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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虫儿-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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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写田伦顿首拜呐,拜上了信阳州顾年兄呃。自从在双塔寺分别后,倒有几载未相逢。姚家庄有个杨氏女,她本姚家不贤呐人。药酒毒死了亲夫主,反赖大伯姚廷春。三百两纹银押书信,还望年兄念弟呀情。上风官司归故里,登门叩谢顾年兄。”
这是《四进士》这出戏里,宋士杰唱的一段“西皮原板”转“西皮流水”。当年福大爷喝醉了酒,就喜欢唱这一段。
冯爷的父亲是个戏迷。冯爷七八岁的时候,老爷子带着他到当年西单十字路口东南角的长安大戏院,看过马连良、谭富英唱的这出《四进士》。剧情好,马连良、谭富英的唱功也地道,给冯爷留下深刻印象。
他喜欢宋士杰这个人物,后来他特地跟父亲把宋士杰的几段唱学会了。童子工,到老也不会丢。
冯爷唱得正上瘾,董德茂进来,对他说:“先生,外边有个女的找您。”
冯爷还沉浸在《四进士》的戏里,怔了一下,笑道:“女的?”
“是,她说跟您是老街坊。”
“谁呢?”冯爷皱了皱眉头,一时没想起哪个老街坊。他对董德茂说:“让她进来吧。”
敢情来的这个女的是钱大江的夫人贺婉茹。婉茹这些日子有点儿闹心,钱大江跟两个姐姐整天在一块儿嘀咕怎么算计小湄,而且请了律师,把小湄告了。她担心小湄的身子骨儿禁不住这么折腾,所以想到了冯爷,想让冯爷帮着调解调解。
“坐吧。”冯爷把婉茹让到太师椅上坐下,转身叫董德茂给她沏了杯茶。
“真不好意思来打搅您,我知道您也挺忙的。”婉茹谦和的莞尔一笑道。
“是呀,小湄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冯爷以为婉茹是钱大江派过来,上他这儿摸底的,所以说话留着心眼儿。
婉茹怔了一下道:“呦,您都知道了。那我说话就不怕您见笑了。唉,您说为一张画儿,兄妹之间闹得这么僵,还要上法院打官司,您说至于吗?”
冯爷冷笑道:“怎么不至于?画儿就是钱呀。你忘了那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不足吃月亮。谁跟钱有仇呀?”
“可他们是兄妹呀!俗话说,十个指头连着心,提起葫芦也动根。为一张破画儿,兄妹之间撕破了脸,太不值了。”婉茹叹了一口气说。
冯爷诧异道:“这是您的话,还是您丈夫的话?”
“他要能说出这种话,还会打这场官司吗?我嫁到钱家以后,听小湄说,你们冯家跟钱家算是世交,你跟小湄还是‘发小儿’,现在老爷子不在了,兄妹之间为一张画儿打得跟热窑似的,我想您能不能站出来说句话呀?”
冯爷的“阴阳眼”左右翻了翻,那只小眼射出一道冷漠森然的光亮。他突然哈哈笑起来,这种阴不阴阳不阳的笑,让婉茹身上直发冷。
冯爷笑够了,戳腔道:“让我站出来说话?哈哈,泥彩匠不给佛爷磕头,知道他是哪块泥!我在钱大江的眼里是什么?‘画虫儿’,这是他送我的雅号!我是‘画虫儿’,他是大学教授、文物鉴定家,我能说什么话?吃冰棍儿拉冰棍儿,没话(化)!”
“您合着我今儿这趟算是白来了?”婉茹被冯爷说的有点儿无地自容,顿了一下说,“冯爷,我知道您跟钱大江不是一路人,虽然他是我丈夫,但他的一些做法我也看不下去,所以才来找您。”
冯爷依然阴冷地说:“别人家的事儿我向来不掺和,小湄跟我也多少年没见过面儿了。人情一把锯,你不来我不去。她过她的,我过我的,我们早就没来往了。”
“她可还想着您呢。”婉茹插了一句。
冯爷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说道:“对不住了,我这人就烦听女人磨磨唧唧地絮叨,咱们今儿的话就到这儿吧。唱戏的拿马鞭,走人!”
他看也不看婉茹,站起来,拿起桌上的茶碗,把里头的茶水往地一泼,对董德茂喊了一嗓子:“德茂,送客!”然后,晃着膀子出了屋,给婉茹来了个烧鸡大窝脖儿。
婉茹万万没想到冯爷会这么冷漠无情。走出冯爷住的那个四合院,一阵带着秋意的凉风吹过来,她身上打了个冷战,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天空堆着阴云,像是要下雨。
她嘬了下牙花子,自言自语地嘟囔一句:“唉,倒霉,出门的时候没看天儿。”
让冯爷的冷脸子弄得婉茹心里窝了一口气,晚上遛狗的时候,她养的那只爱犬又跟小区一个邻居的狗咬了起来,两只狗先是对着叫,后来跑到一块,互不相让, 对掐起来。邻居家的那只狗,把她的爱犬咬下几撮毛,让她心里又熬忄舀了一宿。她觉得这不是好兆头,劝钱大江息事宁人,别再和小湄较劲了。钱大江哪儿能听她 的?
“你哪儿懂这里的事儿呀?”他把婉茹数落了一顿。弄得婉茹心里又撒了把盐。
第二天一早,天下起了小雨,气温阴冷潮湿,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加灰暗,心口窝直发堵,她很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好像嗓子眼憋着一口痰,不吐出来,心里别扭。她给小湄打了电话。
第二十二章
小湄这些日子,简直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她长这么大哪儿打过官司?而且要跟自己的亲哥哥亲姐姐打官司。您说她心里能不长草吗?
张建国也麻了爪儿。您让他到地里拔草,这活儿他干得了,可是让他拔小湄心里长的草,那他可就没本事了。他也是“法盲”,一听打官司,别说给小湄心里拔草了,他自己心里也长了草。
两口子当初卖画儿时的那股子喜兴劲儿早就烟消云散了,这会儿是你看我,我看你,天天对着脸儿叹气,叹了半天气,似乎也拔掉了心里长的草,他们的唯一希望都放在了冯爷身上。
可是冯爷自打撂下一万块钱以后,一直也没照面儿。这让小湄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正这工夫,接到了婉茹的电话。
“您找我有事儿?”小湄纳着闷儿问道。
她的心本来就在半空儿悬着,听婉茹找她,生怕她又插一杠子,节外生枝。
“小湄,嫂子找你没别的事儿,就是想跟你聊聊天。这些日子,我心里憋闷得慌,有些话,不跟你说,我得憋死。”
小湄心里忽悠一下,钱大江再无情无义,也是自己的亲哥,婉茹是自己的亲嫂子,宁可自己憋屈死,也不能让嫂子憋死呀!她的心软了。
“那好,您来吧。”小湄在电话里说。
婉茹见了小湄,像抱了屈的儿媳妇,见了自己的娘家人。小湄见了婉茹也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学生,见了自己的家长,俩人戚戚哀哀地先抱着哭了一场。说着说着 便说到了钱大江,说到了眼面前儿的这场官司。小湄原以为婉茹会为钱大江找什么托辞,没想到她说:“如果大江非要跟你打这场官司,我就准备跟他离婚。小湄, 我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这是我的真心话。”
“什么?您要跟我哥离婚?”小湄一时间又没脉了。
“是的,小湄,这件事儿已经折磨我好几天了,我真没想到大江会为一幅画儿,跟你这么没完没了。他当哥哥的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呢?太过分了!我快跟他磨破 嘴皮子了,他都不领我的情,非要看你好瞧的。大妹子,你说这么无情无义的人,我还怎么跟他一块儿过?他对你都这样,将来对我能好得了吗?”
小湄说:“嫂子,您可别说这话,他跟你可是两口子。你们成天在一块儿,搭起桌子就吃饭,铺上褥子就上床。跟我不过有这么一层兄妹关系就是了,您可别多想。”
婉茹道:“不是我多想,是他干出来的事儿,逼得我得多想。其实他的两个姐姐都听他的,我不能说她们怎么样。关键在他。我已经跟他说好了,只要他一定要跟你打这场官司,那我就跟他打一场官司。”
“您要打什么官司?您可别再提官司这俩字了,我一听这俩字,心里就堵得慌。您别打官司了,干脆打棺材吧,把我装里头得了。”
“嗐,我打棺材干吗?我要跟他打官司离婚。”婉茹说。
“怎么,您真要离婚?”
“嗯,我真不打算跟他一块儿过了。”
“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为一幅画儿,我不但挨了坑,还让你们两口子分了家,嫂子,您说我这不是把你们全害了吗?您可千万千万别别打棺材,不不,别打官司!您要打官司离婚,不如找根绳,让我先死了吧。”小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抱着婉茹又哭了起来。
这边儿,一个要寻死寻活要上吊,一个哭着喊着要离婚,正闹得悲悲切切,那边儿钱大江却跟陈律师紧锣密鼓地寻找证据,要跟小湄对簿公堂。
冯爷这儿却姜太公手拿鱼竿儿,稳坐钓鱼台。这天晚上,他跟胖子“大扁儿”在长安大戏院看完《四进士》,吃了宵夜,又找了家茶馆,坐下喝茶。
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了,冯爷透着有精气神儿,他的脑子似乎还沉在剧情里,刚一落座儿,便扯着嗓子来了一段宋士杰唱的“西皮摇板”:
“儿看得清来认得明(呐呃),为父的边外去不成(呐)。来来来同把察院进(呐)进,尊声青天老大人。非是百姓告得准,皆因是大人你查得清。官司本是百姓告,无有状纸告不成(呐)。宋士杰打的是抱不平(呐),你要(呀)那柳林写状(啊)犯法头一名(呐)!”
“大扁儿”听他唱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来了一句:“冯爷,这可是茶馆,不是按察院。我怎么成了犯法头一名呐?你呀,可真是爷!”
冯爷摸了摸他的大肚子笑道:“‘大扁儿’,我让你当一回宋士杰如何?”
“大扁儿”笑了笑道:“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知道我为什么请你看这出戏吗?”冯爷的“阴阳眼”突然左右一翻,那只小眼露出一道灼人的光亮。
“这,你是想让我捧角儿?”“大扁儿”眨了眨眼,纳着闷儿问道。
冯爷干笑了一声:“捧角儿?嗐,现在的京剧演员,你把他捧上天,他也成不了马连良。捧他?我让你捧捧我!”
“捧你?”“大扁儿”忍不住笑了:“你还用捧?你不就在天上了么?”
“我他妈怎么跑天上去了?哈哈,‘大扁儿’不跟你逗闷子了。说真格的,那幅齐白石的《葫芦》,你打算要还是不打算要?”
“当然打算要,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多少钱也要,对不对?”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好,是个爷儿们,那你就当一回宋士杰!”冯爷一拍桌子说。
“你是什么意思?”“大扁儿”让冯爷的这句话给说懵了:“难道这幅画儿你?”
“有人开价一个亿,你要不要?”
“他只要敢开价,我就敢出手!”
“好!那咱们就拍卖会上见!不过,你放心,我会对得起你。”
“还是那句话,只要是真的,多少钱我也要!你是爷,我也不是当孙子的。”“大扁儿”淡然一笑说。
第二天,冯爷让董德茂给那位陈律师打电话,把他约到一个茶馆,俩人见了面。
陈律师对冯爷早有耳闻,但是从没见过面儿,他只知道冯爷是个怪诞之人,可没想到他会这么怪,一见面,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你是律师?”冯爷的“阴阳眼”扫了陈律师一下。
“是的,这是我的名片。”陈律师恭恭敬敬地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冯爷。
冯爷接过来,看也不看,随手扔在桌上,冷笑道:“如今你们这些当律师的,是吃了原告吃被告对吧?说吧,怎么个吃法?”
“您别这么说呀?律师是神圣的职业,是为老百姓主持公道的。”陈律师让冯爷弄得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
“你敢在我面前说神圣俩字?还主持公道?”
“您这是什么意思?”
冯爷猛地一拍桌子,那双“阴阳眼”上下一翻,同时射出两道犀利的光亮,直刺陈律师的那双戴着眼镜的小眼,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哈哈。”冯爷冷笑一声,戳腔道:“公道?公道什么?你说说看!一个五十多岁的下岗职工,为了治病,把她爸爸给她的一幅画儿卖了,卖了不说,还让人蒙 了,临完到手四万多块钱,有人他妈的就瞧着眼儿绿了,要把她告上法院,说她独霸遗产。四万多块钱,不够有权有钱的人吃一顿饭的。你问问钱大江给人家鉴定一 幅画儿,拿多少‘喜儿’?装什么大个儿的?这是他亲妹妹呀!弄得人家带着病身子寻死觅活的,这叫他妈的公道吗?公道?我操公道它姥姥!”
这番话像是抽了陈律师几个大嘴巴,他一时哑口无言,乱了阵脚:“这这您听我说”
“听你他妈说什么?听你找我要举证材料,一起合谋去害人吗?”
“不不,冯老师,您先别发火儿,我找您来也是寻求法律的公正性,并不是想加害谁。”陈律师咽了口唾沫,稳了稳神说。
陈律师毕竟是律师,虽说刚跟冯爷见面,差点儿没被他一上来的这三板斧给拍在这儿,但他还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知道什么叫以柔克刚。
“法律的公正性是什么?你说!”
“当然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事实是客观存在的。法律,跟您刚才说的人情是两码事儿。虽然钱小湄是下岗职工,是弱者,值得我们同情。但如果用 遗产法来裁决她手里的这幅名画儿,那么作为遗产,它就应该属于原告三个姐弟和钱小湄所共有。钱小湄一个人不能独自占有。当然,您主张的要对钱小湄有同情心 是另外一回事儿,法律的公正性就是如此,这是不容置疑的。至于说钱家的遗产除了这幅名人字画以外,还有没有其他财产,还有待于进一步调查举证,我不能妄自 推断。”
陈律师是湖南人,在上海念了几年大学,以后又去英国啃了几年洋面包,专攻法律,拿到了法学硕士学位,可谓中西法理通吃。他知道当律师得有辩才,有辩才 首先得有口才,所以上大学的时候就嘴里含着水果糖背绕口令,虽然说不上能言善辩,但在出庭的时候,往往也能口若悬河。不过到了冯爷这儿,您别说口若悬河, 就是口若悬海,也得被他的那双“阴阳眼”给弄哑巴了。
“你别上我这儿屎壳郎钻面缸,假充小白人儿了。卖学问你还差点儿,什么法律的公正性?你公正吗?有钱人拿穷人开刀这就是你说的公正?”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你说什么呀?我问问你,‘狗咬吕洞宾’这句话你知道不知道?你不是法学硕士吗?今儿我考考你,你要是能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给我解释出来,这场官司你也甭劳神了,我当场给你拍出五百万块钱!”冯爷冷笑道。
陈律师也属于那种爱较真儿的人,随口问道:“你的话当真?”
“怎么?你还想让我立字据吗?不过,咱得丑话说到头里,你解释不出来,甭废话,你先给我到法院去撤诉。”
“那倒好说。您不是问我‘狗咬吕洞宾’吗?先说吕洞宾是谁,他是传说中的‘八仙’之一。”
“哪‘八仙’?”
“铁拐李、汉钟离、何仙姑、韩湘子、张果老、蓝采和、曹国舅、吕洞宾,对不对?”
陈律师掰着手指头数完,颇为得意地说。
冯爷撇了撇嘴说:“对个六猴 41 !‘八仙’有‘上八仙’、‘中八仙’、‘下八仙’,你能说得上来吗?”
“这我只知道‘八仙过海’的‘八仙’。难道‘八仙’还有上、中、下之分吗?”陈律师纳着闷儿问。
冯爷冷笑道:“要不我怎么得骂你呢。你们这些小年轻看问题,只看个大面儿,对什么都不求甚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知道点儿皮毛,就以为自己怎么着 了。‘八仙’的传说始于汉代,《太平广记》里引《野人闲话》,称西蜀道士张素卿绘八仙图,这‘八仙’里有李已、容成等等,一共八个人。元代也有八仙之说, 跟你说的‘八仙’也是两回事。现在流传的‘八仙’,定型在明代。‘八仙’分为‘上八仙’、‘中八仙’、‘下八仙’。‘上八仙’有王禅、王傲、孙膑、毛遂、 南极子等八位,‘下八仙’有柳下惠等八人,你说的是‘中八仙’,懂吗?接着说,‘狗咬吕洞宾’是怎么回事?”
“这还不好解释吗?不就是吕洞宾养了一条狗,这只狗后来对他变了心,把他给咬了,所以留下一个俗话,人们常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说得对吧?”
冯爷突然冷笑道:“对?我真想抽你一个大嘴巴!北京人有句俏皮话,老鸹头上插鸡毛,假装凤凰,你懂不懂?你呀,打磨厂的大夫,懂得吗(董德茂)!不是 我踩咕你,你呀,喝洋墨水太多了,民间老百姓的学问,你是蛤蟆跳井,一点儿不懂(扑通)!狗咬吕洞宾,就是狗咬吗?哼,你玩儿去吧!”
“那不明明是‘狗咬’吗,难道还是驴咬、马咬吗?”
冯爷干笑了一声,说道:“真是狗带嚼子,胡勒!我骂了你几句,也不白骂你,告诉你‘狗咬吕洞宾’,是‘苟杳吕洞宾’的讹变。”
“啊,是这么回事儿?”陈律师释然笑道。
冯爷道:“干脆我给你讲全了吧,苟杳是个人名,跟吕洞宾是同乡。苟杳少年家贫,跟吕洞宾拜为兄弟,吕洞宾经常接济他。后来,又把他接到家里攻读“四书 五经”,以求考取功名。有一天,吕洞宾的一位姓林的朋友来串门,见苟杳长得仪表堂堂,便想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可是吕洞宾不干了,他长得难看呀。苟杳知 道吕洞宾不同意,动了个心眼儿,反过来让吕洞宾当媒人。吕洞宾说我给你当媒人也行,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先让这位林妹妹陪我三天。还没入洞房呢,先让他跟 林妹妹睡三天觉。这种事儿一般人是不会答应的,可苟杳却说行,还真让林妹妹陪吕洞宾待了三天。三天过后,苟杳见了林妹妹,林妹妹抹着眼泪说,你为什么这三 天都是天黑了才来,而且来了就知道埋头看书,也不理我,天亮以后,扭脸就走,让我独守空床?苟杳这才知道原来吕洞宾是以此告诫自己,不要因为找了个漂亮媳 妇,而耽误了读书,毁了前程。于是发愤读书,终于考取了功名,做了官儿。一晃儿过去八九年,吕洞宾他们家着了把大火,一下儿遭了难,他去找苟杳求助,谁知 道苟杳把吕洞宾留在家中,天天好吃好喝儿地伺候着,就是不提资助的事儿。吕洞宾一怒之下,走了,路上乞讨,得到一个富人的同情,给了他不少银子,回到家, 看到烧了的房子没了,原址盖上了新房,他媳妇正披麻戴孝哭呢,见了他,纳着闷儿问,你不是死了吗?怎么活着回来了?吕洞宾细一问才知道敢情是苟杳派人给他 盖的房子,并送来一口棺材,对他媳妇说吕洞宾已客死他乡,吕洞宾听了这个气呀,大骂苟杳不义,一气之下,把棺材给撬开了,只见棺材里全是金子银子,上面附 有一书,写道:‘苟杳不是负心郎,路送银,家盖房。你让我妻守空房,我让你妻哭断肠!’吕洞宾看了这几行字,恍然大悟,哭笑不得说道:‘合着你苟杳在这儿 等着我呢!’这就是苟杳吕洞宾的故事,自然这也是民间传说了。”
陈律师听了,也恍然大悟道:“噢,原来‘狗咬吕洞宾’是这么回事儿。这个故事倒是蛮有人情味儿的。”
冯爷道:“这个故事,按你们玩法的人来解释得算欺诈。你别跟我睖睖眼,反正刚才说的五百万,你是拿不到手了。”
“我也没打算要。我知道您在跟我开玩笑。”陈律师淡然一笑说。
冯爷道:“你知道什么呀?不是我挤对你,玩儿学问,你是萤火虫儿的屁股,没有多大亮儿。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讲‘狗咬吕洞宾’的故事吗?老实说吧,你找我是不是想从我这儿找证据?”
“也可以说是吧。”
“那你算找对了人,明告诉你吧,钱颢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跟我是至交,他是有文化的明白人,也知道几个儿女都是什么料儿,能对身后事没有交代吗?不瞒你,他给他女儿钱小湄那幅齐白石的画儿是有遗嘱的。”
“有遗嘱?我问过钱小湄,她手里没遗嘱呀!”
“她手里没有,你就断定别人手里没有吗?”
“这么说遗嘱在您手里?”
“没在我手里,我敢一见面就骂你吗?”冯爷的“阴阳眼”左右翻了一下,那只小眼放出一道诡异的亮光。
“那么”陈律师刚想说什么,被这道亮光烫了一下,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冯爷冷笑道:“哈哈,你呀,饿汉子抱着一只肥刺猬,扎手但舍不得扔对不对?但我告诉你,钱大江再绞尽脑汁儿,机关算尽也没用,让他玩儿去吧,早晚有他玩儿现了的时候。”
“您为什么不早说呢?”
“早说,我还怎么看你陪他演戏呀?”
“这”
冯爷的“阴阳眼”突然右眼一挤咕,左眼一眨么,面沉似水,戳腔道:“不跟你递牙签子 42 了,咱们刚才已说好,你说不上来‘狗咬吕洞宾’是怎么回事,就去法院撤诉。找谁?怎么撤诉?我不管。这档子事你没少费神,本来想挣笔钱,现在呢,竹篮子打 水,一场空。但我不会让你吃亏,也不会让你栽面儿。你是当律师的,我只告诉你一条,往后替人打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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