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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烧的岛 作者:[苏联] 阿·卡赞采夫-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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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线电物理学是阁下运用自己的渊博知识和卓越才能的最最适合的领域。
  “当然,阁下可以恢复以前的研究,我的任何一个实验室都任凭阁下使用,那里曾不止一次成功地获得已被世界所遗忘的新发现。我要提醒的是,这些新发现的采用,直接关系到阁下对人类幸福的进一步关注。
  我一如既往地准备与阁下保持友谊……”
  
  读到签名时,教授气愤地将信放进了密柜。
  “您所说的关于友谊和人类的字眼,听起来是何等的讥讽啊……嗯,是啊!……您的信仅仅使我确信,您还没能成功地‘重作’我的老师的新发现。只是我活着,妨碍您将已经掌握在您手中的东西滥用于罪恶的目的。那就让我亲眼看看,即便我不幸地活着,也还是正确的。”
  教授叹息了一声,砰地关上了暗柜。这时从穿堂里传来了十分清晰的沙沙声。教授环顾四周,一只手仍然抓着画框。
  “哦——哦,教授!大概您以为身上穿着游泳衣,到列维坦画的小河里去洗澡吗?”他听到了又高又急的嗓音。
  “咳,医生……最亲爱的,您把我给吓坏啦!”
  “您说什么呀!说真的,我自己才吃了一惊哩。您知道不,我仿佛听到了一种金属声……”
  走进房间的是一个身材矮小、动作灵活的人。他迅速地转动着他那两鬓卷曲的秃头。这时,他那老式的金边夹鼻眼镜不时地落下,一落下来医生就赶忙在半空用手托住,将它固定在原来的地方。
  医生将眼镜歪戴在鼻子上,不断地搓着手,向四周看了一眼说:“那么,最尊敬的教授,刚才的金属声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教授明显地慌了。
  “您……我敢请您相信……您弄错了。”
  “我?没有的事!我全明白,您这是把自己骑士的盔甲抛到地板上了!”医生从地板上拾起了毛毯,披到教授的肩上。“现在我们该让检察员——也就是我发言了。听我说,别辩护!首先,我建议您躺下,立刻就躺到被告席上去,马上……”
  “亲爱的医生,我躺……我躺!我现在已经躺着啦!”
  “唉,依您看来,站在房间中央,不住地挥舞双手—一这就叫躺着?得啦,您看……总之,您常被告发,不服用我开的药,每天夜间不知在哪儿闲逛,不遵守给您规定的作息制度!或者。您也许以为,我开的药是给您的后代保存的,而我对您的劝告就好象伊斯兰教徒的妻子的劝告,那些劝告,照可兰经的说法,应当听完,但要反其道而行之。”
  “最亲爱的医生,我原则上不服药!”
  医生差点没有托住夹鼻眼镜:“哦!他原则上不服药!也许您原则上不再穿裤子啦?最尊敬的教授,您得了原则症!为什么他不搬进科学院大楼的新居?原则上!他,您要明白,想要住在这个老巢里。为什么他没有家庭女工?您猜不到吗?那么我告诉您:他原则上不愿意别人为他工作。他,您要明白,他有七只玻璃杯,每星期用洗涤器一次洗濯;他有三双胶皮套鞋,按它们弄赃的程度换着穿,以便以后合理地将它们一次洗净。他,您要明白,只给自己烧几十个西西的清汤,而几十个西西可以买到吗?谁去做这点儿汤呢?”
  “我做几十个西西是为了大家,而不是为我一个人。最亲爱的医生,虽然您是位有坚定信念的对抗治疗派医生,但在对我的非难方面,您却是仿顺势治疗派医生。请您采用小剂量药,否则,您的药开给短吻鳄倒挺合适。”
  “但他不是短吻鳄吗?是一条真正的鳄鱼。为什么他拒绝作进入科学院的候选人呢?我对您说吧:原则上!他反对承担责任的头衔。请您张开口!……可是这个老光棍,为什么不结婚?原则上。有一次他没成功,于是他再也不想结婚了。口张开!……”
  “医生?”
  ‘请把舌头给我看看!我当医生已经很久很久了!您当了多少年教授,我就当了多少年医生!也许您以为我对您没有最厉害的告发?您是国家罪犯!不,不,不!您别站起来!您企图杀人!为什么您轻松地吁气,刑事犯?请您转过身去,这样,好。您企图谋害……再转过去……有名的……呼吸!……教授……对,呼吸,我对您说……现在别呼吸……那位教授的健康状况每日得向政府报告。”
  “最亲爱的医生!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您是又在开什么药了吧?就象我曾有幸告诉过您的那样,我不打算服您的药。”
  “您听见了吗?在这以后,他还不是罪犯吗?他在淮备加速自己的死亡!”
  “不,亲爱的医生,我不准备提前死亡,嗯,是啊。我只是不希望它推迟。”
  “也许您认为,您有这种权利?”
  “我认为?这是每个人的权利。”
  “啊!您刚才听到啦?还好,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否则我就得给您讲一课关于权利……”
  “医生,医生,我求求您!”
  “什么也不能原谅!权利?您把要我的命也称之为权利!您疏忽了一个细节:您是一位公民,公民对国家就得尽义务!”
  “嗯,是啊!……对人类也得尽义务。”
  “哦!您认为这可能是矛盾的?”
  “原则上——不。最亲爱的医生,请您别生气!”
  “得啦,这才是啊!下一次我带挺轻机枪到您这儿来。我不再开药了,而只是派人捎来。出去吗?无论如何不行!得躺两天!让我再搭搭您的脉。听列有关马特罗索夫的消息了吗?”
  “马特罗索夫?嗯,是啊!……一切正常,”老人活跃起来了,“今天夜里我遇见一位极其可爱的姑娘……”
  “哎——呀——呀!我觉得奇怪!”医生摇起头来。
  “看您……”教授生气了。“我敢说,我委屈了她,应当道歉。”
  “对这我倒并不奇怪。对我来说,也许奇怪的是,您想钻进一位优秀艺术家画的一幅油画中去。至于委屈别人,那正是您战斗精神的自然流露。”
  “请您别开玩笑!我一生之中从未委屈过任何人。”
  “可对我呢?或者,也许您认为,当医生的就活该受委屈?”
  “好了吧,最亲爱的,别生气啦!我请求您的宽恕,原谅我这个老头儿吧!……就便请您看看信箱,有没有今天的报纸,劳驾您!”
  “劳驾?好吧!”医生同意地跑出了房间。
  教授用沉重的目光凝视着后面隐蔽着秘密保险拒的那幅画。直到医生拿报纸回来之前,他脸上一直挂着悲哀而担忧的神情。
  “请吧,我莫名其拉的病人!您也许以为,给您治疗了这么多时间,我已经对您的病作了诊断吗?没有的事!在没有弄清您的一些古怪脾气之前,譬如说……总之,在没揭穿您过去的秘密之前,我不确诊。”
  “哎呀,我请求您,最亲爱的,别打扰我啦!我想看一下报纸。”
  医生耸耸肩,抓住夹鼻眼镜,照教授的样子,专心地看起报纸来。
  楼梯上响起了不如是谁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街上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天大亮了,点着的灯显得有点昏暗。医生打着呵欠,不时地偷偷看一看教授。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瘦而长的身子伸得挺直。从楼梯口传来了扬声器中播音员的不清楚的嗓音。
  突然,医生颤抖了一下,吃惊地跳了起来。他的古怪的病人,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白色的大胡子摇曳不定,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
  “最尊敬的,最尊敬的教授……您怎么啦?”
  教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双唇哆嗦,眼镜挂在一只耳朵上。他的脚边有一张揉皱了的报纸。
  “出了什么事儿?马特罗索夫出了什么事儿啦?”
  “不……不是!”教授坐下,双手抱头。“天哪!要知道,国外也能看到这张报纸的啊,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接着他又沉默不语了。
  医生从他口中一句话也问不出,于是从地上拾起了报纸。一块被教授的指甲抠破了一点的地方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是《消息报》上一则极其普通的有关物理学副博士论文答辩的公告。医生有点出乎意料,他惊诧地将目光从无辜的公告上移向几乎不能自持的教授,后者正在满房间一跳一跳地跑来跑去,双手乱舞着。
  “我向你们发誓,尊敬的同行们,我将不吝其时,不遗余力,但我将冒昧地运用我的权利……嗯,是啊!……运用权利对这篇论文进行无法反驳的批评,这篇论文应该消灭,要象对待传染病那样,象对待可能给全人类带来灾难的根源,象对野蛮、胡闹、残酷的征兆,象对可怕的时代错误和骇人听闻的暴行那样来消灭它,必须拯救人类免于遭受这种暴行,对——对——对!除此之外,这也是不科学的,没有任何根据,无可幸免地将碰壁,失败,垮台!嗯,是啊!……”
  医生摇了几下头。他又读了一遍公告,再一次看清了,是某个名叫玛·谢·萨多夫斯卡娅的科学研究人员,将要答辩题为《超导性作为积聚能的方法的运用》的论文。
  可敬的医生什么也不明白。
  


第五章 烟雾考察队
  
  又干又瘦、面色萎靡得象褪了色的纺织品似的卡尔·舒特回到家中,非常恼怒,万分愤恨。他叹息了一声,瞧着母亲,什么也没对她说,用手理匀稀疏的平分头,登上了二楼。
  卡尔在父亲房间的门旁站住,喘了一口气,谛听一种隆隆的轰鸣声。然后整了整黑色领结,开了门。
  老头儿很快地睁开眼睛,其速度之快,怎么也难以使人相信,他刚才还鼾声大作,就象一头良心上受到很大谴责的狮子在怒吼。
  “喂,怎么啦?”他用嘶哑的低音问道。
  “又……”
  卡尔坐到椅子上,双手掩住脸。
  父亲一下跳起来,他以前就长得又高又大,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他还象白熊般地在发福,现在身体己有煤油桶那么粗了。
  “这是第十九次啦?”他用低音说。
  “埃勒扎死了……她留下了一个小女儿。兰耶尔恐怕也活不成了,兰格侥幸生还……”
  “而他本人呢?”
  “他本人?他怎么啊!……他说,试验迅速转移到二十九号实验室……在地下室进行。伯恩斯坦将离开丹麦。他的实验室空着。老板想要我们在那儿工作。”
  “伯恩斯坦究竟要到哪儿去呢?”
  “不知道。”卡尔把双手垂到两膝之间,仔细地看自己的两只手。
  “第十九次啦!”老头又咕咕地讲起来。“如果把兰耶尔活不成也算上的话……就是说,又死了两个。这没什么!去年有七个人呢,而共计,共计……你把那个笔记本给我。我来数一数。这样……现在共计五十三个。”
  “五十三条人命!”
  “其中有十一个妇女:两个法国人,三个英国人,一个瑞典人,两个犹太人,一个美国人。”
  “父亲,我不要听啦!徒劳无益。科学总是绝对正确的,谁也欺骗不了它。原理一经权威们制定就再也推翻不了。而幻想——则是精神错乱的一种表现。试图在三十多年内就把某人的一个狂妄的梦想付诸实现,可能不可能呢?将尼亚加拉瀑布装在一只小小的茶碟里,把高山峻岭放在一个罐头盒大小的装置中熔化,是绝不可能的。这是发狂!世界上任何新的东西都不存在。只需要研究,只需要认识,只需要重复。对人类来说,原子能已经足够了。”
  “唉,卡尔,不!如果我不是两次亲眼看见这,我也会这么说的。请你相信,我曾两次看到过。”
  “我不相信,也不能相信,我再也没劲儿啦。”
  “卡尔,”巨人吼叫起来,“你一定得将变速杆扳到另一档速度上去!”
  儿子不再吭声,两膝之间的双手垂得更低了,细瘦的手指有点发青。
  “你应该感谢老板,他把你培养成科学家,你这才坐在实验室里,而不是开车子。你只需要找到已经发现的东西,你就会成名人。去吧,平静一下,叫母亲给我拿啤酒来。”
  卡尔绝望地摇了摇头,站起来,拖着双腿蹒跚地走出了房间。
  他在这间他所痛恨的实验室里工作已经十二年了,好吧,姑且就算每一个德国人都能在自己狭窄的专业上追根究底,只钻研一个问题,详尽周密地、有条有理地、全面彻底地进行深入研究,然而十二年……十二年中仅仅在一个方面的科学试验就可能遇到多少次失败?不!在这方面他再也无能为力了。他要抛开一切到德国去。卡尔·舒特不再相信这一学说,而且再也不能看到那些液态氦或者尸体了……如果还要继续强使人们去寻求这真正是撒旦的梦想,那么需要的不是人,而是魔鬼,因为就连提出这种设想的人本身都不愿这样做。
  楼下的门砰地一响,传来了人们的说话声,大家都慌乱起来了。
  母亲出现在楼梯口。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了惊恐的神色:“卡尔亨,快叫你父亲!他来了!”
  卡尔呆若木鸡。细瘦的发青的手指,急速地在外套衣襟上移来移去。
  “哈啰,汉斯!”楼下传来了喊声。“别让人久候啊?”
  楼梯在老汉斯·舒特的重压下,轧轧地响了起来。
  下面楼梯口站着一个老头。身着紧身服,脚上穿黄色护腿套,手执马鞭,两腿叉开。他的头顶全秃了,颅骨上黄色的头皮与松弛的、布满皱纹的前额界限分明。一双鄙视人的眼睛微微眯缝,下面耷拉着两个病态的眼睑,但他却使自己干枯的身子保持整洁,端正,挺直。
  汉斯·舒特直着身子站在客人面前。
  “无用的人全部赶走!我只需要您。”
  “母亲,卡尔,别打扰,让我们单独在一起,再给送瓶啤酒来!我能否请问您?……请吧,请到这边来!我该怎样记住这一天呢?伟大的上帝啊!怎能有劳您的大驾呢?只要对我叫一声‘哈啰,汉斯!’就足够了。”
  “别废话了!”
  “是……”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需要忠诚的人。您知道,我任何人也不相信。我想把您和伯恩斯坦教授一起派去考察。”
  “和化学家伯恩斯坦?”
  “是的。他比您的儿子能干,而且已经结束了爱尔兰人曾经从事过的研究土作。现在应当使它们在广泛的范围内实现。您和他一齐去。万一有什么情况,您就砸烂他的头。我希望,您干这还是在行的啰?我记得,您从前在我的城堡里砸门就好象弄碎火柴盒一样。”
  巨人得意地发出哈哈声,朝桌上猛击一拳。
  客人颤抖了一下。
  拿着啤酒进来的老太婆险些将酒杯掉到地板上:“请吧?我求求您,先生!”
  “什么!”
  “裂缝……”
  “我也是这么想的。您可以把桌子算在我的账上。您去监视化学家,一步也不要离开他。去阿列尼达岛。这使您想起了什么吗?你们将大规模地开采一种气体。那儿,从山的裂缝里有一种气体排出,你们将建立一座气体采集厂。乘我那只旧的快艇去。它刚刚修好。您可以准备啦!顺便说说您儿子的情况!我从未见过比他更倒霉的人了!您要警告他别得妇女的那种萎黄病,要他看看,是在同谁打交道。”
  “是!能不能让我知道,化学家要在那儿搞什么研究?”
  当客人在场的时候,巨人尽可能装得小一点。他拱肩缩背,双手几乎触地了。
  “化学家在那里将做些什么呢?您想知道的倒不少啊!要考察队去采集烟雾!您懂我的意思吗?就象从前老水手威廉斯曾经做过的那样,为采集烟雾作考察。顺便说一下,你们也可雇用一个象他一样的水手当助手。他有一个侄儿或者儿子,是个合适的小伙子。至于我为什么需要这紫色气体,您也许能猜到!嘿——嘿——嘿!”
  “我很高兴……”
  “什么‘我很高兴’?您知道得太少啦!如果我们那位霍尔姆斯捷德老头同他那个‘理想主义的’爱尔兰人躺在棺材里,而不是由于我们共同的朋友的关照而尸骨扬灰的话,那他们现在在棺材里也会忙得不可开交了。嘿——嘿——嘿!……顺便说说,汉斯,对于克列诺夫的逃走,我永远也不能原谅您。”
  “先生……”
  “住口!我不想再谈这一忘思负义的事了。我们现在麻烦的事儿够多的啦。您的儿子直至现在还没弄清楚。”
  “先生,我的儿子为了重新解决问题,已经竭尽全力啦。”
  “在这里光靠努力还不够,得有天才。够啦!总之,两个可能撒播死亡种子的发明,有一个即将问世了。”
  汉斯·舒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他每走一步,地板都轧轧作响。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整齐的帷幔,在金丝雀前用手指拍拍弹了一阵,然后,突然想起了某件事儿,回身走向做作地眯起左眼的老板。
  “我敢说……已死了的人的发明比还活着的人的发明厉害。”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活着的人都滚他们的蛋!对他们我毫不在意!让他为了拯救人类而舍不得自己的秘密吧。不管怎样,我还是对他拿捏了控制权。汉斯啊,我和你要象美国人所应当做的那样,搞更为实用的东西。哈啰,汉斯!”
  主人敲了一下自己奴仆的背,然后作了一个鬼脸,挪开了酒杯,说:“啤酒拿走吧,有苦味……在快艇上您将接到详细的指示。您得注意,我们应当赶快。事情越积越多。我亲自在加速它们的进程。我的城堡里宾客盈门。”
  主人用马鞭敲敲黄色护腿套,额头的纹路皱得更厉害了。
  “顺便说说。汉斯,线圈仿佛又噗噗地冒汽了。大概,今天那儿又不知道谁该死啦。请您关照一下,不要让这消息落到报界去。在我的城堡里——就是我的王国!”
  “遵命。”
  “哈啰,汉斯!委托您办的是件大事。很快我们就要开始一场大规模的扫荡性战争了。为此,今天在我们城堡里举行招待会。”
  “您可以信赖您的老汉斯,现在还可以用各种速度来驾驭他,他还能应付各种差事。”
  巨人低头哈腰送走了他那威风凛凛、肝火旺盛的客人。
  在市镇的一个考究的独家住宅后面,露出日德兰城堡建筑物的尖顶。报童大声喊叫着,苏联政府因蒸汽飞机遭到来历不明的驱逐机的袭击而得到所有邻国的同情。
  


第六章 往事莫提
  
  玛丽娜在算术课上回答得出还是回答不出问题?能不能爬上围墙走一圈儿“刺激一下季姆卡”?是穿着芭蕾舞裙等着出场呢,还是戴着手表坐到棋台旁边去呢?她以前经常为这些事儿激动不安——激动得浑身发抖,激动得两眼发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现在很难想象,她是否能回答出教授提出的问题,哪怕只回答出一个问题,能大体上站得住脚,而不是摇摇摆摆或者勉强过得去。
  在这样的时刻,玛丽娜最恨自己,她鄙视自己的软弱无能,悲观失望和丧失信心,但却又对自己毫无办法,她甚至都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一般地说,她不善于隐匿自己的感情,经常在看电影或者看戏时哭泣,伤心地抱怨叫屈,不论为了什么理由都会急躁起来。还在中学时,别人就给她起外号,管她叫“原子弹”和“骄傲的波兰姑娘”了,虽然她压根儿不是被兰人,而是乌克兰人。
  
  在论文答辩开始之前,玛丽娜选了研究所另一层楼上的一条空无一人的走廊,从这头到那头来回走来走去,疲惫不堪地咬住薄薄的嘴唇,攥紧发白了的手指,用那对明亮但却显得彷徨不定、惘然若失的眼睛看着双脚。
  要知道,过去通常都认为,她任何时候,对什么都不会害怕的,况且她本人从小就不承认自己是胆小鬼。她看不起胆小鬼,并把他们从她领头的一群孩子中赶出去。虽然她头痛得要命,但是为了证明自己勇敢,仍从四层楼的窗子里爬出去,沿着飞檐行走。她心地很善良,经常把一些可怜的小猫和无家可归的狗儿抱回家,她还热心地照料一些病残体弱的人。可是对那些强者,她倒确实是傲慢的,甚至是个好斗的姑娘。不论是同什么样的顽皮小男孩打架,她都插上一手,而且在厮斗中,异常激烈、气愤若狂。那时她会瞪起一双非常可怕的猫一般的眼睛,她懂得孩子们禁止使用的那些危险的手段,因此甚至有些大孩子也要对她退避三舍。他们说,如果和她打上了交道,以后就得接着干,欲罢不能。最后,他们终于对她甘拜下风。
  不向她屈服的只有季姆卡和他的“飞毛腿”小队。但是玛丽娜对他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都针锋相对,一步不让。
  此时此刻,为了这一点,也应当马上战胜激动不安的心情。一会儿马特罗索夫的蒸汽飞机就将在机场着陆,他恐怕难免光临此地,来欣赏她这心慌意乱的样子。
  上一次在副博士论文答辩时,当她看见学术委员会桌旁坐着部长时,好不容易才克制了自己。部长,高高的前额,头发向后梳,有一撇柔软的,显出好心肠的小胡子。而下巴却令人觉得他刚毅有力,眼睛……他的眼睛是什么样的啊?似乎是灰色的……也许,这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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