开始,伍雀磬渐对滔滔舆论生出麻木,直至有一日她经逢过道,听闻:“你们可知琳琅庄今次以何决胜沙场,是咱们的少宫主,是有人要雕个一模一样的玎颜少主!”
    伍雀磬手中所拿之物,噼里啪啦悉数掉了个精光。
    众弟子回头一见她,各自欠着身作鸟兽散。
    伍雀磬猛地掉头,什么也不顾,谁拦也不拦不住,疯了般往海岸去跑。
    那人满为患的赛场之内,有人雕梁画栋要造宝阁,有人精雕细琢要摹古兽,有一人占据着黄金要位,却最为低调。因为他的沙基最矮、最纤细,只有一人的高度。无数的旁观者于场外指指点点,见证他一日日将那夯实的沙堆雕刻出女子娇柔的体态。直至面相初显,那被临摹之人才姗姗站在了人群的视线内。
    作为琳琅庄的少庄主,作为万极宫的少宫主,作为东越海滨远近千里难觅的娇俏美色,孔玎颜抛头露面做了自家山庄沙雕的原型。多少人为一睹她芳容争破了头,多少人想见一见那成形的实物有多仪态万千。今日,那不眠不休埋首雕刻之人,终于完成其作品的最后一笔勾勒。
    孔玎颜作为真身,亦取下面上隐约遮挡多日的轻纱,回首一瞬,与其并立之塑像,浑然若双生。
    马含光薄薄玄衫,挽了宽袖,一手缠着黑纱,面目为草笠所遮,便立于二“人”当前。
    长天碧海,黄沙造物。这名原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新手,似那么凭空冒出籍籍无名的一个人,竟于左右行家里手的交逼夹攻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作品,且不乏大师风范。
    要知道,武人之间所做的较量,哪怕是雕堆沙子,都不可能是单纯的雅艺探讨。再多的明文规则,耐不住一道浑厚内力隔空碎物,何况是那细小又繁多的流沙,轻轻一碰,脆弱不堪一击。
    马含光前后左右,沙雕倒了又砌,唯独他的,从始至终,毫发无损。多少人暗暗角力,他周围却似有道牢不可破的气墙,将一切隔绝在外,包括那浑似孔玎颜、叫在场之人无不引颈赞叹的美好沙作。
    与此同时,伍雀磬冲出人群,有万极坛众保驾护航,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
    踩着柔软细沙一路狂奔,却于即将靠近时慢下脚步,伍雀磬猛地停住,站定于马含光身后百步。
    隔着段距离,遥望二美玉立,一真一假,巧笑生辉。
    马含光似在检视作品,上上下下,浑似那一双“人”有着令其目不转睛的魔力,却不知自己身后,烈火骄阳,稚童停步,海风咸涩拂其双目,眸中,是与那沙作女子般、一模一样的——
    千言与万语。

  ☆、第51章 反转

“胜者,琳琅庄!”
    占据一角的海岸边人声欢呼雀跃,却仍有许多非我势力的旁观者青黑着脸色交头接耳:“这正是与万极宫攀上关系的好处,瞧瞧,不过多久,它小小一个山旮旯里的庄子,也要摇身一变与咱们瓜分东越,这还真是乾坤混乱,大势不复啊。”
    孔玎颜耳力不差,这样几乎不加压制的言语半字不差落入耳中,她神色微愠,回过头来,却顷刻间换上笑颜:“马尊使,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对方不温不火的反应却再也不似当初那般惹人恼恨,“如少主所愿……”这话只说一半,孔玎颜便娇颜一赧,垂首投奔玄衣人怀抱。
    人丛后伍雀磬看到此处,瞬即掉头避过最扎眼一幕,却忽而发觉头顶的光线一暗,仰头去看,见是沈邑支了柄伞挨在她身侧。
    沈邑扭着头往人潮处张望,伍雀磬都已迈开脚步,却听他道:“咱们的马密使当真不近人情啊,哎呀呀,怎能叫少宫主摔得那般凄惨,众目睽睽,姑娘家脸面都丢尽了。”
    伍雀磬自要好奇回头,一看之下,果见马含光安稳立于旁处,身前却是拍着沙粒正欲狼狈从地上爬起的孔玎颜。
    “他方才躲了?”伍雀磬问,连远在此地,身边都不乏支着脖子看热闹的。
    沈邑答:“马含光就这德性,他不躲不避倒还奇怪了。”
    “可这也不怪他啊。”伍雀磬自言自语,“孔玎颜不想摔,谁还能拉着她倒?她这是扑空了又不甘心,便计上心头,觉得脚下不稳定然会有人英雄救美,谁知那英雄是块冰碴子。”
    沈邑笑:“小少主倒是颇懂啊。”
    伍雀磬招呼人走,边走边问:“依沈哥哥看,马密使这是动心了?”
    “何出此言呢,他方才不是避开了?”
    伍雀磬站定:“他以前的事你可知道,例如有何欢喜之人?”
    沈邑一愣,继而失笑:“这般直接,我该如何回话才好?”
    “我是少主,当然照实答,否则我治你欺上不敬之罪。”
    沈邑叹气:“真难办啊,马贤弟心中早有所属,二位少主都想以男女之情拴固人心,只怕到头来徒劳无功。”
    伍雀磬面色陡变:“谁说我与他男、男女之情,我不过、不过——”
    “关心他。”沈邑接道,“打住罢,他真的非你所想。你唤我一声哥哥,我便还你这句忠告。”
    伍雀磬不仅不失落,反而心头有几分颤栗难耐:“这么说他真的有意中人,你见过么,可是长得似孔玎颜,是因如此他才……”
    她抢着问,一句过半却又萎靡了,连形容的话语都忽变得词穷。
    沈邑回头望正被施以秘药的沙塑,此刻那处观者拥挤,早就水泄不通。凭着印象,沈邑答:“这话原不该我说,但论样貌身材的话……啧,玎颜少主与那位师姐可谓大相径庭,浑身上下,就无一处相同气质。那位是色若春晓之花,身若波澜曼妙,玲珑凹凸,软玉温香。东越这小地方,凡夫俗子视野局限,才会遇谁都惊为天人……当然,这也非指钉颜少主就输人一筹,属下的意思……”
    沈邑一路再多言语,伍雀磬到头来已无心聆听。她原以为沈邑话中多有保留,那其中夸张还是逗弄多半也是拿她开涮,可仍然有一件事沈邑给的回答很明确,那位不能多提的师姐,正应了伍雀磬心中一直以来最为不安的猜想。
    怎么会是孔玎颜呢,孔玎颜生了副伍雀磬肖似的形容,然而上辈子与马含光私奔的,终归是伍雀磬拍马也及不上的杨师姐。她还记得,对方身材有致,当初的师姐妹一致面上不屑,心底里却少不得羡慕又嫉妒。当初的师兄弟,也有好些捶胸顿足地觊觎过,只是马含光与那人从无交集,伍雀磬既不羡慕也不嫉妒。
    如今,她有些恨她。
    但听沈邑的语气,杨师姐与马含光的结局并不好,似乎还变作了某人心中终难拔除的毒疮,然而具体缘由,沈邑谓之旁人私事,他不好学长舌的妇人,要伍雀磬自己当面去问马含光。
    伍雀磬想与那人闹得这般僵,问什么,相见也无言。
    果然,雕沙事毕,她也未见成人,倒是与正道内应约定相见的时机接近了。
    伍雀磬于这其间稍做了打探,东越自迎了那位钉颜少主,沈邑便令分坛的高层拟了份清单为少主添置起居。
    既然是清单,那么从拟定之人到下行照办之人,方方面面,其实早已于诸多人手上传阅了一遍。
    何况分坛常年无事,少主事宜便是衣上的一根线,都值得高层头目坐下开会商定,那么单子上的暗语更是人人有份得见,却不知谁人有此能耐,能将其分拆放入清单。
    有孔玎颜在前,伍雀磬不过是随了那人的旧,见了份一模一样的单子。
    可见,对方与自己都不过是广撒网,至今互不知底,就这样接上了头,虽说一切合情合理又合乎计划,到底有些顺利得不心安理得。
    隔日夜间,并非首次行偷鸡摸狗之举的伍雀磬乔装打扮,于夜幕下直奔相约之地。
    三更后榕树林,藤条垂地,天然屏障。
    伍雀磬藏身暗处,见有团幽幽的火光夜雾后飘来。真正会面之前先对了暗号,伍雀磬心下稍定便欲现身,哪知对方道:“还不够,此外还该有一凭证,否则我信不过你。”
    伍雀磬更多了几分底气:“是有一玉件,正在我身上。”
    “好得很,那不妨现身一见。”
    双方齐同纵掠而出,面对面相遇,一道火把的明光,照亮了各自面目。
    “是你?!”伍雀磬大惊,直有股不安涌上心头。
    对方扬手揭去斗篷相连的帽檐,不施粉黛的清爽颜容,幽幽昏聩间有股直击人心的通透与精致。
    “我的腹语如何?”孔玎颜笑问,“想不到万极宫一直在找的正派内奸竟会是你。”她话落蓦地出剑,指向伍雀磬:“这回让我人赃并获,还有何话好说?”
    比起一肚子莫名与古怪,伍雀磬的惊慌之情倒落在其后:“姐姐不是最恨万极宫作恶多端,怎么内奸不是你么?”
    孔玎颜撇头哂笑:“果然被马含光言中,你这小小年纪的,还真是满腹机心。”她绕着她转,剑峰却已贴上她颈边。
    伍雀磬别的没有,年龄有一大把,比之孔玎颜长了一旬,然而这却是不计马含光的,提到马含光,话未出口便比人矮一截。更何况孔玎颜口中吐露的信息,实在也不由得她不惊。
    “马含光与你说了什么?!”
    “怎么不叫马叔叔了?”孔玎颜绕回正面,挑着细眉望她,“他什么都告诉我了,有关于你的事——青竹门被灭,你娘惨死,落难君山,满心不甘,还有什么?对了,与丐帮中人沆瀣一气,串通联络藏身万极的内应,关键时刻,里应外合,颠覆圣宫。”她问,“我可有说漏,妹妹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伍雀磬问:“你是如何知晓正派联络的暗语,不会也是马含光告诉你的吧?”
    “你说呢?”
    伍雀磬手心都快被指尖戳烂,如果马含光连这些都知道那代表什么?代表对方要么是已然捉住了内应,逼其吐露秘密;要么,就是马含光本身就是内应,如她一早猜测,其实那人什么都知道,包括她与戚长老策划的一切,这一路上的一举一动,马含光全都看在眼里,而今却告诉了孔玎颜。
    她思及此忽地又奋力摇头:“不可能,在我与马含光抵达东越前就已有了那份清单,清单上的密语不可能是他传予你的,你要么什么都不说,要么就不要在这拐弯抹角故弄玄虚。”
    “说得不错。”孔玎颜讪讪收剑,“这事我一开始的确不知,清单是沈邑为引出正派内奸设的局,只是没想到,这局后钓到的鱼儿竟会是你。你果真是与我同父异母的亲姊妹?果真是那万极宫主的亲生骨肉,竟做此吃里扒外之举?”
    “瞧姐姐说的,万极宫主是你我生父不错,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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