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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征轮侠影-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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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荪因是心中烦闷,瑞华又值请有女客,饭晚,想归途顺路往嘎哩胡同乡友谢仙庄家去谈谈当日经历,商量如何应付。就是不就,在谢家吃完夜饭,想好主意,再回章家。
  正往号房打电话,问谢在家也未,在旁听看了个逼真,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暗笑这类卑鄙的人如何可与长在一起共事?那电话叫了好一会才得叫通,一问仙庄已往孙伯岳新开设的正华银行打牌走了。猛想起伯父在京,连日熬夜,已有好几天未去请安,何不前往求教,找外人商量则甚?念头一转,便放下电话,走出礼士胡同西口,用四吊票雇车,往香炉营头条赶去。心想路隔这远,每日除却车钱中饭所余无几,越想越觉不值,一路盘算,到了香炉营头条,进门遇见蓉仙,说:“爷爷连日正想你呢,适才还去章家,听二姑妈说三叔得了事,很高兴呢。现刚回来,三叔快进去吧。”元荪好生感动,三步并一步忙赶进去。
  益甫住在中院上房以内,隔窗望见便叫“元儿”。元荪笑应跑进,请安问好落座。
  还未开口,益甫便道:“听你二姊说介白给你找好事,已到差了?”元荪便把前事告知,并请指示就否。益甫沉吟了半晌,答道:“你二姊说,一班同乡亲友对你都极看重,只嫌你聪明太露,欲使敛才就范。尤其介白和拙庵儿女亲家,几次说起你事,都主张由小事做起,循序渐进,以免看事太易。凭你的聪明才华,再要有点遇合,便可飞黄腾达。
  少年得意大早,一跌下来便难爬起,所以先给你谋个小事,看你有无耐性再说。眼前同乡京官介白、伯英情面颇宽,伯英豪爽爱才,但他性情偏些,我知拙庵、介白既允帮忙,将来必要为你设法,此时他找了事不就,便得罪了他,将来再有机会如何好再烦他相助?
  你又寄人篱下,虽是自家骨肉,终不应使人难过,说你闲话。人嘴两片皮,说你好时,无什人肯留意传说,想得好名,难如登天。如有两人说你不好,几天便会传遍,无人理睬,任你多好才华没地方使,怎显得出?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志士才人埋没,便由于开头不善据世,日久不得意,志气消沉,再一发牢骚,闹得人人见了不是害怕,便是讨厌,无一肯与亲近,从此拉倒,直到老死,甚或夭折,永无抬头之日。所以当名未成、业未就时,第一是要随缘自安,内急修业,外养令名,一步也错不得。
  “我也知你年纪虽轻,学问已有根底,平日随你父亲南北奔走,所见纵非全是当世豪俊,也是达官显宦,文人墨客,忽然年纪轻轻出来养家创业,自免不了心高志大,力争上流。似你今日所遇诸同事,年纪大的在外混了多年,仍在当着书记,其人其志可想而知。年轻的更是什么不懂。似你这样既读文书,学有渊源,又曾幼年随宦,人物公犊都有一点阅历的能有几个?这些人多半不是寒酸便是俗气,你自来不曾看过,当然气味不投。可是人生处世,贵能和光同尘,上中下三层都须有个经历,最忌使气矜才,看人不起,尤其官场久同戏场,清浊混淆,枭⒓裁慈宋锒加小U庑┩轮炼嗪崴灼眩切┑贝蠊俚牟还没荩磺邢缘美缏坌男裕恢赜卸嗌傧照┏蠖裨谀冢闶浅筇灼脖冉袢账挂佣嗌俦丁<偈鼓隳壳氨阌邢嗟钡匚唬纤竞妥笥彝露际钦饫啵憬我源χ糠彩掠Φ比迹缬咔蠼啵缓弦萆搅郑挥胧廊讼嗉<瘸鲎鍪拢悴荒芾肴憾懒ⅰL煜绿咸希嗍谴吮玻僭酱蟮模有奈嗽蕉嗖豢拔盼剩阒簧圆簧拼Γ⑹钡丶炀#酱φ欣垂覆。徊揭残胁坏谩�
  “书记虽小,正是你初入世的试金石,事情还以暂时屈就为宜。明日正式上班,你只拿定主意,拿它做一个试验,每日早到晚退,派什事做什事,第一不可表示出你比人高,第二不可落落无合,遇到可笑的事只装不解,一切都放在心里。你只当借地方练小楷,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管他则甚!处同事呢,你只胸有主宰,外面随和,对谁也是一样,既不可道人长短,更不可分出厚薄。人若常带三分笑脸,一生吃用不尽,无处不可通行。而自己笑口常开,天君泰然,也可免却许多疾病烦恼。这并非我当伯父的教你圆滑,学为巧宦,那奖券处一个临时附设的小机关,照我所说,就做得多好也求不到一个好成就来。但能由做小事起历练,长了阅历学问,将来身当大任便有无穷好处。对于同辈既可包容应付,免去许多间隙倾轧,对下也可知道选才任能和做小事人的甘苦,岂不好么?
  “须知古人胸有方心,身无媚骨,是指一身气节而言,并非教你崖岸自高,无所和同。以孔子之大圣,于上下大夫之间尚有询询侃侃之分,何况我们中才以下之士?我并非要你阿腴取容,是要你不亢不卑,学得量大,于人无所不容,到处都能站住。书记一职只是抄写,不用起稿,没有据理力争之责,乐得随和,面上常带春风,先把将来得意时的态度习惯养成一个好的。为什么胸负韬略,平日指点关河险要,条分缕析无不头头是道,自信可将百万雄兵的才智之士,真到临起阵来十有八九不如一个出身行伍、目不识丁的夙将?便由于他只凭聪明,没有从下层做起的实在经历学问之故。元儿你很聪明,还是听我和你姊姊的话,就了罢。”元苏一听伯父这等说法,明知有理,心终不屑,但是无可奈何,只得谢教应诺。在益甫家中吃了夜饭,又暗淡了些时,辞别回去。
  到家一看,姊姊牌局未散,上房尽是女客,虽都见过,不愿上去,又不甚高兴,倒在床上,拿了本书,正在边看边想心事,忽听外甥女婉拎在外间唤道:“三舅回来了么?”元苏连忙起身,出问何事。婉拎笑道:“跟三舅道喜,有好差事了。”婉衿比元荪只小两岁,人甚聪明温淑,写得一笔好字,瑞华因自己不育,对于前房之女颇知抚爱,所以这两外甥男女对于元荪都甚亲切。元荪笑答:“什么好差事?大约是个书记。”婉衿低声说道:“三舅见了妈莫露出事小不高兴的意思,今午为了此事还和爹爹争呢。”
  元荪问故,见婉衿道:“曾姻伯原荐的是办事员,因他素来性子慢,吕总办事答应之后没再往下追。今天三舅完差,爹爹不放心,打电话一问,才知办事员额少,三舅位置被人抢去,只补了个书记,爹爹觉得路远钱少,事比报馆还苦,当初虽和三舅说过不是办事员便是书记,那只是恐三舅年轻心大,见事容易,故意说的,谁知弄假成真,到头还是书记,又听说每月薪水只得二十元,回家吃中饭不远,除了车钱饭钱,也就将够三舅零用,不特太苦,还不好意思,对曾年伯未免埋怨两句。你知妈是最帮曾家的,自然争了两句。三舅适才打电话回来,说在大外公家吃饭,妈还说三舅有了事喜欢送信去的。
  你少时上去,一现不愿意不是惹她生气了么?”
  元荪一想,寄人篱下,反正伯、姊之命俱难违抗,事已定局,乐得假作高兴,大家喜欢。主意打定,略谈几句婉衿辞去,一会便听上房传话,喊车夫拉车出去点灯。隔窗窥见女客皆走,便往上房走去,一问拙庵已然早睡。随听瑞华母女送客回转,渐行渐近。
  瑞华道:“我就知道你三舅和我一样能知好歹不是?一个初出门的年轻人有个事做就是好的,还论什么大小?你看会馆里住了多少闲人,有的来了好几年,都是前清做过大事的,求当一个录事还求不到呢。我替他托了曾姻伯,要是事成了不就把人得罪不说,再要被人间两句,说你兄弟到底有多大本事,想要多大位置才就,你叫我这张脸往哪里放?”
  婉衿没有接口,元荪知是有心说给自己听的,心中难过万分,不便显出。听到末句,人已走上台阶,只得接了出去道:“姊姊,今天手气好么?”瑞华见元荪面上神情仍和平常一样,笑道:“我听吴妈说老舅爷回来就倒在床上看书,也没上来,我还当你嫌介白找的事情小不高兴呢。我心里一别扭,差点把牌打错,被向太太在庄上敲我一个满贯。
  后来我叫婉衿去看你说什么,才知在伯父家饭后吃了些凉茶,人不舒服,并不是嫌事情小。你说打牌的事全在人的心境,我听这话,心思才放下。李太大、向太太又都夸你,说听他们老爷说的,你学问好,人聪明,将来必要发达,我又一高兴。本该调白板的,调了一张三筒,截了下家的和,跟着满贯连庄,多怪?
  “官场中的事都是由小的做起,没见江苏巡抚程雪楼不得意时才给人家教四两银的馆吗?那时节也在京,时常往来,还接济过他。陈了明和尚拿《一掌经》算他出六年戴红顶子,谁都不肯信,谁想不久到黑龙江去做州县,跟着俄国犯境,兵临城下,要开大炮轰城,他拼了性命不要尽忠报国,自己去和俄国带兵大将交涉,爬在炮眼上不肯下来,这才将俄国感动,没有开炮。后来事情上闻,交涉办了之后,皇上西太后见他是够忠臣,连次升官,由黑龙江将军一直升到江苏巡抚,要是不光复的话,拜相封侯都在意中,连带我娘婆二家也跟着好了。而他分发黑龙江以及署州县缺也全由教馆这点渊源而起。你出来年纪比他教馆时代小一倍都不止,虽然民国不兴科举,你求不到正途之名,焉知不因今日的小事引出将来奥援呢?你愿意就,可见心还明白,何况介白还答应以后为你想法子另找好事呢。明天到曾家道个谢去。不,明天礼拜六,你要上衙门,介白又起得晚,见他须在下午三点,还是后天礼拜去罢。”跟着便喊:“吴妈,舅老爷由明天起天天要上衙门,路大远,一过七点不起赶紧叫他。”
  元荪心烦,知她本题越说越多,不愿再往下听,一边随口应诺,藉词岔到那给程老伯算八字的了明和尚,道:“我也听爹在日说过,他人在这里么?闻他认字不多,怎会算得这准?”瑞华道:“你哪知道了明和尚俗家姓陈,本是四川一个放牛娃,因他从小孤苦伶仃,往峨眉山出家当和尚。他师父是峨眉山解脱坡旁一座小庙的老方丈,名字我已忘记,是个有道高僧。他拜师时年纪甚轻,那老和尚年几八九十岁,庙基清苦,有十来个徒弟,他常年只在庙中做些粗事。老和尚很有法力,到圆寂的前几年,常时把徒弟分别叫到房里,除一个二徒弟是传他衣钵之外,有的传授经典禅功,有的传授道法,有的教以行医,还有两个教做手工的各有所长,无一相同,独对了明一无传授。了明人甚忠厚,一点也不怨恨,仍是照常念经做事。
  “这年见师兄弟们都学了本事,老和尚又有‘师徒缘法再有四年便满,的话,了明一想,自己身无一技之长,认字不多,许多经典都念不下,师父去后便投别庙去当和尚也无人要。正在背地犯愁,这一晚众人都睡,老和尚忽把他唤至房内,手里拿着一卷抄本书,说道:‘你知我传他们经典艺能的缘法么?他们都是出家人,庙况又极清苦,我灭度后养不得许多人,二徒弟是传我衣钵承接这庙的,大徒弟、三徒弟须去广东另投师父,余人除八徒弟随二徒弟在此,也都各有去处,但他们除了念经什么不会。我师徒又是苦修,不去别庙挂单。你来这十来年,值我因师徒不久缘满,为想暂聚数年,无地栖身,才在这里兴建这座小庙。以前只我一人,常在后山洞里清修,他们都是散在四方,我在还可为他们设法,我去以后便更艰难,所以近一年两年我一面传他们佛门功课,一面各传授一点谋生济人之术。因你不是世外人,将来还有功名,同时所传技能又极容易,所以传得迟些。”
  “了明跪请道:‘弟子文不文,武不武,连经典都念不下来,什么事都不会,怎有做官之望?只求师父传点医道,能够行道救人,就便谋生,就感激不尽了。’老和尚微笑道:‘事有定数,哪能由你心想。你我师徒缘法只此,将来你不特有功名,并还娶妻生子,医道非有绝顶聪明,多年经历,才可手到病除,此事大不容易,稍一不慎便造不孽。徒弟中学医的虽有三人,只一个是从入门起便在闲时用功,得了我的传授在外行道,从未错过。去年我只把几本秘方给他备考,使他遇上疑难可早判断,给人诊治。便不传授也理会得,只胆子小点,病人晚愈两夭,多吃几次药便了。下余两个都只传了七八个专治一样重症的草头秘方,遇上这类急症固可立地见功,此方以外却治不得,又不许多受酬谢,救人之外勉强借它吃饭而已,你如学了它怎有官做?我传你的这本书名为《一掌经》,因你认字不多,上面颇多俗语,你先拿去把它背熟了来,我再传你诀窍用法,包你一生仗它得名得利,吃着不尽。你如能以人胜天,只享空名,不堕尘网,留待来生受用,自是再好没有,料你极难办到,就是还俗入世,反正享受也有的了。’“了明随师十年,深知老和尚灵异,敬谨拜谢,捧回房去背人勤读,半年工夫便自烂熟,轮流倒背。老和尚又把他唤去,告以这是一本算命的秘诀,你既熟读,再把《正反六十四盘图诀》教你,一点便透,随即一一传授。了明平日天资极钝,也是福至心灵,又习了些日居然悟彻玄机,后来老和尚坐化,他便出来以此谋生,到处请游。凡是经他算过的人无不应验,后来名气越传越远,被西太后知道,值他正来北京,便宣进宫去给西太后算了一命,奏对称旨,赐了一领袈裟和好些东西。他又到四川,便对人宣称是老佛爷的替身,日常结交官府,出入绅宦人家。
  “当时四川总督我忘了是谁,因他出身寒微,父亲是个落魄寒士,读书不得功名,穷到没法,弄了一条小船在江上钓鱼为生,终年浮家泛宅,连房瓦都没一片。那停船之处是个山崖,崖上有一张铁匠,终日在上升火打铁。两家因为邻近,日常见面,颇为交好。当生总督时,崖上张铁匠家也同时听到儿啼,原来两家女的都早有孕,互相一问,恰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下,又都是个男的,两家父母俱觉奇怪,从小便令两小孩结拜,拿拈闸来分大小,总督算是庚兄,当小孩时和铁匠之子一处玩,两下甚是投缘。直到十多岁上才行分手。总督大来便得了功名,由此一帆风顺,官运亨通,一直做到四川总督。
  可是那小铁匠从小只学打铁,父母死后依旧开着那小铁铺,光景甚是穷苦。
  “这年总督封翁七十大寿,忽然想起前事,对总督说:‘你现在是封疆大吏,功成名就了,可还记得你那庚弟么?想当初他父母对我家也很好,你又和他一起长大,认过兄弟,现在你要提拔他,给个官做,不是极容易的事么?’”总督素孝,闻言想起前事,立命差官到昔年停舟的崖上将那铁匠寻来,并先给他好些安家银子,初意铁匠不认得字,先给他个武官做,日后再以军功保奏。那知到后一谈,铁匠小时和总督同玩还不甚蠢,这时长大竟是蠢如鹿豕,除去会打铁什么也不会做,尤其是怕官如命,见人一句话说不出,差官去接他时便吓得要死,连哄带强逼才请出来。一路之上日朝差官磕头,求饶他命。到了衙门,见了下人都害怕,终日惶惶,提心吊胆,这等情形便武官也没法做。
  “总督为体亲心,又念在同庚竹马之交,一面着人向他解劝,告以莫怕,是对他好,一面给他补了个戈什哈,给他吃好的,穿好的,好容易才劝得他见着熟人不害怕了,生人见面仍是怯场。满心还想他日久可以练出来,哪知生来没福受用,穿上好衣服,终日毛焦火辣,坐立不安,和针扎一样。吃了好的酒食,一病便多少天。别人都是受那贫苦磨折,他却受了富贵磨折,不到三月便磨成不是人形。总督一看人已不行,可是心还以为他既和自己同庚,决不能没有一点福命,也许生长贫乡僻壤,终年恶衣恶食,忽说换了鲜衣美食,肠胃不服,好些不惯,此次生病也是适逢其会,因他求归甚切,便给了他一百银子做盘川回家,养好病再来巴结差事。
  “铁匠的家就在邻省,因他法官,再四力辞不要人送,并且一听见他回家,当日精神振起,病便好了多半,无须护送,只得听之。那条道路本来平靖,不知怎的,他还没走到家便遇强盗抢个干净,还挨了一顿苦打,没奈何折回去见总督。总督又好气又好笑,见病已好,便留他住下,一面严饬该管该县缉盗,一面命人将他妻子接来,这一下却是更糟,从回来当晚便又病倒,比前还要厉害,同时乃妻乃子怯官更甚,竟和避盗一样逃人山中潜伏不出,简直找不着影子。总督无法,便禀封翁,拿出钱来命人给他在家乡广置田宅,以为这样使他安居乐业,不再做那打铁生涯,享点庸福总可以了;哪知他赋命穷薄,仍是承受不起,带病还家,一病三年,家又连遭天火,直到家产卖光,仍开小铁铺终日与炭火炉锤相交,才身强体壮,回复过来。尤其是总督每有赐与,他必出情形,非到精光不能平安。同年月日时生的人会是两样福命,为此总督素不信星命之学。事已隔了多年,一听了明如此招摇,勃然大怒,立时命人将他拘去,要按妖言惑众,就地正法。当时一般绅宦俱往请托求情,说了明实有灵验,并非招摇惑众。总督笑说:‘这个容易试验,他既是占算如神,我就拿这个来考他,到时如能算准自无话说,否则便是妖言,那就莫怪我不讲情面。’众绅宦自然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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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章 好行小惠 同事起纠纷 爱进谗言 一家生间隙
 
  “总督也不说如何试验,次日一早,在花厅内设下笔砚,亲自出去传来了明,由袖中拿出同年同月同日同时两张八字交给了明,说:‘这两张八字虽然同庚,日时不差分毫,但是贵贱不同。你既精星命之学,我便以此考你,以正午为限,算得准时我便信服,不但无罪,并还有赏,否则我为国家封疆大吏,不能任使妖僧在我境内招摇惑众,那只好照国法治罪。’并让随侍多年的老家人在旁等候,一面命巡捕传令,准备行刑。在午时以前仍按客礼相待,不得侮慢。说罢自去。了明等总督走后,拿起两张八字一看,都是龙的属相,年月日时一毫不差,再经细心推算,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两命相同,全是位极人臣大贵之相,怎么算也找不出丝毫破绽。按《一掌经》来断,都是一品封疆,怎会有一个是贱命?字是总督亲写,笔迹纸色式样无不相同,只本人知道贵贱之分,外人如何晓得?尤其是八字一样,既找不出败处,其势不能凭天撞,便可分别贵贱。了明虽早算出自己命中还有官禄,决不致受极刑。当此性命关头,已由不得心寒胆战,六神无主,将两张八字放在桌上苦苦推详,初意只寻出一点致贵致贱之由,想好答话,再碰运气,给他乱指一张交卷,死活听命,哪知用尽心机,依然茫无线索。
  “眼看墙上鸣钟越过越快,已是正午相近,快要被绑就审,正在无计可施。心中忧急欲死,那等候回信的老家人心善,见他急得满头大汗,天气又热,甚是可怜,便倒了杯茶过去,安慰他道:‘和尚不要着急,喝一碗茶慢慢再算罢。了明本在构思出神,忽听有人说话,误当差人来绑,猛吃一惊,手忙足乱,竟将茶杯几乎碰倒,洒了几点茶水在纸上,顿触灵机,忽然大悟,忙欢喜道:‘老人家,请你回复上边一声,说我已算出来了。’老人家道:‘和尚莫要自误,你一个字没写就算出来,这是性命交关,不是闹着玩的。’了明笑道:‘你只管回,决没有错。’老家人摇头叹气走到里面。
  “总督见时已正午,众官绅又来求情,了明还未算出,正在发怒,待要翻脸行刑,闻言心自不信,立即传见。了明便拿湿的一张说:‘这是一品大贵之命。另一张于的却是穷苦终身极贱之命。’总督便问:‘都是一样的命。怎会贵贱悬殊?说不出理来,便是你拼着送死凑巧碰准,那仍不算。’了明立答:‘自己先算两命俱是大富大贵,实算不出他的缺点。又为严威所慑,将机滞住。眼看行刑时近,正在着急,老管家见僧民可怜,赏了一碗茶,因值出神,受惊手慌,将纸碰湿了一些,这才触动灵机,二次推详,居然算出破绽。制台大人不信,那是命该如此,僧民只斗胆请问一声,两造均是属龙,年月日时皆同,偏是一贵一贱,要是推断无差,湿的一张如若生自水中,官阶便应该到大人今日地位,而且现正鸿运当头,至少生时也应近水,才主有大富贵,否则官虽一品,有位无权,不能名实兼收,那便另有其人,不是大人八字。至于干的一张生时必在火中,或与火极近,否则便是西北沙漠无水之区,也还不至于一点官禄都没有。僧民蚁命只在大人一言,此里人如非生自火窟,与火相近而穷苦终身,甘受国法,死而无怨。’“总督人颇好名,因己出身寒微,对于幼年之事讳莫如深,连随他二三十年的老家人都只知他中举以后的事,铁匠同庚一节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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