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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远望-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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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夫塞回到舱房,小心翼翼地把油灯从黄铜挂钩上摘下来。在船上,任何火种都得加倍留意。他把灯放在地板中央嘎嘎作响的木板条上,从自己的储藏槽里拿出几件饰物:祈祷用的领圈;坠着很多袋子、用来盛东西的腰带;第一天干完活儿后得到的红色皮帽(表示他已经成为戴西特尔号船上光荣的一员);还有三条学徒时期的绶带。绶带被宫廷裁缝改过,在他之前的学徒占星师波格—迪卫(坚持了三十天时间才被萨理德送回楚图勒尔省)比阿夫塞年龄更大,腰身更粗。
  阿夫塞把这此东西分别摆放在地板上。他打开一个烧瓶,拿出一只翼指蛋,擦掉蛋上的卤汁,再把蛋放到一件衣物上。船上下颠簸,但织物上的褶保证了蛋的稳定。他接连摆好九只蛋。一些蛋离灯近,另一些离灯远。一些蛋放在舱房左舷,一些蛋沿着舱房的右舷摆放。阿夫塞站在这些蛋的中央,越过闪烁的油灯,仔细往下看。
  先知的爪子啊,这一招真管用!他发现,无论在小房间的什么地方,每只蛋都刚好有一半被照亮——正如他对行星的猜测:每颗行星都有一半被太阳照亮。阿夫塞在地板上趴下来。地板冰凉,他时常睡觉的那个地方垫了沙子,但没垫沙子的部分却被他或他之前的香客的脚爪磨得到处是疤痕。
  大船在他身体下轻轻摇荡,随着波浪翻滚,他的胃也起起落落。阿夫塞小心地靠近一个小蛋躺下,鼻口紧贴在地板上。从这个角度看去,隔在他和代表太阳的灯之间的小蛋几乎完全变暗了——被照亮的最多只有一条狭长的新月状。那边还有一个蛋,从他的角度看,它的位置正好垂直于灯光。那个蛋有一多半被照亮了。而油灯另一面的一个蛋几乎全部被照亮了。
  这可能吗?可能吗?太阳在行星们中间?但这样想没有意义。如果太阳真的处于中央位置,那么行星就只能围绕它沿着圆形路线转动,而不是围绕“陆地”。这非常荒谬。
  太荒谬了。
  大船在他身下吱嘎作响。
  阿夫塞又想到卫星。这个模式不适合卫星,不能用它来解释卫星的运动。和行星一样,卫星无疑也是被太阳照亮的。但它们显然没有围绕太阳做环形运动。它们看起来很大,明显比行星离“陆地”更近,几天左右就可以完成一个周相的循环,而不需要一千日。它们的行程路线肯定是环形的,但它们是在围绕什么旋转呢?
  阿夫塞用尾巴拍打着甲板。蛋被震得纷纷跳起来。究竟围绕什么呢?
  他站起身,走向工作台,抽出几张用于书写的珍贵皮纸,几罐墨水和溶剂,开始涂写笔记,画出草图,尝试各种计算。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升起很久了,蓝白色的阳光落在阿夫塞舷舱的皮窗帘上。最后,他用水洗干净中指爪,冲去墨水,仔细看着画好的东西。这是他思索出来的惟一解释,惟一可能的排列方式。
  太阳在中央。
  行星绕着太阳转动。
  卫星绕着行星运动,把小小的圆形阴影投射到上面。
  “陆地”本身就在卫星上!
  就是这样。
  他知道自己是正确的,知道这肯定是事实。他满意地磕着牙。这时,戴西特尔号标志性的钟鼓相间的鸣声破空而来。干活的时间到了,他急忙冲出去。 




《远望》作者:'加' 罗伯特·索耶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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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到达“上帝之脸”的时候,戴西特尔号的四面船帆都卷了起来。这四面帆像巨大的被单,每一面都画有先知的象征性符号。船帆被紧紧地一捆一捆卷着,牢牢固定在桅杆顶端的横帆杆上。黄铜制的滑轮和索具的枢轴也都降了下来,以免因为碰撞发出无休止的叮当声。
  每根桅杆旁都垂着绳网,织得很松散,很容易把手脚伸进去。阿夫塞站在前甲板上,木板条被他压得嘎嘎响。他抬头望着桅杆。尽管知道桅杆从上到下都很粗大,但它伸向空中的那一端还是显得尖细了些。绳网在一边松松地垂着,微风只能偶尔吹动沉重的索具,桅杆不断左右晃动,让人看得头晕。它的顶端像一个倒悬的钟摆。尖顶上是瞭望桶,很小,和下面隔得很远。
  这些东西后面就是灿烂绚丽的“上帝之脸”。在清晨的阳光下,它发亮的部分还不到一半。橘红色和棕色的彩带在椭圆形的表面翻卷着。
  航程已经过去了一半,船上的活路也该重新分配了。接下来,阿夫塞将负责在瞭望桶里瞭望,每十天一次,直到航程结束。今天是他的第一天。
  爬到瞭望桶去,看样子挺吓人的,这个活儿可不轻松。阿夫塞瞬膜半闭,挡住从高高的“脸”上射来的强光,抬头仰望。不知现在在桶里的人是谁——好像是玛尔—比尔托格——不管是谁,肯定已经火冒三丈,因为阿夫塞这么晚才去替换他。阿夫塞伸出爪子抓住绳网。
  他手脚并用往上爬。尾巴离开甲板,能感到它悬在身体后面的重量。他偏着脑袋保持身体平衡。
  攀爬的确困难。阿夫塞本来就不习惯做这种事,加上在戴西特尔号上待了一百三十多天,没有奔跑的空间,体能已经大不如前。他不停地爬着,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背上,感觉很舒服。但是,每爬上一个身长的高度,桅杆摇晃的幅度都大得多,跟当初爬上雷兽的长脖子一样不舒服。阿夫塞闭上内外眼睑,极力消除一阵阵的晕眩。迄今为止,整个航程里,他一直在和晕船抗争。要呕吐的话,在下面吐可比在这儿强多了——桅杆晃得这么厉害,一吐出来准会来个满天花雨,喷洒一大片。
  他不断朝高处攀爬。年深日久,桅杆变成了棕色,但仍能看出当初砍制时留下的印记。阿夫塞想,最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些印记上,而不去着高处那个瞭望桶:半明半暗的“上帝之脸”映照下,它正疯狂地来回晃动着。和雷兽摇晃的脖子不同,戴西特尔号的晃动相当有规律。阿夫塞发现自己完全可以预测晃动,只要身体和晃动协调起来,便能减轻胃部的痉孪。
  由于不断攀爬,他的双手又累又痛。双脚倒是因为磨出了太多老茧,已经感受不到绳子勒着的疼痛。他拖着沉重的尾巴,终于爬到桅杆顶部。
  绳网刚到桶的边缘。桶是由木板条拼成的,圆形。比尔托格站在里面,满脸不高兴。
  “你迟到了。”他说。
  阿夫塞双手紧紧抓着攀爬绳网,不能行让步礼。但他尽力点了点头,“很对不起。我忘记时间了。”
  比尔托格鼻子里哼了一声,“身为占星师,你应该比谁都会精确计算时间。”
  阿夫塞再次点点头,“对不起。”
  比尔托格马马虎虎地点点头,爬出瞭望桶,抓住阿夫塞旁边的绳网。
  阿夫塞先把一条腿放进桶里,然后又是另一条。终于能把所有重量都靠在尾巴上了,真是太舒服了。
  他的任务很简单:观察地平线上出现的任何反常情况。从这儿望去,景色十分壮观。远远的下方是戴西特尔号的两只菱形船体,中间是结实的连接部分。他能看到甲板上的昆特格利欧们,虽说天色已晚,但仍能一眼辨出谁是船员,谁是香客——只有船员才能在不断摇晃的甲板上走得稳稳当当的。
  下面恐龙们的动作把阿夫塞逗乐了。两人相遇,一方会立即闪开,给对方留出很大一片空地。他以前从来没有居高临下看过这一幕。个头较小的一方——也就是比较年轻的——总是第一个让开,但就算岁数最大的昆特格利欧至少也会做个让路的姿态。这个模式恒定不变,几乎跟天体运行一样有规律。
  阿夫塞朝远方地平线望去,除了水什么都没有。流动的、无穷无尽的水,由东向西,波浪起伏。好一片空阔的水面,颇有让人镇定之效。
  阿夫塞在桶里慢慢转了一整圈,查看地平线的各个角落。没有什么东西冲破波浪,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那么平淡。
  望着望着,地平线仿佛在左右两侧变成了弯曲的弧线。无论面朝哪个方向都一样,左右两侧的地平线都会弯下去。阿夫塞有点拿不准,但看上去真像一条曲线。或许是我的想像:一心想看到什么,结果便真的以为自己看见了。阿夫塞想。昨天晚上有了个新发现:那就是,世界是圆的。而现在,他竟然觉得自己能看到这个圆。
  但是,就算这样,事实是不容置疑的。无论他怎么强迫自己的眼睛不去看这个缓缓的曲面,但它就在那儿,肉眼随时可以看到。这是可以肯定的。
  头顶上是一片最绚烂的景象。当阿夫塞在桅杆上爬行的时候,“上帝之脸”已经从明亮的半圆变成了胖胖的新月,像一片巨大的橘红色、黄色和棕色构成的镰弧,横跨四分之一的天空。
  阿夫塞倾斜着脑袋,尾巴弯下来,把身体的重量换到另一只脚上,又抬头朝上看。
  你是什么?他疑惑地想。
  你是上帝吗?
  拉斯克先知认定它是上帝。和所有孩子一样,孩提时代的阿夫塞便背诵过拉斯克的宣言,也就是先知在现在的首都中心广场所作的演讲。
  “我已经凝望了‘上帝之脸’,”拉斯克说,“我亲眼看到了我们造物主的面容……”
  但“上帝之脸”看上去并不像昆特格利欧恐龙的脸。它是橘红色、黄色和棕色的,不是绿色;它是圆形的,不是瘦长形;它有很多眼睛,而不是只有两个;它的嘴里也没有牙齿——如果“脸”上那个时常可以看到的巨大的白色椭圆形确实是嘴的话。
  但是,上帝凭什么该像昆特格利欧恐龙呢?上帝是完美的,而昆特格利欧恐龙却并不完美。上帝是非物质的,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空气。昆特格利欧恐龙之所以嘴里遍布撩牙,鼻口顶端长着鼻孔,正因为他们的生命离不开物质,他们不是不朽的神灵。阿夫塞也知道,两只眼睛比一只好,两只眼睛看物体时有更深的景深。所以,“上帝之脸”上长着十来只位置游荡不定的眼睛,肯定应该比两只眼睛更好。
  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不。它不是“上帝之脸”。它不可能是。阿夫塞的尾巴失望地摆动着。瞭望桶里的空间太小,他不能尽情摔打。
  他的想法是正确的。他知道。
  “上帝之脸”仅仅是一颗行星。
  是的,一颗行星。
  仅此而已。
  那么,上帝又在哪儿?上帝是什么?
  没有上帝。
  阿夫塞畏缩了。他的脉搏急速跳动,情不自禁地张开爪子。脑子里这个念头把他自已吓住了。
  没有上帝。
  会是这样吗?不,不,不,自然不会。即使这样想想也是疯狂的,愚蠢的。肯定有上帝。肯定有!
  但是上帝在哪里?如果不在这里,不在他头顶上那个旋转的物体里,又在哪里?如果它不是在这样的高空俯视下面的香客,又能在哪里?
  在哪里?
  阿夫塞的胃一阵痉挛。他知道,这次痉挛不是因为瞭望桶那不间断的摇摆。
  昆特格利欧恐龙是存在的,他想。
  如果我们存在,那么肯定有人创造我们。
  这个人当然是上帝。
  这样想来,一切都非常简单。上帝存在。
  但是,谁创造了上帝?
  桅杆剧烈晃动起来,一阵强风掠过阿夫塞的脸庞。
  上帝的概念只是将这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向后推迟了一步。如果所有事物都有一个缔造者,那么上帝也应该有一个。

  他想起数千日之前的一节儿童占星课。老师试图向他们解释宇宙的基本原理——“陆地”是漂浮在永无止境的“大河”上的巨大岛屿。但课堂上有个来自别的部族的小孩,这个部族经常在遥远的阿杰图勒尔省北部漫游。她说不是这样的。她听到的情况是,“陆地”被平放在一头甲壳背的壳上。甲壳背是一种粗壮有力的四足动物,什么东西都可以放到它那厚重多骨的硬壳上。
  “喔!”先生说,“那么,甲壳背又是放在什么上的呢?”
  小女孩立即回答道:“那还用说,另一头甲壳背呗。”
  先生的尾巴愉快地摆动着,“但那头甲壳背又放在什么上呢?”
  “第三头甲壳背。”女孩说。
  “第三头甲壳背放在哪里?”
  “第四头。”
  “第四头甲壳背呢?”
  女孩举起手,“我知道您的意思,老师。但您骗不了我。反正所有的答案都是甲壳背。”
  那天,阿夫塞悄悄地磕着牙齿,被他们的对话逗乐了。但现在看来,这并不好笑。上帝是否就像那个小女孩的甲壳背?是一种推迟最终问题的方法?一种无限地推迟解决——第一推动力的办法?
  在那天的课堂上,阿夫塞曾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比那个小女孩高明。但现在,他只觉得惭愧:他跟那个小女孩一样,选择了一个不那么困难的解释。小女孩用甲壳背解释一切,阿夫塞用的则是上帝。同样是自欺欺人。现在看来,只存在两种可能:一,上帝是某种其他东西创造的,某种其他东西又是被另一种更伟大的东西创造的。如此类推,直至无穷。二,即使不存在什么造物主,大千世界仍旧可能出现。前一种情况显然很荒谬。但如果后一种情况是事实的话,那么,那么,上帝的存在就没有必要了。
  不需要上帝。
  但又怎么解释他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呢?怎么解释人们所信仰的伟大的宗教呢?
  桅杆又晃动起来。
  阿夫塞感到自己的信仰在碎裂,像蛋一样被砸得粉碎。从碎裂的壳里将冒出什么?他将把什么怪物带到世间?
  有几次心跳的时间,阿夫塞试图使自己相信这种看法是奇妙的,是一种解放恐龙的伟大力量。因为,人们从此不必终身敬畏上帝,可以不必为获得来生的好报严格规范自己的行为——人们一直相信,这样的好报完全是由上帝这个最高创造者决定的。
  突然间,阿夫塞心中涌起一股无比剧烈的感受。
  恐惧。
  如果没有上帝,也就没有来生。也就没有理由约束自己的行为,把他人的利益放在自己的利益之上。
  没有上帝意味着一切都没有意义。没有最高的衡量标准。没有绝对的善。
  下面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他朝下望去。远远的下方是戴西特尔号两个一模一样的菱形甲板。船的一旁站着祭司德特·布里恩,他正挥动着手臂,姿势优雅而协调。香客们在他周围围成一圈,脸朝外,尾巴向着圈内的中心点,这个点就在“上帝之脸”的正下方。香客们朝后仰着头,直视上方,口里唱着圣歌。
  希望之歌。
  祈祷之歌。
  崇敬之歌。
  音乐声压过了风声和浪花的拍击声。美极了,充满生机,无比真诚,比其他任何声音更加清澈,更加明亮。阿夫塞还听到了迪博王子那魔力般的歌声。
  他们在一起。阿夫塞想,对上帝的虔敬将他们凝成一体。只有通过教堂,通过宗教,才能把昆特格利欧恐龙团结起来,从事狩猎之外的活动。
  圣卷上说,天国不存在争夺地盘的本能;在那儿,上帝本人平静地出现,身边伴随的其他人全都摆脱了动物性。宗教教义说,人们必须团结共事,克制本能,这样才能更加接近上帝,使自己在来生得到无尽的欢乐。
  如果没有宗教,就不会有这样的教导。没有这样的教导,人们就不可能在一起工作,除非为了击倒最强大的野兽,获取最大的猎物。如果不在一起工作,就没有城市,也没有文明。
  社会将不复存在。
  遽然间,阿夫塞明白了,宗教是文化的基石。德特·布里恩的角色比萨理德或其他任何学者的角色都更重要。对上帝的信仰是结合一个食肉种族、一个把地盘作为重要生存基础的种族的胶合剂。
  香客们在甲板上旋转起来,鼻口朝内,相互凝视着:他们在一起,感受到了他们的团结。在“上帝之脸”的照耀下,克制本性,保持平和。慢慢地,他们再次移开鼻口,开始吟唱第十一部圣卷上的歌词。
  阿夫塞想,第十一部圣卷讲的是团结、重建。它说,上帝之所以频繁引发地震,不是出自怨恨和愤怒,而是要使我们借此克制本能,共同协作。
  然而,阿夫塞知道事实。
  他不能撒谎。任何人都会看出他在撒谎,因为只有奥格塔罗特人,那些魔鬼,才有在光天化日之下撒谎的能力。
  科学在前进,准也无法阻挡它的前进步伐。
  桅杆晃向左舷,停了一会儿,又晃向右舷。阿夫塞再次朝下着。下面是一片开阔的河水。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有一种办法。
  一种保守所有秘密的办法。
  让这个可怕的真相不为众人所知。
  他可以往外跳,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然,不是跳进下面的水里。只要落水时没有摔昏,他是不会淹死的,可以跟着大船游好多天。
  但如果摔到坚硬的木甲板上,他会立即丧命。当场死亡,像一盏灯,一下子被掐灭。
  这样,他就可以永远不让世界知道他所知道的东西,永远不让世人了解他的发现,永远不去冒险稀释使文明得以存在的粘合剂。
  这样最好。再说,没有一个人会思念他。
  阿夫塞越过桶边朝下看,大船正来回晃动着。
  不。
  不,当然不。
  他发现的是真理。他要把真理告诉任何一个愿意聆听的人。
  他必须这样。他是一个学者。
  昆特格利欧恐龙是有理性的生物。也许,在遥远的过去,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曾经需要一个上帝。但在现在这个文明时代,我们不需要了。不需要。再也不需要。
  再也不。
  他下定决心了。桶里空间实在有限,不能拍打尾巴。但他还是试着拍了一下。
  真理。
  他对自己点点头,望着地平线。
  可是,如果真的存在什么——不。没有。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远方好像有什么东西,远远地露出水面、但立即又消失了。他慢慢转动身体,从不同的方向观察,看有什么异常情况。
  太阳在空中越升越高,“上帝之脸”那狭窄的新月逐渐变小、消失。“脸”上未被照亮的部分悬在阿夫塞头顶,一轮巨大而黯淡的圆,像一个苍白的精灵,带着旧时的无限荣耀。 




《远望》作者:'加' 罗伯特·索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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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阿夫塞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和瓦尔·克尼尔船长见一面。年轻的占星师认为,船上肯定存在等级制度:每个船员都有分派给自己的任务,要向某个负责人报告。但阿夫塞就是弄不清这个制度的规矩。当初在皇宫的时候,阿夫塞总结出了一个简单办法:如果有人佩着绶带,就管他叫“老师”;如果穿着长袍,就叫他“祭司”;如果实在判断不出他的身份级别——简单地行一个让步礼,躲到一边儿去。
  但船上的规矩却让阿夫塞茫然不解。某一天,某个长官可能爬到桅杆最高处瞭望。而另一天,同样是这个人,又有可能在厨房里工作:捣软腌肉,让肉变嫩,再小心地把它浸在船上存贮的有限的血水中,这样肉会显得新鲜一点。这些人的职务好像是轮换的,并不固定。
  他决定不理会这套礼节,干脆直接去找船长。戴西特尔号被设计为分散居住,即使人员满载也是这样。这就意味着,阿夫塞不得不绕来绕去,才能到达船长的舱室。他必须经过一段段迷宫一样的墙——除了阻隔另一个昆特格利欧恐龙的视线之外,这些墙似乎没有其他任何意义。戴西特尔号在波浪冲击下晃动着,墙壁也随之嘎嘎直响,仿佛在和它们的命运抗争。
  来到克尼尔门前时,阿夫塞犹豫了。他要问的东西很重要,但船长的心情最近好像不太好。听说船长向诺尔·甘帕尔含糊地提过,他不习惯像现在这样停泊在“上帝之脸”下面。这并不意味着克尼尔不陶醉于这幅美景。不、他不会这么铁石心肠、连这覆盖了四分之一个天空、不断旋转的伟大事物都感动不了他。克尼尔只是认为,一艘船应该航行!应该在风雨中战斗,或者像翼指一样逆风飞翔。总之,它应该动起来。
  好了,如果克尼尔同意阿夫塞的计划,他所盼望的航行就能变成现实。
  灯光下,阿夫塞只见自己的影子投射在门上,闪着光,成了一个颤动的剪影,一个摇摇晃晃的幽灵。他把爪子伸到铜条上。
  克尼尔的声音很低,几乎被大船发出的轰隆声盖过,“是谁?”
  阿夫塞吸了口气,这才大声报出自己的名字。
  没有回音。克尼尔会不会没听见?船的噪声毕竟太大了。或者不屑于理睬一个擅自闯入私人空间的乘客——一个孩子?不,屋里响起了“踢踏”声,是克尼尔拐杖的声音。片刻后,门开了。
  “是你?”阿夫塞鞠了一躬,“很荣幸见到您。”
  克尼尔咕哝了一句什么。
  阿夫塞的眼睛落到船长脸上的伤疤上。伤口好些了,不像原来那么吓人,但仍有些红肿,灯光映照下仿佛在不停蠕动。
  “你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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