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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明斯特的诱惑-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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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看上去很傲慢,但他们都是这样。不是吗?
“你好,” 摩塔塞泊小心说,仔细地让自己的腔调不沾染任何感情色彩,“我叫做摩塔塞泊,是这座圣蜜斯特拉神殿的守卫者。旅行者,你到这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是的,”精灵挪步上前,冷冷地回答。看门人把目镜往上推了推,用精光四散的眼睛上上下下看着对方。精灵放慢脚步,稍微眯缝起眼,无声地停了下来。他腰间佩戴着三刃棍,轻轻晃动,敲击着他的后臀,但他没有把手按在那武器柄上,一点也没有。
摩塔塞泊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继续仔细地查问:“圣蜜斯特拉女神,世间一切神秘的女主人——你,是她的信奉者么?”他用头上的法冠为精灵做真相测探,而没有亲自施法。这样他就能替自己省下一些能量,万一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它们也会派上用场。
精灵有些迟疑,很久才说:“偶尔是的,”这一句是真话。摩塔塞泊很怀疑,这位新来者多半只朝蜜斯特拉下跪过一两次,还都是为了完全自私的念头,比如当他和别的精灵法师决斗的时候。毫无疑问,他到这里来,也是为了类似的目的。
“任何人来到此地,”看门人说,他把女神权杖的末端抬高了一点,刚好能让精灵的眼睛不断眨动,“都必须绝对服从我,未经允许,不可使用任何魔法。大墙之内的任何物品,都需小心伺候,只要有一丁点破损,你都会为此送命——至少也会剥夺尔之自由。你可以进去休息休息,在蓄水池那边喝点水,但里面并不提供食物和其他服务。另外,你还得告诉我你的姓名,并交出你身上携带的所有魔法书和附有魔法属性的物品,哪怕是最小最无害的物品,也一定要交出来。在你离开此地的时候,它们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我想这可不成,”精灵蔑视地说,“我可不愿成为任何人类的奴隶,也不会轻易放弃我身上的东西,因为那是属于我家的传家之宝,任何家族以外的人都不能碰它们,更不用说一个人类,绝无此可能!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吗,看门的?”
“一个精灵,也许是个法师,甚至还有点科曼多血统。你也许很年轻,所以极度缺乏教养和谨慎。” 摩塔塞泊冷冷地回答。
“教养和谨慎?我难道懂得还够多吗?”
摩塔塞泊唤醒法冠上的魔法宝石,让它们强化女神权杖的力量,权杖上的光芒更加耀眼。也许并非每个人都有根闪光的棍子,年轻人,他想道,但……
精灵绿眼睛愤怒地眨动着,薄嘴唇咬得紧紧的,喉咙咯咯作响,但他只说了一句:“要是我不能自由地进去,那么——我就不进去。”
摩塔塞泊耸耸肩,从诵经台上举起手臂,好让外来人再度注意到他手里的女神权杖。他不愿跟人进行什么魔法之战,哪怕对方是个不堪一击的对手。当然,即使不看防护术的警告,和那根悬在空中的棍子,他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轻易对付的敌人。
精灵卖弄地耸耸肩,斗篷晃动,似乎转身准备要走。但他似是无意地朝看门人甩了一眼,仿佛面前这个人类和他手里的权杖已经全变成了一座粉碎的雕像。紧接着,他的视线落在摊开的登记簿上,突然双眼放光,亮得就像摩塔塞泊那只古怪的眼睛一样。
精灵匆忙扭过头,像恶蛇一般冲上前来。摩塔塞泊的权杖几乎戳进了他的鼻孔,他连声喝道:“先生,小心些!”
“这个人!”精灵伸出手指,像匕首一般戳着登记簿上最后一行名字,狠狠地问:“他还在这吗?”
摩塔塞泊从几寸开外凝视着那双炽热狂迷的眼睛,希望脸上不曾流露出害怕的神情来,但他很快知道自己这次又失败了。他咽下吐沫,接着说——从他的耳朵里听起来,他的声音还是够镇定了,“不,他已经走了。他今天早晨来到此处,稍做停留,就离开了。他大概是往西边去了,我猜。”
精灵像一头愤怒的黑豹,大声咆哮,他急促地转过身,朝门口冲过去。棍子跟在他身后,发出黑色的魔法火焰,顶端两颗偌大的绿色宝石,幽幽闪动,仿若神秘的眼睛。
“您需要为这个,伊尔明斯特,留下什么消息吗?万一他再来到这座塔的话,他会看见的。” 摩塔塞泊用最尊敬又最大难临头的声音问道,“很多人都会这样做的。”
精灵正要拉开大门,听了这话,从门道旁转过头来,大棒恰好飞到他头上。他厉声喝道:“好吧!那就告诉他,毒勒恩·塞塔琳正在找他,希望他能为我们两人的会面做好准备,那样我会很高兴的!”
说完,他像暴风雪般冲出去,大门在他背后重重地合上。这沉重的轰隆声,宣告这个暴力的故事终于结束了。
摩塔塞泊呆呆地瞪着木头门,防护术告诉他,精灵确实走了。他用手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大大松了一口气,几乎倒在诵经台前。
女神权杖闪动了一下,他心里一惊,几乎把它从手里掉在地上。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预兆——那么是因为它也感到放松吗?还是会发生别的什么事情?
他轻轻摇晃权杖,希望得到更多先兆,但,正如他所期待的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生。啊,魔法之泪啊!燃烧吧!蜜斯特拉的第七道秘法!
摩塔塞泊狂乱地大叫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把权杖扔出去的冲动。明月角之塔的最后一任守护者,差点就变成了一小堆骨灰,只怕还填不满一个人的手掌心!当然,就是他自己的骨灰!
他神情阴郁地回到办公室。他刚才做得对吗?蜜斯特拉会怎么看他呢?他该阻止那个精灵吗?或许他根本不该让这个伊尔明斯特进来?他肯定不可能是那个伊尔明斯特吧,神选者,行路者,这肯定不可能,对吧?不,不可能,传说中的那个人已经是古时候的事情了,而且只有蜜斯特拉……
摩塔塞泊焦虑地咽着口水,今天整晚他都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还会一连想上好几天。这一点毫无疑问,他知道得很清楚。
他用带点夸张的小心,取下法冠,放下权杖,往后躺进椅子,叹着气,瞪着空荡荡黑漆漆的墙壁。女神的牧师们曾经十分精确算计他:要是他在这一天里喝醉了酒,那么当天的工作就完全不算在他在此地的总侍奉时间之内。
真的吗?当然。
想到这一点,他便有点故意地从靠得最近的一个书架上扯下三本厚厚的大书,把手伸进书后面的黑暗中,慢慢地拿出一个满是灰尘的大瓶子。
敬酒!向这无底的深渊!向女神的牧师和他们无穷无尽的旧书堆!敬酒!
“蜜斯特拉啊,”他还没拔开酒瓶的塞子,朝空中大声询问着,“我真的是个酒鬼吗?我到底有多么迫不及待地想沾染这黄汤?”
软木塞从他指尖滑了出去,有一个瞬间,它竟像最明亮的星星一样闪着光,接着狠狠地弹进了酒瓶颈口,划得他的手指都留出血来,麻酥酥地痛。摩塔塞泊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们,小心翼翼地把酒瓶推开了。
“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他慌乱地问着周围阴沉的墙壁,“噢!诸神,那些牧师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从来不在呢?”
*****
“哇噢!” 拓罢雷斯叫道,“哇噢噢噢噢噢——”他的屁股墩重重地跌坐在地上,一声闷响,扬起无数灰尘。骡子往前走了几步,才停下脚步,扭过头来责备地望了他一眼,然后站在原地充满“悲哀”地等着主人过来。
贝勒顿看着不停喘气的同伴,吃吃窃笑,扬起羽毛柄鞭子,轻轻抽了抽胯下坐骑,华丽的尖靴子像象牙一样伸出在骡子两侧。“看来你今天对费伦大陆充满了特别的热爱啊,我亲爱的朋友!”他高兴地说着,话还没落音,骡子却突地打住脚步,停在先前载着巴内斯特的那头骡朋友身边。
它这一停,贝勒顿顿时失了平衡,惊叫一声猛地往马鞍前栽下去,翻着跟斗滚在了地上。这个令人难忘的动作,可把巴内斯特吓了一跳,赶忙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就捧着肚子大笑起来。两头骡子互相换了个眼神,仿佛达成什么共识,接着其中一只就往前面走去,用蹄子践踏着不住呻吟的贝勒顿。
可怜贝勒顿的呻吟声很快就变成了愤怒而又痛苦的尖叫,用胳膊连敲带推地挣扎着,好不容易才从满是泥巴的骡蹄和骡腿下爬出来。“救命!”他大叫着,“以蜜斯特拉女神之爱的名义,快来帮我一把!”
“起来吧,” 拓罢雷斯扯住他的头发,严肃地说:“不管这位神选者要到哪里去,他一定都正在半路上。我们得赶快一点,别在这两头短小的骡子身上浪费时间啦!用棍子敲打敲打它们,快,快起来!德仑!”
“啊啊啊啊啊啊!” 贝勒顿尖叫道,“快放开我的头发!”
拓罢雷斯照他的吩咐放开了手——贝勒顿的脑袋怦然撞在大路上,就有些像先前拓罢雷斯屁股砸在地上那声巨响的回声。贝勒顿法师嘴里语无伦次地冒出一阵又一阵不连贯的诅咒,但拓罢雷斯理也不理他,一瘸一拐地追骡子去了。在两头骡子翻过路上的小坡,彻底消失踪影之前,他抓住了牲口们嘴上的缰绳。
“我逮住了你的骡子!”他转过身,朝后面路上还在咒骂的同伴说道,“我建议咱们跟着它们俩走一阵……你看看,我们俩都太久没骑过牲口,手艺全都生疏了。”
“如果你指的是我们经常从骡背上掉下来这挡子事,” 贝勒顿大吼大叫着,“那我们确实手艺生疏。但要是不赶紧骑上它们,我们就只有永远生疏下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冲上来,骑上了拓罢雷斯那头骡子的鞍座,指望换匹坐骑能小小改善他的骑术。
骡子也不傻,它转动眼珠,看了看身边站的拓罢雷斯,知道这回是另外一个家伙大声地骑到它背上,于是,——啊哈!它站着一动不动。
贝勒顿朝它吼叫,使劲舞动缰绳——就好像他手里抓的是一大条古怪的巨人鱼。骡子抬起头,扭过脖子看他,最后用力挣扎起来,试图把缰绳从贝勒顿手里扯出来。与此同时,它的蹄子一步也没向前挪动。
贝勒顿转过脚后跟(他现在满心希望自己穿了马刺),使出全身力气踢着牲口的腰窝。骡子依旧寸步不移,于是他又使劲踢了一脚。
骡子往前一扑,扬起上半身,在半空中奋力踢打前蹄。
贝勒顿绝望地惨叫一声,从骡子背往下滑,这回他肩膀着地,又一次重重地栽进泥土里,克制不住地往后翻了好几个跟头,漂亮的上衣飞快地变成了一团沾满粪便的抹布。路旁有两棵一摸一样的双生黄昏树,他不偏不倚地撞在一棵的树根上,这才停了下来。
拓罢雷斯赶紧伸手抓住受惊骡子的缰绳——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骡子也会惊叫。他晃了晃另一只手,看了看另一匹骡子的缰绳还在手里,然后回头朝伙伴不满地瞅了一眼。“你的马戏玩完了吗?拜托你别老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无畏的骑士啦,我们还有重要的任务要做,难道你不记得了?”
贝勒顿大头朝下,望着自己朝天耸立的双脚,又东倒西歪地看了大路上的同伴,好一会才慢慢地放下脚,站起来,歪歪倒倒地回到路上。他用手拍拍脑袋,尘土哗哗地从他乱七八糟的头发里倾泻下来。他面孔扭曲,刚才那一摔,背后的伤痛可着实不轻。
这回他可真是气坏啦,跺着脚吼道:“住口!我跟你打赌,那个伊尔明斯特顶多就在这附近的四十个农庄附近!”
大树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但这两位素来受人尊重的法师压根都没注意。
第六章 裂石
大石裂,
天地改;
碎石两相逢,
天际返混沌;
巨蟒生足,
诡计附身。
取自民谣《常相逢》,作者不知其名
十二律之年前后流传
阳光斜照在伊尔明斯特微笑的脸上。他仍踏足于陌生的土地上,但沿着上升的路坡,他看见不只一个农夫的身影出现在面前,这使他确信自己正朝着裂石靠近。
照老习惯,他时不时扭过头,看看身后是否有人跟踪,接着抬头望天:精灵法师很常常化身成飞鸟形状,用不友善的眼睛从天空俯视他,那些法师素来不喜欢他,因为他闯进了他们种族的中心城市科曼多,并且永远改变了它。从那时起,伊尔就多了许多这样的敌人。
但此刻,两个方向都空荡荡的,连任何活着的生物都没有。
这一刻,伊尔忍不住想起昨天那两个装模作样的法师和两头倔脾气的骡子,也不知他们一晚上能走多远。他抿嘴笑起来,关于这个蜜斯特拉一时兴起的怪念头,他很快就会知道端详。
天空湛蓝明晰,微风拂面而过,带来一丝丝寒意,实在是适合步行的一天,阿森兰特人很喜欢也很满意。沿路两旁,散落着起伏的农庄,都围着碎石墙,一小块一小块地隔开。耕地中央到处是巨大得无法挪开的石头,就像是坟包前耸立的墓碑,又像是怪物拱起的大嘴,甚至是地底妖怪石化的遗迹。
他想起很多首吟游诗人的歌谣,但对耕作和晒干草所知却很少。空气湿润润的,耕地传来一股才翻新的好闻味道。这样的日子也好吧——对他这个孤身上路的阿森兰特人,形单影只一个人行走在拖瑞尔,就像这样生活下去,也能够感觉到生的幸福,而不必时刻担心自己正走在通往坟墓的路上。
左前方传来水流欢快的流淌声,伊尔循声翻过另一道小坡,泉水便呈现在眼前。一条小溪流从他面前淌过去,沿着一条深深的沟壑,贯穿整片土地。顺着它流动的方向往前看,隔了一段路,它溜进一座应该是小磨坊的地方。
啊,很好。根据伊尔问过最后一位农人的话,那里一定就是阿拓拓磨坊。这座高大的卵石砌成的建筑,凝视着路上往自己靠来的这个家伙。啊,是的,这个家伙——这个词挺好,伊尔想,因为它不带任何判定身份的意味。
溪水冲进磨坊前面的小水坝,巨大的风车唧唧嘎嘎不停转动。被面粉弄得一身白灰的工人们正往路边的大车上装货,鼓鼓囊囊的面粉包已经在车后堆成了一座小山。这趟运货之路,拉车的马匹大概会很辛苦吧。
一个工人发现了伊尔,轻声嘟哝了什么,所有的工友都抬起了头,打量了一番这个陌生人,又弯下腰继续干活。没有一个人,停下片刻正在干的重活。
伊尔停在靠他最近的一个工人旁边,摊开手,示意手里没有武器,“您好。”他说,“我正在找‘裂石’,可不知道路该怎么走了。”
男人向他投以古怪的一撇,指着左边的路说,“很容易找到,从那里一直往下走,路还有些远,但你会看见它的,就在路中央。不过呢,那只是一块石头,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伊尔耸肩微笑道,“我明白,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誓言。”他说,“谢谢您。”
磨坊工人点点头,朝他挥挥手,又回过去扛起另一包麻袋。
伊尔稍稍感到安心,继续往前走。
这一走又花去几个小时。裂石终于近在眼前。它坐落在一蓬灌木林里,体积巨大,很高,颜色深黑,状如头盔,底部宽厚,越往高处收得越紧。中间裂成整齐的两半,路恰恰从这裂缝中穿过。附近没有农田,但伊尔相信,作为一块不同寻常的路标,大石头一定感到很享受,因为它是如此的引人注目,又轻松惬意。当然,前提是,没人把它当成什么神圣的东西侍奉起来。
伊尔绕着巨石转了一整圈,想看看它到底有多大。同时也发现四周没有任何徽记,神坛,以及人类居住逗留的痕迹。裂缝足有六个人合起来那样高(甚至更高),穿进去的路显得又长又暗。裂缝内面的表层被地下水长时间浸润,很是潮湿,不远处还有一道淡淡的雾气飘荡在脚下。
就在那里,还有一个人,似乎正等待着他的到来。——蜜斯特拉的旨意。
伊尔明斯特稳稳地往缝隙内走。他脸上带着一丝愉快的笑意,期待这里将是他漫长旅途的终点,再不必四处奔波。但他的心仍有点发颤,不太好的预兆同时从心底升起来。
这种焦虑和担心并未随着他看清面前之人而稍稍减退。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人类,女性,单身,没穿斗篷,只套着件深色外衣,个子很高,曲线优美。一句话,危险的女人。
倘若不久前的某个晚上,伊尔明斯特站没有站在山坡上喘气,搜索鹿头怪影踪迹。是的,倘若他并不在那里,而是呆在图色瑞灵古堡的黑暗大厅里,化身为一把变成灰烬的权杖,那他就有幸提前看到这位美丽的,黑眼睛女巫。但既然设想并不成立,那么这时,他便是第一次,凝视着这对骄傲的,冷漠的黑眼睛——那里面是有些作弄的神色吗?抑或是被压抑的欢跃?还是,意味胜利的兴奋?
她穿着黑靴子的双腿,显得不可思议的修长。光滑的黑发淌过肩头,长长地垂在背后。她的皮肤像象牙一般光滑,面容美妙。这是令人深感愉快的方面。与此同时,她又具有一股无畏无惧的气度,修长的手指满不在乎地把玩着一根棍子。啊,这就是麻烦所在——她是那种看见了就该躲远点的女巫师。
“你好,”她说——她的声音沙哑得很性感,简单的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就像是一种挑战,又像是某种承诺。她的眼睛从容不迫地打量着他,从他沾满泥巴的靴子,到凌乱的头发,“你是,”——她分开双唇,句子仿佛矛一样冲出来,“搞魔法的吗?”
伊尔明斯特冲她鞠了一躬,眼睛却死死对着那双黑色的眸子,他谨记着阿祖色的指示,便回答道:“只是一点点罢了。”
“很——好,”黑眼女人回答,却像是在和他接吻一般暧昧。她轻轻挥舞了手中的棍子,吸引他的注意,微笑道:“我正在找学徒,我需要一个忠心的徒弟。”
伊尔并没有回答她,于是在两人之间形成了小小一段寂静。于是她又开腔了,就好像在开一个有趣的玩笑,“我叫达索菲黎亚,你是……?”
“我的名字是伊尔明斯特,女士,伊尔明斯特,”现在该有礼貌地拒绝了,“我认为我作为学徒的生涯已经结束了,我忠心侍奉——”
银色的火焰突然在他身体中跳动起来,它闪耀地拖拽出一幅画面,在狐塔最好的那间卧室,同样的银色火焰在天花板上写下一行字迹,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清晰:“汝需去侍奉一名叫达索菲黎亚之人。”伊尔忍不住咽下了后面要说的话。
“呃……我将忠心侍奉您。”他果断地做出了决定。他意识到,那双黑眼睛正好玩地凝视着他内心深处,甚至他的灵魂。
“不过,我必须告诉您,我最先侍奉的是圣神蜜斯特拉,她将永远摆在我心中最重要的地位。”
黑眼巫女懒散地一笑,“哦,很好——我们都是她的侍者,”她卖弄风情地说,“难道不是吗?”
“呃,很抱歉,达索菲黎亚女士,”伊尔严肃地解释道,“您必须了解……我是她近身的侍从,远比大多数法师更为接近她。在下是,传说中的‘行路者’。”
达索菲黎亚仰起头,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大笑,连石头罅隙的墙面上都回荡着她的笑声,充斥在两个法师之间。“啊哈,毫无疑问,我知道你是谁,”等她终于忍住笑,才开口说话,并且靠近伊尔,轻轻拍着他的手,“你知道有多少虚荣的年轻术士跑到我面前,告诉我他们是‘行路者’吗?不知道?好吧,我来告诉你——这个月以来已经有整整一打,而从去年冬天到上个月,则恰好有四十个。就在你到来之前不久,才走了一个,他也这么说。
“啊,”伊尔明斯特挺了挺背,回答道:“但他们肯定都不如我长得帅,对吗?”
她克制不住地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张开有力的肩膀,热情地抱了他一下,“我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告诉我应该到这里来寻找我的学徒,可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找到你这样一个会逗人开心的伙计!”
“那么你算是接受我了?”多种通探魔法伴随着她的拥抱涌进伊尔的身体,但他装出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
他五脏六腑涌动着一波又一波温暖而激动的情绪,明白无误地告知:要是他对女神的意愿有任何违逆、不从、试图自己控制局势,银火焰必将毫不留情地对付他,而且它还留下三道立刻就能除掉伊尔的随机魔法,并将主动权完全交于了眼前这位黑眼女法师。啊,好吧,成为一个术士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一件事啊。简直和成为“神选者”一般的不可思议。
*****
达索菲黎亚冲他微微一笑,这是个代表胜利的微笑,而不仅仅意味着欢迎。“是的,我接受你,从身体到灵魂,”她低声说,“从身体到灵魂。”她绕着他转了个圈,扭过头来,用喉音煽情地问道:“我们该如何开始第一步呢,嗯?”
“说真的,德仑!我来问问你:要是迷斯卓诺仍旧傲然挺立于世,这个世界上的魔法会不会普遍被人掌握?从寒冷的西界,到费伦的东极,会不会布满强大的法师军团,遍布山野与海洋?然后,允许进入和居住在歌声之城的法师,都是最最强大的精英,剩下的人只有争抢他们屈尊扔出来的魔法碎片,或者是闯入古老的坟墓挖掘强大魔法,运气不好的活该被潜伏的僵尸撕个粉碎?”他从马鞍上回过头来,正要开始舞动手足,却感到有点力不从心,把缰绳和腰带拉得再紧,都感觉自己沉甸甸地要往地上栽。稳妥起见,他还是扭转头冲着前方,只用一只手比划来得安全。他胯下的骡子叹了口气,继续深感乏味地往前迈步。
“继续,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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