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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许你余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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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对不起,我没有别的话要和你说。”
  沈桑榆哭着跑出去,外面正好在下大雨,她淋着雨回家,当天就发高烧,住进重症监护室。陈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瑾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父和沈母也乘了飞机回来。
  “桑榆,我的桑榆。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沈桑榆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他们只能隔着玻璃窗看到她的样子,连真实触碰都做不到。沈父和沈母成家晚,一共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们平时都把她当宝贝一样,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你说,我女儿好好地回来看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沈母控制不住情绪,用手奋力捶打陈瑾南。陈瑾南面无表情地生生受着,一言不发。
  “梅婷,够了。”沈父拦开了沈母,看了一眼陈瑾南说:“小南你就先走吧。你在这里会刺激到你伯母的情绪。”
  陈瑾南欠身离开。沈父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这都是造孽啊。
  沈桑榆的病情恶化,要尽快进行心脏移植手术,不然最多能活一年。可是世界这么大,要找到合适心脏配型谈何容易。
  但上天在冥冥之中安排着一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犯过的错付出代价。
  医院里收治一个肺癌晚期的病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患上了肺癌。一张脸上满是沧桑,根本看不出二十几岁年轻人应有的朝气与青春。她的头发大把脱落,是长期化疗所致。
  她的病情已经脱了好几年了。但是一直没有钱来治病。只能断断续续做一些治疗。陪伴她的是她的小姨,她的母亲在三个月前去世了。
  去世的前一个月,她母亲忽然拿出所有的积蓄为自己买了一份三十万的人生意外保险。当时她还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样做。但是当交警上门通知说母亲死于一场交通意外的时候,她忽然了明白了。
  母亲用自己的死亡换来这笔钱,让她可以接受治疗,可以活下去。但是母亲一死,她的整个精神都垮掉了,病情反复,来势汹汹,而那笔意外死亡的保险金赔付要经过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她的肺癌已经发展到晚期,无药可救。
  小姨还是把她送来医院,这是大姐临终前的心愿,她帮她达成。
  几天后,一份配型报告送到了沈父手上。找到适合她女儿移植的心脏了,那位病人是肺癌晚期,只要本人和家属同意,他们就可以为她女儿进行移植手术。沈父接到这份配型报告大喜过望,他整装而来,带齐厚礼去拜访那位病人,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失了声音。
  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像潮水一样涌来,将他淹没在那段他已经忘却的过往里。那段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羞于启齿的往事。
  

  ☆、良辰美景欢情薄

  他看着病房里的那个人,那张脸和二十年几前简直是一模一样。他嘴唇噙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小姨进来看见了他。
  震惊,愤怒,怨恨像川剧中的变脸一样在她的脸上呈现。“居然是你?”
  小姨接到医院的意见书。随心的心脏与医院一位患心脏病的病人配型成功,如果本人和家属同意,他们将在死后给她进行心脏移植手术。
  这边的动静吵到了随心,她看过来。清澈的眼里眸光流转,像极了当年年轻时候的她。
  小姨一把拽住沈父,将他带出病房。她把意见书递到他面前,质问他:“这是你的女儿?”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他掩面,点点头。落云锦突然觉得胸腔里有一口气上不来,她后退了两步。沈父想伸手去扶住她,被她避开。
  “云锦。”他唤她。
  “住口,不许你这样叫我。你有什么资格。”愤怒让她的眼眸发红。一想到自己最亲爱的姐姐因为这个男人受了那么的苦,她就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对不起。”二十几年来,他骄傲惯了,何曾低声下气地这样向人道歉过。
  “呵。”云锦冷笑一声。目光看着他,由于冬日里的寒冰,能活活把人冻住。“沈天德,你的道歉,留到我姐姐的墓前再说吧。”
  他蓦地僵住了脊背。半饷才开口问:“她……”
  “她死了。”云锦接过他的话。如果他还对她姐姐有一丝悲悯,她就要利用这一线情感刺得他千疮百孔遍体鳞伤。但即使这样也弥补不了彩霞这么多年来所受的苦难。
  “沈天德,你为什么不去死。”寂静的走廊,她这句话却仍犹如天音一般打落在沈天德的心里,密密麻麻的疼痛开始蔓延在四肢百骸。这些年,他每晚做梦都梦见她,却总是触手可及的时候梦醒。这种无法补偿的痛苦成为他的梦魇,亦折磨他二十多年。
  “彩霞,她是怎么死的?”
  “你有资格知道这些吗?”
  “云锦。”他唤她,痛苦万分。“这些年我每晚都被那天的事情折磨,良心受着煎熬,你告诉我,告诉我啊。”他双膝跪地,双手抱头,显得痛苦万分。
  落云锦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你活该。随心不会捐赠心脏。彩霞受的苦,就由你的女儿来弥补吧。”她说完这句话,推门进去,却发现随心立在门边。
  这世间没有秘密,任何事情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随心,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云锦扶随心回到床上。问她:“你怎么下床了呢。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小姨,外面那个人,是我父亲吗?”
  云锦倒水的动作僵住了。有些事情该来还是要来,瞒不了一世。
  “随心,这些事情,本来应该随着你妈妈的离去,也成为一个秘密。”她把温水递给落随心,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开始细细诉说从前。
  他们家是穷山村里的。但是父母勤劳,儿女孝顺,生活得很幸福。落彩霞和落云锦两姐妹是村子里的姐妹花,美貌在外声名远扬。彩霞十六岁的时候前来提亲的人都要把落家的门槛踏破了。但是落平生都没同意,有人说他是护犊子,护到最后还不是要把女儿嫁到别人家。他总是笑,说女儿就是用来疼的。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这是难能可贵的思想。两姐妹在父母的庇护下一直幸福快乐的地长大。但也因此开始了悲剧的生活。被呵护得很好的温室花朵,不懂得辨识人间的善恶,最终搭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沈天德是插队来到她们村里的。年轻的他长得一表人才,一副金丝眼镜加在鼻梁上不知迷倒了多少农村少女的心。彩霞也倾心于这个男人。但是遭到落平生的反对。沈天德是插队的,迟早还要回到城市里,根本不可能跟彩霞在这个穷山村里窝一辈子。落平生不允许,他不想自己的女儿最后伤心。
  但是青春爱情的烈火一旦燃烧起来,势必要到粉身碎骨的地步才肯罢休。沈天德一张抹了蜜的嘴将未来描绘得五彩缤纷,精彩异常。那时候他以为他再也不能回到城市里了,便想着在这里也好,娶一个当地的女孩子不回去也罢。彩霞沉浸在他描绘的未来里,不可自拔,她将自己最珍贵最美好的东西托付给他,盼望着能与他走过一生一世。
  沈天德信誓旦旦,落平生也就不再说什么。彩霞还没到可以领证的年纪,两个人只是简单地见了亲友,吃了顿饭,连婚宴都没有办就在一起了。
  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过得平淡没有新意。沈天德那颗满是胸怀报复的心怎么能在这样的生活里安静得下来,他开始焦躁,开始不耐烦。尽管他爱这个女人,但他也想出去闯一番事业。他开始游说彩霞让她跟他一起离开,彩霞不肯。平日里书没读多少的她竟说了一句让他哑口无言的话。她说:“父母在,不远游。”
  正在他犹豫之时,村里传来消息说,要挑一部分插队的人回城里,已经和当地女孩子结婚的人不在挑选之列。他着急了,虽然没有正经办过酒席,但是他们在一起的事情,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那几日他魂不守舍,彩霞看在眼里,欲言又止。在报名最后的截止日期上,沈天德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他说:“我不会回去的,我会在这里陪伴你一辈子。”他一杯一杯的高粱酒倒给她,她醉得心甘情愿。
  最后他把醉倒的她扶到床上去,亲吻了她的额头。“对不起,彩霞,等我回去安定好了,我就来接你。”他翻箱倒柜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贿/赂了来挑人的那个干部,搭上了最后一班回城的末班车。
  彩霞没来得及告诉他,她怀孕了,怀了他们两个的孩子。
  沈天德回到城里以后,凭借自己的能力,很快混得风生水起。他想找个时间把自己在村里的事情告诉父母,经得他们的同意以后正式迎娶彩霞进门。可是父母已经给他安排了另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他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而岳父家的背景足以成为他强有力的靠山。他再次选择向现实妥协,委屈了自己的爱情。
  彩霞酒醒后发现沈天德拿了所有的积蓄离开了家之后,伤心欲绝。但她又固执地相信沈天德会回来,他说过他不会离开,会跟她在一起一辈子的。
  但是直到孩子出世,沈天德都没有回来。年仅十七岁的彩霞成为了被抛弃的年轻妈妈,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尽管身边带着一个拖油瓶,但是仍然有人向彩霞提亲,她都拒绝了。她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长大。
  偏偏孩子自小身体就瘦弱,时常生病,彩霞存不下来钱,都拿来给随心看病。好在随心乖巧懂事,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随着随心越长越大,独身居住的彩霞惹来了更多的闲言碎语,村子里甚至有不正经的人在晚上敲开她家的门对她欲行不/轨。
  年幼的随心躲在一旁不敢出声,彩霞奋力抵抗。那个人力气大得很,一边用绳子绑住彩霞的手一边振振有词地说:“不就是个被抛弃的臭□□吗?装什么烈女,立什么牌坊,乖乖地就范,等小爷我爽够了,没准还赏你两个钱。”
  彩霞的心像落在寒冬的冰河一样,冻得麻木。那天夜里,贼人还是没有成功,被突然过来的落平生打走了。但是彩霞再也不能在村里立足了。她曾说:“父母在,不远游。”而今她是家庭的耻辱,留在家里只会让一家人都生活在闲言碎语里。眼看着云锦就要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家里人难过。
  她漏夜收拾包袱,带上了女儿离开了村子。身上的钱本来就不多,很快就花完了。没学历没本事的她只能在餐馆里央求着老板娘给她一份工作。好在老板娘心肠好,收下了她们母子两个,彩霞在那里当洗碗工,工资不高,但是管食宿,她已经很知足了。
  闲暇的时候她会跟厨房里掌勺的大师傅聊天,大师傅教她一些做菜的技巧,她回来就做给随心吃。工资发下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给随心买东西,但是随心说她不想要什么。彩霞知道她是懂事,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哪里没有想要的东西,自己的童年被父母呵护得很周全,过得很快乐。可是她却给了随心这样一个颠沛流离的童年。她抱住随心对她说:“随心,原谅妈妈好吗?”
  过了几年,老厨师到了退休的年纪,老板娘琢磨着要请新的厨师,老厨师就像老板娘推荐了彩霞。经过考核,彩霞的手艺得到了肯定,于是她就成为餐馆新的掌勺师傅。掌勺师傅的工资自然是要比洗碗工多得多,她们的生活渐渐富足,而随心也到了要上学的年纪。
  入学的时候,她自己在信息表上填写信息,父亲那一栏很快就空过去了。报名的老师还问了一句:“小朋友,你忘了写父亲了。”
  随心抬起头,眼神清亮。她说:“老师,我没有父亲。”
  那一刻,彩霞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这辈子她活得太任性,欠了许多债。
  彩霞工作得很努力,餐馆的生意越来越火爆,老板娘在想要不要开分店。这时候彩霞说,她可以出资开分店,只要分红,她仍在店里打工。老板娘应允了,他们各自出资一半来开分店,管理是老板娘在做,彩霞只是要年底分红而已。
  生意越做越大,彩霞在城市买了自己的房子。她想回去把父母接过来,但是但她大包小包衣锦还乡的时候却被告知父母已经仙游。云锦还未嫁,就跟随者姐姐一起来城市生活。云锦自小就聪明,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上学,只上到初中便辍学了。如今彩霞有了能力,便让云锦去读夜校,考成人高考。随心也长大了,较同龄人更加懂事。
  一切似乎很顺利,所有的不幸好像都成为过去。但上天总是会捉弄人,福祸相依。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云锦花了两年多时间在夜校恶补知识,考到一间知名大学的学位,但是她并没有成为全日制的本科学生,而是选读生,在固定的时间里修够了学分就可以拿毕业证毕业。她学习很努力,之余的时间用来充实自己,上礼仪课,学习舞蹈,学习日语和德语两门语言。她似乎要把以前失去的都弥补回来。最终她成为了A大中文系唯一一个由成人高考而来的教授,收获了一份不错的爱情,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庭和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
  这一切的开始,都源于彩霞。她感谢她的姐姐,非常感谢。
  随心在彩霞的呵护下日渐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女生,成绩出众,样貌出彩,但却冷若冰霜,拒人千里。高考时她平常心态,稳定发挥,考到有全国最好的设计专业的学校。一家人都很开心,还办了升学宴,邀请随心的同学们和一些事业上的伙伴来参加。
  当初的彩霞现在已经是连锁餐厅的董事长,事业红火,如日中天。然而突如其来的金融风暴席卷了整个亚洲,彩霞的餐厅未能幸免,一夕之间破产倒闭。彩霞倒不是说非要追逐金钱名利,她只是想给女儿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弥补从小缺失的父爱。
  事业衰败以后,彩霞赋闲在家,随着自己的小性子过日子,好不惬意自在。奔波忙碌多年,她也很累,回想起来人生最快乐的日子竟是被父母呵护的那几年,无忧无虑。她只希望女儿以后能够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
  学校打来的电话压垮了彩霞心中最后的那一丝希望。随心在体检中被查出患有肺癌,已经是二期。需要高昂的手术治疗费用。家里刚刚破产,云锦也刚好花了积蓄买了房子,还在还贷款。彩霞实在凑不出那么多的钱去给女儿治病。
  眼看着希望美丽可爱的女儿在疾病的折磨下渐渐不成人形,彩霞的心很痛很痛。医院里已经发出了最后的警告,再不治疗就会错过时机,无法救治。她下定决心,用家里的房子抵押借贷了三十万,买了一份高额的人身意外保险。如果她发生什么意外,保险的受益人是随心。
  这是一个母亲的破釜沉舟,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交代云锦要好好照顾彩霞。那时候随心的病情加重,她一直在一旁陪伴,操劳,几天几夜没合眼。清晨从医院里出来,打算回家炖些汤带过来,结果却遇上交通意外,死亡。
  这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刻意为之,背后的真相都让人心疼落泪。
  随心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精神垮了,病情就加重,来势汹汹。死神的镰刀似乎已经穿透这个女孩的身躯,等待着最后审判的那一天。
  云锦顺从姐姐生前的心愿,拿到保险金以后将随心送到医院。尽管知道已经回天无力,但仍旧想让随心多活一天,即便痛苦也好。只要多活一天,哪怕一刻都是值得的。
  随心知道自己命不久已。她提出将自己身上的器官捐赠出去,给有需要的人。于是医院就优先给自己院里有需要的病人做了配型。上一辈子欠下的债阴差阳错地就要以这种方式偿还了。
  沈天德失魂落魄地回到沈桑榆的病房里,沈母焦急地问着结果。
  “怎么样,医生不是说有适合的配型吗?”
  沈天德不说话。她又问:“是不是那家人不肯。你告诉我在哪里,我去跟她们谈,多少钱我都肯出,只要救我女儿。”
  沈天德看着自己的妻子,又看着自己的女儿。他痛苦地低下头,发出哀嚎:“老天爷啊,这都是我造的孽,要惩罚就来惩罚我吧。”
  沈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一起生活二十几年,她从未看见过沈天德如此失态的模样。在追问之下,沈天德将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沈母有些踉跄,原来她的幸福竟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对不起。”沈天德说。
  “如果对不起有用,我宁愿选择从未认识你。”沈母悲痛难挡,一口气憋着上不了胸口,当场晕倒。
  沈桑榆的病情暂时被压制,迁出重症病房,但医生还是那句话,要尽快做移植手术。当初说好的捐赠者,如今不愿意了,其中发生了什么医生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能负责告诉病人家属病人的情况,而不能打探家属的隐私。
  沈天德买了一束小雏菊再次来到了随心的病房里。他在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才抬手敲开病房的门。
  “请进。”里面传来声音。
  看到沈天德,随心一点都不意外,她笑着说:“我知道你还会来找我的。请坐。”
  沈天德将花放在床头柜上,搬了凳子坐在床边,仔细打量着随心。这个女儿身上流着他一半的骨血,而他在过去二十几年里对她全然不知。她长得那么像年轻时候的彩霞,一样的娇俏美丽。只是脸上的线条稍显凌厉,病痛的折磨让她的脸色苍白。
  随心抱起他买的那束花放在鼻下轻轻一嗅。“你还记得妈妈最喜欢小雏菊啊。”她声音细弱,出卖了她虚弱的身体。沈天德看到她手上因为长期打点滴留下的淤青,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愧疚占满了他的整个心房。
  “随心。”他轻声唤。
  她却笑着说:“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
  在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沈天德看到的是恨,积怨已久无法化解的恨。
  他的心像被放在平底煎锅里一样,被大火煎得发出丝拉丝拉的响声,痛苦不已。
  “你现在觉得痛苦吗?”随心问他。
  沈天德点点头。他从未觉得活着如此痛苦过。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边是缺失了二十几年的亲情,一边是长久以来的心头肉。
  “可是,你有什么资格觉得痛苦。你受的苦还不到我母亲的十分之一。”她的话像细小的针扎进他的心里,不流血却密密麻麻都是疼痛。
  “随心。这二十几年来我每天都梦见你母亲,梦见当年的事情。我知道是我错了,但是这一切不应该算在桑榆头上啊。我求你了。”他的声音卑微里带着痛苦的祈求。
  “桑榆?她叫桑榆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呵。”她冷笑,看着他。说:“沈天德,收起你的假好心吧。我不会原谅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走吧。”
  她情绪激动,监测的仪器上数据显示异常,医生很快进入病房。沈天德被众人挤到最后,看他们忙忙碌碌抢救随心。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很残忍。原来一直以来咄咄相逼的是他自己。原来困扰他二十几年的梦魇都是因为不能相信自己真的这般无情。原来,他没有他想像中那么善良。
  云锦来到医院时,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随心躺在病床上,用一只手遮住眼睛,可云锦分明看到从她眼角滑落的那滴泪水。在等待死亡的日子里,沈天德再没出现过。插在花瓶里的那束小雏菊已经枯萎。随心想,如果母亲还在,她会不会原谅他?
  她想起小的时候一直被同学们嘲笑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她总是被孤立,没有人愿意跟她玩。甚至来接孩子的家长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但她不敢把这一切告诉彩霞,怕她难过。她也从来不让彩霞到学校来接她,怕她也像自己一样被人用怪异的眼光盯着看。她想,父亲不在,她一定要好好保护母亲。
  当这个给了她一半生命的人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心里没有多少激动。这么多年来没有,现在她也不稀罕。只是替彩霞不值,她爱了一辈子的人,原来这么残忍,她一定很伤心。但她始终都想他能去见她一面。于是她给他发了短信。
  ——XXX。这是她墓园的地址,你去看看她吧。
  沈天德真的去了。在墓园坐了一天。照片上的她年将四十,却依旧美丽动人,像当年第一次见她一样,令人心动。他回想了过去,跟她说了很多话。直到守园的人说要关门了,他才离去。临走的时候他说:“彩霞,这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我来偿还。”
  第二天中午,沈母在医院等不到沈天德来换班,打电话回家也没人接,就自己回了家。昨天那个又温度的人已经变成冰冷僵硬的躯体,床头柜上摆放了几份文件。离婚协议,财产分割书,还有两份遗嘱,一份给她和沈桑榆,一份给随心。
  沈母第一次敲开随心的病房时,随心就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她们都有天生敏锐的女性直觉。这样美丽的女子,难怪他念念不忘忘多年。她把沈天德的遗嘱给她便转身离去。走的时候说了一句:“其实你母亲未必不幸,至少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忘记过她。”
  随心说:“念念不忘又怎样,他最终选择的是你,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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