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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恒言-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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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司选到无数女子,推他为第一,备文齐送到礼部选择。礼部官见了玉英这个容
仪,已是万分好了。但只年纪幼小,恐不谙侍御,发回宁家。那焦氏因用了许多
银子,不能够中选,心下懊悔气恼。原翻过向日嘴脸,好衣服也剥去了,好饮食
也没得吃了,打骂也更觉勤了。常言说得好:坐吃山空,立吃地陷。当初李雄家
业,原不甚大,自从阵亡后,焦氏单单算计这几个小儿女,那个思想去营运。一
窝子坐食,能勾几时。况兼为封荫、选妃二事,又用空了好些。日渐日深,看看
弄得罄尽。两个丫头也卖来完在肚里。那时没处出豁,只得将住房变卖。谁知苗
全这厮,见家中败落,亚奴年纪正小,袭职日子尚远,料想日前没甚好处,趁焦
氏卖得房价,夜间捵入卧房,偷了银两,领着老婆,逃往远方受用去了。到次
早,焦氏方才觉得。这股闷气无处发泄,又迁怒到玉英姊妹,说道:“如何不醒
睡,却被他偷了东西去?”又都奉承一顿皮鞭。一面教焦榕告官缉捕。过了两月,
那里有个踪迹。此时买主又来催促出房。无可奈何,与焦榕商议,要把玉英出脱。
焦榕道:“玉英这个模样儿,慢慢的觅个好主顾,怕道不是一大注银子。如今急
切里寻人,能值得多少?不若先把小的胡乱货一个来使用。”焦氏依了焦榕,便
把桃英卖与一个豪富人家为婢。姊妹分别之时,你我不忍分舍,好不惨伤!焦氏
赁了一处小房,择日迁居。玉英想起祖父累世安居,一旦弃诸他人,不胜伤感。
走出堂前,抬头看见梁间燕子,补缀旧垒,旁边又营一个新巢,暗叹道:“这燕
儿是个禽鸟,秋去春来,倒还有归巢之日!我李玉英今日离了此地,反没个再来
之期了!”抚景伤心,托物喻意,乃作《别燕诗》一首。诗云:“新巢泥落旧巢
欹,尘半疏帘欲掩迟。愁对呢喃终一别,画堂依旧主人非。”
元来焦氏要依傍焦榕,却搬在他侧边小巷中,相去只有半箭之远,间壁乃是
贵家的花园。那房屋止得两间,诸色不便,要桶水儿,直要到邻家去汲。那焦氏
平昔受用惯的,自去不成,少不得通在玉英、月英两个身上。姊妹此时也难顾羞
耻,只得出头露面。又过了几时,桃英的身价渐渐又将摸完。一日傍晚,焦氏引
着亚奴在门首闲立,见一个乞丐女儿,止有十数岁,在街上求讨,声音叫得十分
惨切。有个邻家老妪对他说道:“这般时候,那个肯舍,不时回去罢!”那叫化
女儿哭道:“奶奶,你那里晓得我的苦楚!我家老的,限定每日要讨五十文钱,
若少了一文,便打个臭死,夜饭也不与我吃,又要在明日补足。如今还少六七文,
怎敢回去?”那老妪听说得苦恼,就舍了两文。旁边的人,见老妪舍了,一时助
兴,你一文,我一文登时到有十数文。那叫化女儿千恩万谢,转身去了。焦氏听
了这片言语,那知反拨动了个贪念,想道:“这个小化子,一日倒讨得许多钱。
我家月英那贱人,面貌又不十分标致。卖与人,也值得有限。何不教他也做这桩
道路,倒是个永远利息。”正在沉吟,恰好月英打水回来。焦氏道:“小贱人,
你可见那叫街的丫头么?他年纪比你还小,每日倒趁五十文钱。你可有处寻得三
文五文哩?”月英道:“他是个乞丐,千爷爷,万奶奶,叫来的,孩儿怎比得他!”
焦氏喝道:“你比他有甚么差!自明日为始,也要出去寻五十文一日,若少一文,
便打下你下半截来。”玉英姊妹见说要他求乞,惊得面面相觑,满眼垂泪,一齐
跪下,说道:“母亲!我家世代为官,多有人认得,也要存个体面。若教出去求
乞,岂不辱抹门风,被人耻笑?”焦氏道:“见今饭也没有得吃了,还要甚么体
面,怕甚么耻笑?”月英又苦告道:“任凭母亲打死了,我决不去的。”焦氏怒
道:“你这贱人,恁般不听教训!先打个样儿与你尝尝。”即去寻了一块木柴,
揪过来,没头没脑乱敲。月英疼痛难忍,只得叫道:“母亲饶恕则个!待我明日
去便了。”焦氏放下月英,向玉英道:“不教你去,是我的好情了,反来放屁阻
挠?”拖翻在地,也吃一顿木柴。到次早,即赶逐月英出门求乞。月英无奈,忍
耻依随,自此日逐沿街抄化。若足了这五十文,还没得开口。些儿欠缺,便打个
半死。
光阴如箭,不觉玉英年已一十六岁。时值三月下旬,焦榕五十寿诞,焦氏引
着亚奴同往祝寿。月英自向街坊抄化去了,止留玉英看家。玉英让焦氏去后,掩
上门儿,走入里边,手中拈着针指,思想道:“爹爹当年生我姊妹,犹如掌上之
珠,热气何曾轻呵一口。谁道遇着这个继母,受万般凌辱。兄弟被他谋死,妹子
为奴为丐,一个家业弄得瓦解冰消。沦落到恁样地位,真个草菅不如!尚不知去
后,还是怎地结果?”又想道:“在世料无好处,不如早死为幸。趁他今日不在
家,何不寻个自尽,也省了些打骂之苦!”却又想道:“我今年已十六岁了,再
忍耐几时,少不得嫁个丈夫,或者有个出头日子,岂可枉送这条性命?”把那前
后苦楚事,想了又哭,哭了又想。直哭得个有气无力,没情没绪。放下针指,走
至庭中,望见间壁园内,红稀绿暗,燕语莺啼,游丝斜袅,榆荚乱坠。看了这般
景色,触目感怀。遂吟《送春诗》一首。诗云:“柴扉寂寞锁残春,满地榆钱不
疗贫。云鬓衣裳半泥土,野花何事独撩人。”玉英吟罢,又想道:“自爹爹亡后,
终日被继母磨难,将那吟咏之情,久已付之流水。自移居时,作了《别燕诗》,
倏忽又经年许,时光迅速如此!”嗟叹了一回,又恐误了女工,急走入来趱赶。
见桌上有个帖儿,便是焦榕请妹子吃寿酒的。玉英在后边栽下两折,寻出笔砚,
将两首诗录出,细细展玩。更叹口气道:“古来多少聪明女子,或共姊妹赓酬,
或是夫妻唱和,成千秋佳话。偏我李玉英恁般命薄!埋没至此,岂不可惜可悲!”
又伤感多时,愈觉无聊。将那纸左折右折,随手折成个方胜儿,藏于枕边。却忘
收了笔砚,忙忙的赶完针指。天色傍晚,刚是月英到家,焦氏接脚也至,见他泪
痕未干,便道:“那个难为了你,又在家做妖势?”玉英不敢回答,将做下女工
与他点看。月英也把钱交过,收拾些粥汤吃了。又做半夜生活,方才睡卧。到了
明日,焦氏见桌上摆着笔砚,检起那帖儿,后边已去了几折。疑惑玉英写他的不
好处,问道:“你昨日写的是何事?快把来我看。”玉英道:“偶然写首诗儿,
没甚别事。”焦氏嚷道:“可是写情书约汉子,坏我的帖儿?”玉英被这两句话,
羞得彻耳根通红。焦氏见他脸涨红了,只道真有私情勾当,逼他拿出这纸来。又
见折着方胜,一发道是真了。寻根棒子,指着玉英道:“你这贱人,恁般大胆!
我刚不在家,便写情书约汉子。快些实说是那个?有情几时了?”玉英哭道:
“那里说起!却将无影丑事来肮脏,可不屈杀了人!”焦氏怒道:“赃证现在,
还要口硬!”提起棒子,没头没脑乱打。打得玉英无处躲闪,挣脱了往门首便跑。
焦氏道:“想是要去叫汉子,相帮打我么?”随后来赶,不想绊上一交,正磕在
一块砖上,磕碎了头脑,鲜血满面,嚷道:“打得我好!只教你不要慌!”月英
上前扶起,又要赶来。到亏亚奴紧紧扯住道:“娘,饶了姐姐罢!”那婆娘恐带
跌了儿子,只得立住脚,百般辱骂,玉英闪在门旁啼哭。
那邻家每日听得焦氏凌虐这两个女儿,今日又听得打得利害,都在门首议论。
恰好焦榕撞来,推门进去。那婆娘一见焦榕,便嚷道:“来得好!玉英这贱人偷
了汉子,反把我打得如此模样!”焦榕看见他满面是血,信以为实,不问情由,
抢过焦氏手中棒子,赶近前,将玉英揪过来便打。那邻家抱不平,齐走来说道:
“一个十五六岁女子家,才打得一顿大棒,不指望你来劝解,反又去打他!就是
做母舅的,也没有打甥女之理!”焦榕自觉乏趣,撇下棒子,径自去了。那邻家
又说道:“也不见这等人家,无一日不打骂这两个女儿!如今一发连母舅都来助
兴了。看起来,这两个女子也难存活。”又一个道:“若死了,我们就具个公呈,
不怕那姓焦的不偿命!”焦氏一句句听见,邻家发作,只得住口。喝月英推上大
门,自去揩抹血污,依旧打发月英出去求乞。玉英哭了一回,忍着疼痛,原入里
边去做针指。那焦氏恨声不绝。到了晚间,吞声饮泣,想道:“人生百岁,总是
一死,何苦受恁般耻辱打骂!”等至焦氏熟睡,悄悄抽身起来,扯下脚带,悬梁
高挂。也是命不该绝,这到亏了晚母不去料理他身上,不但衣衫褴褛,只这脚带
不知缠过了几个年头,布缕虽连,没有筋骨,一用力就断了。刚刚上吊,扑通的
跌下地来。惊觉月英,身边不见了阿姐,情知必走这条死路,叫声:“不好了!”
急跳起身,救醒转来,兀自呜呜而哭。那焦氏也不起身,反骂道:“这贱人!你
把死来诈我么?且到明日与你理会!”
至次早,分付月英在家看守,叫亚奴引着到焦榕家里,将昨日邻家说话,并
夜来玉英上吊事说与。又道:“倘然死了,反来连累着你。不如先送到官,除了
这个祸根罢!”焦榕道:“要摆布他也不难。那锦衣卫堂上,昔年曾替他打干,
与我极是相契。你家又是卫籍,竟送他到这个衙门,谁个敢来放屁!”焦氏大喜,
便教焦榕央人写下状词,说玉英奸淫忤逆,将那两首诗做个执证,一齐至锦衣卫
衙门前。焦榕与衙门中人,都是厮熟的,先央进去道知其意。少顷升堂,准了焦
氏状词,差四个校尉前去,拘拿玉英到来。那问官听了一面之词,不论曲直,便
动刑具。玉英再三折辩,那里肯听。可怜受刑不过,只得屈招,拟成剐罪,发下
狱中。两个禁子扶出衙门,正遇月英妹子。元来月英见校尉拿去阿姐,吓得魂尽
魄散,急忙锁上门儿,随后跟来打探。望见禁子扶挟出来,便钻向前抱住,放声
大哭。旁边转过焦氏,一把扯开道:“你这小贱人,家里也不顾了,来此做甚!”
月英见了焦氏,犹如老鼠见猫,胆丧心惊,不敢不跟着他走。到家又打勾半死,
恨道:“你下次若又私地去看了这贱人,查访着实,好歹也送你到这所在去!”
月英口里虽答应,终是同胞情分,割舍不下。过了两三日,多求乞得几十文钱,
悄地踅到监门口来探望。不题。
再说玉英下到狱中,那禁子头见他生得标致,怀个不良之念,假慈悲照顾他,
住在一个好房头,又将些饮食调养。玉英认做好人,感激不尽,叮嘱他:“有个
妹子月英,定然来看,千万放他进来,相见一面。”那禁子紧紧记在心上。至第
四日午后,月英到监门口道出姓名,那禁子流水开门引见玉英。两下悲号,自不
必说。渐至天晚,只得分别。自此月英不时进监看觑。不在话下。
且说那禁子贪爱玉英容貌,眠思梦想,要去奸他。一来耳目众多,无处下手,
二则恐玉英不从,喊叫起来,坏了好事。捉空就走去说长问短,把几句风话撩拨。
玉英是聪明女子,见话儿说得蹊跷,已明白是个不良之人,留心提防,便不十分
招架。一日,正在槛上闷坐,忽见那禁子轻手轻脚走来,低声哑气,笑嘻嘻的说
道:“小娘子,可晓得我一向照顾你的意思么?”玉英知其来意,即立起身道:
“奴家不晓得是甚意思。”那禁子又笑道:“小娘子是个伶俐人,难道不晓得?”
便向前搂抱。玉英着了急,乱喊:“杀人!”那禁子见不是话头,急忙转身,口
内说道:“你不从我么?今晚就与你个辣手。”玉英听了这话,捶胸跌脚的号哭,
惊得监中人俱来观看。玉英将那禁子调戏情由,告诉众人。内中有几个抱不平的,
叫过那禁子说道:“你强奸犯妇,也有老大的罪名。今后依旧照顾他,万事干休,
倘有些儿差错,我众人连名出首,但凭你去计较!”那禁子情亏理虚,满口应承,
陪告不是:“下次再不敢去惹他!”正是:
羊肉馒头没得吃,空教惹得一身膻。
玉英在狱不觉又经两月有馀,已是六月初旬。元来每岁夏间,在朝廷例有宽
恤之典,差太监审录各衙门未经发落之事。凡事枉人冤,许诸人陈奏。比及六月
初旬,玉英闻得这个消息,想一家骨肉,俱被焦氏陷害,此番若不伸冤,再无昭
雪之日矣!遂草起辨冤奏章,将合家受冤始末,细细详述,教月英赍奏。其略云:
“臣闻先正有云:五刑以不孝为先,四德以无义为耻。故窦氏投崖,云华坠井,
是皆毕命于纲常,流芳于后世也。臣父锦衣卫千户李雄,先娶臣母,生臣姊妹三
人,及弟李承祖。不幸丧母之日,臣等俱在孩提。父每见怜,仍娶继母焦氏抚养。
臣父于正德十四年七月十四日征陕西反贼阵亡。天祸臣家,流移日甚。臣年十六,
未获结缡。姊妹伶仃,孑无依荷。标梅已过,红叶无凭。尝有《送春诗》一绝云
云。又有《别燕诗》一绝云云。是皆有感而言,情非得已。奈母氏不察臣衷,疑
为外遇,逼舅焦榕,拿送锦衣卫,诬臣奸淫不孝等情。问官昧臣事理,坐臣极刑。
臣女流难辨,俯首听从。盖不敢逆继母之情,以重不孝之罪也。迩蒙圣恩熟审,
凡事枉人冤,许诸人陈奏。钦此钦遵。故不得不生乐生之心,以冀超脱。臣父本
武人,颇知典籍。臣虽妾妇,幸领遗教。臣继母年二十,有弟亚奴,生方周岁。
母图亲儿荫袭,故当父方死之时,计令臣弟李承祖十岁孩儿,亲往战场,寻父遗
骨,陷之死地,以图己私。幸赖天佑父灵,抱骨以归。前计不成,仍将臣弟毒药
身死,支解弃埋。又将臣妹李桃英卖为人婢,李月英屏去衣食,沿街抄化。今将
臣诬陷前情。臣设有不才,四邻何不纠举?又不曾经获某人,只凭数句之诗,寻
风捉影,以陷臣罪。臣之死,固当矣。十岁之弟,有何罪乎?数岁之妹,有何辜
乎?臣母之过,臣不敢言。《凯风》有诗,臣当自责。臣死不足惜,恐天下后世
之为继母者,得以肆其奸妒而无忌也!伏望陛下俯察臣心,将臣所奏付诸有司。
先将臣速斩,以快母氏之心。次将臣诗委勘,有无事情。推详臣母之心,尽在不
言之表。则臣之生平获雪,而臣父之灵,亦有感于地下矣!”
这一篇章疏奏上,天子重瞳亲照。怜其冤抑,倒下圣旨,着三法司严加鞫审。
三法司官不敢怠慢,会同拘到一干人犯,连桃英也唤至,当堂逐一细问。焦氏、
焦榕初时抵赖,动起刑法,方才吐露真情,与玉英所奏无异。勘得焦氏叛夫杀子,
逆理乱伦,与无故杀子孙轻律不同,宜加重刑,以为继母之戒。焦榕通同谋命,
亦应抵偿。玉英、月英、亚奴发落宁家。又令变卖焦榕家产,赎回桃英。覆本奏
闻,请旨。天子怒其凶恶,连亚奴俱敕即日处斩。玉英又上疏恳言:“亚奴尚在
襁褓,无所知识。且系李氏一线不绝之嗣,乞赐矜宥。”天子准其所奏,诏下刑
部,止将焦榕、焦氏二人绑付法场,即日双双受刑。亚奴终身不许袭职,别择嫡
枝次房承荫,以继李雄之嗣。玉英、月英、桃英俱择士人配嫁。至今《列女传》
中载有李玉英辨冤奏本,又为赞云:“李氏玉英,父死家倾。《送春》《别燕》,
母疑外情。置之重狱,险罹非刑。陈情一疏,冤滞始明。”后人又有诗叹云:昧
心晚母曲如钩,只为亲儿起毒谋。假饶血化西江水,难洗黄泉一段羞。
第二十八卷 吴衙内邻舟赴约
第二十八卷 吴衙内邻舟赴约
贪花费尽采花心,身损精神德损阴。劝汝遇花休浪采,佛门第一戒邪淫。
话说南宋时,江州有一秀才,姓潘,名遇,父亲潘朗,曾做长沙太守,高致
在家。潘遇已中过省元,别了父亲,买舟往临安会试。前一夜,父亲梦见鼓乐旗
彩,送一状元扁额进门,扁上正注潘遇姓名。早起唤儿子说知,潘遇大喜,以为
春闱首捷无疑。一路去高歌畅饮,情怀开发。不一日,到了临安,寻觅下处,到
一个小小人家。主翁相迎,问:“相公可姓潘么?”潘遇道:“然也。足下何以
知之?”主翁道:“夜来梦见土地公公说道:‘今科状元姓潘,明日午时到此,
你可小心迎接!’相公正应其兆。若不嫌寒舍简慢,就在此下榻何如?”潘遇道:
“若果有此事,房价自当倍奉。”即令家人搬运行李到其家停宿。主人有女,年
方二八,颇有姿色。听得父亲说其梦兆,道潘郎有状元之分,在窗下偷觑,又见
他仪容俊雅,心怀契慕,无繇通款。一日,潘生因取砚水,偶然童子不在,自往
厨房,恰与主人之女相见,其女一笑而避之。潘生魂不附体,遂将金戒指二枚,
玉簪一只,嘱付童儿,觑空致意此女,恳求幽会。此女欣然领受,解腰间绣囊相
答。约以父亲出外,亲赴书斋。一连数日,潘生望眼将穿,未得其便。直至场事
已毕,主翁治杯节劳。饮至更深,主翁大醉。潘生方欲就寝,忽闻轻轻叩门之声,
启而视之,乃此女也。不及交言,捧进书斋,成其云雨,十分欢爱。约以成名之
后,当娶为侧室。是夜,潘朗在家,复梦向时鼓乐旗彩,迎状元扁额过其门而去。
潘朗梦中唤云:“此乃我家旗扁。”送扁者答云:“非是!”潘朗追而看之,果
然又一姓名矣。送扁者云:“今科状元合是汝子潘遇,因做了欺心之事,天帝命
削去前程,另换一人也!”潘朗惊醒,将信将疑。未几揭晓,潘朗阅登科记,状
元果是梦中所迎扁上姓名,其子落第。待其归而叩之,潘遇抵赖不过,只得实说。
父子叹嗟不已。潘遇过了岁馀,心念此女,遣人持金帛往聘之,则此女已适他人
矣!心中甚是懊悔。后来连走数科不第,郁郁而终。因贪片刻欢娱景,误却终身
富贵缘。
说话的,依你说,古来才子佳人,往往私谐欢好,后来夫荣妻贵,反成美谈,
天公大算盘,如何又差错了?看官有所不知,大凡行奸卖俏,坏人终身名节,其
过非小。若是五百年前合为夫妇,月下老赤绳系足,不论幽期明配,总是前缘判
定,不亏行止。听在下再说一件故事,也出在宋朝,却是神宗皇帝年间,有一位
官人,姓吴,名度,汴京人氏,进士出身,除授长沙府通判。夫人林氏,生得一
位衙内,单讳个彦字。年方一十六岁,一表人才,风流潇洒,自幼读书,广通经
史,吟诗作赋,件件皆能。更有一件异处,你道是甚异处?这等一个清标人物,
却吃得东西,每日要吃三升米饭,二斤多肉,十馀斤酒,其外饮馔不算。这还是
吴府尹恐他伤食,酌中定下的规矩。若论起吴衙内,只算做半饥半饱,未能趁心
像意。是年三月间,吴通判任满,升选扬州府尹。彼处吏书差役,带领马船,直
到长沙迎接。吴度即日收拾行装,辞别僚友起程。下了马船,一路顺风顺水,非
止一日,将近江州。昔日白乐天赠商妇《琵琶行》云“江州司马青衫湿”,便是
这个地方。吴府尹船上正扬着满帆,中流稳度。倏忽之间,狂风陡作,怒涛汹涌,
险些儿掀翻。莫说吴府尹和夫人们慌张,便是篙师舵工无不失色,急忙收帆拢岸。
只有四五里江面,也挣了两个时辰。回顾江中往来船只,那一只上不手忙脚乱,
求神许愿。挣得到岸,便谢天不尽了。这里吴府尹马船至了岸旁,抛锚系缆。
那边已先有一只官船停泊,两下相隔约有十数丈远。这官船舱门上帘儿半卷,
下边站着一个中年妇人,一个美貌女子。背后又侍立三四个丫鬟。吴衙内在舱中
帘内,早已瞧见。那女子果然生得娇艳。怎见得?有诗为证:秋水为神玉为骨,
芙容如面柳如眉。分明月殿瑶池女,不信人间有异姿。吴衙内看了,不觉魂飘神
荡,恨不得就飞到他身边,搂在怀中。只是隔着许多路,看得不十分较切。心生
一计,向吴府尹道:“爹爹,何不教水手移去,帮在这只船上,到也安稳。”吴
府尹依着衙内,分付水手移船。水手不敢怠慢,起锚解缆,撑近那只船旁。吴衙
内指望帮过了船边,细细饱看,谁知才傍过去,便掩上舱门。把吴衙内一团高兴,
直冷淡到那脚指尖上。
你道那船中是甚官员?姓甚名谁?那官人姓贺,名章,祖贯建康人氏,也曾
中过进士。前任钱塘县尉,新任荆州司户。带领家眷前去赴任,亦为阻风,暂驻
江州。三府是他同年,顺便进城拜望去了。故此家眷开着舱门闲玩。中年的便是
夫人金氏,美貌女子乃女儿秀娥。元来贺司户没有儿子,止得这秀娥小姐。年才
十五,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女工针指,百伶百俐,不教自能。兼
之幼时,贺司户曾延师教过,读书识字,写作俱高。贺司户夫妇,因是独养女儿,
钟爱胜如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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