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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明斯特的诱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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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斯微笑道,“不错,甚至包括你和那些漂亮女人们的风流韵事。别把这放在心上,她要的是‘你就是你’,毫不掩饰的你,而非在她面前做一场忠心耿耿的戏,故意取悦她。你出于本心的一举一动,对女神的帮助更大。现在听好我讲的话,伊尔明斯特·艾摩:未来一年内,你必须学会尽可能少地使用魔法,同时在这场磨炼中成长。你只能使用那些必要的法术。”
伊尔明斯特张大嘴巴,几乎把酒喷出来,正想声辩,却遇见了阿祖斯和蔼会意却又有几分嘲讽的眼神。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慢慢坐回原地,一句话也没说。
阿祖斯看了他前后行为,微微一笑,接着往下说:“还有,在这一年里,你不得和你自己培养的‘竖琴手同盟’有任何联系。他们必须学会自己思考和工作,可不能总是抬起脖子,指望着伊尔明斯特大法师给他们指引和赞扬。”
这回轮到伊尔明斯特一笑,“看来这是对我们所有人进行独立和自信的训练呢,是吗,至高者?”他试探着问。
“确实如此,”法术之王点点头,“对我来说也是一样。以后将有一段时间,我无法依靠蜜斯特拉的召唤,所以必须学会独自照管和指引拖瑞尔所有的法师。”
“她是——‘要离开’吗?”伊尔明斯特充满怀疑地问,因为他还是很难相信,一个女神能彻底地与凡界断绝联系,抛弃她的崇拜者,和她的事业。
阿祖斯笑意更甚,“她将要去完成一件不可避免的任务,”他解释道,“她不敢把这件事耽搁太久,为了魔网的稳定,她需要一些时间。”
“‘不敢’?难道说蜜斯特拉是在为更高一阶的神服务?还是说,那是由魔网所提出的要求?”
“魔网是由它的本性所决定的,并对那些真正所热爱它的生物提出各种要求……事实上,它能支配和决定这个世界所存在的一切生命体。满足魔网的需要,让魔网变得比你发现它的时候更强大,那是一种喜悦,一种巧夺天工的雕琢,甚至是一场游戏。”
“我想我还是不太相信您所谓的,女神之‘不可避免的任务’。我一直认为,女神是不必要服从任何人的召唤和命令的。”伊尔明斯特笑意盈盈地说。
阿祖斯咧开嘴,“是的,我也不相信。”他轻声回答,并把酒杯举到嘴唇边,眼中荡漾着欣慰之色。
伊尔明斯特感觉自己身体渐渐往下沉,接着又被人拉起身,像羽毛降落在丝绸上那样轻盈,重新站在岩石表面。很久很久以前,在哈桑塔,年轻的盗贼伊尔明斯特曾经花了好几分钟,凝神看着一片鸽子羽毛,轻轻飘在空中,再慢慢地落到座垫上,就如同现在这么慢,又这么优美……一直到现在,他都觉得那几分钟花得很值。
阿祖斯也站起身,赤足悬于地表数寸。看起来,他们的谈话算是结束了。但他依然一眼也没看周围那些狂怒的魔怪——它们突然四散着跌倒,白色的火焰包裹着众冥界之物,所有魔怪的身体全都无声无息地变小消失。
看来,这些冥界魔怪对高地的包围,也结束了。
至高之人本像是要往前走,却转过来靠近伊尔明斯特,“圣神或无法与我等联系,然时刻眷顾我等;圣神或无法看见我等,然心中常有赤诚之信念。圣神将于神界领会众生。”
阿祖斯说着便伸出一只手来,而伊尔明斯特也伸出自己的手。
——啊,神的手也和人类一样……温暖而结实,坚定地抓着他的手,缓缓地摇了摇。
过了片刻,伊尔突然想吼叫——肺部的空气突然被抽空,银色的火焰穿越了他,勾勒出一道极为鲜明的深蓝色外框线条。这一定是阿祖斯的本形,又也许是他辞别的记号。伊尔清晰地看到火焰的黑光从鼻子,嘴巴和耳朵里爆发出来。
火冲击着他,烧毁它所遇到的一切,伊尔止不住地痉挛,但觉内脏器官被火烧毁殆尽,血液亦被抽干,皮肤冒出水泡,下面的骨肉也融化消竭……从眩晕的双眼里,伊尔看到阿祖斯变成了火焰垂直的轴心,慢慢靠近他,轻声对他说(即使那火轴并没有嘴巴),“这神火可纯净汝心,亦能痊愈汝之残念,唤醒人类身体中潜藏更强大之力量。”
火轴靠得更近了,神火不可思议的灵气席卷着伊尔明斯特,而银色的火苗继续从他身体中喷发着。整个世界突然跳跃起来,银火从喉咙里窜出,伴随着他的尖叫声。伊尔入迷地旋转,但觉天地尽毁,只残余黑暗。随之从漆黑中冲出一条黄金色的大河,那么的耀眼,比太阳的直射更绚丽,简直让人无法张开眼睛。
阿森兰特人四肢摊开,躺在石头上,失去知觉。银色火焰继续冲击他,两支酒杯悬在附近的空中,火焰之轴心在酒杯间穿梭。火焰碰了碰伊尔手里的那支酒杯,它往前一跳便消失不见,过了一会闪出一颗巨大的金色火星。
接着火轴碰了碰伊尔身上那些火焰。火苗飞速地冲到一起,高耸而猛烈的阿祖斯之火发出巨大咆哮声,震撼了整个海黎黛高地,伊尔明斯特在地上被震得动弹起来,却依然未能清醒。火苗聚合到一起,极度地优雅,又极度从容不迫,变成阿祖斯悬空酒杯里热腾腾的酒水。一点一点地,火焰消失,只剩下透明的液体。
最后,剩下的是那支酒杯,酒精在杯低冒着泡泡,起起伏伏,小股青烟悠然而升。
这便是第二天一早,伊尔明斯特第一眼所见的东西,他毫不犹豫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他才将最后一滴酒咽下喉咙,杯子就不见了踪影,什么也不剩。伊尔明斯特冲它先前在的地方微微一笑,站起身,离开了高地。他感觉自己心情都变得更为轻松,身体变得更新,更年轻。他在路上遇到的池塘边停下脚步,弯下腰,打量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他依然是自己,容貌未曾改变,鹰钩的鼻子,和所有的一切。他朝倒影拌了个鬼脸,影子也朝他裂开了嘴。
哦,谢谢圣神蜜斯特拉。
第二章 灰马载厄运
圣神蜜斯特拉隐形之日,魔法任由法师之己念而生长,神选者伊尔明斯特独留此世,教他深知人性,及人性之外延。
安塔恩
费伦法师编年史圣贤传记
付梓于大棒之年前后
隆冬之日,清晨寒意破骨,浓雾笼罩密林。斯塔恩的居民从不会在这个季节,进入啸鬼林,更不用说进入树林深处了。所以这天依美莱的收获颇丰,到处都有可采摘的果子,她的背囊很快就满满当当地装满了浆果,坚果,和厚皮叶,更何况她也根本没见到任何嚎叫鬼怪的影子。很快,这些月光花会在树枝间成簇地开放,随后就会生长出葱绿的叶片和奶黄色的球果……依美莱想起好些人,甚至包括一些斯塔恩本地人都说过,只有最熟练的猎人,能在十天内打到一只强壮雄鹿,才能从靠着冬季的树林为生。
依美莱若有所思地抓了抓发痒的脸颊,回头望了望树木渐渐稀疏的出口。在那后面的溪谷地,雀鳝大道横穿拉劳登的岔口上,便矗立着贝克拉拉姆的斯塔恩村。
“四十座小房子,
住满,住满,闹哄哄的
长舌老妇人
成天织着斗篷。
孤零零的羊群,
漫步在山间。”
吟游诗人塔娄特曾经如此形容过这座村落。长久以来,斯塔恩人都为他的话耿耿于怀,甚至大动干戈,祈祷诸神降下各种不幸,惩罚那个烂嘴巴坏心肠的刻薄流浪歌手。但就依美莱所见的情况,塔娄特所说并不算错。当然,她也很早就懂得一个道理:斯塔恩从来不欢迎所谓的真相。
依美莱的父亲在冒险中失去下落。他是特许冒险团拓费之爪的成员,队长是声若洪钟,光头亮得像太阳的老武士拓费。在依美莱的脑海里,她一直记得拓费坐在马鞍上,神采奕奕,性格直率。但人们都说,八年前,老人家就变成了骨头和灰烬。他们一行七人(依美莱的父亲也在其中),死于巨龙之爪下,连骨头都没办法分辨出来呢。
如今,拓费之爪冒险团的故事,已经被斯塔恩谈论整整八个年头了。有些还赌咒发誓地说,他们化身成人形之魔怪,藏在这片树林里,伺机捕获过路商队的女人,还把黑暗的种子撒便费伦大陆。其余的人则坚持说,什么拓费之爪,本来就一直是强盗匪帮。他们留在斯塔恩,就是为了获得关于村子的详情和穿越森林的路径,等时机一到,就到不远的森林里去跟真正的匪帮会合。
那边的匪帮之林,有人叫它托隆王国,另一些人则称之为黑骑之地——但没有人知道它确切的边境在哪里,什么人住在那里,也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拓费之爪冒险团早已灰飞烟灭(自然,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死是生,还是犯下滔天大罪,这么多年都躲着不敢露面),黑骑之地的匪帮也不曾全副武装,挥刀舞枪地冲下山来,掠夺斯塔恩村。
是的,这些疑问没有人知道答案。真相就是斯塔恩人嘴里取闹的玩笑话,头天是这样,过一个晚上转眼就可以变成那样。依美莱知道唯一例外的“真相”,只有铁狐和他那些剑客们锋利剑尖里藏着的事实。
铁狐团六年前沿着雀鳝大道以东而来,他们手里抓着钢刀,冰冷的双眼毫无慈悲之心,是一帮子为利是图的铁汉。领头的是个高壮男人,头盔顶上是一只铁铸的狐狸头。连他的手下也之叫他“铁狐”。他骑着马,闯进村里的农神庙,用剑尖指着年老虚弱的神父雷仁顿,把他赶出神庙,流落在早春二月的雪地里。铁狐就这样把神庙霸占,变成自己的据点。
从这天晚上,他对着马厩和农田里沉默无声的村民,大声宣告:对大地之母查提的祭祀,在露天举行更为恰当。而房子修起来本就是让人居住的。他,和他的手下,从今以后便进驻此地,为了村民的利益,保护斯塔恩村。
第二天中午不多久,一纸文法混乱的法令贴在村民饮水处的大门上,内容非常简短,宣称“铁狐”为斯塔恩村唯一合法的裁决者,律令颁布者。就在这天晚上,少数几个胆敢对这道特别法令、这整件事情,表示不满的村民,全都血淋淋地死在了家里,村子的路上,还有人莫名其妙消失不见。
又过了几天,斯塔恩村里长得最漂亮的姑娘,被硬生生从家里掠到铁狐团驻守的狐塔,衣服扯得精光。十多天后,一队石匠又被勒令去加固狐塔,把它变成了一座可攻可守的堡垒,回来之后就说起斯塔恩史上唯一的传奇英雄们——拓费之爪团的好处来。
和善而又有点老胡涂的雷仁顿神父打那以后,住进了水磨坊后的老房子,这里本是居民们收留孤儿(自然包括依美莱)的地方。这之后的一个月,好几个身强体壮的农夫在一天的耕作完毕后,神秘地死在了狐塔附近的地里,他们的房子在当晚必定着火,大门被人从外面锁得紧紧,高墙上的窗户也被人用箭镞封死(那箭镞是匪帮们专用的,和铁狐团所用一摸一样)。两个爱传小道消息的斯塔恩妇女,和老瞎子雕刻匠阿德热,稍稍违反了新颁布的律令,就被公开在市集上处以鞭刑。村民们对整天逛荡,眼神凶狠的卫兵,渐渐地习以为常,并从此生活在恐惧之中,和承担起铁狐团高昂的税收:辛劳一年的收获,只能留下一小半,剩下全部被强行征收。
但他们保持着沉默,面对突如其来的厄运,只是虚弱无力地抗议。人们继续称呼“铁狐的斯塔恩村”为“贝克拉拉姆的斯塔恩村”,可铁狐的手下却仿佛是进入了一座永远沉默的荒废之谷。他们铁蹄所过之处,孩子和主妇都逃进最远的树林,小玩具和宠物被扔在一边,田里劳作的农夫则躲进地里最泥泞的山洞,当铁狐团的强盗们举起手里闪着寒光的剑,他们便吓得头也不敢抬,气也不敢出。
像斯塔恩村许多正在发育的同龄小女孩一样,依美莱变成了另一种影子——她们永远穿着最肮脏破旧的大人衣服,白天躲进树林里,晚上在谷堆和矮屋檐下过夜。她们看见自己年长的姐姐们,身上满是伤痕,又带着镣铐。她们一点也不愿为了一顿美食,一个暖和的夜晚,而放弃自己的自由,被男人们粗暴地凌辱,虐待。
现在,依美莱的身体发育得越来越好了,足足比得上好些铁狐团抓去的“漂亮妞儿”,所以她非常注意自己的打扮。她总穿最松垮的皮汗衫和皱巴巴的大裙子,头发从来不洗,一副乱蓬蓬不整洁的样子。每到阴天和晚上,她一定躲在树丛里不出来。这群像阴影一样生活的小女孩,比村里的小男孩们还爱幻想,成天发着白日梦,希望有一天,费拓之爪的英雄们凯旋而归,骑着高头大马,慢慢地走在大路上,手里握着亮晃晃的利剑,把铁狐狸们砍上天。
十天里总有一两次,依美莱会悄悄穿过啸鬼林,来到林子以东的山脊上。那里是雀鳝大道通往斯塔恩村的边界,有一座哨所,由残忍的狐狸武士驻守,盘查过路商旅,并向长途而来的商队强行征收高额的过路费——尤其是那些人手不足,无法抵挡他们威胁的商队。
有时依美莱会假扮成小动物,贴着草地爬到路边,悄悄偷走铁狐武士们忘在树林里的箭镞。但更多的时候,她只是静悄悄地盘腿而坐,观望着大路上那些人的滑稽相。附近的地区一定早就听说了铁狐团拦路打劫的消息,所以很少有人再走雀鳝大道。自从铁狐来到斯塔恩的头一年,村民们就再也没见到任何一辆可以叫做“大蓬车”的东西,那是商队专用的运输工具。
这一天早晨,拉劳登沿岸结起薄冰,树林的落叶上尽是白色的霜雾。为了保暖,依美莱不停地使劲搓手,嘴皮都冻得发青了。但这寒冷的潮湿,让她在森林里的脚步近乎无声无息。这倒是个值得庆幸的好事。只有一次,她无心地走到一只蜷伏在灌木丛里的小灰兔旁边,把它吓得飞窜起来。而其余大多数时间,她都像个飘荡在晨雾中的鬼影子一般,轻手轻脚地捡起自己所需要的野味和食物。
她在树林里找到了一个山洞,藏在里头坐着,刚好能看到狐狸团把守的哨所。她找到一块大树墩,上面长有厚厚的苔藓,靠上去很舒服,就像一座简陋的沙发,还拣了一根树枝,紧紧握在手里,以防万一。
——但大事发生的时候,她几乎快睡着了。
哨所里的六个黑甲剑客突然骚动起来。铠甲叮当作响,剑客们从路边的树林里飞快地站起身,操起刀剑,骑上马,吆喝着一起把大路拦断。
有人来了。
狐狸团剑客们本来无聊得很,看到有人来了,自然想逗弄取乐一番,并顺便从那旅者身上狠狠敲一笔。
过了不多久,一个单身旅者,骑着一匹花斑灰马,慢慢地出现在远方的路上。那马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悠然地踏着碎步,走进山谷。旅者腰间晃晃悠悠挂着一把佩剑,他看上去很年轻,鼻梁很挺,脸色严峻。一头浓黑的乱发披在肩膀上。
他分明看到了路口上把守的剑客——他们手里寒光闪闪的利剑,和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但他却毫无迟疑神色,也不曾掉转马头,而是自信满满地拍了拍马儿的背,嘴里小声哼着陌生的歌谣,不慌不忙地迎上前来。
“站住!”一个铁狐团剑客喝道,“外地人,你已进入铁狐阁下控制的斯塔恩边界!”
“那我该在那么办?嗯?”旅者扬起眉毛好奇地问着,伸手从马鞍上拿起一件镶金的斗篷,“是该掉头离开呢?还是得交点过路费?难不成你们还想把我剃度了送到本地的修女院呆上些日子?”
“至少你得学会把嘴巴放干净!”铁狐剑客咆哮一声,“然后,等我们砍掉你拿剑的脏手,你还得哭着祈求我们宽恕你的无礼冒犯,并且缴纳过路费!”
旅者吃惊地耸耸肩,停下马,“作为过路费来说,这个价格未免太贵了些。”他说道,“不如我们先干上一架,再行商榷这价钱公道不公道。”
依美莱惊讶地使劲揉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情形。
铁狐剑客们发出一声怒吼,一起冲向外地人。一时间马蹄阵阵,连树林边的土地都轻轻晃起来。外地人从容地往后打马往后,手里闪出一把小刀,手一扬,就把从马鞍上拿起的斗篷准准地扔在剑客们的脸上,再让灰马飞快地掉了个头,扬起后马蹄就踹倒了一个对手,再接着又踹飞了另一个。同时,外地旅者又从马鞍里掏了一把什么东西,用力把它朝剑客脸上一甩。那被踹的铁狐剑客顿时沾了满脸沙砾。
转眼之间,旅者闯过了铁狐剑客的封锁线,闪到他们后方。有一个剑客的坐骑受了惊吓,拔蹄便跑,把背上驮的骑手甩了下来。另外两名剑手骑在马上,还在互相纠缠挣扎,柔韧的斗篷蒙住他们的头,一时竟是挣脱不开。
旅者手里又一闪,一条长长的链子死死地缠上马背剑客的咽喉,他用力往后一拉,那剑客连哼都没哼一声,立时落于马下。而在他身旁的另一剑客,不知何时,一把锋利的小刀插进他的眼睛。
马背上没了骑手,惊声嘶叫,其他的马一听,也混乱起来,马蹄乱踩,践踏着落在地上的铁狐剑客。方才脸上被撒了一把沙砾的剑客,另一把匕首深深戳进他的喉咙正中,来不及挣扎一下,他已栽倒在地。这时马背上便只剩两名骑手。旅者微微一笑,又抛出一把沙砾,落在对手一人的肩膀上。
那些剑客素来是作威作福,虚张声势惯了,见此情形不禁脸色苍白,坐在马上,前也不是,退也不是。马蹄得得乱响,两人苦着脸慢慢靠近黑发鹰鼻的外地旅者。旅者扬扬眉毛,笑意盈盈地从鞍囊从抽出一把小刀,朝两人挥挥手,仿佛是在对他们说,尽管放马过来。
一名铁狐剑客见了这阵仗,恐怖地尖叫一声,转身就跑,窜进树林。另一人听见伙伴逃窜的脚步声,又看了看那男人蓝灰色的眼睛,再看了看地上那些被他轻而易举收拾的同伴,转了个身,也跑了。
不等他跑远,一个重重的沙袋击在他后脑勺,他闷哼一声,跌倒在地。斑条灰马往前跳跃几步,走到倒下的剑客身边,旅者在马鞍上回过头,看着雀鳝大道上的死者和伤者,叹了口气,趋马向前,进了林子。
他手里握着刀,马步轻盈,沿着逃走铁狐剑客的方向追过去。放过敌手,让他逃跑去警告自己的同伙,告诉他们有危险来临,那可是相当不明智的举动。要是他听说的那些关于铁狐的传说是真的话,那更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逃跑者并没跑太远,他喘着气,在前面的树丛里,用力拨开伸展的树枝,异常吃力地跑着,然后到了一座山坡下,正要往上爬。他身上穿的是黑色铠甲,很容易从植物中分辨出来。
但他没爬一会,只听一声尖叫,就掉进一个山洞,又也许是沟壑之中。
依美莱惊讶的叫声随之响起来,铁狐剑客竟然掉进她的藏身之所!她慌忙起身,抓起防身用的树枝,满头大汗的武士正从天而降,头盔重重地砸在木头墩上,咚地一声响,竟把树墩都砸裂了。但那剑客竟没晕过去,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混乱之中,依美莱的脚差点被压扁了。她定了下神,从树根下把靴子抽出,转身就往山洞外跑。但身后一只粗壮的手一把锁住了她的身子,把她拉了回来。她用尽全身力量使劲踢,用胳膊肘扭打,男人的喘息声和她的尖叫和咒骂混在一起。她开始用指甲抓那人的脸,忙乱中她只撇见一张发白的大脸,浮肿的眼泡里喷着怒火。斗大的拳头朝她飞来,她只觉得太阳穴猛地跳起来,周遭立时天旋地转,脚下一软,栽倒在泥泞的地上。
太阳发出刺眼的金光,灰色的影子在她眼睛里盘旋。
依美莱只朦朦胧胧地看见有个身穿铠甲的人,如乌云压顶般,朝自己走来。她无力地又用脚踢起来,翻过身抓着树根,竭力想爬出这个洞穴。她双膝着地,在覆满苔藓的地上挪动,一步,两步——山洞的边缘已经近在眼前。
可她爬不动了。像铁钳一般的手紧抓着她的脚踝,再度把她扯回洞里。
正当依美莱几乎绝望的时候,她看见头顶寒光一闪,脚踝上的压力消失了。
她大松一口气,垂下头,瘫倒在潮湿的枯树叶中,身后的山洞里似乎传出鲜血汩汩往外流的声音。一只握着长剑的手(剑身上还有刚染上的血迹),轻轻把她脸上的苔藓擦干净,一个极为温和的声音响起来:“可爱的小姐,您能在这儿等我一会吗?我需要你的帮助,但眼前还有一些琐事尚未了解。”
“好、好的。” 依美莱惊吓过度,发着抖,结结巴巴地说。过了一会,一双温柔的手拍了拍她沾满泥巴的小手,一只匕首的刀柄塞进她的手掌,又慢慢帮她把手指合在刀柄上。依美莱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刀,觉得有点头晕。
——这个森林的小角落,在一瞬间之中恢复了宁静。
那长着鹰钩鼻的人走开了,正沿着林间小道朝大路上跑。依美莱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嘴唇突然发了干,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又情不自禁地回头往山洞看了一眼。
铁狐剑客倒在地上,喉咙被割开一条大口子,血慢慢地往外淌着。
见此情形,依美莱全身发软,止不住地觉得恶心,胸口堵闷,张开嘴呕吐起来。
而那旅者回到路上,翻检着尸体,看对手们是否都已丧命,并从尸身上拔出武器。
依美莱吐完了,又坐在地上抽泣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旅者回到她身旁,背上扛一个大包,每走一步,那里面的兵器就叮当作响。
陌生人朝她咧嘴一笑,“您好,”他彬彬有礼地说道,朝她弯腰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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