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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恒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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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疏得明明白白。贾婆都收下了。少顷,县中差两名皂隶,两个轿夫,抬着一顶
小轿,到贾家门首停下。贾家初时都不通月香晓得。临期竟打发他上轿。月香正
不知教他那里去,和养娘两个,叫天叫地,放声大哭。贾婆不管三七二十一,和
张婆两个,你一推,我一㩳,㩳他出了大门。张婆方才说明:“小娘子不要
啼哭了!你家主母,将你卖与本县知县相公处做小姐的陪嫁,此去好不富贵!官
府衙门,不是耍处,事到其间,哭也无益。”月香只得收泪,上轿而去。轿夫抬
进后堂,月香见了钟离公,还只万福。张婆在傍道:“这就是老爷了,须下个大
礼!”月香只得磕头。立起身来,不觉泪珠满面。张婆教他拭干了泪眼,引入私
衙,见了夫人和瑞枝小姐。问其小名,对以“月香”。夫人道:“好个‘月香’
二字!不必更换,就发他伏侍小姐。”钟离公厚赏张婆,不在话下。可怜宦室娇
香女,权作闺中使令人。
张婆出衙,已是酉牌时分。再到贾家,只见那养娘正思想小姐,在厨下痛哭。
贾婆对他说道:“我今把你嫁与张妈妈的外甥,一夫一妇,比月香到胜几分。莫
要悲伤了!”张婆也劝慰了一番。赵二在混堂内洗了个净浴,打扮得帽儿光光,
衣衫簇簇,自家提一碗灯笼前来接亲。张婆就教养娘拜别了贾婆。那养娘原是个
大脚,张婆扶着步行到家,与外甥成亲。
话休絮烦。再说月香小姐自那日进了钟离相公衙内,次日,夫人分付新来婢
子,将中堂打扫。月香领命,携帚而去。钟离义梳洗已毕,打点早衙理事,步出
中堂,只见新来婢子呆呆的把着一把扫帚,立于庭中。钟离公暗暗称怪。悄地上
前看时,原来庭中有一个土穴,月香对了那穴,汪汪流泪。钟离公不解其故。走
入中堂,唤月香上来,问其缘故。月香愈加哀泣,口称不敢。钟离公再三诘问,
月香方才收泪而言道:“贱妾幼时,父亲曾于此地教妾蹴球为戏,误落球于此穴。
父亲问妾道:‘你可有计较,使球自出于穴,不须拾取?’贱妾答云:‘有计。’
即遣养娘取水灌之,水满球浮,自出穴外。父亲谓妾聪明,不胜之喜。今虽年久,
尚然记忆。睹物伤情,不觉哀泣。愿相公俯赐矜怜,勿加罪责!”钟离公大惊道:
“汝父姓甚名谁?你幼时如何得到此地?须细细说与我知。”月香道:“妾父姓
石名璧,六年前在此作县尹。只为天火烧仓,朝廷将父革职,勒令赔偿。父亲病
郁而死。有司将妾和养娘官卖到本县贾公家。贾公向被冤系,感我父活命之恩,
故将贱妾甚相看待,抚养至今。因贾公出外为商,其妻不能相容,将妾转卖于此。
只此实情,并无欺隐。”今朝诉出衷肠事,铁石人知也泪垂。
钟离公听罢,正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与石璧一般是个县尹。他只为
遭时不幸,遇了天灾,亲生女儿就沦于下贱。我若不闻不见,到也罢了;天教他
到我衙里。我若不扶持他,同官体面何存!石公在九泉之下,以我为何如人!”
当下请夫人上堂,就把月香的来历细细叙明。夫人道:“似这等说,他也是个县
令之女,岂可贱婢相看。目今女孩儿嫁期又逼,相公何以处之?”钟离公道:
“今后不要月香服役,可与女孩儿姊妹相称。下官自有处置。”即时修书一封,
差人送到亲家高大尹处。高大尹拆书观看,原来是求宽嫁娶之期。书上写道:婚
男嫁女,虽父母之心;舍己成人,乃高明之事。近因小女出阁,预置媵婢月香。
见其颜色端丽,举止安详,心窃异之。细访来历,乃知即两任前石县令之女。石
公廉吏,因仓火失官丧躯,女亦官卖,转展售于寒家。同官之女,犹吾女也。此
女年已及笄,不惟不可屈为媵婢,且不可使吾女先此女而嫁。仆今急为此女择婿。
将以小女薄奁嫁之。令郎姻期,少待改卜。特此拜恳,伏惟情谅。钟离义顿首。”
高大尹看了道:“原来如此!此长者之事,吾奈何使钟离公独擅其美!”即
时回书云:鸾凤之配,虽有佳期;狐兔之悲,岂无同志。在亲翁既以同官之女为
女,在不佞宁不以亲翁之心为心?三复示言,令人悲恻。此女廉吏血胤,无惭阀
阅。愿亲家即赐为儿妇,以践始期。令爱别选高门,庶几两便。昔蘧伯玉耻独为
君子,仆今者愿分亲翁之谊。高原顿首。
使者将回书呈与钟离公看了。钟离公道:“高亲家愿娶孤女,虽然义举;但
吾女他儿,久已聘定,岂可更改?还是从容待我嫁了石家小姐,然后另备妆奁,
以完吾女之事。”当下又写书一封,差人再达高亲家。高公开书读道:娶无依之
女,虽属高情;更已定之婚,终乖正道。小女与令郎,久谐凤卜,准拟鸾鸣。在
令郎停妻而娶妻,已违古礼;使小女舍婿而求婿,难免人非。请君三思,必从前
议。义惶恐再拜。
高公读毕,叹道:“我一时思之不熟。今闻钟离公之言,惭愧无地。我如今
有个两尽之道,使钟离公得行其志,而吾亦同享其名;万世而下,以为美谈。”
即时复书云:以女易女,仆之慕谊虽殷;停妻娶妻,君之引礼甚正。仆之次男高
升,年方十七,尚未缔姻。令爱归我长儿,石女属我次子。佳儿佳妇,两对良姻。
一死一生,千秋高谊。妆奁不须求备,时日且喜和同。伏冀俯从,不须改卜。原
惶恐再拜。”
钟离公得书,大喜道:“如此处分,方为双美。高公义气,真不愧古人。吾
当拜其下风矣。”当下即与夫人说知,将一副妆奁,剖为两分,衣服首饰,稍稍
增添。二女一般,并无厚薄。到十月望前两日,高公安排两乘花花细轿,笙箫鼓
吹,迎接两位新人。钟离公先发了嫁妆去后,随唤出瑞枝、月香两个女儿,教夫
人分付他为妇之道。二女拜别而行。月香感念钟离公夫妇恩德,十分难舍,号哭
上轿。一路趱行,自不必说。到了县中,恰好凑着吉日良时,两对小夫妻,如花
如锦,拜堂合卺。高公夫妇欢喜无限。正是:
百年好事从今定,一对姻缘天上来。
再说钟离公嫁女三日之后,夜间忽得一梦,梦见一位官人,幞头象简,立于
面前,说道:“吾乃月香之父石璧是也。生前为此县大尹,因仓粮失火,赔偿无
措,郁郁而亡。上帝察其清廉,悯其无罪,敕封吾为本县城隍之神。月香吾之爱
女,蒙君高谊,拔之泥中,成其美眷,此乃阴德之事。吾已奏闻上帝。君命中本
无子嗣,上帝以公行善,赐公一子,昌大其门。君当致身高位,安享遐龄。邻县
高公与君同心,愿娶孤女,上帝嘉悦,亦赐二子高官厚禄,以酬其德。君当传与
世人,广行方便,切不可凌弱暴寡,利己损人。天道昭昭,纤毫洞察。”说罢,
再拜。钟离公答拜起身,忽然踏了衣服前幅,跌上一交,猛然惊醒,乃是一梦。
即时说与夫人知道。夫人亦嗟呀不已。待等天明,钟离公打轿到城隍庙中焚香作
礼,捐出俸资百两,命道士重新庙宇,将此事勒碑,广谕众人。又将此梦备细写
书报与高公知道。高公把书与两个儿子看了,各各惊讶。钟离夫人年过四十,忽
然得孕生子,取名天赐。后来钟离义归宋,仕至龙图阁大学士,寿享九旬。子天
赐,为大宋状元。高登、高升俱仕宋朝,官至卿宰。此是后话。
且说贾昌在客中,不久回来,不见了月香小姐和那养娘。询知其故,与婆娘
大闹几场。后来知得钟离相公将月香为女,一同小姐嫁与高门。贾昌无处用情,
把银二十两,要赎养娘送还石小姐。那赵二恩爱夫妻,不忍分折,情愿做一对投
靠。张婆也禁他不住。贾昌领了赵二夫妻,直到德安县,禀知大尹高公。高公问
了备细,进衙又问媳妇月香,所言相同。遂将赵二夫妻收留,以金帛厚酬贾昌。
贾昌不受而归。从此贾昌恼恨老婆无义,立誓不与他相处;另招一婢,生下两男。
──此亦作善之报也!后人有诗叹云:人家嫁娶择高门,谁肯周全孤女婚?试看
两公阴德报,皇天不负好心人。
第二卷  三孝廉让产立高名
第二卷  三孝廉让产立高名
紫荆枝下还家日,花萼楼中合被时。
同气从来兄与弟,千秋羞咏《豆萁诗》。这首诗,为劝人兄弟和顺而作,用
着三个故事,看官听在下一一分剖。第一句说:“紫荆枝下还家日。”昔时有田
氏兄弟三人,从小同居合爨。长的娶妻,叫田大嫂;次的娶妻,叫田二嫂。妯娌
和睦,并无闲言。惟第三的年小,随着哥嫂过日。后来长大娶妻,叫田三嫂。那
田三嫂为人不贤,恃着自己有些妆奁,看见夫家一锅里煮饭,一棹上吃食,不用
私钱,不动私秤,便私房要吃些东西,也不方便。日夜在丈夫面前撺掇:“公堂
钱库田产,都是伯伯们掌管,一出一入,你全不知道。他是亮里,你是暗里。用
一说十,用十说百,那里晓得!目今虽说同居,到底有个散场。若还家道消乏下
来,只苦得你年幼的。依我说,不如早早分析,将财产三分拨开,各人自去营运,
不好么?”田三一时被妻言所惑,认为有理,央亲戚对哥哥说,要分析而居。田
大、田二初时不肯,被田三夫妇内外连连催逼,只得依允,将所有房产钱谷之类,
三分拨开,分毫不多,分毫不少。只有庭前一棵大紫荆树,积祖传下,极其茂盛,
既要析居,这树归着那一个?可惜正在开花之际,也说不得了。田大至公无私,
议将此树砍倒,将粗本分为三截,每人各得一截,其馀零枝碎叶,论秤分开。商
议已妥,只待来日动手。次日天明,田大唤了两个兄弟,同去砍树。到得树边看
时,枝枯叶萎,全无生气。田大把手一推,其树应手而倒,根芽俱露。田大住手,
向树大哭。两个兄弟道:“此树值得甚么!兄长何必如此痛惜!”田大道:“吾
非哭此树也。思我兄弟三人,产于一姓,同爷合母,比这树枝枝叶叶,连根而生,
分开不得。根生本,本生枝,枝生叶,所以荣盛。昨日议将此树分为三截,那树
不忍活活分离,一夜自家枯死。我兄弟三人若分离了,亦如此树枯死,岂有荣盛
之日,吾所以悲哀耳。”田二、田三闻哥哥所言,至情感动:“可以人而不如树
乎?”遂相抱做一堆,痛哭不已。大家不忍分析,情愿依旧同居合爨。三房妻子
听得堂前哭声,出来看时,方知其故。大嫂二嫂,各各欢喜。惟三嫂不愿,口出
怨言。田三要将妻逐出。两个哥哥再三劝住。三嫂羞惭,还房自缢而死。此乃自
作孽不可活。这话阁过不题。再说田大可惜那棵紫荆树,再来看时,其树无人整
理,自然端正,枝枯再活,花萎重新,比前更加烂熳。田大唤两个兄弟来看了,
各人嗟讶不已。自此田氏累世同居。有诗为证:
紫荆花下说三田,人合人离花亦然。同气连枝原不解,家中莫听妇人言。
第二句说:“花萼楼中合被时。”那花萼楼在陕西长安城中,大唐玄宗皇帝
所建。玄宗皇帝就是唐明皇,他原是唐家宗室,因为韦氏乱政,武三思专权,明
皇起兵诛之,遂即帝位。有五个兄弟,皆封王爵,时号“五王”。明皇友爱甚笃,
起一座大楼,取《诗经·棠棣》之义,名曰花萼。时时召五王登楼欢宴。又制成
大幔,名为“五王帐”。帐中长枕大被,明皇和五王时常同寝其中。有诗为证:
羯鼓频敲玉笛催,朱楼宴罢夕阳微。宫人秉烛通宵坐,不信君王夜不归。
第四句说:“千秋羞咏《豆萁诗》。”后汉魏王曹操长子曹丕,篡汉称帝。
有弟曹植,字子建,聪明绝世,操生时最所宠爱,几遍欲立为嗣而不果。曹丕衔
其旧恨,欲寻事而杀之。一日,召子建问曰;“先帝每夸汝诗才敏捷,朕未曾面
试。今限汝七步之内,成诗一首。如若不成,当坐汝欺诳之罪。”子建未及七步,
其诗已成。中寓规讽之意。诗曰: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
何太急。曹丕见诗感泣,遂释前恨。后人有诗为证:从来宠贵起猜疑,七步诗成
亦可为。堪叹釜萁仇未已,六朝骨肉尽诛夷。
说话的,为何今日讲这两三个故事?只为自家要说那三孝廉让产立高名。这
段话文不比曹丕忌刻,也没子建风流,胜如紫刑花下三田,花萼楼中诸李,随你
不和顺的弟兄,听着在下讲这节故事,都要学好起来。正是:
要知天下事,须读古人书。
这故事出在东汉光武年间。那时天下乂安,万民乐业,朝有梧凤之鸣,野无
谷驹之叹。原来汉朝取士之法,不比今时。他不以科目取士,惟凭州郡选举。虽
则有博学宏词,贤良方正等科,惟以孝廉为重。孝者,孝弟;廉者,廉洁。孝则
忠君,廉则爱民。但是举了孝廉,便得出身做官。若依了今日的事势,州县考个
童生,还有几十封荐书。若是举孝廉时,不知多少分上钻剌,依旧是富贵子弟钻
去了。孤寒的便有曾参之孝,伯夷之廉,休想扬名显姓。只是汉时法度甚妙:但
是举过某人孝廉,其人若果然有才有德,不拘资格,骤然升擢,连举主俱纪录受
赏;若所举不得其人,后日或贪财坏法,轻则罪黜,重则抄没,连举主一同受罪。
那荐人的,与所荐之人休戚相关,不敢胡乱。所以公道大明,朝班清肃。不在话
下。
且说会稽郡阳羡县,有一人姓许名武,字长文。十五岁上,父母双亡。虽然
遗下些田产童仆,奈门户单微,无人帮助。更兼有两个兄弟,一名许晏,年方九
岁,一名许普,年方七岁,都则幼小无知,终日赶着哥哥啼哭。那许武日则躬率
童仆,耕田种圃,夜则挑灯读书。但是耕种时,二弟虽未胜耰锄,必使从旁观看。
但是读书时,把两小兄弟,坐于案旁,将句读亲口传授,细细讲解,教以礼让之
节,成人之道。稍不率教,辄跪于家庙之前,痛自督责,说自己德行不足,不能
化诲,愿父母有灵,启牖二弟,涕泣不已。直待兄弟号泣请罪,方才起身。并不
以疾言倨色相加也。室中只用铺陈一副,兄弟三人同睡。如此数年,二弟俱已长
成,家事亦渐丰盛。有人劝许武娶妻。许武答道:“若娶妻,便当与二弟别居。
笃夫妇之爱,而忘手足之情,吾不忍也。”繇是昼则同耕,夜则同读,食必同器,
宿必同床。乡里传出个大名,都称为“孝弟许武”。又传出几句口号,道是:
“阳羡许季长,耕读昼夜忙。教诲二弟俱成行,不是长兄是父娘。”
时州牧郡守,俱闻其名,交章荐举,朝廷征为议郎。下诏会稽郡,太守奉旨,
檄下县令,刻日劝驾。许武迫于君命,料难推阻,分付两个兄弟:“在家躬耕力
学,一如我在家之时,不可懈惰废业,有负先人遗训。”又嘱付奴仆:“俱要小
心安分,听两个家主役使,早起夜眠,共扶家业。”嘱付已毕,收拾行装,不用
官府车辆,自己雇了脚力登车。只带一个童儿,望长安进发。不一日,到京朝见
受职。长安城中,闻得孝弟许武之名,争来拜访识荆。此时望重朝班,名闻四野。
朝中大臣探听得许武尚未婚娶,多欲以女妻之者。许武心下想道:“我兄弟三人,
年皆强壮,皆未有妻。我若先娶,殊非为兄之道。况我家世耕读,侥幸备员朝署,
便与缙绅大家为婚,那女子自恃家门,未免骄贵之气。不惟坏了我儒素门风,异
日我两个兄弟娶了贫贱人家女子,妯娌之间,怎生相处!从来兄弟不睦,多因妇
人而起,我不可不防其渐也。”腹中虽如此踌论,却是说不出的话。只得权辞以
对,说家中已定下糟糠之妇,不敢停妻再娶,恐被宋弘所笑。众人闻之,愈加敬
重。况许武精于经术,朝廷有大政事,公卿不能决,往往来请教他。他引古证今,
议论悉中窾要。但是许武所议,众人皆以为确不可易。公卿倚之为重。不数年间,
累迁至御史大夫之职。忽一日,思想二弟在家,力学多年,不见州郡荐举,诚恐
怠荒失业,意欲还家省视。遂上疏,其略云:臣以菲才,遭逢圣代,致位通显,
未谋报称,敢图暇逸?但古人云:“人生百行,孝弟为先。”“不孝有三,无后
为大。”先父母早背,域兆未修。臣弟二人,学业未立。臣三十未娶。五伦之中,
乃缺其三。愿赐臣假,暂归乡里。倘念臣犬马之力,尚可鞭笞,奔驰有日。天子
览奏,准给假暂归,命乘传衣锦还乡,复赐黄金二十斤为婚礼之费。许武谢恩辞
朝,百官俱于郊外送行。正是:
报道锦衣归故里,争夸白屋出公卿。
许武既归,省视先茔已毕,便乃纳还官诰,只推有病,不愿为官。过了些时,
从容召二弟至前,询其学业之进退。许晏、许普应答如流,理明词畅。许武心中
大喜。再稽查田宅之数,比前恢廓数倍,皆二弟勤俭之所积也。武于是遍访里中
良家女子,先与两个兄弟定亲,自己方才娶妻,续又与二弟婚配。约莫数月,忽
然对二弟说道:“吾闻兄弟有析居之义。今吾与汝,皆已娶妇,田产不薄,理宜
各立门户。”二弟唯唯惟命。乃择日治酒,遍召里中父老,三爵已过,乃告以析
居之事。因悉召僮仆至前,将所有家财,一一分剖。首取广宅自予,说道:“吾
位为贵臣,门宜棨戟,体面不可不肃。汝辈力田耕作,得竹庐茅舍足矣。”又阅
田地之籍,凡良田悉归之己,将硗薄者量给二弟。说道:“我宾客众盛,交游日
广,非此不足以供吾用。汝辈数口之家,但能力作,只此可无冻馁。吾不欲汝多
财以损德也。”又悉取奴仆之壮健伶俐者,说道:“吾出入跟随,非此不足以给
使令。汝辈合力耕作,正须此愚蠢者作伴,老弱馈食足矣,不须多人费汝衣食也。”
众父老一向知许武是个孝弟之人,这番分财,定然辞多就少,不想他般般件件,
自占便宜。两个小兄弟所得,不及他十分之五,全无谦让之心,大有欺凌之意。
众人心中甚是不平。有几个刚直老人气忿不过,竟自去了。有个心直口快的,便
想要开口,说公道话,与两个小兄弟做乔主张。其中又有个老成的,背地里捏手
捏脚,教他莫说。以此罢了。那教他莫说的,也有些见识。他道:“富贵的人,
与贫贱的人,不是一般肚肠。许武已做了显官,比不得当初了。常言道:疏不间
亲。你我终是外人,怎管得他家事!就是好言相劝,料未必听从,枉费了唇舌,
到挑拨他兄弟不和。倘或做兄弟的肯让哥哥,十分之美,你我又呕这闲气则甚!
若做兄弟的心上不甘,必然争论。等他争论时节,我们替他做个主张,却不是好!”
正是:
事非干己休多管,话不投机莫强言。
原来许晏、许普,自从蒙哥哥教诲,知书达礼,全以孝弟为重。见哥哥如此
分析,以为理之当然,绝无几微不平的意思。许武分拨已定,众人皆散。许武居
中住了正房,其左右小房,许晏、许普各住一边。每日率领家奴下田耕种,暇则
读书,时时将疑义叩问哥哥,以此为常。妯娌之间,也与他兄弟三人一般和顺。
从此里中父老,人人薄许武之所为,都可怜他两个兄弟。私下议论道:“许武是
个假孝廉,许晏、许普才是个真孝廉。他思念父母面上,一体同气,听其教诲,
唯唯诺诺,并不违拗,岂不是孝;他又重义轻财,任分多分少,全不争论,岂不
是廉。”起初里中传个好名,叫做“孝弟许武”,如今抹落了武字,改做“孝弟
许家”。把许晏、许普弄出一个大名来。那汉朝清议极重,又传出几句口号,道
是:假孝廉,做官员;真孝廉,出口钱。假孝廉,据高轩;真孝廉,守茅檐。假
孝廉,富田园;真孝廉,执锄镰。真为玉,假为瓦。瓦为厦,玉抛野。不宜真,
只宜假。
那时明帝即位,下诏求贤,令有司访问笃行有学之士,登门礼聘,传驿至京。
诏书到会稽郡,郡守分谕各县。县令平昔已知许晏、许普让产不争之事,又值父
老公举他真孝真廉,行过其兄,就把二人申报本郡。郡守和州牧,皆素闻其名,
一同举荐。县令亲到其门,下车投谒,手捧玄纁束帛,备陈天子求贤之意。许晏、
许普,谦让不已。许武道:“幼学壮行,君子本分之事。吾弟不可固辞。”二人
只得应诏,别了哥嫂,乘传到于长安,朝见天子。拜舞已毕,天子金口玉言,问
道:“卿是许武之弟乎?”晏、普叩头应诏。天子又道:“闻卿家有孝弟之名。
卿之廉让,有过于兄,朕心嘉悦。”晏、普叩头道:“圣运龙兴,辟门访落,此
乃帝王盛典。郡县不以臣晏臣普为不肖,有溷圣聪。臣幼失怙恃,承兄武教训,
兢兢自守,耕耘诵读之外,别无他长。臣等何能及兄武之万一。”天子闻对,嘉
其谦德,即日俱拜为内史。不五年间,皆至九卿之位。居官虽不如乃兄赫赫之名,
然满朝称为廉让。忽一日,许武致家书于二弟。二弟拆开看之,书曰:匹夫而膺
辟召,仕宦而至九卿,此亦人生之极荣也。二疏有言:“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既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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