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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夫人神算-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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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前世的前世的前世,师父将这个法子告诉她的时候,便已经阐明,此法生生世世长久不息。当初她与高肃共用此法,也是存着半信半疑的念头。但几度转世之后,便再也没有疑问了。
师傅从来不曾骗过她,当然这一次也不曾。
高肃抽掉她最后一枚束发的金簪,任由她长长的乌发披泄在肩膀上,随后附在她耳旁问道:“那么是否有一天,你我转过许多世之后,又会重新回到自己的初世?”
他以为云瑶的第一世,便是与他初识的那一世,故有此问。
云瑶心头一跳,有些愕然道:“不、不能罢?”师父可从来没有同她说过。
高肃笑笑,抬手束拢起她的长发,又将身边盛满清水的铜盆端过来,低声道:“我不过是随意问问罢了。”随后又从旁边取来一方洁白的巾子,递给她。他记得阿瑶一直都嫌那些脂粉腻味。
云瑶就着铜盆里的温水,卸了妆净了面,又取过一方干净的帕子,慢慢擦拭着无意中被沾湿的发梢,轻声道:“具体的情形,我亦不知。先前师尊确实叮嘱过,不管去到哪一个世界,也不管自己最终会变成谁,都是不可控制的。因此‘回到原先的那一世’,仅仅是有这个可能罢了……长恭你,你怎么会忽然有此疑问?”
她忽然想起来,高肃很少会问关于转世或是灵魂出窍的问题,除非是她自己提及。
高肃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偶尔会想到,要是有一天忽然回到了大齐,见到曾经的自己,我又该如何自处罢了。”这世上总不会有两个兰陵王,亦不会有两个兰陵王妃。
而且偶尔一些时候,他确实会怀念自己的前世。
当然不是怀念他的堂兄弟,而是怀念昔日的同伴和好友。
那一句“见到曾经的自己”,让云瑶不禁愣了片刻。她是知道外祖母悖论的,也一直都很坚信这个悖论。他们这样来来回回地转世,穿越,终有一天是会回到北齐的。等到那时……
要么高肃会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出现,要么高肃会成为兰陵王自己。
那她自己呢?她自己又将如何自处?
云瑶望着室内跳跃的明烛,忽然间想出了神。高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笑道:“原本是我自寻烦恼的举动,反倒连你也一同烦恼了。”他低下头来亲亲她的面颊,忽然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她轻轻嗳了一声,捶捶他的肩膀:“长恭!”
但回应她的,是一夜的芙蓉帐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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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上头,高肃陪着她回门。自然,回的是太尉府,而非原先“她”的那个门。
在太尉府里高肃与太尉商谈了许久,当天夜里,高肃便开始草拟一封上书,说是北地尚不安宁,请陛下允许自己带兵北上。至于他的夫人,他们新婚燕尔的,自然也要一同去。
云瑶有些惊讶,为何高肃要这样焦急。
高肃点点她的鼻尖道:“此时还有一个‘新婚燕尔’的借口。要是再等一些时日,恐怕连新婚燕尔的借口都没有了。阿瑶,你还记得晋朝的那几场动/荡么?”
她眨眨眼睛,含糊道:“隐约记得一些。”
高肃叹了口气。东西两晋的记载,他从前曾仔仔细细地研习过,自然比云瑶要清楚一些。
他将云瑶抱到膝盖上坐着,将自己记忆里的晋朝往事,拣些重要的同她说了:司马伦上位之后,朝野确实是安定了一段时日;但随着东海王失去、朝臣反反复复地洗牌,原本安定的时局,又再度动/荡不安。
即使高肃自己就是一个变数,也同样不敢去尝试那微末的可能性。
“因此这些年,我最好的做法,就是留在外边,不要回洛阳。”高肃道,“正如我先前同你说过的,司马氏的诸王动/荡,与我干系不大。即使是将来朝代更迭,但凡我谨慎一些,也总归烧不到我身上。但要是我留在这里,那变数就大得多了。”
云瑶望了他很久,才轻轻地噢了一声:原来如此。
高肃很快便写好了上疏,又辗转递交到了新皇帝手里。
贾皇后和司马衷已经被囚在了另一处地方,现在的那位新皇帝,对高肃几乎是言听计从。因此一听说高肃带着人去抚边,他便没有任何犹豫地批了一个字:准。
前些日子,高肃已经和丞相、太尉通过一些气了。再加上皇帝的那个“准”字,高肃便顺顺利利地离开了洛阳城,前往北地镇守,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而他的妻子,自然也跟着一同去了。
美其名曰,新婚燕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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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地的日子,他们过得很是平静。
除了高肃偶尔会出战匈奴之外,便再没有第二件可以称得上是“麻烦”的事情了。
随着洛阳城的冲/突一日日加剧,云瑶也一日日地感到不安起来。但正如高肃先前所言,他是晋朝最锋利的一把刀,但凡未来的皇帝不蠢,都不会主动去动他。而且这些年他在北疆,一直都兢兢业业地守着匈奴人,皇帝就更加不可能动他。
直到有一天,南边传来消息,司马睿上位当了皇帝,他们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那时他们在北疆已经住了很久了,即便是新皇司马睿,也几乎想不起北疆还有那么一位王侯。但这些年高肃阻拦匈奴人南下的战绩,却是整个洛阳城都有目共睹的——哦,不,现在已经不是洛阳城了,司马睿他已经迁都了。
高肃除了偶尔会到都城去朝见皇帝之外,其余并无太大变化。
直到有一天,高肃给她带回了一片龟甲。
那是一片颇为古旧的龟甲,表面上布满了裂痕,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云瑶触摸到那片龟甲的一瞬间,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那片龟甲触手冰凉,而且刚刚碰到它的一瞬间,便如同有电流滑过指尖一般,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但高肃将龟甲递给她时,神情很是平静,显然是不知其异状。
因此这片龟甲,是只对云瑶一人有效的。
她的指尖轻抚过那些冰凉的裂痕,感受着那一丝细微且尖锐的疼痛。越是抚摸,她便越是感到了这片龟甲的不同寻常:它很可能,是一件上古时的占卜器物。
“这是……”
“这是殷商时传下来的一片古龟甲。”高肃笑道,“前些日子我去都城,瞧着这东西有些意思,便顺路带回来,让你瞧瞧。”
这些日子高肃很喜欢送她一些小玩意儿,铜铃铛和田玉甚至是陨铁,什么稀奇古怪的小东西都送过了,说是难得见到这些稀奇的东西,便索性拿回来博她一乐。
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将那片龟甲捧起来,笑道:“到真是一件难得的东西。”
这片龟甲可比铜钱草茎都有用多了,一些平素占卜不出来的事情,或是语焉不详的事情,甚至是一些称得上是“天命”的事情,都能用龟甲占卜出来。而且她还听说,要是将这些龟甲养得久了,养至通灵,那便能随身带着了。
“随身”的含义便是,她去到哪儿,这片龟甲便能跟到哪儿,转世亦是如此。
当天夜里,她便替自己和高肃卜了一卦。卦辞正是他们新婚的那一日,高肃曾经问过的,要是他们一直不停地转世,是否会回到原先的初世?
过去的年里,云瑶曾经尝试过无数次,这个问题的答案永远都是:九九归一。
因此她一直都无法回答高肃,他们到底会不会回到自己的初世。
龟甲在烈火里发出咔咔的声响,冰凉的表面微微变得发烫。
那些龟裂且古老的花纹在火光里变幻出了诡异的纹路,混合着淡淡的烟雾,隐约间组成了一幅奇妙的场景。在那幅场景里,他们确是回到了初世,但很快地,场景便一分为二了。
其中之一是,他们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其中之二是,他们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一阵清脆的噼啪声过后,烟雾消失了,龟甲静静地躺在了火盆里。
云瑶俯身拾起那片龟甲,发现它依然冰凉,完全没有任何被火燎烧过的痕迹。
龟甲上的花纹隐隐有了些变化,但是却一点儿都不明显。
她仔细摩挲着那些变化的纹路,将方才烟雾里的场景反复揣摩,渐渐地得出一个结论来:
他们确实有可能回去。
但回去之后,便是一切的终结。
要么她顺利地成为一代卦神,离开这个世界。
要么,他们便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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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最终的答案之后,云瑶反倒不焦急了。
她曾经试图将这个答案向高肃解释,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真正来历,还有那神神叨叨的所谓卦辞。高肃是很难相信这些的。因此到后来,她也仅仅是含糊地说了一句:“大约是会的罢。”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他们也渐渐变得同前两世一样,平淡如水,再无波澜。
东晋的事情被他们改变了一些,但改变的却不多。至少东晋前期那些莫名其妙的战乱,都有大半被高肃消弭在了摇篮里。司马睿曾想封高肃为王,但却被高肃给一口回绝了。
因为不管是哪个朝代,异姓王永远都不如列侯安稳。
等到又换了一个皇帝之后,高肃便自称身体不济,欲解甲归田了。
这一回是真真正正的归隐山林,他们谁都没有带。
除了云瑶随身带着那片龟甲之外。
剩下的一概事务,都由他们的孩子在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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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段时日,高肃故去了,寿终正寝。
不久之后,云瑶也跟着去了。
但再次醒来时,云瑶便怔住了。
她手里依然握着那片冰凉的龟甲,仿佛自己依然还留在前世。
但她身边的那些人,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像是回到了西汉。
☆、56|54
眼前有些模糊。
那些宫侍们全都影影绰绰的,看得不大真切。
云瑶握紧手里那片冰凉的龟甲,艰难地说了一个字:“水。”
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有许多人在她的耳旁说话,有父亲、有母亲、有外祖母……她看见“自己”在一张铺满锦缎的卧榻上哇哇大哭,容妆糊成了一团;一位面带威严的妇人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吩咐道:“鲁元,替她穿上嫁衣。”随后一位面容秀美的女子抱着婚袍,犹犹豫豫地唤了一声阿嫣。但她分明看见,“自己”哭得更厉害了。
阿嫣,谁是阿嫣?
她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仿佛有一支细细的小针,在脑海里一下一下地扎。
冰凉的水液滑进她的喉咙里,暂且消解了焦渴和疲乏,还有人在身旁轻声道:“皇后病了。”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嗓子干哑得厉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位宫侍服侍她饮了水,又放下寝帐,将她的周围遮得一片昏暗。她闭了眼睛想要睡去,但是在朦朦胧胧间,她却看到一位小姑娘坐在自己的榻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那位小姑娘顶多只有十三四岁,面容尚未长开,显得青。涩且稚嫩。
但是那位小姑娘的样子,却与她刚刚看到的那位“阿嫣”,一模一样。
云瑶挣扎着想要起来,但全身软绵绵的,连动动指头都有些困难。
反倒是那位小姑娘,歪头看着她,好奇地问道:“你是来替代我的么?”
云瑶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模糊地问出几个字来:“你……是谁?”
“我是张嫣呀。”那人一本正经道,稚嫩的小脸蛋上满是解脱的表情,“我刚刚从楚地学了一个招魂的法子,你便到这里来了。你是被我召过来,顶替我的魂么?”
云瑶一怔:“你……”
眼前这位自称皇后张嫣的小女孩儿,言行举止间还有些青。涩和稚嫩,声音里也还带着些脆脆的童音。但即便如此,她的坐姿却是端端正正的,脊背挺直,双手交叠在身前,仪态丝毫不差。
刚刚她说,她是张嫣?
那位十一岁出嫁、十五岁守寡、一生困守北宫最终郁郁而终的皇后张嫣?
而且她还说什么?……“招魂”?……
云瑶微微地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要问一些什么,但张嫣却没有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她轻轻拍了一下手,歪头笑道:“既然有人来替我,那我便不用困在这里受苦啦。太后总是不许我出宫,母亲也总是不许我出宫……哎哎,你听懂了么?你顶替了我,从此便不能再离开了!”
言罢,张嫣歪歪头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云瑶想要叫住她,但喉咙干渴地厉害,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视线更加模糊了,看见眼前出现了许多个“自己”:出嫁的自己、封后的自己、大哭的自己、被吕后怒斥的自己、被母亲鲁元公主抱着大哭的自己、在金碧辉煌的宫室里不知所措、最终一头撞上门柱、嚎啕大哭的自己……
不不,那不是她自己,那是昔年的皇后张嫣。
最后的最后,张嫣忍受不了宫里的生活,便用了一道招魂的法子,招来一个魂魄来顶替她。
而云瑶,便是那个被张嫣招来的魂。
古旧的记忆和经历在云瑶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回放,如同一场古旧昏黄的老电影。
云瑶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嗓子也变得分外嘶哑。想喊,但是喊不出声。
冷和热两种感觉在身体里相互交替,眼前影影绰绰的全部都是人。
她看到有宫侍,有太后,有公主,甚至还有一位身穿玄色冕服的青年。但那位青年脸色苍白,看上去有些羸弱,而且满脸的病容。
她不知道那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因为在四十度的高烧里,她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她时不时会看见张嫣穿着婚袍嚎啕大哭的模样,还能看到吕后冰凉凉地扫视着她的小腹,探寻她到底有没有怀孕的模样;她还偶尔会听到一首歌,一首楚地的招魂的歌,悠悠扬扬,让人安宁。
除此之外,还有太医们在病榻前的问诊声,吕后的斥责声,宫侍们的讨饶声……
在这些不知是真是幻的情景里,她不知道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
唯有一片冰凉的龟甲,才是真实存在的。
那片冰凉的龟甲正被她握在手心里,表面上满是皲裂开来的花纹。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但多半与这片龟甲脱不了干系。
极冷,极热。
直到最后,她感到有一张冰凉的帕子覆在自己的额头上,还有人捏着她的鼻子,灌下那些冰凉且苦涩的药汁。此时,她才感到自己尚在人间。
高烧慢慢地退了下去,她的神智也慢慢地开始清醒过来。
等再一次睁开眼睛时,榻边已经没有那位自称张嫣的小姑娘了。
一位年轻的宫侍坐在榻边,一勺勺地给她喂水。
在她的手里,有着一片古老且冰凉的龟甲。
她微微张口,沙哑着声音问道:“我睡了多久?”
宫侍一面喂她,一面答道:“您已经睡了两个月了。”
“唔。”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将那片龟甲捏在手心里,又将手藏在被子下面。宫侍似乎没有看见她的手,又或是已经看见了,但是却毫不在意。等喂完水之后,宫侍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皇后歇一歇罢,等再过一些时候,太后便会来了。”
宫侍口中的太后,自然就是吕后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但似乎一醒过来,自己便清清楚楚地知道了。
现在想来,大约是因为张嫣离开之前,给她留下了一些记忆的缘故罢。
她低低地咳了两声,一丝铁锈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她暗想自己大约是咳血了,但宫侍却依然是一幅见怪不怪的神情,取过帕子替她拭了拭嘴角,轻声道:“皇后别太紧着自己,太后让您收留那个孩子,您便顺着她一些罢。”
她沙哑着声音问道:“孩子?”
宫侍望望四周无人,才俯下/身来同她说道:“这件事儿陛下也是默许的,您便当作怜惜那个没娘的孩子罢。前些天太后已经赐死了孩子的生母,您……”宫侍咬咬下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轻声同她说道,“您便是孩子的生母。陛下已经给孩子赐了名字,唤作‘恭’。”
恭,刘恭,汉惠帝刘盈之子,生母不详,被吕后强行塞给张皇后抚养。
她是知道这段历史的,但没有想到,自己会亲身经历这段历史。
云瑶用手肘支撑起身体,但不知怎的眼前一花,又有些摇摇欲坠。宫侍忙扶着她,一下下地抚拍着她的背。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娇小,稚嫩,顶多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居然有了一个孩子?
她想起来了,在历史上,吕后正是因为张皇后年幼,无法生育,才从汉盈帝的孩子里拣了一个,赐死生母,然后将孩子塞给张皇后抚养的。后来那个孩子,直接恨上了张皇后。
“咳、咳咳……”
她艰难地咳了两声,想起这一段曾经熟知的历史,眼前一黑。
真正的皇后张嫣离开了,丢给了她一个烂摊子。
吕后去母留子的举动姑且不论,单说张嫣本人,便是一出名副其实的悲剧。
盈帝和吕后逝世后,张皇后留守北宫,一世孤苦伶仃,最终与盈帝合葬。
张嫣啊张嫣,你可真是……
云瑶苦笑了两声,握着手里的龟甲,心里隐隐有些发凉。
此时宫侍也看到了她手里的龟甲,不禁轻轻咦了一声:“这是……”
云瑶不动声色地将龟甲举到她面前,问道:“你从前见过此物么?”
宫侍摇摇头,道:“婢子从前不曾见过。”
言下之意是,此物是跟着云瑶来到西汉的,真正的皇后张嫣身上,并无此物。
云瑶轻轻唔了一声,将龟甲收拢到手心里。那片龟甲通体绿莹莹的,表面皲裂的花纹隐隐变成了一些诡谲的痕迹。她没有去细究这些痕迹,毕竟,来日方长。
她侧头望着那位宫侍,嘶哑着嗓子问道:“你可还记得,我是因何病倒的么?”
宫侍一面抚拍着她的背,一面轻声道:“您先是同太后怄气,又同陛下怄气,最后一不留神,在石阶上滑了一跤,后脑正正地磕在了青石板上。要不是当时陛下身边——”
她忽然刹住了话头,又轻声道:“眼下皇后既然已经无事,那便一并作罢了罢。”
云瑶微微点了点头。
大抵是吕后强行塞给她一个孩子的举动,让张嫣感到不快,她才想着要离去的罢。
但张嫣走的潇洒,留给自己的,却是一个天大的烂摊子啊……
宫侍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她的表情,轻声道:“恕奴婢直言,您一直都不愿侍寝,太后那里很有一些怨言。再加上这些天陛下病得厉害,太医言称陛下已经时日无多,太后这才不管不顾,要给陛下留一个嫡子的。皇后您,您多想着太后一些罢,好歹、好歹太后是不会害您的。”
云瑶微微侧过头,恰好看见宫侍眼里的一丝不忍。
这位宫侍,是吕后的人?
☆、57|54
“皇后?”
宫侍轻轻唤了一声,眼里犹带惊疑之色。
云瑶微微摇头,收回了目光。她现在身上没有铜钱,没有花瓣或是棋子,亦没有任何用来占卜的物事。即便手里握着一片龟甲,但这片龟甲却是要放在火上烤,才能稍稍显出一些未来的场景。
因此现在,即便她想要推算吕后的心思,又或是推算眼前这位宫侍的心思,也是有心无力。
她低垂着头,静候着那位宫侍的下文。
宫侍将声音放柔了一些,又劝说道:“前些日子太后还提起您,说皇后卧病在床,这些日子就免了您的礼,让您好好歇息一段时日,而且还派人送了好些珍奇药材过来。皇后……”她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云瑶的表情,见云瑶并无异色,才大着胆子劝道,“皇后不妨趁此机会,向太后服个软罢。不管如何,太后都是您的外祖母,总归是不会害您的。”
一番循循善诱,温婉柔和,像是在哄骗一个不知事的孩子。
不过现在,她不就是一个小孩子么?
云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禁不住苦笑。这全然就是一双小孩子的手,不管自己从前活过几世,也不管自己还魂之前到底年纪多大,现在自己就是皇后张嫣,一个顶多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
至于要不要向吕后服软……
在这座深宫里,何曾有过皇后张嫣的一席之地?
云瑶想到这里,嘶哑着嗓子道:“你替我梳洗一番,再派人通报太后一声,我这就去见她。”
既然吕后是站在这座深宫最顶峰的女人,那她无论如何都该去见一见的。现在她高烧刚退、声音嘶哑、一脸病容,即便是在吕后面前失了仪,也有天然的借口遮掩过去。
张嫣丢了一个烂摊子给她,那她便应当想方设法,将这个烂摊子给收拾干净。
毕竟在未来的数十年,她都要以张嫣的身份生存下去,直到寿终正寝。
宫侍轻轻哎了一声,仿佛是在高兴,自家皇后终于想通了。她喜孜孜地朝外边喊了一声,不多时外边便齐刷刷地进来一排的宫侍,各自捧着里外衣、袍、裙、裳、头冠、胭脂水粉,等着服侍皇后更衣。还有两个宦官前来禀报,说是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将一切都备齐了,就等她醒过来之后,主动开口去找吕后呀。
云瑶一面想着,一面在宫侍们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束发挽髻。她们替她换上了一身庄重的皇后朝服,还特意捧了两面铜镜在跟前,请皇后细看。她看见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病恹恹软绵绵的,个子只有普通宫侍肩膀高,即便是身着盛装,也仍旧掩饰不住一身的青/涩。
但她面前的宫侍们却都异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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