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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法崩了对谁都没好处-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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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能将其置于死地的莫大威胁。
    往日就有坛众对马含光议论纷纷,背后传闻漫天、诋毁中伤,他不屑一顾,从不出面威慑,一是不在乎,再则便是没时间。
    此际的他再非少年天资,纵然少年时也不敢有片刻懈怠,更何况是中途让人碎了丹田,一切推倒,重头再来。
    曾经的意气天真,抱负又或灵性,换得今日的沉稳洞悉,经验功法信手拈来,单单只是回到曾经的修为高度,马含光不满足。纵然那已是叫江湖众多后起之秀仰望的程度,他要的却是远超于此。荆湖分坛、丐帮总舵、乃至整个万极宫……马含光若想走下去,该说能支撑他走下去的,唯有自身强大,永立不败。
    此刻,他连内功的修炼都滞后不前,何谈其他?
    万极宫主所传的摄元功相较于九华心法更为蛮横与玄奥,有收放两套。收,为纳人内力,补己不足;放,则为灭天一击,惊艳绝世。单只四重天的修为也有隔山震虎之威,然而威能巨大却伴随后劲不足,一次发招就足以耗干内力,短时内都再难积聚。再者马含光经脉不固,催生真气易,夺人内力更是不难,但要让真气于自身的奇经八脉内循环往复,形成源源不绝之势,却是难上加难。这也是摄元心法迟迟登不上五重天的根源之一。若不做改变就此止步,他有可能一世都修不了高阶内功。
    偏偏与丐帮交锋在即,对方能人辈出,七袋以上长老就有十多位坐镇总舵,而八袋、九袋隐匿不出的高手料也不在少数。马含光并不做与人正面冲突的打算,但深入敌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若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与进赌坊押大小又有何不同?
    思来想去,倒不如在最有把握之处孤注一掷。
    马含光太清楚自己修为上的短板,经脉不畅只是其一,而整整半年时间于摄元功四、五重之间踯躅不前,原因还另有其他。
    夜至三更,行功渐趋关隘。原本不动如山的打坐之人忽而衣发震荡,内力冲撞,周身毛孔尽数打开,真气化烟雾发散,丝丝缕缕,于那双目紧闭之人的头心外溢,转眼额间已是细汗密布。
    摄元功一旦发动便如出笼猛虎,习惯了九华心法的细水长流、徐徐图之,更加强大却尤为霸道的元阳之力本就难以驾驭。更何况受损经脉重新打通脆弱不堪,马含光却显然笃定此局,硬是不顾经脉承受之能疯狂催动真气,丹田新生的真气如惊涛拍岸,大举涌入狭窄闭塞的经脉,便好似汪洋大海呼啸着冲入涓细河道,细幼脉络瞬间被拓宽数倍。然而人身渺小,血肉之躯,又怎堪如此荡涤?
    如刃真气,潜伏于四肢百骸之下狰狞暴动,所过之处如雷电肆焚、飓风狂卷,内脏、骨肉,无一不经受撕裂绞碎之痛,一轮往复,只觉躯体尽化渣滓。
    马含光忍到极致,抱必死之心,虽痛至疯狂,神魂都在尖啸,然而身形如钟,疏导真气,由始至终巍然不动。此一役置诸死地,败在了这一关,更何谈往后?真气翻滚继续,便连他面上皮肤都已凹凸起伏,甚至能以肉眼见其皮下气劲的疾速游走。便是于此种近乎自毁的强逼下,马含光在如死的地狱之中渐感灵台的清明,身体变轻,痛苦麻木甚至远离……终于来到这最后也是最难的一步,下一瞬,苦难不再,旧事纷涌。
    幻象……复现。
    “马含光,你唤我什么?”
    “师姐……”
    “九华山遍地师姐,谁知你这师姐唤的是谁?”
    “唤你。”
    “好不开窍,罚你烧菜。”
    “我想见你……”他脱口而出,入耳才知嗓音嘶哑,说出口的话竟如呜咽一般低至了无声。
    女子盈盈立于他面前,光彩明艳,双眼迷蒙地对着他笑。
    识海内心念迭起,欲罢不能;床榻上所坐的躯身却冷汗如瀑,面容惨淡,几如死色。独唇角噙着丝笑,神情安宁,似得了幸福圆满,再无彻骨剧痛。
    “我并不想醒来。”他探手触碰她的脸,“但如若这就是必然,我别无选择。”
    马含光眸光咻冷,翻手出拳,幻象一颤,支离破碎。
    那即便破碎的幻影仍然笑意点点,柔情旖旎——“师姐!”马含光蓦地失声大叫,身躯剧震,一口血水喷出,人便伏在了塌间。
    发丝披落,衣衫顺服,所有汹涌滂湃的内力抑或心绪,顷刻间消沉如初。
    成功了……体内真气流转,旺盛充盈,摄元心法五重天,真正修炼精深内力的起步,洗经伐脉,他做到了。
    然而卧榻静伏,马含光面容枯槁,如遭巨劫,神情麻木。
    ……
    水上君山,洞府之庭。
    这日伍雀磬扮小叫花偷师又被戚长老揪了出来,她疗愈心灵创伤加适应新躯壳浪费了两日光阴,忽然就觉得急切,好像随时都会再死一次,不该她的迟早老天要收回,她没心思踏实过日子。
    幼童的眼睛很好使,浑圆剔透,视界广阔,看跑的跳的一看一个准。她往日那么辛苦,眯缝着对焦半晌也不知什么物件摆在自己面前,这新得的明眸善睐又成了她的稀罕物。如非不能从身上拆下来,伍雀磬非早晚擦拭包在娟帕里揣在心窝窝间好好收藏不可。
    戚长老对她的尚武之心很瞧不上眼,“你身子骨不行,要习武,先练筋骨皮。帮内新入门的弟子哪个不是马步扎上整年,底子不牢靠,没学走先想跑,一辈子飞不上天。”
    伍雀磬的小胳膊腿着实纤细了些,戚长老泼了瓢冷水,转眼又笑呵呵出招:“不练马步也行,你瞧咱们君山水秀山明,你每日随练功的弟子山上山下跑个几圈,不多,十圈之后能面不红气不喘,便算你过关。”
    伍雀磬没什么好反驳,如此跑了三四日。
    她是矮个子,追练功的弟子肯定追不上。帮里大多弟子也不知她是个什么来历,只觉小丫头倔倔的,步子迈得比走还小,愣就不停,靠近就听人喘得像风箱,眼里却有团火,什么也不看不理,就盯着前路。
    伍雀磬比她自以为的有执念,她总同自己说,看啊,我好歹也拎得起放得下,师弟一去不回头,而我坐拥生死,端的是云淡风轻。
    唯有站在一旁的才看得清这人有些疯,三四日就将自己跑趴下了。戚长老哀叹:“这孩子是心里有苦,小小年纪没了至亲,怎能不苦?”
    长老座下弟子谏言:“如此看此女心性不差,有狠劲证明有怨怼,长老的计划……”
    戚长老淡淡“嗯”了声,心下道:可行。
    这时晌午方过,日头大亮,戚长老房内没坐多久,忽听外间喧嚷。
    出门一看,三四个弟子脚步慌乱飞奔而过,“站住!”戚长老不悦,“吃饱就跑,下顿早饿。”
    那几名弟子心慌慌回头,“长老不好了,前院里来了顶轿子,从天而降,空无一人。”
    “什么乌七八糟?”戚长老教训,“好好说话!”
    这才有人拾掇了前因后果禀明,原来半刻钟前,丐帮的集贤楼前忽有一顶软轿从天而降,众弟子大惊,左顾右盼却未见有何异样。寻不见掷轿之人,有大胆的揣着短棒上前,棒端前探,一掀轿帘,轻飘飘一张薄纸由座位上被风吹得打了个旋儿。
    “那纸上写……”
    “写的什么?”戚长老急问。
    “只四字:恭迎少主。”
    戚长老额上的青筋顿时跳了跳,好样的,万极宫!
    “没用!蠢钝!”他想了想又发了通怒,“那么多人把守,那么大顶轿子,是轿子,不是饺子!你们竟没察觉半分异常,连个可疑之人都见不着?!”
    “……兴许,是混在了弟子之中。”
    戚长老挥手将人遣散,这是第几次了,峥嵘岭冒进惨败,其结局就是一日日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正道潦倒,公义衰颓,各宗派如被阉割的鹌鹑,吓破了胆,龟缩壁角。就连昔年江湖第一大帮都可由人自出自入,被动至此,颜面何存?!
    “荆湖分坛……”戚长老低念四字咬牙切齿,“不出十日,老夫定叫你不存于世!”

  ☆、第8章 破阵

马含光弄了顶轿子进丐帮,配合他行事的三十名分坛弟子极为摸不着头脑。这不是摆明给丐帮敲警钟,要对方加强防范,反而给自己救出万极少主的行动添堵么?
    真没有比这再标准的打草惊蛇了。
    马含光耐心听完诸多质疑,神情只越发沉稳,“我做事还轮不到你等置喙,若不满意,给我滚回去,官勇的美意我笑纳不起。”
    这三十名弟子皆是分坛建立的元老,虽不是个个有名有姓的邪道风云人物,但却着实有那么四五名深藏不露的高手。诸人中年长的已介知天命的岁数,便是最小的也大过马含光好几——否则坐镇分坛的官勇同张书淮如何能放心?他人地盘上杀一个马含光再栽赃嫁祸给丐帮,说难不难,却也要有十足把握。
    好歹人家也是总坛特派的人物,不能含含糊糊地死。
    鉴于此,三十名资深弟子各自以眼神互相安慰,愣是一脸铁青地将胸内的一团邪火给压了回去。马含光如此张狂行事,待赴死那时又该是何等可悲地后悔于自己的嚣张无知……诸人想想又忽觉有趣。
    也无怪他们一个忍字在心头,丐帮总舵弟子过千,荆湖分坛若真想在千人的守卫下夺一个人出来,不大动干戈不死不休那简直是妄想。但总坛有令不得不从,这时跳出一个马含光纵真是跳梁小丑也无妨,他们也会给足他舞台施展。只一点,无论事成事败,这人都得瑟不了太久。
    这般想来,便又舒畅了几分。而后马含光吩咐诸人散步谣言说万极分坛将会大举出动,不惜一切夺回少主,也无人再有异议。
    此时距戚长老发下豪言壮语已过三日,丐帮内部外松内紧,虽不惧一个万极分坛倾整坛之力与他们相抗衡,但对方忽一时丢顶轿子装神弄鬼,再一时叫嚣着大规模人马冲上君山,可实际上左等右等却连个鬼影都没从水陆洲上飘来。
    这叫已做好万全准备的丐帮总舵好大一股失落,就好似身遭团团烟幕中传来敌方擂鼓大作,满心以为大战在即却偏偏不知对手何在。有道是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万极宫人深谙其道,丐帮中人却也不是吃素。堂堂丐帮总舵怎可能无动于衷地被一座小小分坛牵着鼻子走,因此长老们一合计,决定不再隐而不发,而是采取主动诱敌深入。
    适时,丐帮弟子已由种种渠道得知万极宫主的亲生女儿身在君山的事实,甚至见过此女的不在少数,但见过却又知其身份的则少之又少。
    身为乞丐虽然孑然一身的多,但君山上杂役婆子拖家带口的倒也不少,有些弟子则娶妻生子偕老及幼一大家子都在总舵中谋事,是以一个小丫头并不如何显眼。
    想必这也是万极宫人迟迟不动手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们找不到人。
    戚长老对外宣布,总舵犒劳弟子设百鸡宴,顺带宴上为众弟子介绍那位遭万极宫迫害身世凄凉的可怜孤女。对于万极中人,没有比这再好的机会,却也没有比这更危险的陷阱,他们等了那么久的时机布了那么久的疑阵,错过这次正面交锋,就又要在整座山头的丐帮弟子中大海捞针。
    夜宴当晚,丐帮众人美酒佳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万极宫少主廖菡枝坐于上首,荆钗布裙,难掩少女娇羞。
    “戚长老太看得起对方了,咱们弟兄今晚可是共聚一堂,万极妖人不要命了,敢虎口拔牙?”
    酒足饭饱后,开始有人就局势议论纷纷。
    那方话落,即刻就有人接口:“他们一个小小分坛撑死不过百来人,兴起一年,就痴心妄想与咱们江湖第一大帮一较长短,实不知不发威是瞧不上他们,却不是怕了他们!”
    又有人嗤笑道:“万极宫算什么,所谓荆湖分坛也不过都是自封,浩荡洞庭八百里也只有这一座君山,百年传承又岂是他们能比?”
    “哦?”登时有人发笑道,“什么时候江湖第一大帮也只敢拿先人功绩说事?”
    此语一出,丐帮众人或起或坐,先时东倒西歪的模样顷刻化作了戒备森严。
    那发话之人一身如夜黑袍,集贤楼上飞跃而下。
    “只有一人?”万极少主身旁的诸位长老摆出了玩味面色。
    黑袍之人甫一落地,丐帮百人大阵便以其为中心迅疾成型。里外三层,围聚成圆。各弟子人手一根短棒敲击地面,笃笃齐鸣,声势浩大,惊天动地。
    戚长老立于高位,扬声问道:“来者何人,藏头露尾,竟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于人前?”
    黑袍人黑布覆面,闻言冷笑,“我是何人,待破了你这哭丧阵法再细细道来!”
    他竟识得?!诸位长老心头皆是一震。丐帮哭丧阵法不闻于世,然而每成阵型,鬼哭神嚎。此阵威力惊人却排法复杂,凑够百人已属不易,况且还需百人配合默契。久受打压的正派人才也是凋零,近几十年更是鲜少列过此阵。来者听嗓音尚且年轻却可一语道出阵名,果然有些见识。
    不过此阵并非只为他一人准备,拿这么个阵法围困区区一人,实在大材小用。
    彼端黑袍人飞起一脚,身体顺势下沉与地面成一齐平,腿法接连而出横扫阵中心十数人,然而一排倒下后一排即刻补上;他又点地上跃,阵法外延弟子便随即踩前人肩头直起而追,一层层人影铺天盖地,四面八方袭向黑袍之人,便如同撒开一张天罗地网。而网中人无论朝哪一方突围,只会将网挣出不同形状,却决然不能令这无懈可击的大网破出一个缺口。
    黑袍人重返阵型中央,眼神凌厉,覆面下被掩的唇角略一上翘,视线突转,便找准了那破阵的阵眼。
    任何阵法都有阵眼,尤其是这般庞大的规模,若无一名或多名特定之人根据形势制定指令控制阵型,百人百足,步法早就乱套了。
    而那阵眼也不难找,总有人在众多掩护下做着与众不同之事,常人找不到,是不静心,是在这眼花缭乱的攻击之下自顾不暇。但如果被困之人身法够快,对方即便一拥而上却仍有破绽可查,便就是这一瞬破绽,黑袍人纵身一拳发出,控阵之人当即一声惨叫。
    阵法大乱,眼见一人破阵而出,那正位端坐的万极少主面露惊恐,虚空中一只手如同利爪般直取她面门。危急之时,戚长老横步一挡,提掌与黑袍人硬撼。
    黑袍人正是马含光。
    说来能如此之快脱阵就连他自己都有几分始料未及,真该多谢当年九华一门悉心教导。年过半百的九华掌门,耄耋之年的九华长老,活成人精的几人所赋有的眼界博识,并非破解一个百人大阵所能全然诠释。
    曾经的马含光,是真的对那些人的倾力施教感激涕零。想想自己是何等身份,剑宗大派九华山,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的掌门与众长老,却竟然对他一个乡野小子爱护有加,倾毕生所学全力栽培。
    马含光除了念念不忘一人,便打算将自己毕生一切献予九华,他的性命,尊严,无一不可。甚至为感念掌门恩德,他抛下所有,便连心底里为之奋斗的初衷,都在那场帷幕渐启的正邪交锋中被全然摒弃。为了天地浩然正气,为了世间公义恒存,没有什么儿女情长又或个人得失是难以割舍的,那是他曾经被教导、也是时刻谨记心头最坚定不移的一道信念。
    然而事实却证明,所有的信念都比不得利益那般激动人心,所有的忍辱负重肝脑涂地,那些躲藏于黑暗亟待着黎明将至的渴盼,到头来只是最愚不可及的一场美梦!
    马含光信错了,当结局来临,所有的信念化为齑粉,没有苦尽甘来,没有真相大白,有的,只是对于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原谅的背叛。
    心神颠簸,拳掌相接,一时内力激发震荡,远涉丈余。戚长老认出对方奇异功法,一旁还有长老赶来相帮却被他厉声喝止。
    这功法他自云滇一战中见过凤毛麟角,诡谲至极,可骤夺人内力,纳为己用。好在戚长老反应神速,当即撤掌,急点穴道恐体内真气外溢。
    便于此档口,对方黑袍一扬,一股沁人香气弥漫当场,“闭气,有毒!”戚长老大叫,当即以一臂掩住口鼻。
    马含光幽幽一笑,探手抓了万极少主,飞身而去,只留一道余音高空盘桓,“多谢丐帮护我幼主,今日之恩,万极定不相忘!”
    “他跑不了,追!”
    有丐帮弟子追出一半却又堪堪停住,回头看戚长老一道手势,便呵呵笑了:“长老英明,咱们慢慢追。”
    主位上的诸位长老也都气定神闲,闲谈一会儿,叹道:“胆子倒大,一人闯阵。”
    “给他一炷香时间,一网打尽。”
    更有人笑道:“难为了咱们的哭丧阵法,留下那么大的破绽给他钻,还真怕他一时失足难以逃脱。”
    唯有方才与马含光对上一掌的戚长老半点笑不出,百人大阵,请君入瓮,结果只来了区区一人,有何好笑!
    “走!”他大手一挥,“管他来者几人,入我君山,插翅难飞!”
    ……
    却说马含光一路飞驰至君山脚下,幽暗的密林中当即跳出几人。
    “副坛主,这里。”
    马含光扛人过去,对方正是官勇给他安排的三十名接应高手。
    “副坛主当真智武双全——”
    “别废话,接住!”
    马含光主动把人交出,那三十名黑衣人初时还盘算如何哄他撒手,却不曾想——
    万极少主到手的一刹那,三十柄刀剑飞起,直取马含光要害。
    马含光掀袍招架,霎时各路利刃寒光,将他宽大黑袍割划得四分五裂。马含光抓袍一扯,衣袍连带面巾被扯离的一瞬间,丐帮弟子杀伐的呼喊之声铺天盖地袭来。
    火光大亮,那被火把围在正当中的三十名黑衣人微微一愣,再一回神,人丛千百,却竟再寻不见马含光踪影。
    马含光方才被联手围攻,就在丐帮弟子出现的前一刻褪去黑袍,脚下足尖连点,一退半里,口中变幻声线大喊:“果然有万极同伙,抓住他们!”
    此时一身乞丐装束,马含光隐于人后冷眼看那三十人负隅顽抗,不待稍许,便转身重返君山。
    ……
    君山上的伍雀磬方才就听得集贤楼前棒击声大作,戚长老事先有所提点,要她无需在意,此局是为万极分坛的妖人而设,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
    却不知为何,伍雀磬身处那局中心八竿子打不着的所在,眼皮却无时无刻跳个不停。
    戚长老心细,特地筛选了两名同龄幼女陪她解闷。其实陪伴之余,也有混淆视听一说。
    三人围在榻上吃茶,外间有重重弟子把守,按说不该她们操心。
    变故发生之初伍雀磬就已察觉外间寂静得诡异,忽而拿起瓷杯重重掷在地上,也不管坐榻之上另两小童被她此举唬得目瞪口呆,当即跪地捡拾碎片,边捡边道:“你欺负人,什么宫什么主有什么了不起,这杯子可是我爹——”
    话未毕,砰一声,上闩的前门被人一脚破开。
    那踹门之人登堂入室所见的一幕,便是三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两个坐着一个跪着。跪地那人正埋头面对一地碎片抽噎不止,抱怨的话口吐一半还卡了一半在嗓子眼。
    马含光上前,那跪地幼女显被门声震住,讷讷扬眼,入目先是一对脚,而后猛地抬头,四目相接。

  ☆、第9章 重逢

马含光上前,那跪地幼女显被门声震住,讷讷扬眼,入目先是一对脚,而后猛地抬头,四目相接。
    伍雀磬并不知身后两名孩童如何看待闯入者,稚子淳朴,想是惊吓惶恐更多过于评头论足。但无论那震骇的眸子瞪得多大,断然及不上伍雀磬魂灵的这一眼,遥隔数年,浑似一生。
    少年的马含光原就有副耐看眉眼,倒也非一见时惊为天人,却是看久了叫人难以消受那类。入鬓的眉梢,眼型修长,眸中清光敛正。他的鼻子最为好看,端正又俊逸,撑起一张灵秀的脸,不会因急速成长添了稳重却失了趣味,不会因太过高远便失了与人相对时那份谦逊柔和。
    而今,饱满唇色不知去向,只余唇心里叫人望之苦涩的青白。双颊无肉,眼窝与鼻根,便是最为灿烂的日头,恐怕亦无法消除那重重深沉的阴影。
    不拘形象着一单衣,粗布缠腰,衣襟不和,十足无疑的丐帮规条教出那般随意的穿法,自颈而下敞露肌泽一片,乌发直披,不冠不束,一副放浪形骸。
    有多少回,伍雀磬梦里充斥他自甘堕落的模样,残害正道,执迷不悟。可那其中的他,并没有这样阴鸷而洞彻的眼。
    就好似颇为矛盾地糅合了拒人千里的冷清与生杀纵肆的邪性,那双眼中,已找不出当年半点熟稔。
    那曾经她以为她不曾错过的年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伍雀磬呆望此人,脑中一片空白。
    直至马含光一步上前,她才蓦地回神。
    转身挡了榻上两人,伍雀磬短小的身躯高仰着头,“你找谁?如果是什么少宫主,那是我。”
    马含光面无表情,全无心思与孩子纠缠。
    这丫头很聪明,懂得反其道而行,以为越是欲盖弥彰就越能令人怀疑她少主的身份。
    可惜连马含光都不知伍雀磬此刻心里诸多矛盾,她按着先前设想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叫人捉走。戚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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