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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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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真是豪情万丈啊。”他的声音冷冷淡淡,直起身来凑近了她,“菡玉,我想听的,你偏不说给我听;我想要的,你也偏不肯给我。”
    他的脸近在咫尺,气息吹到她面颊上,拂着她鬓边的发丝。他想听什么,他要什么,她当然明白,但是……他的唇上还留着胭脂的红痕,脂粉的香气冲进她鼻间,那胭脂好似就涂在她脸上,涂得满脸都是。她捂住了面庞,只觉得一切都仅仅是一场幻梦,一场噩梦,什么情义,什么相许,都成了笑话。
    “好了菡玉,这样就够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舍不得,想掰开她捂着脸的手,却被她挣开,“你要救李林甫家人,我马上就去改罪状,我保他们不死;你要除去安禄山,我也帮你,这样行了么?只要你……你别……”
    他以为她哭了,急急忙忙地想要安慰她。她却突然长吸一口气,拿开了手,脸上干干的了无痕迹,连语气也是干巴巴的,不带任何情绪。
    “多谢相爷。下官一定会尽心为相爷办事,报答相爷。”
    二月癸未,故相李林甫与突厥阿布思约为父子坐实,然察李林甫未与之叛逆,仅以包庇之罪,下制削去李林甫官爵,子孙中有官职者除名罢免,流放到岭南和黔中等地,财产没收充公。李林甫亲党因此被贬官流放的达五十余人。当时李林甫尚未下葬,又命剖开其棺,取出亡者口中所含的珠玉,脱掉金紫冕服,换了一口小棺材以庶民礼仪埋葬。
    同月己亥,皇帝封左相陈希烈为许国公,右相杨昭为魏国公,以嘉奖其审查处置李林甫案一事。
    正文 三〇·莲没
     更新时间:2010…1…20 13:18:10 本章字数:5367
    年前杨昭请奏文部凭资历选拔官员,使得一大批资质平庸长久不得升官的人得到了升迁,而这些人往往有家世背景,人脉较广,牵连众多。杨昭初一上台,便得到了众多人的支持。他自知要比强干很难超越李林甫,而皇帝赏识他之处在于他年轻力胜办事精敏,非李林甫老儿所能及,因此在背后做了许多功夫,表面上似乎轻轻松松就能很快地把大堆的事务处理完毕,皇帝自然觉得他精明能干,更加赞赏。
    开春三月,文部开始大批调选官员。壬戌,杨昭召左相陈希烈及给事中、诸司长官聚集于尚书都堂,唱注选人。莲静自二月以来便一直蹲在文部了,她身为文部郎中,自然也要到场听候差遣。
    “哎哎,吉郎中,帮一下忙!”
    文部侍郎韦见素捧着两尺来高的一大摞卷册,跑得太急,上头几册掉了下来。他的视线都被卷册挡住,直着腰想蹲下去捡,手里的书摞又摇摇晃晃差点翻倒。他急忙往墙上一靠,抵着墙稳住了手里的书摞,人也动弹不得。见莲静正好从旁边经过,急忙叫她来帮忙。
    莲静把地上几册书捡起放回去,又帮韦见素扶好倾斜的书摞,才问道:“韦侍郎,你怎么不在都堂内主持唱注?”反倒像个文部主事一般,来来回回地跑腿搬东西。
    韦见素哂道:“有右相在,哪还需要我呀。”
    莲静道:“可是按制……”
    韦见素脸色一变,急忙打断她:“右相事必躬亲,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不是正好乐得清闲。往年一到这个时候,忙得哟,腰都直不起来,如今总算可以松一松气了。”
    按照旧制,兵部、吏部尚书如果兼任宰相,就不能过问科举选才之事,而须委托给侍郎以下的官吏去主持。杨昭以文部尚书兼任宰相,却还一手掌握选人,把个堂堂文部侍郎当主事小吏一般差遣。这科举选人之事,选的可都是将来的国之栋梁,他当然不会放手不管。这些经由科举挑选出来的仕子,得什么功名都是由他宰相划出来的,若有意结交,算个恩师也不为过。如此自然又可把日后掌权的人收入自己门下。
    莲静也不再多说,只道:“韦侍郎一人搬这么多卷册,行走不便,下官帮忙分担些。”说着伸手去取韦见素手里上半摞的卷册。
    韦见素连忙往旁边一让:“这怎么使得!要是叫右相看到……”他忽地住了口。
    莲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手僵在半空。韦见素也觉得尴尬,打个马虎,急急忙忙走了。
    最近同僚之间流传的一些风言风语,她也略有耳闻。李林甫旧部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她以前和李林甫交往甚密,也没有帮杨昭做过什么事,他却毫不追究,反而破格提升,收在身边担任要职,形影不离。这其中原因不由让人猜度疑惑,猜着猜着便什么样的说法都有了。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大约就是吉郎中生得唇红齿白貌赛潘安,令右相起了断袖分桃之思,两人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云云。
    她看着韦见素匆匆离去的身影,本准备去都堂的,也改了主意,转身往别处去了。
    午间休息,在公厨中用饭,莲静从杨昭身边经过,他突然叫住她问:“怎么一上午都没见你?”
    她恭敬地回答:“都堂内唱注选人,事关重大,下官不敢冒昧。”
    他皱起眉:“你是文部郎中,怎能不到场?”
    她讥讽道:“两个侍郎跑腿打下手还不够么?”
    他脸色一沉,手里筷子往桌上一拍。这一拍满桌的人都吓得抬起头来,见吉郎中站在右相身边,右相一脸恼怒,都识趣地低头吃饭,只当没有看见。
    莲静看大家的神色怪异,偏还不能为自己辩解,气得扭过头去。杨昭道:“你过去吃饭罢,下午别再缺席。”
    下午的两个时辰当真比两天、两年还难熬。文部侍郎韦见素、张倚跑腿打杂,她这个郎中却坐在右相身边勾画书记。偶尔他还会问她意见,只要她说一句某个仕子的优点,即予以录用;而她若略加批判,就立刻划去。在旁人眼中,无疑是他将要提拔重用她的讯号,连左相陈希烈都对她笑脸相迎。但她自己明白他的用意。数人之后,她再也不敢多言。
    好不容易捱过了一下午,到未正二刻就全部唱注完毕。杨昭道:“今日左相、给事中都在座,就等于已通过门下省的审核了。”他所定下的名阙也就成了最后的结果。以往吏部选人,三注三唱,再送与门下省审查,从春至夏方能完毕,这回却仅用了一天。所谓唱注只是走个过场,名单早就私下定好了,当然迅速。
    莲静走出尚书省院大门,正碰到杨昭也站在门口不远处,与京兆尹鲜于仲通一起。看她经过,他挥手道:“你等一等。”
    莲静站住,他却回过头去和鲜于仲通说话。鲜于仲通不断点头,一边指挥手底下的官差和民夫抬过一块大石碑来。那碑足有两人多高,洁白如玉,花纹繁复,美轮美奂。
    莲静疑惑,心想尚书省大门口,京兆尹抬石碑来做什么。走近去一看那碑上文字,脸都快气歪了。她还以为是刻碑记录什么重要的大事,谁知满篇都是那鲜于仲通对杨昭的阿谀谄媚之辞,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古往今来的宰相第一人。这鲜于仲通原先在杨昭潦倒时曾资助过他,杨昭得势后提拔他做剑南节度使,挑起了南诏叛乱,连吃败仗,这会儿混了个京兆尹的官职,在杨昭眼皮子底下,不去履行他京兆尹的职责,就知道拍马奉承,连刻碑立颂的事儿都想出来了。
    鲜于仲通指着碑上几处文字对杨昭道:“相爷,下官撰写的颂词,陛下还亲自改定了几个字,您看,就是这几个。”一一指给杨昭看,“陛下果然是文采风流,令我等臣子望尘莫及,您看这几个字改得多精妙啊!”
    杨昭笑道:“是极是极。”转过头来看着莲静。
    莲静气不打一处来,讥讽道:“既然是陛下亲自改定的字,又如此精妙,犹如画龙点睛,怎么能与旁的字一样对待呢?我看不如用金粉把这几个字填上,好让旁人也知道这几个字可是陛下御笔亲题,非同凡响!”
    谁知那鲜于仲通竟一拍掌道:“吉郎中说得太对了,一语惊醒梦中人,下官怎么就没想到呢!”又对官差指挥道:“听到没有,就依吉郎中所言,让石匠把陛下改过的那几个字用金粉填上!”
    莲静气得脸色铁青,拂袖而去。杨昭忍住笑叫她:“菡玉,你去哪里?”
    她停住脚步回道:“天色还早,我去御史台那边。”她还兼着监察御史的职位,最近一直在文部,已经许久不去理事了。
    “别去了,跟我回家。”
    她一愣,他已走到门口,正欲上轿,见她不动,催促道:“快点过来。”
    她看他一眼,低了头跟他上轿去。这时正好有两名文部的官员出来,。手机看小说访问WAP.16Kxs.Com看到他们俩一同上轿,交头接耳地指指点点。杨昭走在前面没有看见,莲静硬着头皮钻进轿子里,甩手把帘子重重扯下。
    两人默默地并排坐着,只听到轿子吱嘎吱嘎的晃动声。半晌,他才缓缓道:“以后御史台那边就别去了。”
    她乖顺地低头回答:“是。下官明日就递表请辞,全力料理文部事宜,辅助相爷。”
    “不用,那职位你还留着。”他的语气轻缓,“留着,但不去了。”
    她咬着牙:“下官遵命。”
    他又道:“还有,你一个女儿家住在六部的公舍中,人多耳杂颇多不便。我家里的客舍正好还有几间房子空着,你以后就搬过去住罢,行事也方便,如何?”
    她低头拜谢:“多谢相爷体恤,下官这就去收拾行装。”
    他制止道:“我已经派人去把你的东西全都搬过来了。”想想又补上一句:“是可靠的人,不会出漏子。”
    他早就自己拿定了主意,那还来问她做什么呢?一出门时就拉了她一同乘轿说跟他回家,原来是先斩后奏。她再拜道:“相爷费心了。”
    一路上两人都不再说话,不多时到了杨昭府邸。两人下轿,杨昌已候在门口,向二人行了礼,说:“吉郎中的住处已经安置妥当了。”
    杨昭道:“那就一同过去罢。”
    杨昭家中也住了不少幕僚门客,与厅堂书房等地邻近,家眷的住处则要远些。莲静跟着他到了自己的住处,竟是一间单独的院子,有四间房,十分宽敞。她看了看周围,心里咯噔一下。这小院旁边,一墙之隔,穿过一道月洞门就是杨昭的书房,旁边其他的客舍反倒隔了一片小竹林。小院背后紧邻花园,上次见他的那个花厅,远远的都可以看见,此时门前一丛丛的迎春花已经开了,一片喜气的金黄。
    进了门去,主屋是里外相套的两间,比她原先住的公舍大出两倍不止,行李物品也都按她的习惯摆放好了。
    杨昭道:“以后你就住在这边,隔壁院里就是我的书房,你要是有事找我商量,来往都很方便的。”
    她低头道:“嗯。”
    他又说:“和你住一个院子里的人,以后慢慢就会认识。”
    她知道他手底下有一批幕僚,只在背后辅佐,外人从未见过,又应了一声“嗯”。杨昌十分识趣,说一声:“不打扰相爷和郎中商议国事。”便退了出去。
    沉默了一阵,杨昭问道:“这地方你可还满意?”
    她规规矩矩地回答:“相爷如此厚待,令下官受宠若惊。下官定当鞠躬尽……”
    “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些。”
    她嗫嚅道:“这院子比公舍强上岂止百倍,下官当然满意。”
    他说:“一会儿杨昌会指派丫头仆妇给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他说,他办事牢靠。”见她没有反应,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拉了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窗外就是花园,园中有一片小小的池塘。他指着那池塘道:“再过一段时日天气热起来,就可以种莲藕了。到了夏天,你一开窗就可以看见满塘荷花,你喜不喜欢?”
    她这才抬起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这个季节还没有莲花浮萍,只有几朵石雕的芙蓉,衬着出水而立的石鹤,惨淡地盛开在碧波间。
    他突然问:“我给你的东西呢?”
    她半低着头,正看到他腰间孤零零的金鱼袋。他的玉佩还在她这里,还没有还给他呢……
    相对着,近在咫尺,然而思绪却飘到远处去了。记忆中那一对母女,也总是这么默默地相对着。孩子红着眼,赌了一口气,闷头绣花,绣花针刺破了她细嫩的指尖,血珠滴在歪七扭八的花纹上。她说:“娘,我替你重绣一个,重绣一个给爹爹,叫他回心转意。”母亲呆呆地看着她,好似没有了知觉,只喃喃道:“我绣给你爹的荷包,他落在这里了,我还没有给他呢。”她手里攥着那个旧荷包,裂口处丝线一团一团地卷起来,花开并蒂,都成了断线。
    他见她不说话,又问:“还在么?”
    她恍惚道:“在。”
    “拿出来。”
    她脸色微变:“那东西我……我收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了,待我找出来再归还相爷。”
    他追问:“什么隐秘的地方?现在不能拿出来么?”
    她眼神闪烁:“如果相爷执意要看,请相爷先……先出去一下,我这就找出来,立刻还给相爷。”
    他来了兴致:“你究竟把它藏在什么地方了,这么神神秘秘的,还要我出去才能拿出来,不能让我看见?”
    她只好搪塞道:“行李刚搬过来,只怕不好找,翻箱倒柜的……”
    话未说完,他忽然欺身上来,手往她脑后探去。她大惊失色,慌忙躲避,却正好被他手臂箍住,逃脱不得。他的手指伸进她衣领里,贴着颈后的肌肤轻轻一勾,就把脖子里挂的丝绳拉了出来。
    “原来你一直带在身上,还骗我说藏起来了,原来是藏在自己衣服里。”他笑着抚弄丝绳上系着的莲花玉佩。熟悉的图纹,每一道每一缕都被他摩挲过千百遍,即使闭了眼也能在脑中勾画出它的模样。“你总是这样,藏着掖着,小心翼翼地掩饰,不让别人知道。而实际上,你也只不过是——”
    她神色一变,又为被他当面揭穿而尴尬,转过身去,看着窗外。
    他也不多纠缠,放了仍挂在她脖子里的玉佩,站在她身后,也看向窗外园中清波荡漾的池塘。“——一个普通的女子。”他长叹一声:“菡玉,你还记不记得……”
    她接口道:“那年在骊山,也是这样的池塘,池中有石雕的莲花。”
    他微讶,浅浅一笑:“原来你也记着。莲花向来被称为花中仙子,凌于清波之上,超凡脱俗。那时你却对我说,既出污秽必有所染,茎叶娇弱其傲有限,莲高洁输与菊,风骨不比梅,惟心素淡,虽苦犹清。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贬低莲花,尤其还是一个以莲为号的人。”
    “难为相爷也还记着。”她淡淡地叙述,仿佛只是和他闲聊陈年往事,“相爷当时定是想,此人好生厚颜,竟如此标榜自己,自命不凡,先抑后扬,明贬实褒。”
    他笑了出来:“菡玉,你真会说笑。”
    她继续说道:“相爷不仅这样想,还下了决心,定要把这朵自命清高的莲花折下来,叫她尝尝以头抢地的滋味。”
    “莲静。”他敛起笑容,心中一颤,竟叫出这久违的称呼。
    “我早就不是什么莲静居士了。”她一句带过,不再说下去,脱下脖子里挂的玉佩,递过来给他:“相爷,物归原主。”
    他看了一眼那玉雕的莲花,并不伸手去接:“你也戴了很久了,喜欢的话就留着罢。”
    “我不喜欢。”
    “菡玉,”他倚到窗边,正面看着她,“你虽然可以不再是莲静,但你却还是菡玉,始终都还是菡玉。这块玉是去年这时候我找人琢的,为的是菡玉,不是莲静。”
    “人已经不是当初的人,叫什么名号又有什么差别。”她轻轻一笑,笑容微冷,“何况,我本也不叫菡玉。”
    他看向池中的石莲:“菡玉,是你说的,惟心素淡,虽苦犹清。”
    她握着系玉佩的丝绳,晃荡了两圈:“相爷,这块玉你是不要了么?送给我,可是任凭我处置?”
    他站直了身:“你要把它怎么……”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一扬手把那玉雕莲花扔了出去。他阻拦不及,玉佩直飞到水池中,击中石雕的莲花瓣,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高高弹起,又落入水中,打了一个晃,缓缓沉入水底。
    镇魂调 上卷 素心莲 完
     〇一·玉菡
     更新时间:2010…1…20 13:19:21 本章字数:5632
    秋风一起,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满池的荷花便凋落了,甚至来不及零落一池残红,就只见光秃的莲蓬、枯败的茎叶,蜷缩于日渐开阔的水面上。池水本是被亭亭的荷叶荷花密密实实地掩盖着,一日一日,那碧波之上的残荷,宛如飘浮的轻尘,每起一阵风,就刮去一层。
    几名丫鬟围着池塘,将镰刀绑在长竹竿上,瞅着池中还绿着的荷叶,镰刀朝叶下一伸一钩把茎杆割断,再慢慢地拖到岸边来,洗涮干净摘去枯边,一层一层铺平收起。这些叶子都还新鲜,用来煮粥、蒸糯米点心,都是极好的材料。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呢?”
    领头的丫鬟红颖抬头一看,远远地只见花园那一边,主母带着几个丫头施施然地朝这边走过来了。她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前去拜了一拜:“裴娘子。”
    裴柔指着池塘边上忙活的丫鬟问:“这是在做啥?清塘自有园丁来做,你们凑什么忙?弄得乌七八糟!”
    红颖回道:“是厨房的人要荷叶做材料,所以趁着还没有完全败把绿的采下来。”
    裴柔问:“荷叶也能做菜?”
    红颖道:“是用来裹着糯米、肉之类的蒸熟,里头的东西便会有一股荷叶的清香。上回用这方法做了一道小点心,相爷还赞不绝口呢!”
    裴柔一听却沉下脸来:“这荷叶干不干净、有没有毒?随随便便就做给相爷吃,万一吃出什么事情来怎么办?谁想出这么个怪法子的?”
    红颖低着头不说话。以前但凡听说相爷喜欢什么,裴娘子总会尽力投其所好讨相爷的欢心,给她出主意的人也会得到嘉赏。这回却一反常态责怪起那出点子的人,都怪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
    “上回吉郎中随口说了一句,相爷一直记着,特意吩咐厨房为吉郎中做的。”一个女子的声音插进来。红颖转头一看,是在吉郎中院里伺候的丫鬟芸香。她忙向芸香使了个眼色,芸香却不予理睬。
    裴柔变了脸色,瞪芸香一眼。芸香却不买她的帐,手里拿一张荷叶优哉游哉地扇着。府里的丫鬟仆佣全都归裴柔管辖,但是也有例外——比如相爷贴身的杨昌杨宁,以及他专吩咐杨昌去安排的人事,裴柔就不敢管。
    红颖急忙打圆场:“这回是厨房的赵大师傅要的,说荷叶能败火去膻,有诸多好处,所以才派了这么多人来采。”
    裴柔看了看在场诸人,发现芸香身后多了一张生面孔,遂问:“那个小丫头,就是前几天相爷刚刚买回来的?”
    红颖还未开口,芸香便抢着道:“是啊,是吉郎中路上碰到的,看她可怜,相爷回头就派人把她买下来了。这不,正好吉郎中院里人手不够,相爷便把她派给我管教,先帮着忙。”一边叫过那小丫头来,“小鹃,快过来给裴娘子见礼。”
    那小丫头初来乍到,也不清楚这相府里的人事规矩,看裴柔穿得华贵,对丫鬟们又颐指气使,过来便跪下磕头,口中说道:“小鹃见、见过夫人,夫人……夫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吉祥话。
    夫人这个称呼裴柔最喜欢听,刚漾开笑靥想夸小鹃几句,一旁芸香却捅了捅她道:“叫裴娘子。”
    小鹃什么也不懂,听芸香这么教便改了口,叫了声“裴娘子”。
    裴柔气得俏脸发绿,又不好发作,忿忿地一甩袖,对身后仆从道:“我们去那边赏桂!”领着一群丫鬟往花园另一头去了。
    红颖看她走远了,才对芸香道:“你这张嘴呀,就不能别那么厉害?她好歹也是管着大家的,得罪了她,对你可没好处!”
    芸香道:“她不就是趁着相爷屋里没人才掌的权,这三十年风水轮流转,我看她也威风不了几天了。以前吃她的闷气吃得还不够?”
    红颖冲她一瞪眼:“这话你可不能胡说!”
    芸香却笑嘻嘻地凑过去,朝她眨眨眼睛:“你知道相爷已经多久没去她房里过夜了?”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
    红颖惊道:“这么久了?那相爷是怎么……”话一出口才觉得着了芸香的道,羞红了脸,啐她一口道:“你这蹄子,胡说八道,把小孩子都教坏了!”朝一旁的小鹃努努嘴。
    小鹃年纪还小,根本不懂这回事,只疑惑地看着她俩,不明所以。
    芸香哈哈大笑,红颖也忍俊不禁,两人凑近了咬起耳朵。红颖问道:“你在那边当差,天天伺候来去,可有……真见过?”
    芸香道:“这倒没有,他藏得可谨慎哩,卧房里都不让我随便进去的,相爷也没有留宿过。不过大伙儿都那么说,准是真有那回事。你看相爷那巴巴的模样儿,像是对下属的态度么?”
    红颖斥道:“怎么对相爷说出这样不敬的话来?——不过,倒是贴切的很。”
    两人笑作一团,一旁小鹃一头雾水,只听红颖说到芸香当差,插话问道:“芸香姐,你们是在说吉郎中吗?”
    芸香转头捏一下她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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