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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夫人神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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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王侧头望着她,眼里的那些晦暗和阴郁之色,一点点地慢慢散开了。

“不。”他缓缓摇头道,“外祖父在获罪之前,虽然不及五姓高门,亦不及谢、桓二家,但也并非微庶之列。但后来外祖父入狱,阖族上下都受到牵连,因此族里便慢慢地散了。”

云瑶轻轻噢了一声,微微偏过头,眼神似是鼓励。

兰陵王言道:“但那时外祖父锒铛入狱,母亲身为罪臣之女,被充入掖庭为婢。世人皆知兰陵王母族微庶,昔年的事情,便都被淡忘得干净了。”他说到后来,声音略微低沉了几分。

云瑶凝望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但往昔时,依然是王谢堂前燕。”

兰陵王微微一震,目光里显出些许错愕。他微俯下/身来,望着云瑶的眼睛,低低问道:“为何?……世上人人都介意我母族微庶,为何唯有你言说‘昔时王谢堂前燕’?为何……”

他翻来覆去地说着“为何”,眼里有着深深的迷惘之色。

云瑶笑了:“因为大王很好啊。”

兰陵王深深地望着她,墨色瞳仁里如同有风暴在攒聚。

云瑶又笑道:“再说了,河间王的庶兄弟又不只大王一人。就算河间王拘泥于嫡庶之判,事事针对于大王,也还有渔阳王、安德王诸位,与大王等同。大王实不必妄自菲薄,拘泥于此。”

兰陵王缓缓摇头,无奈道:“不,他事事针对的,唯我一人而已。想来是因为我命里带煞、生即不祥的缘故,他看我也格外不顺眼一些罢。”

云瑶轻轻咦了一声,惊讶道:“这是为何?就算河间王看大王不顺眼,也不至于事事针对罢?”刚刚兰陵王亲口说过,河间王将费心搜集来的那些信函文书,当着他的面付之一炬了。要真是因为看兰陵王不顺眼的缘故,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大王幼时,当真不曾得罪过河间王么?”

她停了停,又道:“或者大王的生母,曾经得罪过昔年的皇后?”

兰陵王摇摇头,道:“我确是不曾得罪过他。但那时曾听宫里人提起过,那位夫人……那位皇后对我极为厌恶,言辞间不乏激烈之语。想来是河间王是受了皇后的影响,才处处针对于我罢。”

云瑶忽然问道:“听说大王与河间王年岁相当?”

兰陵王道:“不错,我与河间王,是同一年的生辰。”

一时间云瑶呆住了,兰陵王也是一僵,眼里慢慢地多了些懊恼。

“我曾听闻,那位皇后……那位夫人进府的那一年,恰恰是我外祖父下狱的时间。又听闻母亲当年姿容无双,名动京华,连父皇都心神往之,但母亲却不愿嫁与父皇。那时……那时……”

兰陵王想到后来,禁不住有些心惊。

事情怎么会这样巧,一个刚刚进府,另一个则作为罪臣之女,充入掖庭为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诞下孩子,孩子出世的那一天,她的父亲就在狱中暴亡了。事情怎么会这样巧,怎么会这样巧!

云瑶喃喃道:“怎会如此?莫非是两个家族之间相互倾轧,相互使绊子,才会造成这样阴差阳错的巧合?又或是有人为了讨好文襄皇帝,才设计让你外祖锒铛入狱,再让你母亲因罪充入掖庭,最终赠与你父?……唉,大王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过是胡乱猜测的。”

兰陵王闭上眼睛,声音一点点地沉寂下去:

“你并非胡乱猜测。事实上,你方才所言,实已帮助我良多。”

————————————

最后云瑶是在兰陵王怀里睡去的。

她陪着兰陵王熬到深夜,实在是熬不过去了,便卷着被子睡了过去。兰陵王躺在她身边,望着镂雕了鱼鸟的屋梁,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许久都没有入眠。

直到身边的呼吸声变得轻轻浅浅,他才蓦然惊觉到,此时已是深夜。

兰陵王侧身望着她,眼神里有些迷惘,也有些隐隐的晦暗。

最终他还是按捺不住,抬起手,缓缓抚过她的长发。他的目光里夹杂着些许温柔之色,动作也很是轻柔,像是怕惊醒了她,又像是怕惊碎了一场温柔的梦境。

不知不觉地,兰陵王眼里带了些沉沉的笑意,无声道:你很好。

——像是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梦境,梦里满是朦胧的阳光。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目光沉沉地凝望着她,一遍又一遍,慢慢地变得悲凉。

——你很好。

——但你终究不能长伴我左右。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平安地长伴我左右。

兰陵王闭上眼睛,面色隐隐有些泛白。那些灰暗的记忆,那些命里带煞的传言,那些无所不在的挖苦于嘲讽,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如同沉沉的黑夜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回想起她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回想起那些温暖如朝阳的目光,心里忽然变得安宁。

像是暗夜里踽踽独行的旅人,看见了一束温暖且明亮的火光。纵使明知道是飞蛾扑火,也想要再靠近一些,用以驱散那些冷寂的黑暗。

他缓缓抚过她的长发,忽然俯下/身,在她的发间轻轻一吻。

如此,便好。

☆、第13章 北齐|宴无好宴

第二天早晨,云瑶又替兰陵王卜了一卦。

这回她特意用了卦中签,趁着兰陵王不注意时,在他的银筷上轻轻描了两道纹路。等兰陵王握箸之后,她便将银筷当作签子,与铜钱一并摇落,叮当叮当地指了两个方向。

左,凶煞;右,凶煞。

再加上铜钱所呈现的三九干父之蛊,简直就是凶煞中的凶煞。

云瑶盯着那些铜钱和银筷,禁不住有些发蒙。按照正常人的命理来说,这两道签子的指向必定是一凶一吉,只要找对了方向便能趋吉避凶。但兰陵王这、这这、这才是真正的命里带煞啊,无论朝哪个方向指,全部都是凶煞!

云瑶感到很忧伤。

她忧伤地看着眼前的铜镜,又忧伤地看着替自己梳发的丫鬟们,忽然问道:“你们先前可曾听闻过,我天生痴傻,不通礼仪,不知人事?”

丫鬟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人惴惴不安道:“是、是曾经听闻过一些传言。但王妃您现在,不还是好好的么?”所以传言多有误,实在不能随意轻信。

云瑶仔细思量片刻,道:“那也便意味着,邺城里有许多人相信这个传言了。”

在她的师门里,有一条古往今来被用过无数回的祖训,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究竟怎么置于死地、又怎么后生,却从未有过一个固定的说法。

云瑶仔仔细细地想了片刻,又翻来覆去地想着那道卦辞,渐渐地有些出神。等到丫鬟们替她束发完毕,又佩戴上钗环首饰,点了胭脂,预备将她送上马车时,她忽然找到兰陵王,对他说道:“今日在宴会上,我仍扮作一个傻子,大王以为可好?”

兰陵王停下脚步,不解道:“为何?”

明明是一个好端端的姑娘,为何还要扮作天生痴傻之人?

她既然已经来到邺城,那便与晋阳城没有什么瓜葛了。就算昔年在族里有些龌龊,也已经蔓延不到她的身上,为何还要再扮作痴傻之相?难道是昨夜自己的那一席话,让她感觉到不安么?

兰陵王想到此处,目光微微地有些黯淡。

云瑶解释道:“大王当日与荥阳郑氏议亲,其中推波助澜之人,实在是不算少。要是我不疯不傻,当初让大王迎娶我的那些人,势必会恼羞成怒。大王也曾经言道,自己的处境,算不上太好。”

——所以,还是一个痴傻的兰陵王妃,更能让人放心一些。

兰陵王怔住了。

他微微摇头,目光里沉沉地有了些暗色:“你又何必如此,自损声名?”

云瑶捏着那五枚铜钱,将方才的卦象反反复复回想了一遍,坚持道:“但这是最好的、让他们安心的方式了。此时此刻,让他们安心地嘲笑,好过让他们恼羞成怒。”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如同清风般拂在他的耳畔,不知不觉地便让人心软起来。兰陵王直直地看了她很久,反复想着那句“好过让他们恼羞成怒”,重重地叹息出声来:

“原是我连累了娘子。”

————————————————

原是我连累了姑娘。

云瑶自动自觉地将那句话翻译出来,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想起昨晚兰陵王的那些话,又想起他最后沉郁且晦暗的目光,心里忽然又有些苦恼。不管将来如何,现在兰陵王都是她的夫君。要是兰陵王的日子不好过,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故而她装疯卖傻的举动,实际有半数是为了自己。

云瑶想到这里,便轻声道:“大王何出此言?我既然嫁与大王为妇,那定然会事事都与大王站在一处,因此连累之言,还请大王切莫再提。”

兰陵王低低嗯了一声,声音不知不觉地缓和下来,道:“走罢。”

—————————————

隆隆的马车驶过街道,朝博陵王府而去。

马车外依然是繁华的街道、持续不断的避让的人/流、熙熙攘攘的食肆和酒肆……当日她来到邺城时,也是一模一样的繁华胜景,但眼下的心情,却与那日大不相同了。

云瑶望着身侧的兰陵王,忍不住又有些头疼。

兰陵王手里按着一张青铜面具,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想来是昨天夜里的那一席话,对兰陵王的影响甚大,所以他才会沉默如斯罢。

云瑶想起那日与兰陵王议亲时,阖府上下悲悯的眼神;又想起那日婚礼时,自己在前院听到的那一些话,忍不住再次摇头。干父之蛊,干父之蛊,兰陵王的这一道卦,恐怕有些难以化解呀……

兰陵王像是察觉到她在看他,侧过头问道:“怎么了?”

云瑶摇摇头,轻声道:“没什么。我不过是在想,要是那些人真的恼羞成怒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兰陵王与荥阳郑氏议亲,邺城里看笑话的人实在不少。一旦他们发现愿望落空,最终做出来的举动,恐怕会让人难以想象。

兰陵王微一停顿,眼里忽然有了些笑意:“你想看一看么?”

云瑶摇摇头,道:“不想。”这是在作死呢。

兰陵王又是温然一笑,阖着眼镜靠在车厢上,便不再说话了。云瑶亦靠在车厢的另一边,听着外间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起来。干父之蛊,博陵王……

不多时,马车便在博陵王府前停了下来。

兰陵王按住手里的青铜面具,侧头望了云瑶一眼,微微点头示意。

云瑶会意,便安静地留在马车里,等候丫鬟们来扶。身为一个痴傻的王妃,她是断断不能主动走下马车的。眼下既然要装疯卖傻,那自然要装得像一些,才不枉了此行。

兰陵王将那张狰狞的青铜面具覆在脸上,先行下了马车,随后便被小厮们牵引着,到府里拜会博陵王去了。随后又有两个粗壮的丫鬟掀开车帘,一左一右地扶住云瑶,将她半扶半拽地带下车来,朝内院里头走去。在宴会正式开始前,她这位痴傻的王妃,便只能在后院里呆着,让博陵王妃和其他诸位王妃看着,以免闹出什么大笑话来。

云瑶安安静静地任由她们拽,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丫鬟们动作很快,不多时便架着云瑶,来到了内院的里屋。屋子里已经三三两两地坐了不少王妃,个个都是人比花娇,莺声燕语,香米分扑鼻。云瑶一站在那间屋子里,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主位上的那位王妃笑道:“这位便是兰陵王妃么?”

云瑶尚未答话,旁边便已有人接口道:“回王妃,这位便是兰陵王妃了。”

云瑶侧头看去,出声的是刚刚架她过来的一位丫鬟,身形高大,力气也有些大,直捏的她胳膊生疼。她想到自己要扮演痴傻之人,遂笑吟吟地问王妃道:“你是谁呀?”一副天真且呆傻的模样。

博陵王妃一噎,好半天才指着云瑶道:“这……这这……”

“婶婶息怒。”旁边一位王妃忙不迭上前,轻轻抚着博陵王妃的后背,“弟妹天生痴傻,不通礼仪,难免会冲撞了婶婶。婶婶大人有大量,便饶了她则个罢。”言罢,还轻轻地笑了两声。

博陵王妃看了云瑶许久,最终一声叹息道:“唉……”

云瑶被那两位丫鬟搀扶着,来到最末位的一处坐榻上。因为她生来痴傻的名声,王妃们也只会偶尔逗她一逗,却没有过分为难她。博陵王妃身为主人,便提议在这闲暇时,玩一玩双陆、行花签、吟诗作赋。而从头到尾,云瑶都呆呆傻傻地坐在一旁,微笑旁观,不曾参与。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外间又有丫鬟来报,说是太子来了。

王妃们听见消息,便纷纷地丢开棋子和花签,与博陵王妃一起,到前头去拜见太子了。云瑶依然被那两个粗使丫鬟架着,跟在王妃们的最后面,慢慢地去到了前堂。

前堂里已经站了许多人,中间的正是北齐太子高纬。

高纬年岁不大,模样却生得有些俊秀。也不知是不是北齐皇室养人,这一屋子的诸王太子,个个都是相貌不俗。他的身后跟了两个人,一个大约二十来岁上下,另一个只比高纬稍稍大了一些,稚气未脱。云瑶认得第二个人,那是大齐皇帝的长子南阳王,先前给兰陵王传旨的那一个。

至于第一个人,她就认不出来了。

云瑶侧过头,在诸王当中找到了兰陵王。兰陵王依然戴着一张青铜面具,王服加身,腰束玉带,很是英姿勃勃。但是他在见到那人的一瞬间,目光立刻便沉了下来。

再联系到昨夜兰陵王的那一席话,云瑶即刻便猜测到,此人定是河间王无疑。

高纬见到一屋子的叔父和堂兄们,略微点了点头,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旁边的南阳王附在他的耳旁,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高纬瞥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如今孤算是认得你们了罢?”

诸王面面相觑,不知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高纬兴趣缺缺道:“原本孤是不想来的。但碍于父皇再三催请,便索性过来认一认人。眼下既然人已经认全了,那孤便该走了。”一副丝毫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张狂之态。

博陵王上前两步,和蔼道:“太子既然已经来了,那便不妨多留一些时辰,等宴会过后,再回宫罢。也算是给叔父一个面子。”

高纬不耐烦道:“这里有美酒么?有美人么?有乐坊里的靡靡丝竹之音么?既然什么都没有,孤又何必留在这里?横竖孤已经认得你们,你们也已经认得孤,便已经够了。”

博陵王脸色隐隐有些铁青,却依然咬牙笑道:“太子此言差矣。叔父的宴席,哪能没有美酒、美人、丝竹弦乐之声?太子且宽心,今日定会让太子有宾至如归之感。”

高纬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衣摆,目光掠过兰陵王那张面具,冷笑道:“是么?”

☆、第14章 北齐|兰陵剑舞,终不可及

“那是当然。”博陵王道,“叔父家里的美酒佳肴,太子可尽情享用,无需像宫里那样拘束;还有歌姬乐娘、丝竹靡靡之声,自然都要按照太子的喜好来。叔父这是家宴,而非陛下往日的国宴,太子喜欢什么,叔父自然要给太子一一备足。”

高纬哈哈笑道:“那要是孤仍旧不满意,叔父待要如何?”

博陵王脸色一霎间变得煞白,但又不好当场发作,便硬邦邦地说道:“要是太子仍旧不满意,叔父便舍去这张老脸,亲自给太子陪酒助兴可好?”要是太子敢应下,他非要揍他不可。

高纬斜睨他一眼,指着兰陵王道:“我也不用歌姬美妾,也不用叔父舍下老脸,替我斟酒助乐。听说堂兄在军中威名赫赫,一身枪法令敌军闻风丧胆,不如趁着今日,让孤见识见识可好?”

博陵王一愣:“这……”他望着兰陵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高纬续道:“孤也不用堂兄在这里演练枪法,那样太过败兴了。既然是要陪酒助兴,那还是舞剑为上。堂兄枪法了得,想来剑术也颇为高超,在这靡靡丝竹之音里,更加能让人兴奋哪。”他言罢,又轻轻拍了拍巴掌,道:“奏乐!”

外间的乐师歌姬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听见里边人传唤,便齐齐地带了琴箫乐器进来。但他们刚一进门,便愣住了:诸王和王妃全都站在堂下,没有入席,唯有太子一人坐在主位上,斜睨着兰陵王,眼里透着几分不屑的冷笑。

高纬又道:“奏乐!”

乐师们战战兢兢地看了博陵王一眼,见博陵王微微点头,才小心翼翼地绕过诸王,来到帘子后边坐下,有些敲起了编钟、还有些弹琴吹笙,合奏起了一首郑曲。这首曲子是乐府里有名的靡靡之音,但因为乐师们战战兢兢的,所以奏出来的郑曲,也是忽高忽低、音律不齐,毫无靡靡之色。

高纬听了片刻,忍不住呯地一声拍在案几上,骂道:“连奏乐都不会,要你们这些废物来何用?”言罢大步走到一位乐师跟前,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乐师被他打得摔倒在地上,磕到了案几,霎时间额角血流如注。周围的歌姬们都被吓傻了,一个个缩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高纬皱眉道:“晦气。”便让人将乐师带下去了。

随后他走到那架空的琴面前,随意拨弄了两下,又兰陵王点点下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兰陵王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动作,唯有一张青铜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幽幽的青芒。

高纬又斜了兰陵王一眼,望着左右笑道:“听闻堂兄身姿修长,音容皆美,却为何要遮掩在一张面具之下?快快除去面具,褪去宽袍大袖,到堂中舞一场剑,让我等瞧一瞧罢。”

他这番话,竟是将兰陵王当成伎子伶人一样在戏弄了。

堂里的诸王和王妃们都惊呆了,一个个面面相觑,连博陵王都忘了生气,眼神一瞥,在兰陵王身上转了两转,表情又是愤怒,又是幸灾乐祸,整张脸像是扭曲了起来。

兰陵王缓缓抬起手,按住了腰间的佩剑。

他戴着青铜面具,看不清表情,只能隐隐感觉到沉郁的目光。

高纬哈哈一笑,道:“好好好。”便斜靠在柱子上不动了,真像是在欣赏剑舞一般。

“他、他怎么能这样……”博陵王妃喃喃道,“这是在羞辱兰陵王啊。”

博陵王横过来一眼,博陵王妃便垂下头去,诺诺地不再说话了。

高纬仍在拍案大笑。什么威震三军的兰陵王、敌军闻风丧胆的当朝大将,还不是要乖乖地站在堂下给他舞剑?至于刚刚的戏弄之言,是否会让一位大将军寒心这种事情,他压根儿就没想过。

兰陵王闭了闭眼睛,将佩剑抽出了一寸。

博陵王、冯翊王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幸灾乐祸之意。

冯翊王悄声道:“那可是真正的佩剑哪。”

博陵王亦压低了声音:“是啊,要是‘不小心’伤到了太子……”

冯翊王摇头道:“兄长言重了,长恭这孩子一向小心谨慎。”

博陵王瞥他一眼:“蠢。”

冯翊王一脸愕然:“???”

博陵王冷笑道:“太子说他行刺,不刺也是刺。”

冯翊王悟了,喃喃道:“原来不过是在太子一念之间……”

博陵王又瞥他一眼,不再说话了。

冯翊王摇了摇头,亦不再说话了。

周围的诸王、王妃们三三两两地起身入席,乐师歌姬们也重新开始奏曲。高纬接连点了五首郑曲,一首比一首绵软,一首比一首靡丽,然后斜斜地望着兰陵王,像是在嘲讽,孤倒要看看,在这种绵软靡丽的郑曲里,你要怎样舞剑,才能不损你兰陵王的赫赫威名。

平时在军中,舞剑助兴之事也会偶尔为之,但乐师所奏的,从来都是铿锵激昂的战乐,从来没有人敢在将军舞剑时奏郑曲的。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彻头彻尾的取笑和羞辱。

兰陵王紧紧捏着剑柄,指间隐隐有些泛白。

高纬指着他脸上的青铜面具道:“怎么还不摘下来?刚好堂兄弟们都在场,恰好可以让大家都看看,堂兄这位传言中音容皆美的兰陵王,是否比得上周围的歌姬美貌?哈、哈哈。”

兰陵王闭了闭眼睛,缓缓抬手,抚上了自己的面具。

忽然之间有人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又拍手嘻嘻笑道:“你是太子么?”

兰陵王动作一滞,微微侧过头,看见他的王妃不知何时,已经挣开了身边的两位粗壮丫鬟,笑嘻嘻地朝太子走去。一身奢靡的王妃服色穿在她身上,稍稍有些违和,但却掩不住她清丽的音色。

他看见自己的王妃走到堂前,微微仰头看着太子,一副天真且痴傻的模样。

一种细微且尖锐的疼痛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钝钝的,磨得他生疼。

他知道自己的王妃并非天生痴傻,也知道她为何会这样做。

但正因为这样,才会感觉到痛楚。

一种钝钝的、无可遏止的痛楚。

兰陵王上前两步,想要拉住他的王妃。但这番举动落在他人眼里,却更加成了王妃痴傻的证明。博陵王、冯翊王一左一右地按住他,他便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王妃,走到了太子跟前。

他的王妃歪头看着太子,嘻嘻笑道:“我不认得你啊。”

高纬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他看看左右,挥手道:“哪里来的疯妇,还不快些把她拖将下去,难道要让孤亲自动手不成?”一副既惊且怒的模样。

云瑶心里暗暗咋舌,却依然拍手笑道:“你是太子么?”

高纬被她激怒了,当真一脚踹了过来。云瑶险险地避开他,又故意装作痴傻的样子,嘻嘻笑道:“我还从未见过太子呢。大家都说,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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